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沙疏見她這般神色,心里頓時便猜到了一些端倪。 吳黛娥是她看著長大的,性子如何自然是了解得很,在瀚星殿內(nèi)躺著生死未卜的人,可不就是為女兒沖動買賬的老父親。 想必這性子驕縱的姑娘又開口得罪了醫(yī)圣傳人,又礙著面子不肯承認吧。 思及此,沙疏的眉頭緊緊的蹙了起來。 原本即便請不回醫(yī)圣傳人,她也是可以好好交差的,但如今卻不同了。 蒼會不會愿意赤霞宗在他們之前與醫(yī)圣傳人搭上關(guān)系的,除非彼此之間是仇敵還差不多。 只是從那赤須真人面上來看,當(dāng)真是看不出到底是何淵源,而她又不好去問。 不管如何,總不能繼續(xù)讓赤霞宗得了手。 前些日子,赤霞宗還與蒼會為了新現(xiàn)的一處靈礦而大打出手呢,可惜赤霞弟子比之蒼會中人要更為團結(jié),擊退了蒼會當(dāng)時零散的修者,將靈礦占了去。 這便也是蒼會形成的由來了,若放任赤霞一方獨大,那些仙脈靈礦,他們這些中小門派連殘渣都搶不到。 富饒的南6之上,總不能只有赤霞宗一種聲音。 沙疏有些愁,她當(dāng)真是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處理這小姑娘捅出來的簍子,往常給吳黛娥擦屁股這種事是絕輪不到她頭上的,但如今那個會為女兒遮風(fēng)擋雨的人命還握在別人手上,要將醫(yī)圣傳人請回去這事,也是她的任務(wù),假手不得。 也就只有這種時候,她沒法再用縱容寵溺的眼光去看這個總是闖禍的姑娘。 如今她也只能盼著里邊那人身份作偽,這事便就此了了最好。 當(dāng)然這話她是不會說出來的,畢竟吳黛娥的父親如今還等著救命,炎龍宮在蒼會之中地位雖然不高,但平日里為會中作出的貢獻卻也不少。 赤髯道人目光在沙疏與吳黛娥身上轉(zhuǎn)了轉(zhuǎn),禁制之外的他聽不見里邊的對話,卻能窺見吳黛娥神色有異,他挑了挑眉,扭頭看向一旁躬身候著的丹閣小道童,問道:“他們進去多久了?” “回真人,不過半個時辰?!毙〉劳鸬馈?/br> 赤髯道人點了點頭,轉(zhuǎn)頭看向一頭須越理越亂的三長老,笑道:“三長老,想必要救回神魂破碎之人需要好些時日,我為醫(yī)圣傳人而來,還望三長老準許我等在丹閣之中逗留些許時日?!?/br> “自然可以。”三長老頷,又轉(zhuǎn)向蒼會諸人問道:“諸位是否也要在我宗住些時日?” 沙疏撤了禁制,對三長老謙恭一笑,頷應(yīng)下。 兩個小道童對視一眼,默契的將蒼會與赤霞宗兩批人分開帶往兩個方向而去。 吳黛娥站在原地咬著下唇,目光灼灼的看向瀚星殿,“沙jiejie,我就不去了,我想等我爹?!?/br> “莫要多話,我不如你爹修為高,若是出了什么事我怎的保你?”沙疏對這小姑娘不識時務(wù)的性子頗為無奈,轉(zhuǎn)頭道,“那赤須可不是好相與的人,莫不是忘了當(dāng)初你爹對上他時的景況了?” 吳黛娥面色一變,訥訥的應(yīng)了聲,一步三回頭的被沙疏拉走。 一頭須雜亂無章的三長老看了看左邊的鶯鶯燕燕,又瞅了瞅右邊對著左眼鶯鶯燕燕目光灼灼的赤霞宗,想了想,覺得自己應(yīng)該跟在右邊這群人后邊才是對的。 赤髯道人并沒有阻止門下弟子窺看那邊漸行漸遠的女修,他回頭看了一眼一溜煙跟上來的三長老,捋了捋自己的赤須,“三長老,先前那吳黛娥是得罪了醫(yī)圣傳人吧?” 三長老晃了晃腦袋,連道兩聲:“不止,不止。” “哦?” “這小女娃還將我丹閣與廢物等同?!比L老道,神色間卻并沒有顯出多少明顯的怒意。 稍微有些腦子的人,都知道那炎龍宮主的命是極難救回來的,下手造成這傷勢的赤髯道人自然更加明白。 “我以為炎龍那老小子必死無疑,他連元嬰都被我震散了?!背圜椎廊说?,“難不成你們愿以那逆天秘術(shù)將他救回來?蒼會給了你們多大的好處?” “不是我們愿意?!比L老搖了搖頭道,“是青巖那小子。” “吳黛娥不是得罪了他么?”赤髯道人想了想,“難不成那小子看上吳黛娥了?” 三長老瞪圓了眼睛,用力搖了搖頭,“莫亂說,這話莫亂說,青巖那小子性子雖然好,心思卻也多得很?!?/br> “怎么說?” 三長老梗了梗,一時間答不上來,便煩躁的甩甩手,粗聲道:“不信便別問,大長老應(yīng)了青巖小子救人之后護他平安,你可別亂來?!?/br> 丹閣之中雖然有能夠跟合體中期的赤髯道人媲美的護閣修者,但也不是一下子就能調(diào)動的。 赤髯道人笑道:“少宗主的恩人,我赤須自然當(dāng)以禮相待?!?/br> 三長老腳步一頓,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頓時就不吭聲了。 五日之后。 瀚星殿。 日日守在殿外的炎龍宮諸人看著消失的禁制,欣喜的喊出聲來。 旋即,一直通體雪白的鳳凰帶著凜冽的寒意自瀚星殿中沖出,高鳴一聲后直上九天,轉(zhuǎn)瞬不見。 “那是鳳凰……是雪鳳!”一人驚呼出聲,詫異道:“聽聞如今五界之中能馭使雪鳳僅只有魔尊巫邢一人,這……” 話語未盡,便被人打斷道:“別管那些有的沒的,快去看看宮主如何!” 那人恍然醒悟,趕忙跟著在殿門大開剎那便沖入殿中的吳黛娥背后進了瀚星殿。 瀚星殿之中,丹閣上至長老下至弟子盡皆目瞪口呆的看著大門的方向。 殿內(nèi)覆上了一層減薄的冰晶,大長老長長的胡子也被突如其來的寒意凍得根根筆直。 “青巖這小子……”大長老反應(yīng)過來,連忙將自己的胡須搓揉一番解了凍,“有雪鳳跟著還與我說什么護他周全。” 大長老分神期修為尚且被寒意纏身,更不用說那些不過元嬰金丹期的丹閣弟子了。 幾個丹閣弟子如夢初醒,回過神來打了個哆嗦,運起元力抵御殿內(nèi)陡然而至的寒意,有幾個修為不高的,直接沖出殿外免得被凍出個好歹來。 而炎龍宮沖進來的幾人毫無防備,元嬰后期的吳黛娥猛地后退數(shù)步,修為比不上她的一人霎時就被凍成了冰棍。 若不是大長老眼疾手快的瞧見這邊不對,伸手將那人丹田護住,說不定這人連丹田都被凍碎了。 “這這這,當(dāng)真是千年難覓的雪鳳啊?!贝箝L老感慨了一聲,抬頭看向不顧寒意沖進房間中的吳黛娥,原本悠然的面色霎時一肅。 “大長老,我爹他……” “你爹還活著?!贝箝L老抬眼看著吳黛娥,話語中沒帶上多少對小輩的寬容,“不過修為嘛……” 吳黛娥興奮的神色隨著大長老的話陡然一僵,忐忑的看向這位老者,“我爹的修為……?” 大長老冷淡的吐出兩個字,“廢了?!?/br> 吳黛娥面上血色頓時褪得一干二凈,她看著殿內(nèi)的人,尖聲道:“為什么?!不是說是醫(yī)圣傳人嗎!為什么救不回我爹!” “小女娃,你當(dāng)將一個神魂都破碎不堪的人救回來是很容易的事情?”大長老眉頭一皺。 吳黛娥雙目通紅,跪在床邊看著面色蒼白的父親,猛地,她轉(zhuǎn)過身來,像是揪著救命稻草一般抓住大長老的袍角,“大長老你給我爹看看,求求你,炎龍宮所有的東西都給丹閣啊,求求你了!沒有修為的話,我爹他……我爹他……”她哽住了,半晌沒說出下一句話來。 聞言,大長老卻是用力抽回了自己的衣袍,撣了撣,淡然道:“青巖小子將你父親的神魂聚攏,重塑丹田讓你父親還能重新修煉,他為此付出的代價,十個炎龍宮都不夠償還?!?/br> 吳黛娥怔怔的看著丹閣眾人漠然的面色,再沒做聲,她回頭握住他父親的手,將一張哭得梨花帶雨的臉埋了進去。 大長老向跟在吳黛娥背后的中年人頷,領(lǐng)著丹閣弟子離開了瀚星殿。 這五日收獲不菲,不只是那些弟子,即便是他也足夠參悟上一段時間了。 赤髯道人倒是頗悠閑的在自己住處周圍轉(zhuǎn)了兩圈,看著頭頂上飛過的雪鳳略微愣了愣,手中符紙一捏便成了粉屑消散在風(fēng)中。 玉骨化成的雪鳳馱著青巖回了住處,將青巖放在床上擺出五心朝天的姿勢,回頭匆忙的在符紙上寫了幾個字,也不等符紙燒盡了,便身形一晃消失在房間之內(nèi),回到青巖丹田之中助他恢復(fù)元力。 阿甘蹲在房間外面嘎嘣嘎嘣啃著靈石,烏溜溜的眼睛陰測測的看著匆忙而來的一眾姑娘,瞧起來格外瘆人。 83好自為之 以沙疏為的幾個姑娘被阿甘看得一愣。 冰雪可愛的小娃娃用這般陰戾的表情看她們,著實讓人頭皮麻。 沙疏看著守在門口的阿甘,沒覺這個小孩身上的修為高低,只覺得這小童子周身靈氣氤氳,一時之間竟探不出深淺。 這女子能在元雪齋中有著一些地位,手中自然是留著手段的,頭腦也不笨,這五天之中,她便通過哪些丹閣弟子將那醫(yī)圣傳人如今的情況摸透了。 只是那些弟子卻并沒有跟她說過雪鳳之事,想是他們也未曾見過的緣故。 沙疏不是沒見過妖獸,但雪鳳這種立于妖獸頂端的靈獸卻是只在古籍記載之中見過的。 人族修者有遮掩修為的手段,妖族自然也有。 沙疏臉上帶著柔和的笑意,不著痕跡的打量了一番蹲在門前團成一團的小孩。 近幾日丹閣弟子都說剛到丹閣時,這八歲小童連走路都走不好,如今瞧起來倒是一點問題都沒有了。 莫不是這小娃娃便是方才瞧見的雪鳳? 若是剛化形不久,不習(xí)慣人身一時半會兒走不好路倒也能解釋。 沙疏背后的幾個師門姐妹倒是沒她想得多,女人見到長相精致的小孩兒便是開心得很,忍不住便想上前去捏捏臉逗弄一番。 只是沙疏還沒動,她們也不好貿(mào)貿(mào)然過去。 “小道友,你家大人可在呢?”一個姑娘到底沒忍住,待得走進院子了,便出聲問道。 門前小道童有些鼓鼓的腮幫子動了動,傳來幾聲清脆的嘎嘣聲。 阿甘砸吧砸吧嘴把咬碎了的靈石咽下去,站起來仰頭看了一眼在他面前不多遠的女修們,低頭瞅了一眼自己的影子。 他一跺腳,脆生生的童音還有些含糊,卻是喊道:“豹子,上,揍她們!” 話音未落,阿甘腳下的影子扭動兩下,變得鼓囊起來,最終凝成了一頭漆黑的豹子。 黑豹皮毛油亮,牙尖爪利,在陽光下縮成一條細線的獸瞳凜冽冰冷,充滿了嗜血的獸性。 豹子甩了甩尾巴,脊背拱起。 沙疏察覺不妙,疾呼一聲,領(lǐng)著元雪齋一眾四散開來。 豹子撲空,似乎有些惱怒,低吼一聲,旋身甩尾,一道妖元隨著尾巴甩出,帶著尖銳的破空聲,向面色嚴肅的沙疏掃去! 沙疏心中一凜,清楚的感覺到這元力之中濃烈的殺意和惡念。 妖魔妖魔,妖族之所以被認為與魔界沆瀣一氣,其中除卻他們始終與魔界保持著不錯的關(guān)系之外,還因為他們向來不怎么遮掩自己對人族和仙族的仇恨。 畢竟上古之后大世界一分為五,人界又衍生出無數(shù)小世界,妖族原本是與人族同樣呆在那些小世界中的,最終卻被人族與仙族聯(lián)合趕入了環(huán)境和物產(chǎn)都不如人界的另一個世界——也就是現(xiàn)在的妖界之中。 本來妖族修煉就不如人族方便,被趕到靈氣更為稀薄的妖界之后,所成就的大能就更少了。 而那些為了更好地修煉偷偷跑來人界的,大多都成了人界之中被降服的妖寵,恥辱得很。 即便現(xiàn)在妖界經(jīng)過無數(shù)年的努力,情況已經(jīng)好了許多,但也無法掩蓋最開始的時候人族與仙族將他們驅(qū)趕走的惡行。 沙疏對于這些事情并不陌生,畢竟她在這川彌之上也算得上能說話的一員。 所知曉的事情自然也要多出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