賀九皋皺眉，“我不想輸?！?/br>
    “孩子話?！?/br>
    他靜下心來仔細(xì)體會父親的話，過來人的經(jīng)驗，還是有聽取價值的。

    譚佳人說過，她要創(chuàng)業(yè)，千頭萬緒的事堆在一起，無暇他顧也是可以理解的。

    想通后，賀九皋不再計較得失，準(zhǔn)備打電話給譚佳人之前，發(fā)了一條帶定位的朋友圈。

    譚家龍須面鋪煥然一新，吸引了不少新顧客，線下銷售紅火起來。

    譚佳人開面包車去城東給一家糧油店送面，回家途中夕陽西下，她餓的肚子咕咕叫，路過燒烤攤，停車買了一把牛rou串，坐在小馬扎上開吃。

    她刷微信朋友圈，看到賀九皋發(fā)了一條定位，好像是英國的某家醫(yī)院所在位置。

    這條動態(tài)下，一水的慰問，譚佳人也跟風(fēng)寫道：賀總，你人在他鄉(xiāng)，祝安好。

    人在英國的賀九皋看著微信翹起嘴角，父親的話果然沒錯，他主動透露消息，譚佳人沒有無視，還發(fā)來暖心祝福。

    嗯，那我就回她一個電話吧……

    譚佳人本欲鎖屏，誰知手滑，時機(jī)就那么寸，撥出去了賀九皋的手機(jī)號，不等她掛斷，那邊飛快接了，一個含笑的聲音說：“你比我還按捺不住?！?/br>
    “什么鬼？”譚佳人小聲嘀咕一句，馬上笑著說，“對不起，打錯了?！?/br>
    賀九皋喜悅的心情蕩然無存，愕然看著手機(jī)屏。

    他不甘心又撥回去，譚佳人接聽。

    “我是賀九皋?！?/br>
    第77章 老照片   你幫我那么多，我還沒好好感謝……

    對待感情, 賀九皋小心翼翼，無比慎重。

    他有自己的驕傲和堅持，抱著遇見真愛的信念獨(dú)身至今。

    他不想游戲人間, 過盡千帆, 用練出來的純熟技巧，游刃有余地周旋在多個女人之間。

    真愛是什么, 真愛是唯一的，排他的。

    一個老手墮入情網(wǎng)，他的愛能信幾分，情話又說過幾遍？

    愛的快, 抽身也快，只要事先安排好財產(chǎn)，簽好協(xié)議，可以不停地邂逅真愛, 可以結(jié)婚再離婚, 相對于女人，男人在婚戀中完全沒有成本, 懷孕？不好意思，那是你的事。

    當(dāng)然也有狙擊富豪的愛情獵手, 他們反過來利用婚姻發(fā)家致富，把一個又一個為愛昏頭的傻瓜當(dāng)成墊腳石，送這些機(jī)靈鬼們直上青云。

    賀九皋看過太多雷同的故事, 小時候同學(xué)們換了新爸爸新mama, 剛開始或許還會哭泣，當(dāng)新面孔總是出現(xiàn)時，就會習(xí)以為常，包括他自己, 對父親的女友們，后來已經(jīng)做到視若無睹。

    戀愛，結(jié)婚，孕育后代，本來非常神圣的事為何如此輕率？

    生來擁有財富，除了感情，賀九皋別無所求，所以他不允許自己重蹈覆轍。

    為了不遺憾，也為了不生下和他一樣不快樂的孩子，他要和一個女人一直走到最后。

    不不，孩子并非重點(diǎn)，沒有也無所謂，問題在于，譚佳人是那個女人嗎？

    他在確認(rèn)的過程中動心，越過喜歡的階段，一路向愛奔去，只差說出口。

    可譚佳人為什么冷靜如初，難道她沒感覺到自己對她的好嗎？

    更讓他抓狂的是，她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出來。

    他不得不撥回去，自報家門，“我是賀九皋?！?/br>
    譚佳人這才看了一眼來電，順便回憶起自己對賀九皋的承諾，二話不說道歉，“對不起，我在馬路邊，到處都是車，很吵，沒聽出你的聲音”，稍頓，語帶關(guān)切，“賀總，你在醫(yī)院，是身體哪里不舒服嗎？”

    賀九皋被她三言兩語安撫好，一肚子火消的七七八八，他努力憋住想笑的嘴角，深沉道：“唔，我沒事，我父親病了，我在醫(yī)院照顧他?！?/br>
    譚佳人的聲音通過電波，經(jīng)過千山萬水跨越時空，飽含糖分，語調(diào)夸張，“賀總，你真是大孝子，現(xiàn)在的年輕人對長輩疏于問候，很少能做到你這樣。”

    賀九皋害羞，“我只是做了身為人子該做的事，沒什么了不起?！?/br>
    我只是在客氣而已，你要不要那么當(dāng)真……譚佳人小小尷尬了下，干巴巴笑了聲，問：“賀總，你什么時候回國？”

    賀九皋一顆心雀躍著，她想我了？

    “等賀君言出院——我是說我父親，他一周后出院，我就回國?！?/br>
    譚佳人說：“你幫我那么多，我還沒好好感謝你，最近家里的鋪面裝修，忙得不可開交——”

    賀九皋忍不住打岔，“你過去兩周在裝修鋪?zhàn)?？?/br>
    譚佳人笑聲中能聽出幸福的味道，“嗯，你也見過我家鋪?zhàn)?，太破了，拿到賣古董裙子的錢，我就趕緊買材料里里外外翻修了一遍，還有，你送的茶具，擺在鋪?zhàn)永镒铒@眼的地方，每個來買面的顧客都夸精致，追問我哪里買的，我說買不到，別人送的?！?/br>
    她話中透出的小驕傲令賀九皋異常開心，早忘記自己怒氣沖沖打電話的目的，笑著說：“如果知道你要擺在店里，我應(yīng)該送你更好的?！?/br>
    譚佳人說：“這套茶具夠好了呀，我們?nèi)胰硕枷矚g，客人也喜歡，總之，謝謝你，等你回國，我請你吃飯，不管多貴的餐廳，你盡管說，不用客氣，我們邊享受美食邊討論你的想法，看看我能為你做什么”，末了，補(bǔ)充，“你幫過我，我也想回報一二?！?/br>
    賀九皋被她說得心里癢癢的，伸手搔搔鼻梁，低聲說：“那——你等我?！?/br>
    譚佳人一口應(yīng)下，“好?！?/br>
    晚上連軸轉(zhuǎn)的譚家男人們?nèi)ピ杼门菰杞夥ΓT家女人們在三樓嗑瓜子看央視的懷舊劇場。

    一集演完，熟悉的片尾曲蕩氣回腸。

    悠悠歲月

    欲說當(dāng)年好困惑

    亦真亦幻難取舍

    悲歡離合

    都曾經(jīng)有過

    譚勤沉浸在劇情中，久久回神，感慨萬千，“渴望剛播那會兒萬人空巷，1990年的劇，說起來三十多年了，我那時候還不到15歲，咱家連臺黑白電視機(jī)都沒有，老程家的兩元店有彩電，一到晚上，人們都擠到他家店里，我也跟去看，大家都專心看電視劇，只有牛春花最討厭，打扮得花枝招展，明里看渴望，暗里勾老程家兒子——”

    譚心悅出聲打斷，“姑姑！”

    譚勤白她一眼，“怎么，你還沒嫁給鄭浚，就開始維護(hù)他媽啦？”

    譚佳人撲哧笑了，“姑，你提人家未來婆婆年輕時的糗事，我姐這是為長者諱呢。”

    譚勤哼了一聲，“你姑沒文化，聽不懂，但我要跟你倆講，電視劇都是有道理的，就像渴望，告訴我們名不正言不順多出來個小孩子，一輩子都會很坎坷的，佳人我就不提醒了，少動點(diǎn)歪心思，你一生會平平順順的，就怕你聰明反被聰明誤?！?/br>
    譚佳人一疊聲說：“是是是，我改?！?/br>
    譚勤炮口對準(zhǔn)大侄女，“你呢典型的漂亮面孔笨肚腸，現(xiàn)在談男朋友，一定要小心，萬一……”

    譚心悅紅著臉小聲囁嚅，“我知道的，鄭浚說會娶我?！?/br>
    譚勤露出嫌棄的表情，“他別光耍嘴皮子啊?！?/br>
    譚佳人起身替jiejie引開火力，“姑姑，咱家的老照片放哪兒了？”

    譚勤說：“去你爸屋里翻翻——找老照片干嗎？”

    譚佳人說：“咱家店里不是弄了一個照片墻嗎，我看有沒有跟龍須面相關(guān)的照片，整理出來貼墻上，都是歷史。”

    “家里的老物件你爸都收在他屋里，你去找吧。”

    “好?！?/br>
    譚佳人去二樓父親棲身的小屋，床頭掛著全家福照片，她還記得過年的時候，mama提議一家人去照相館拍張照片，“以后我們每年都拍一張，留著你們長大后看，多有紀(jì)念意義啊?！?/br>
    可惜mama的愿望再也無法實(shí)現(xiàn)，她獨(dú)自留在時光深處。

    譚佳人嘆息一聲，收回目光，俯身拉開床頭柜的抽屜，取出厚厚的相片薄，打開牛皮封面，一頁頁翻閱，有些照片都泛黃了，沒準(zhǔn)兒年紀(jì)比她還大。

    有一張父親年少學(xué)藝的照片，站在旁邊指導(dǎo)的男人是爺爺吧，從面相看，很像。

    爺爺奶奶早逝，父親帶大姑姑叔叔，日子一定過得很艱苦。

    她抽出照片，下面居然還壓了一幀小照，鋸齒邊，反著放，背面寫著一行娟秀小字：贈譚敬，罰你永永遠(yuǎn)遠(yuǎn)記掛我，蘭留。

    譚佳人被勾起好奇心，取出來，看正面，一個神似許晴的女孩，巧笑倩兮，一邊一個小梨渦，十分清純可愛。

    不是mama，也不是姑姑，這張照片上的人是誰？

    她拿上樓給姑姑看。

    譚勤接過照片，驚訝地說：“你爸還留著？”

    譚佳人說：“我翻相片薄時看到的，這是誰啊。”

    譚勤說：“兩元店家的閨女，說了你也不認(rèn)識，她哥哥無人不曉?！?/br>
    譚佳人感興趣地問：“她哥哥是誰？”

    譚勤說：“南國超市老板，牛春花曾經(jīng)相上的程顯榮?！?/br>
    譚佳人張大嘴巴，“程，程顯榮，那這女孩是程蘭??？”

    譚勤看著侄女，“你知道她？”

    譚佳人腦子冒出無數(shù)猜測，“程蘭的照片為什么在咱家？”

    她翻到背面，重新讀那行留言：贈譚敬，罰你永永遠(yuǎn)遠(yuǎn)記掛我，蘭留。

    “程蘭和我爸……”

    譚勤神色不自然，“他倆談過，1990年的時候分了，我為什么記得這么清楚，因為正播渴望的歌，我跟著學(xué)呢，程蘭送了我一包糖瓜，托我給你爸帶話，說她要走了，不會再回來，很久后我才聽說她嫁到南洋了。”

    譚佳人看著照片消化這個爆炸性消息，“姑，他倆為啥分手？”

    譚勤索性把知道的都告訴侄女，“具體情況我不清楚，我就知道1990年過了清明節(jié)，你爸和程蘭倆人私奔了，然后被程顯榮帶人從火車站抓回來，反正鬧的挺難堪，倆人顧忌臉面，就沒再來往了?！?/br>
    譚佳人查了下渴望播出的時間，1990年12月，很顯然，程蘭動身去南洋前，她和父親還沒真正分手，私奔不成功，兩人或許抗?fàn)庍^，但最終順應(yīng)了命運(yùn)的安排，女方以嫁去南洋為兩人的關(guān)系畫上休止符。

    “程蘭嫁人后，你爸伺候你癱在床上的爺爺，等你爺爺走后，他人都26歲了，再拖就成大齡青年了，街坊四鄰替他說親，介紹了一位大齡女青年，29歲，就是你媽，倆人見了一面，感覺不錯，就領(lǐng)證結(jié)婚了?！?/br>
    “我媽原來比我爸大。”

    “女大三抱金磚”，譚勤苦澀地笑笑，“話是那么說，嫁到咱們老譚家，你媽也沒享福，特別是生病那幾年，遭罪遭大了。”

    在譚佳人的印象中，譚敬總是一副沉默憨厚的父親形象，他吃苦耐勞，為家人遮風(fēng)擋雨，將她和jiejie弟弟護(hù)在羽翼之下，縱然失去母愛，父愛如山，穩(wěn)穩(wěn)地給他們依靠。

    這樣的父親竟然還有一段熱烈到私奔的情史，那母親呢，對他而言，僅僅是妻子嗎？

    譚佳人心情非常復(fù)雜，一時無法接受，父親除了母親，生命中有過別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