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她和那邵家五少爺對坐著將近半個時辰,他都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 “他不是啞巴,應該是甚少說話?!绷治腻a見女兒以為人家是啞巴,失笑。 “有什么人這么不愛說話的啊?!绷智遘坂止局治腻a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人各有不同?!闭f完,就不再和她解釋這其中的原因了... 回到了林家,陸氏聽丈夫說了宮中的事,懸了大半天的心這才放下來,得知宮中召見,還要帶上小五,陸氏不免就會想到兩年前游湖那一次,看丈夫逗著小床上的兩個兒子,口氣里一些不解,“皇上真的只是找了你們玩什么民間小游戲?!边€要帶孩子過去,雖然最后什么事都沒發(fā)生,但陸氏依舊覺得奇怪。 “圣上的心思,猜得到的都說出來了,猜不到的,我們想也沒有用。”林文錫看的很坦然,安撫她道,“既然當初圣上答應了的,今后就不會有變的?!痹谛∥宄錾臅r候林文錫就向皇上求過口允,林家不論有多少個嫡出的姑娘,都不會嫁入皇室。 “話是這么說沒錯?!标懯咸ь^看他,“倘若圣上反悔,難道我們還能抗旨不尊?!?/br> 林文錫過來輕輕的把她攬在了自己的懷里,拍著她的背,“這些事都交給我,你不用擔心?!?/br> 陸氏錘了他一下,每次說到這樣的事情他總說都交給他,“既然是夫妻,沒有交給誰的道理,都要一起去承擔?!?/br> 聽著妻子忽然這鏗鏘起來的語氣,林文錫笑了,把她抱的更緊了,看了一眼兩個好奇看著他們的兒子,語氣溫柔,“婷兒,你說當初你都要拔刀趕我了,為什么后來還是同意了?!?/br> 這樣的問題問了這么多年都沒有膩,陸氏的臉微不可見的紅了,“沒見過比你更沒皮沒臉的人了。”說罷,陸氏自己也笑了,當年丈夫為了吸引起自己的注意,沒少爬陸家的圍墻,找到機會就趴在圍墻上叫自己,一個堂堂的探花郎,在爹和大哥追出來的時候逃的那狼狽樣,她現(xiàn)在想起來都記憶猶新。 那時候的陸氏即便是小時候在軍營里生活過這么些年,也沒見過這樣的男子,明明談吐舉止都很有氣質,長得也俊俏,就是個書生樣,可做的事呢,完全和他的形象背道而馳。 但她也沒有選錯人呢。 林文錫更覺得自己這輩子做的最對的事情就是娶到了她。 當年他們成親的時候真的是什么都沒有,因為林文錫那時候雖說是探花郎,在洛都城中卻是一點根基都沒有,當時進了翰林院,從低做起,那俸祿攢上多少年才買得起洛都城的宅子,就連親事定下的時候他能拿的出手的聘禮都少的可憐。 當時陸將軍什么都沒說,直接給他們買下了一處宅子,就是現(xiàn)在的林府,陸將軍是這樣告訴林文錫的,他這宅子不是送是借給他的,將來要加倍還,陸將軍只是要風風光光嫁女兒,不能讓他的寶貝女兒受了委屈,成親的地方還是暫租的院子。 林文錫知道岳父是在給自己臺階下,雖然陸將軍在他面前從來沒說過什么好話,但在背后,從來不求人的陸將軍還在朝中給他周旋過差事,這些都是妻子悄悄告訴他的,還要求他裝作不知道才行,岳父大人是個很愛面子的人。 他是一步一步從翰林院最不起眼的位置往上爬,妻子從來都是支持他的,她下嫁給他,沒有過半句怨言,也沒有嫌棄過他的出身,更沒有對自己村子里那一群親戚有過異色。 早些年他就已經(jīng)還清楚岳父當初買林府的銀兩,成親十七年,她為他生下九個兒女,兩個人的感情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淡去,反而愈來愈濃烈,林文錫只知道這一輩子,他有她已經(jīng)是最幸福的人了。 “婷兒,這些年辛苦你了。”林文錫感慨了一句,這情深的話還在醞釀中,正待說出下半句的時候,小床那的兒子忽然咿咿呀呀的一團喊。 陸氏猛的推開他,嗔了他一眼,那臉頰的緋紅還沒褪去,走過去抱起大郎塞到他懷里,又抱起二郎放到他身邊,“你看著孩子,我去一趟陳府。” “這時辰去陳家,回來可晚了。”林文錫趕緊抱住想要站起來的大兒子,又騰出手去拉已經(jīng)撅起屁股想要往他腿上爬找哥哥的二兒子,抬起頭看她,“陳家有什么急事?!?/br> “陳夫人病了,好幾天了,我也是下午才知道,也不知道嚴不嚴重?!标懯辖辛送鮩ama進來,“去看看東西準備好了沒。” “那你過去看看有什么要幫忙的?!绷治腻a點點頭,二郎已經(jīng)爬上了他的腿和大郎勝利回合了,兩兄弟都擠在了他懷里,林文錫只能抱住他們,有些狼狽。 陸氏抿著笑意摸了摸兒子的頭,“晚了就不必等飯了。” 林文錫還想去門口送送她,懷里的大郎一見爹爹的注意力不在自己的身上,揮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了他的下巴上,不滿的啊了一聲。 林文錫叫了奶娘抱起來大郎放回到小床上,小家伙手扶著欄桿還跺腳沖著他咿咿呀呀,懷里的這個掙扎的要沖向哥哥那邊,林文錫把他也放回去,摸了摸被兒子撓到的下巴,果然兒子沒有女兒貼心... 晚上,兩個兒子都睡覺去了陸氏還沒回來,林文錫有點擔心,正想叫人備馬車要去陳府接妻子,門口那就有了動靜,回來了。 命人把熱著的飯菜端上來,陸氏進來換好衣服出來看到桌子上的飯菜,看一旁等著的林文錫,“不是讓你別等了?!?/br> “坐下先吃飯?!绷治腻a按她坐下,自己也拿起了碗筷。 兩個人安靜的吃過了晚飯,天色也晚了,洗漱過后躺上床,陸氏這才說起傍晚去陳家那一趟,語氣里有些嘆息,“一開始只是頭暈,忽然人就暈倒了,昏迷了好幾天,可把陳家上下嚇壞了,現(xiàn)在醒過來有兩天了,人還有些茫然,說是剛醒的時候誰都不記得,大半天后才慢慢記起來陳大人和幾個孩子,我去的時候她拉著我的手倒是認得我是誰。” “大夫怎么說的?!绷治腻a輕輕拍了她肩膀安撫她。 “內(nèi)虛暗風,人都暈了好幾天,如何都得是嚴謹提防,可你說這年紀也不大,身子骨也是好的,忽然就暈倒了,如今醒了后說話也不利索,更別說起來,一躺就是一年半載?!标懯虾完惙蛉岁P系很不錯,陳夫人比她還要小兩歲的,這都忽然病了,“是不是我們都老了?!?/br> 林文錫失笑,“胡說什么,這病痛是常有的,怎么就是老了,陳家要有需要,請衛(wèi)洺過去瞧瞧?!?/br> 陸氏念著念著也覺得自己是擔心過頭了,“說了,明天請衛(wèi)太醫(yī)過去瞧瞧,我這也是盼著她好,大兒子眼看著快成親了,臨了出這事,她那急性子,心里頭不知道急成什么樣了。” “那你空了就多去勸勸她,心急擾身,靜心才能養(yǎng)好病。”林文錫心中思量著,明天上朝該問候一下陳大人。 夫妻兩個又說了些別的,隨后熄燈就寢... ☆、022.一晃四年后 十二月,臘八過后,繁忙的送年,很快新的一年又要到來,三十這天,傍晚的時候來落櫻院看弟弟,大郎二郎如今已經(jīng)開口說話了,雖然只會單個字的喊,但兩個小家伙你爭我奪齊齊說話的樣子,每回都沒逗趣。 林清苒教他們叫jiejie,手里拿著一堆前幾天做的卡片,上頭的圖案是她自己畫上去的,都是些小動物,還有做的大海報掛在墻上,都是些拿來認的動植物。 門口那傳來一陣跺腳聲,轉眼小七走了進來,鼻頭上紅撲撲的,一臉興奮的對林清苒說道,“五jiejie,下雪了?!?/br> “去洗個手,別冷著弟弟?!绷智遘勖嗣氖郑屢慌允谭畹难诀邘氯ハ词?,大郎似乎對小jiejie剛剛說的話有些興趣,仰頭看林清苒,口齒不清,“許?(雪)” 給他們帶上了帽子,詢問過外頭風大不大,林清苒推開了一些窗子,外頭這白雪皚皚的情形展現(xiàn)在了他們面前。 大郎二郎好奇的很,手扶著林清苒自己站起來,晃晃悠悠的走到床邊,人還不夠高,雙手攀著窗框子,努力踮腳想往外看。 小七暖了手過來,脫了鞋子到坐榻上,抱著大郎舉了一下,一下就讓他看到了窗外的院子,一旁的二郎不樂意了,轉身要林清苒抱抱,等和哥哥一個高度了,口中也聽不清楚說什么,樂呵呵的笑著... 很快天色暗下了下來,到了院子里,隱隱約約能夠聽到街市上有人放鞭炮,偶爾半空中會閃亮幾下,是有人家等不及放煙火了。 今年林文錫也買了些煙火回來,一家人吃過了團圓飯,天黑了,外面的鞭炮和煙火聲逐漸多了,大郎二郎完全坐不住,在前廳里跑來跑去,聽到外頭有動靜聲,小手扶著門框好奇的往外看,一看天空因為煙火亮了,就咯咯的笑著,回頭看廳堂中的人,小手往外的天空中一指,“吖!” 隨著這放的人越來越多,兩個小家伙不甘于只在屋子里,廳堂的門檻高,他們干脆就趴在上頭要爬過去,身旁的奶娘趕緊抱住了他們,兩個人還不忘記回頭沖著林清苒她們招手。 很快就到了子時,林文錫派人把買回來的煙火都拿上來,遠遠的放好,一家人站在屋檐下,這時候天空中已經(jīng)被那些煙火照的透亮。 小六林清瀾躲在了林清苒身后,雙手捂著耳朵有些怕,一旁的小七膽子可大了,“六jiejie,這是煙火,又不是鞭炮,聲音不大!” 林清妍過來摸了摸她的頭,笑她,“就你不怕,那你去點?!?/br> 小七一個轉身抱住了她,笑嘻嘻著,“我看就行了?!?/br> 說話間那邊的管事已經(jīng)拿了點燃的香準備點火,大郎二郎趕緊跑到娘身邊,一人抱一邊,學著六jiejie的樣子,雙手捂著耳朵,眼睛卻一動不動的盯著那大盒子。 幾個管事很快就點燃了箱子上的線,跑開后,只聽見砰的第一聲后,從箱子里飛速的竄起光束,抬起頭,天空已經(jīng)綻放開了煙火。 驟然點亮的天空被五彩繽紛的煙火點綴渲染,才暗下去片刻隨即又有煙火綻開,遠的,近的,耳畔都是那響聲,還有孩子們的歡聲笑語。 林文錫和陸氏對望了一眼,伸手環(huán)住她的腰,陸氏側頭輕輕的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一旁的孩子們臉上皆是開心的笑容,漫天的光芒映襯著這一家的幸福... 就是這樣的年復一年,一轉眼,四年光陰即逝...... 修繕過一次的林府,春/色的小徑上,兩個小身影你追我趕,身后跟著奶娘和幾個丫鬟,可追不上他們,不一會人就跑到落櫻院中,到了屋前兩個人不跑了,相互對看了一眼,面對面深呼吸了幾口把氣息給順穩(wěn)了,這才邁腳走進屋子里,對著坐在那和jiejie說話的娘請安,“娘?!?/br> 陸氏放下手中的冊子看著他們,眉頭一皺,“又是跑過來的?!?/br> 兄弟倆飛快的交換了一下眼神,搖頭齊喊,“沒有,我們走過來的?!?/br> “二郎,你過來?!标懯喜恍潘麄冞@一套,林云昊踟躕了一下,一旁的大郎林云澤邁腳走到了陸氏面前乖乖認錯,“娘,是我拉著弟弟跑過來的,下次不會了?!?/br> 陸氏伸手到他后背的衣襟里一抹,早就已經(jīng)出汗的濕熱,“你們說了多少回下次了?!?/br> 還站在那的林文昊抬起頭很快的回答,“很多回了?!闭f罷,那眼神還真誠的很,真的說了好多回了。 陸氏哭笑不得看著這兄弟倆,“很多回了還跑!” 林云澤后退拉了一下弟弟,換了個話認錯,“娘,沒有下次了?!?/br> “王mama,帶他們?nèi)Q衣服。”這一唱一和的,陸氏是拿他們兩個一點辦法都沒有,回頭繼續(xù)和林清苒選冊子上的首飾。 “娘,我看這個挺好的。”林清苒指了指冊子上一整套的金飾,是送給孩子的,從金鎖到手鐲,“大姐這是第二胎,三jiejie是頭胎呢?!?/br> “會不會太重了?!标懯相亮怂谎?,“你啊,就想著送的好,也不想想你三jiejie家那。”說完陸氏不免又嘆了一口氣。 林清苒知道娘在擔心什么,三姐夫家條件就那樣,送的太貴重了,怕魏家人多想,遂指著這金飾道,“娘,送給大姐和三姐的東西也不能有差啊,魏家的條件擺在那,是好就是好,是不好就是不好,我們難道還要委屈了三姐去迎合他們不成?!?/br> “你這丫頭怎么這么說話。”陸氏戳了她的額頭,林清苒吐了吐舌,“我也沒說錯啊,難道因為魏家家世不如我們,送去給三jiejie的東西就得減半了,沒這道理啊,三姐有身孕那是高高興興的事兒,咱們準備的好,這才是對三姐的祝福?!?/br> 陸氏也知道女兒的話有道理,她一直芥蒂的,只不過是三丫頭的這一門親事罷了。 當初幾個人選,三丫頭偏偏選了個條件最差的,還和她說,這是她自己選的,不會后悔。 陸氏險些沒讓她給氣病下,平日里脾氣這么好的孩子,關鍵時刻性子擰的如何都掰不會來。 那魏束是丈夫的學生,人品也是不錯,這魏家的啟始和林家一樣,也是窮人家的孩子念書出頭的,陸氏當初愿意嫁給丈夫,陪著他吃苦一路走過來,并不代表她舍得自己的女兒去吃這份苦,更可況,熬不熬得出頭還是個問題,不是丈夫的每個學生都能在官場上吃的開混的上去。 林清苒看娘的神情,把冊子一合,輕輕道,“娘,三姐也不是故意要氣您的,她就想簡簡單單的找一個人,不想嫁去什么大家,三姐她會過的好的。” 陸氏抬頭,眉宇間和丈夫長的有幾分相似的五丫頭,勸起人的話也和丈夫的說話方式有些相似,最終她長嘆了一口氣,“罷了,嫁都嫁了,孩子都有了,我還會說什么不成,就按你說的準備吧?!?/br> 林清苒沖著王mama使了個眼色,清亮道,“王mama,就按這準備雙份,一份送去賀家給大小姐,一份送去魏家,給三小姐?!?/br> 王mama應了下來,接過了冊子,亦是滿臉笑意的下去了。 廂房內(nèi)大郎和二郎見娘和五jiejie說完事兒了,這才出來,兩個人撒嬌的捱到陸氏身旁,一口一個娘親的喊著,求她帶他們?nèi)リ懠彝妗?/br> 去年陸將軍被調(diào)回了洛都城,兩個孫子也都跟著一塊回洛都城任職,大郎二郎跟著陸氏回了兩次陸家,喜歡上那兒了,對外祖父和幾個堂哥更是崇拜的不得了,這不,有事沒事就纏著陸氏再帶著他們?nèi)?,一面還掰著手指算著自己的歲數(shù),外祖父說了,等他們十歲了就教他們騎馬。 “你爹吩咐你們寫的字帖都寫完了?”陸氏一拍二郎的額頭,“就你鬧,整天想著去你外祖父家,字都認完了,明天等你爹回來了,讓他好好給你們查查?!?/br> 林云昊這神情頓時就耷拉下來了,小圓臉上盡是抗議,“字帖太多了,寫不完!” “那就寫完了再說?!标懯厦蛑σ猓首鲊烂C,倆小子,也就丈夫能治治他們。 一看求陸氏求不通,林云昊轉而到了林清苒面前,笑嘻嘻道,“五姐,爹說你的字寫的好,不如你教我們吧?!?/br> “教還是幫你寫啊。”林清苒捏了下他的臉,林云昊稚聲稚氣的強調(diào),“教啊,五姐教我們?!蹦┝诉€拉了拉哥哥的衣服,以表決心。 他們說的字帖,那是真的多,林文錫對兩個兒子遠比對這些女兒來的嚴厲多了,女兒是能怎么寵就怎么寵,兩個兒子則是一刻都不放松的嚴格對待。 林清苒和陸氏對看了一眼,點了點頭,“走吧?!?.. 一路上過去,林云昊蹦蹦跳跳的沒個停歇,林清苒喊了他一聲,這才乖乖回到jiejie身邊。 到了書房里,林清苒先替他們看過了十幾張的字帖,寫的不好的挑出來讓他們重寫,他們也沒有二話,拿起就坐到旁邊乖乖重新寫去了,若是等明天爹回來檢查出不好,可是要挨手心板子的。 林清苒比較清楚爹的喜好,也知道他在教導兩個弟弟方面不能容忍有一絲的糊弄和欺瞞,所以也是細心的替他們把所有的功課都檢查了一遍,有不對的拿出來讓他們改過,爹出公差半個月,明天回來,第一件事肯定就是檢查布置給兩個弟弟的功課。 等她把這些檢查完,天已經(jīng)黑了,陪著他們一塊吃了晚飯,回到聽暖閣中,李mama遞給她一封信,是金府那二jiejie送來的。 ☆、023.病來如山倒 林清苒拆開信,林清妍娟秀的字跡躍然紙上,只不過這娟秀的只是字,信中的內(nèi)容可一點都不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