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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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佳人放下手機沒有一秒鐘,鈴聲狂響。 她看眼來電,是賀九皋。 接通,賀九皋問:“你到家了嗎?” “嗯,剛回來。” 賀九皋沉默片刻,忽然說:“你不要打別的主意?!?/br> 譚佳人朝天翻翻白眼,“我怎么聽不明白呢,你有話不妨直說?!?/br> 賀九皋語重心長,“你父親和我母親的事已經(jīng)過去了,我們誰也別摻合,只用看著彼此就好。” 譚佳人再次嘆氣,“先說服你自己吧。” 賀九皋沉吟,“你要給我信心。” 譚佳人笑笑,“這就是我們關(guān)系的癥結(jié)所在,你的不安來自我還是哪里,你要問清楚自己。” 第82章 攤牌 他是我兒子 馮玉萍參加土得掉渣的校友聯(lián)誼會, 本意防備牛春花,豈料到吃到自家小姑子的瓜。 聚會中,牛春花一直貼著小姑子, 馮玉萍擔心牛春花打聽程顯榮, 就湊跟前全程盯住兩人,從她們談話中, 她聽出牛春花想走程蘭的關(guān)系給兒子調(diào)動工作,剩下的話題全部圍繞如意街一個賣面條的老頭展開,小姑子相當關(guān)心他的近況,聽說那老頭死了老婆更來勁了, 直接找人家meimei聊上了。 馮玉萍向來不存事的腦袋靈光一閃,她記起老公曾經(jīng)說過拆散過程蘭的一樁姻緣,說后悔棒打鴛鴦,當時就應該任由程蘭和如意街做面條的男人處對象, 故去的父親即使有心扶持meimei, 也頂多給她一個超市,哪會弄成今天的局面, 一個外嫁的女兒爬到長子頭上,成了南國集團董事長, 說出去叫人笑掉大牙。 一家人飯后閑談,程景歡聞言,說了句大實話, “爸, 我姑當初不嫁去南洋,爺爺拿不到賀氏的投資,那就沒有后來的南國商場,沒有南國商場就沒有今天的南國集團, 那咱家不會還在如意街開兩元店吧,天啊,太可怕了,萬一被外人知道,我在名媛圈還怎么混,咱家的發(fā)家史可千萬別外傳!” 家丑不可外揚,話雖不錯,但此一時彼一時,程蘭若對做面條的男人余情未了,兩人再續(xù)前緣,那就可以聯(lián)合其他董事,以個人私生活影響企業(yè)形象為由向程蘭逼宮。 還真不是她異想天開,程蘭開奢侈品購物中心的董事長和城中村賣手工面條的老頭子搞在一起豈不是自降身份,讓那些真金白銀在calla購物中心消費的vip客戶們怎么想? 馮玉萍越想越興奮,恨不得小姑子即刻和老情人重修舊好,她晚上回家,興沖沖地把自己在校友聯(lián)誼會上聽到看到的一股腦說給程顯榮。 程顯榮按捺對妻子的不耐煩,眼睛盯著電視機上的財經(jīng)節(jié)目,淡淡說:“你別聽風就是雨,以程蘭今時今日的地位,她瘋了傻了和一個城中村老頭好?” 他放下遙控器,招呼默不作聲的兒子,“走,我們?nèi)グ膳_喝一杯,談談如意街項目?!?/br> 程澤遠看著一臉委屈的母親想說什么終究沒開口,跟上父親走出起居室。 程景歡突然想到什么,問馮玉萍,“媽,你說那男人住如意街,賣面條,他叫什么名字?” 馮玉萍回想,“那男人的meimei叫譚勤,開了家面鋪,叫什么龍須面?!?/br> 程景歡激動,“是不是叫譚家龍須面?” 馮玉萍猛點頭,“對對,叫譚家龍須面,那男人姓譚。” 程景歡笑了,“媽,我在姑姑家發(fā)現(xiàn)一箱譚家龍須面,當時我還奇怪,咱們家超市什么進口面買不到,為什么吃三無土特產(chǎn),阿姨說,是姑姑吩咐表哥特地給她送過去的——” “等等”,馮玉萍打斷女兒,像發(fā)現(xiàn)新大陸,“譚佳人、譚勤、做面條的姓譚的男人、譚家龍須面——都和譚有關(guān),是不是有什么聯(lián)系?” 程景歡回憶譚佳人的扒皮貼,貌似提到譚家龍須面鋪,還有張像素不高的照片,拍了破破爛爛的招牌,她上網(wǎng)搜索……可惡,刪的毛都不剩,于是轉(zhuǎn)換方式,把譚佳人拉出微信黑名單,點進譚佳人朋友圈。 “媽,你來看,我表哥和譚佳人的合照?!?/br> 馮玉萍湊過來看,“你表哥和譚佳人熟嗎,他倆這是在什么車上?” 程景歡說:“一般般熟吧,但你見過表哥和誰合照過,分明有鬼!” 馮玉萍看配文分析,“譚佳人寫的挺公事公辦,一看就是拉大旗扯虎皮,借你表哥的名頭抬高自己,關(guān)鍵是你表哥也配合她,這就奇怪了,除非他樂意。” 程景歡看著母親,“他為啥樂意?要是他追求譚佳人,譚佳人發(fā)朋友圈肯定得瑟上天了?!?/br> 她自己找答案,上微博譚佳人的主頁,恰好看到最新宣傳譚家龍須面鋪新裝修的動態(tài)。 玖拾光整理 “媽,破案了,譚家龍須面鋪是譚佳人家的,姓譚的男人不是她爹就是她親戚,姑姑和姓譚的男人有段過去,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她肯定會囑咐表哥關(guān)照老情人的女兒或者親戚,尤其是譚佳人最近灰頭土臉,人人喊打,急需有人拉一把。” 馮玉萍抖起來,“你爸只會覺得我瞎琢磨,你看這頭尾不連起來了嗎,我們就等著吃瓜看戲吧?!?/br> 程景歡說:“譚佳人在朋友圈厚著臉皮營業(yè)不就是為了重返上流社會嗎,這回可給她逮住機會了?!?/br> 馮玉萍得意,“她跳得越高,對我們越有利,我們南國集團的股東可不喜歡被貼上一串窮親戚,你表哥太令我意外了,他到底怎么想的,難不成已經(jīng)認了譚佳人這個meimei?” 程景歡搖搖頭,“不好說,也許單純討好姑姑吧,修復母子關(guān)系,姑姑一高興,說不定就把股份轉(zhuǎn)讓給表哥,那表哥就成大股東了?!?/br> 馮玉萍覺得女兒變機靈了,“你的說法很有道理啊,我回頭和你爸說道說道?!?/br> 程顯榮為兒子倒了一杯威士忌,兩人干杯。 程澤遠知道父親和隨行秘書的事,想提醒他對母親好一點,幾番開口,都不知從何談起,看著父親嚴厲的眼睛,不由膽怯。 程顯榮問:“你和優(yōu)乳集團的二女兒談得怎么樣了?” 程澤遠說:“還行?!?/br> 程顯榮說:“那就挑個合適的時間把婚訂了。” 程澤遠想著郁銀毫無心機的笑臉,點點頭,“我聽您的?!?/br> “你表弟那邊有什么動靜?” “炒了一個做如意街項目的合規(guī)律師,動作沒有我和王平川快?!?/br> 程顯榮滿意地笑笑,“目前你應該催王平川加快融資,拿到土地證可以名正言順向銀行抵押貸款?!?/br> 程澤遠發(fā)愁,“我們資金壓力很大,每月要按時支付利息,拿下如意街其實很勉強。” 程顯榮說:“不用擔心,我在南國集團秘密賬戶里的錢隨時可以轉(zhuǎn)給你?!?/br> 程澤遠轉(zhuǎn)憂為喜,“爸,謝謝你”,稍后說,“在如意街項目上,賀九皋大勢已去,他翻不出什么浪花了,我和王平川又不會割rou給他,他炒掉如意街項目的律師團隊,擺明了惱羞成怒,做做樣子罷了?!?/br> 賀九皋聘請法律團隊,的確做做樣子給程澤遠和王平川看,暗地里,手下的人時刻盯著新源燃氣和南國集團,蟄伏等待一擊必中的時機。 聽完報告,他回到辦公室,站在落地窗前,望著花園中的古希臘式噴泉怔然出神。 良久回神后一陣煩躁,他想給自己找點事做,撥打內(nèi)線,“溫修筠,馬上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那頭接替溫修筠的人惶恐道:“老板,您忘了,溫特助休年假呢?!?/br> 賀九皋手按住額頭,無聲嘆氣,“好,我知道了?!?/br> 他拿出母親的舊照,凝視片刻,穿上外套,走出辦公室,開車去calla購物中心找程蘭攤牌。 程蘭把程澤遠找來談南國超市的整改問題,程澤遠有幾分不耐,表面上畢恭畢敬,挨完姑姑的訓話,走出辦公室,在走廊看到迎面走來的賀九皋。 他挑眉,“姑姑今天也召見你,但你們賀氏不歸她管吧?” 賀九皋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說:“怎么,你很好奇?好奇就跟來。” 程澤遠嗤了聲,“誰好奇,你不是我們程家的人,無事少登門。” 賀九皋斜挑嘴角,眼神輕蔑,“南國集團不姓程,別忘記,我們賀氏是南國集團的奠基人,在90年代大手筆投資你的祖父,你可以不尊重我,至少要尊重賀氏投進去的錢。” “你——”程澤遠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你們賀氏的股份早稀釋了,靠程家也沒少賺錢,既然不吃虧,別老提過去那點事?!?/br> 賀九皋恢復彬彬有禮的態(tài)度,但神色稱得上傲慢,“哦,是嗎,我會記住的”,說完擦肩而過。 程澤遠看著他的背影,氣得跳腳,“誰讓你記住的,你們賀氏做生意而已,不要挾恩圖報,南國集團回報的已經(jīng)足夠了,想讓南國集團改姓,你做夢!” 賀九皋徑直走進程蘭辦公室,秘書室的人沒攔住他。 秘書告罪,“董事長,他沒預約,非要見您。” 賀九皋好整以暇地站著,一句話也不說。 程蘭笑笑,“他是我兒子?!?/br> 秘書室好幾個人,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程蘭與賀九皋的關(guān)系。 秘書掩飾愕然,忙致歉退出董事長辦公室。 賀九皋做到接待客人的沙發(fā)上,把母親的舊照放到圓形茶幾上。 程蘭從辦公桌后走出來,坐到賀九皋對面,拿起照片,眼神閃動。 “這是我十八歲生日拍的照片,你從哪里找到的?” 賀九皋看著母親說:“你可以看一下背面。” 程蘭翻過照片,神色震動,急切地問:“他給你的照片?” 賀九皋反問:“他是誰?” “譚敬”,程蘭無意隱瞞。 她眼中有光,似欣喜,又似哀切,“告訴我,這張照片為什么在你手上?!?/br> 第83章 謠言 你快成賀九皋名義上的meimei了 賀九皋觀察母親的神情, 心中漫溢著悲涼,“在回答您的問題前,請您坦誠告訴我, 您為什么嫁給我父親?” 兒子已成年, 過去的事無需再諱言,程蘭平靜敘述, “年輕時,我和譚敬非常相愛,但你外公看不起他,總說他一個做面條的, 不會有大出息,我若跟著他只會過苦日子,聽膩了你外公的老生常談,我就鼓動譚敬私奔, 離開如意街, 離開申城,去誰也不認識的地方, 建立家庭,經(jīng)營我們的小日子, 想得很美,也付諸行動,可惜被你舅舅帶人抓回來。譚敬家里有弟妹, 母親早逝, 父親身體不好,他冷靜后也覺得有愧,找你外公談,說他會努力給我好的生活, 請求你外公把我嫁給他,你外公堅決不同意,說除非自己倒下,否則讓譚敬死了這條心,你舅舅還去譚家龍須面鋪鬧事羞辱譚敬父親,讓他撒泡尿照照自己,哪來的底氣慫恿窩囊廢兒子追好人家的女兒,最后砸了譚家龍須面的招牌,氣暈譚敬父親,自此后,譚敬父親就纏綿病榻?!?/br> 母親停頓,賀九皋看到真切的痛苦浮上她的面容,不催促,靜靜等她平復心情。 “我沒臉再去找譚敬,”程蘭悵惘,“90年,你父親隨你祖父來華投資,我們在政府招商引資酒會上相識,他說對我一見鐘情,隨后展開猛烈追求,還說服你祖父投資南國商場,你外公你舅舅都支持,我一開始騎虎難下,后來覺得你父親是個不錯的人,天真熱情,就點頭答應,跟他去了南洋,九皋,我是想重新開始,好好過日子的,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你父親熱情不再,漸漸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我問他,他說那些鶯鶯燕燕不會威脅到我的地位,我忍了,離家去國,我不想離婚收場,心想也許有孩子他就收心了,于是抱著一線希望繼續(xù)熬日子……” 賀九皋聞言為之動容,默然良久,說:“結(jié)果我父親還是令您失望了,他并沒有回歸家庭。” 程蘭點頭,“你出生后,他和外面的女人斷了關(guān)系,陪我坐月子,和保姆一起帶你,我們一家三口快樂過一段時間,你三歲那年,你父親故態(tài)復萌,從公司回來,身上帶著其他女人的香水味,我暗中留意,偷偷跟蹤他,發(fā)現(xiàn)他在白沙羅的住宅養(yǎng)著情婦,他帶情婦晚餐,笑得很寵溺,那種笑容,追求我時也曾經(jīng)有過”,淚光在她眼中閃動,“我努力過的,你父親卻借口我舊情難忘,一次又一次出軌,我是人,不是石頭,你讓我怎么忍下去,我提出離婚,帶你走,什么都不要,你父親不同意,說賀氏的子孫只能留在賀家……九皋,mama沒得選。” 賀九皋緩緩點頭,“我明白了”,他起身,視線投向照片,“照片我從譚佳人手中拿到的,或許您知道,譚佳人是譚敬的女兒?!?/br> 程蘭抬頭看兒子,“你和譚佳人……” 賀九皋想到譚佳人瀟灑轉(zhuǎn)身的背影,心中氣苦,“我們關(guān)系還可以,照片留著,抑或還回去,您自己看著辦?!?/br> 作為父母不愉快婚姻的副產(chǎn)品,在事實上,他被遺棄了。 母親回國后,父親把他帶到英國,交給管家保姆養(yǎng)育,到了入學的年齡,他被丟進寄宿學校,他痛苦,卻無人求助,貴族學校亦有黑暗面,高年級的學長欺凌低年級的孩子,形成約定俗成的文化,還有品行敗壞的戀*童*癖*老師,更別提一直存在的種族歧視,因此他有很強烈的信任危機和不安全感,過早脫離家庭,遠離家人的關(guān)愛,他被迫迅速成長,鍛煉身體,用拳頭說話,了解規(guī)則,變成一個偽成年人。 童年至少年階段的經(jīng)歷嚴重影響了他的性格,像老同學喬治說過的,他們這群被遺棄的孩子不懂得如何表達情感和愛,無論對親人還是對愛人。 所以譚佳人問他的不安來自哪里,他第一直覺是否認,當不需要面對任何人時,他看到自己內(nèi)心深處的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