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冉遺魚,食之使人不瞇,可以御兇。也就是吃了就不會做噩夢,用以安神,還能避兇。 這種能夠庇佑己身的魚有多稀缺和難得,從它的功用就能看出來。 而現(xiàn)在,這條珍貴的魚安靜的躺在那個人手里,連掙扎都沒有。 青巖視線從魚身上挪到之前男人切下了一塊rou的手臂上,那里光潔如新,沒有一絲怪異的痕跡。 如果之前的魚類都是由此變成的話……青巖看著那個淺笑著的男人,硬生生打了個哆嗦。 男人單手舉著手里的魚,又往他這邊遞了遞,小心翼翼的帶著略微的怯意。 青巖渾身僵硬,死活不敢靠近。 他這輩子還沒見過這么詭異的事情,就算知道這個世界不能用常理來度量,但面不改色的削rou,落水為魚這種事情…… “你不喜歡嗎?”男人終于開口了,他的聲音嘶啞得不成調(diào)子,但五感靈敏的青巖卻能夠清楚的聽到他嘴里吐出的每一個字。 “你不喜歡嗎?”那個男人又重復(fù)的問道。 青巖看著男人有些委屈的神色,原本想靠近對方以安撫他的心思,在瞥見他手里的魚的時候,頓時被一盆冷水澆滅了。 他果然還是沒有辦法接受這么驚悚的事實。 當(dāng)個故事聽聽還好,自己真實的面對實在是讓人吃不消。 “他們都很喜歡?!蹦腥苏A苏Q?,將手里的魚放回了湖里。原本早該干涸而死的魚一遇水,就一甩尾巴游遠(yuǎn),瞬間便消失在湖水里找不到蹤跡。 青巖這才現(xiàn),男人的動作有些不自然的僵硬,只是這些停滯十分短暫,讓人不易察覺。 看看男人的臉色,又聯(lián)系了一下對方一身的死氣,青巖頓時腦補了僵尸之類的玄幻生物,腳下的步子越的挪不動了。 “你喜歡那些藥草嗎?”男人低頭,他手邊整好有一株長成的靈藥。 他伸手揪住藥莖,用力一拔。 “住手!”青巖話一出口,就看到男人手里揪著根系斷裂的藥材,抬頭無辜的看著他。 ……暴殄天物。 男人看了看手里的靈藥,又將手遞向青巖的方向,臉上的笑容無比乖巧,“送給你?!?/br> 青巖表示真不敢要。 男人伸手伸了半晌,也沒等到青巖挪過來一步。 他收回手,也收斂了笑容,將因為挖掘不當(dāng)而流失了藥性的藥材小心的放在一邊,低下頭抽出匕。 他又開始準(zhǔn)備削自己的手臂。 “你……”青巖看著他再一次自殘的行為,還是沒忍住出聲了。 男人停下動作看著他,眼中飽含期待。 青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一咬牙,一步步小心的靠了過去。 男人眼中的滿足和愉悅幾乎要溢出來,他溫柔的看著慢慢挪過來的青巖,就像看著一個正在蹣跚學(xué)步的幼童。 男人看著停在他兩步之外的地方不再靠近的青巖,有些失落的微微收斂了笑,偏頭看著這位難得的訪客。 青巖看著他,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搭話。 男人嘴唇微動,剛想說什么,便被突如其來的的攻擊打斷。 “青巖!”廖曉嘯從水里沖出來,一把拎著青巖的衣后領(lǐng),將人拎著遠(yuǎn)離了那個男人。 “他……”青巖看著廖曉嘯譴責(zé)的目光,剛想開口解釋一下,就被廖曉嘯扔過來的兩條魚打斷了。 “給你留的。” 青巖看著地面上掙扎著的兩條魚,又抬頭看了一眼那個男人,果然,他正眼含期待的看著他。 希望他吃魚? 青巖嘴唇微張,低頭看著已經(jīng)被拽掉了腦袋卻還在撲騰的兩條魚,半晌,捂著嘴扭過身去蹲在地上干嘔起來。 “怎么了?”廖曉嘯被嚇了一跳,警告的看了那個男人一眼,轉(zhuǎn)身撫了撫青巖的背。 “那個男人……”青巖指著那邊的男人,“那個男人……是什么?!?/br> 廖曉嘯看了一眼,回答道:“死尸?!?/br> 青巖覺得胃里翻騰得更厲害了。 廖曉嘯看著臉色蒼白的青巖,又仔細(xì)瞅了那個男人半晌,略帶了些詫異道:“他身上有冰雪的氣息?!?/br> 話音剛落,之前捕捉到的嘹亮鳳鳴再一次響起,這次極為清晰,并且聲音還在迅的向他們靠近。 廖曉嘯反應(yīng)迅的握住青巖的手,以避免后者被雪鳳帶來的溫度凍成人形冰棍。 出乎他意料的是,一直帶著極寒的雪鳳落在那個男人身邊,就在他們距離并不遠(yuǎn)的地方,廖曉嘯卻并沒有感覺到寒冷。 雪鳳黑溜溜的眼睛看了他們一眼,親昵的蹭了蹭男人的手臂。 廖曉嘯瞠目結(jié)舌,他指了指雪鳳,視線又挪到男人身上,一副這個世界瘋了的樣子。 “怎么了?” “雪鳳……把自身的三根翎羽給了那個男人?!?/br> 青巖不明所以。 “雪鳳的三根翎羽,一根是身,一根為魂,還有一根做命?!绷螘試[道,“失去了這三者的雪鳳,除了鳳凰的外表和特征以外,已經(jīng)失去了鳳凰本身應(yīng)有的圣魂?!?/br> 除卻壽命,已經(jīng)與凡鳥無甚差別。 似乎正驗證了廖曉嘯所說的那樣,雪鳳低下頭輕啄著地面上被男人揪出土的靈藥,如同覓食的家雞一般,全然沒有了鳳凰的高貴。 “那個男人早已經(jīng)死了?!绷螘試[托著腮看著那邊的一人一鳥,“雪鳳扣下了他的魂,強行將他的魂和身體凝在了一塊兒,還用自己的命羽拖住了那人的大限之日?!?/br> 不過,從這幾乎要溢出來的死氣來看,這男人最后的一口氣也差不多該出去了。 “……”青巖愣了半晌,看著那個男人與雪鳳親昵的模樣,終于想起來自己忘記了什么,“這個男人……似乎是這座宮殿的主人。” 那個壁畫上的少年,他的身邊一直有一只……雞。 一只栩栩如生的雞。 從現(xiàn)在的情形看來,那只雞大概就是這只雪鳳。 青巖突然覺得自己的想象能力真是令人無比拙計。 “你在開玩笑?” “我很嚴(yán)肅?!?/br> “……你應(yīng)該早說!” 廖曉嘯拽著青巖嗖的竄過去,看了一眼之后滿臉悲痛,“這次真死了!” 16化骨為笛 在極久遠(yuǎn)以前,男人還是個少年的時候。 他一個人安逸的生活在這片寧靜的湖泊邊上。 那時候這片湖泊周圍還不是沙漠,這里也不是黃色沙海中的生命之舟。 他不知道自己來自哪里,也不知道應(yīng)該做些什么,他每天跟森林里前來覓食喝水的溫馴動物們一起相處。 少年現(xiàn)自己跟他所見過的所有的生靈都不一樣,他比那些野獸和靈物思維要復(fù)雜不少,構(gòu)造也截然不同。 少年感覺很迷惘。 他渾渾噩噩的度過了不知道多少年月,看著依水而居的靈獸產(chǎn)下后代,然后老去,死亡。 他們的后代又生下了后代,如此往復(fù)。 漸漸的熟悉的靈獸們向少年道別,離開了這里。 最終停留在這片湖泊邊上的只剩下了這個對自己的存在都始終懵懂的少年。 后來少年會去尋找森林中被粗心的父母丟下的小獸,帶回湖泊邊上養(yǎng)著,看著這些美麗的生靈從稚嫩變得成熟,接著離開這片湖泊再也不回來。 少年依舊不停的撿著幼崽,養(yǎng)著,樂此不疲。 然后他見到了一團(tuán)幼小脆弱的白色絨毛團(tuán)子,它在一片枯枝敗葉中細(xì)弱的鳴叫了一聲,尚且無法支撐它飛翔的小翅膀撲騰了兩下,圓溜溜的眼睛瞅著少年,像極了森林里酸甜可口的黑葡萄的顏色。 少年又將這個小團(tuán)子帶回去養(yǎng)了,他看著它一點點長大,花費了極其漫長的時間,白色的團(tuán)子才褪掉了身上的絨毛,長出了一身潔白油滑的羽毛來。 少年很開心,眼睛彎成了月牙。 因為他終于得到了一個不會率先扔下他離開的小家伙。 可是小家伙跟他還是不一樣。 直到有一天,湖泊邊上新來了一個少年從未見過的生靈。 那是個氣質(zhì)隨性懶散的男人,他教會了少年識別周圍的一切,教會了少年使用語言,教會了少年作為一個“人”應(yīng)該會的一切。 男人花費了很長很長的時間來教導(dǎo)他,直到少年變?yōu)榱怂鶟M意的樣子。 少年懂得了喜怒哀樂,懂得了之前的心情叫做寂寞。 然后那個男人就如同他來時一樣,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他說,會有人來的,這里是人們夢寐以求的桃源。 會有人來的。 少年這么堅定的相信著,他等啊等啊,等到自己已經(jīng)忘掉了那個男人的模樣,等到周圍的森林變成了一望無際的黃沙,他也一直堅定的相信著那個男人的話。 會有人來的。 因為這里是人們夢寐以求的桃源。 少年不斷的這么告訴自己,他并不寂寞。少年想,他身邊還有逐漸長大的那一團(tuán)白色的陪伴,所以他不寂寞,他還能等。 在一片黃沙的圍繞下,湖泊的面積也一點兒也沒有減少。 這里是沙漠中央的明珠,是生命的源泉,是一片牧草繁茂的生命的綠洲。 可是這片綠洲之中卻沒有人跡。 駝鈴聲在安靜得只剩下風(fēng)的沙漠中顯得悠遠(yuǎn)而空靈。 少年抬起頭來,看著一隊由遠(yuǎn)及近的駝隊,看著上面端坐著的人,眼中的光芒猛地綻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