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手術的過程最難熬，蕭傳貴躺在病床上望著吊瓶掛鉤直發(fā)呆。兩個孩子不知大人心思，在走廊和病房跑來跑去，又互不相讓爭搶傳貴的輪椅車。荷花讓他們吵得煩不勝煩，輕喝道：

    “你們兩個消停會兒行不？”

    傳貴心不在焉地問：

    “華兒怎么還沒過來？你過去看看吧?！?/br>
    “哪有這么快，我剛才去的時候，護士長還在跟他講注意事項，連字都沒簽。哥，你不用怕，國華請的是最有名的許教授，為了你，他專門從省城趕過來。”

    同病房的一位病友說：

    “我的手術也是他做的，許教授是省一附院的頭把刀，在全國都很有名氣。”

    荷花對病友感激一笑，悄聲說：

    “這人是神醫(yī)，主任說這是個小手術，可以不用許教授主刀。但國華不放心，暗地里塞個紅包給主任才把他請來，手術結束后還要請他們再吃一頓。所以你別緊張，睡一覺病就能好?！?/br>
    “生死由命，富貴在天，我一點也不緊張?！眰髻F嘴上雖這樣說，但心里有一種很怪的感覺，這種感覺不是對手術的緊張害怕，而是想自己萬一在手術臺上回不來，是不是該給他們留下幾句話？可愣了半天，卻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沒有什么可以說的。

    此時邵國華快步走進來說：

    “哥準備好沒有？護士馬上就到?！?/br>
    傳貴點著頭問：

    “手續(xù)辦好沒有？”

    “早辦好了，剛才我去見許教授，請他多照顧照顧?！眹A低下身，附在傳貴耳邊輕聲說：

    “我又塞了個紅包，他絕對會盡心盡力?！?/br>
    蕭傳貴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輕輕地點著頭：

    “辦好就行，辦好就行?！?/br>
    這時國強和桂枝微笑地走進來，他們是從國華嘴里聽說今天手術，才特意提著水果補品來看望，順便把孩子接到自己家去住。荷花忙站起身迎上前，接著又給傳貴介紹：

    “這是大哥和大嫂?！?/br>
    蕭傳貴雙手撐在床上就要坐起來，邵國強忙走到床邊笑道：

    “躺著，躺著。我們早該過來看你，因為一直假忙才拖到現(xiàn)在，你感覺怎么樣？”

    荷花把自己坐的凳子讓給國強，又跑到隔壁床借一把椅子請桂枝坐，自己則站在她身邊陪著說話。兩個孩子叫聲“大伯大媽”，便歡天喜地去翻他們帶來的東西。蕭傳貴憨笑地回著國強的話：

    “還好，還好。大哥大嫂這么忙還跑來看我，我這心里……”

    邵國強哈哈笑道：

    “再忙也要來，都是一家人，哪能不來？等你病好，一定要上我家去吃頓便飯?！苯又謫枃A：

    “手術什么時候開始？”

    國華坐在蕭傳貴的腳邊，先應了他哥一句：

    “醫(yī)生馬上就來?！苯又鴮π銉汉托氄f：

    “給我也拿個蘋果。”

    邵國強頭直擺，對傳貴道：

    “這小子永遠長不大，沒少讓你煩吧？”

    傳貴傻笑：

    “是我一直在煩他?！?/br>
    小寶勤快，連洗好幾個紅蘋果，讓秀兒送給他爹一個，邵國華拿在手上拋來拋去說：

    “蘋果寓意平平安安，要不是醫(yī)生說傳貴哥不能進食，我就讓他吃一個再手術。不過你們也太不會買東西，看病人怎么能買紅蘋果，紅蘋果象征愛情，應該買黃蘋果?！?/br>
    桂枝笑罵：

    “臭小子，吃也堵不住你嘴?！?/br>
    說笑間，一位漂亮的女護士帶著兩名手術室助理，推著移動病床，進來叫道：

    “三十二床羅傳貴，準備進手術室?！?/br>
    大家紛紛起身讓道，邵國華殷勤地對護士說：

    “辛苦，辛苦?！彪S手將蘋果送給小護士。

    這名護士倒也不客氣，揣進大口袋，笑瞇瞇地說：

    “謝啦，正好忙的嗓子冒煙?！?/br>
    大家齊心協(xié)力把傳貴弄上移動病床，推著往手術室走。在寂靜的走廊里，蕭傳貴忽然有一種赴死的感覺，他握握國華的手，輕輕問：

    “小寶呢？”

    邵國華明白他的心意，忙叫小寶過來。傳貴摸摸小寶的腦袋，叮囑一句：

    “要帶好妹兒，別調皮?！?/br>
    桂枝在丈夫身邊，用只有兩個人聽得清的聲音悄悄說：

    “小寶跟他時間長，看的要比秀兒重些?！?/br>
    邵國強微皺眉頭，輕瞪老婆一眼。手術室的大門關上后，邵國華回轉身對他們說：

    “你們先帶小寶和秀兒回去吧，手術要七、八個小時，這里有我和荷花守著就行。”

    桂枝問：

    “你兩個照顧的過來嗎？”

    荷花回道：

    “沒事，只是這幾天要辛苦嫂子。”

    邵國強夫妻倆囑咐幾句后，帶著兩個孩子從住院部出來。為了工作方便，桂枝本來想在市里買一套房，但邵國強怕引人注意沒同意，她只好在超市附近租一套三居室。平時就兩頭跑，反正有車也挺方便，而且居住環(huán)境時不時變換，也給夫妻倆帶來新鮮的情趣。

    走到停車的地方，秀兒眼尖，指著遠處一位穿黃色連衣裙的女人叫喊：

    “鳳兒阿姨，鳳兒阿姨……”

    由于醫(yī)院人聲鼎沸，黃琳鳳并沒有聽到秀兒的叫喊，她也知道傳貴今天手術，特意跑過來看看。從病房里人那知道傳貴已經(jīng)被送進手術室，她又轉身奔向手術室。一出電梯門，就聽見荷花的嬌笑聲：

    “剛才那位女護士很漂亮呵？”

    寂靜的走廊上連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到，鳳兒刻意放輕腳步，如同機警的貍貓。

    邵國華毫無心機地回答：

    “嗯，是很漂亮，穿上護士服給人感覺就是不一樣?！?/br>
    “不一樣在哪兒？”

    “怎么說呢？可能與她們的職業(yè)有關系，白色代表純潔，從事的職業(yè)又讓你從心底覺得她們善良、溫柔。寬松的衣服雖然掩去娉婷婉約的風姿，但掩蓋不了她們的美麗?！?/br>
    “難怪你要送一個蘋果給她吃?！?/br>
    “送一個蘋果怎么啦？我是對她表示感謝。”

    荷花嬌哼道：

    “哼！你不是說紅蘋果象征愛情嗎？我看你不是想表示感謝，而是想暗示她、勾引她。那個女人也不要臉，陌生男子送的東西她竟然也敢收。”

    “你這個小醋壇子，送個蘋果你都能吃出醋來?！鄙蹏A樂呵呵地把荷花摟在懷里呵吱著癢，忽見黃琳鳳走到自己面前，忙松開荷花站起身，臉上紅一道白一道地說：

    “你怎么來啦？”

    荷花紅著臉，站起身暗暗地扯平弄皺的衣服，尷尬地叫一聲：

    “鳳兒姐?！?/br>
    黃琳鳳笑道：

    “我來看傳貴哥，剛從病房里知道他進了手術室，有多久啦？

    荷花笑道：

    “剛剛進去?！苯又滞鴩A問：

    “有十來分鐘吧？”

    邵國華看看手機說：

    “差不多半個小時?！?/br>
    鳳兒詭笑道：

    “早來半個小時就好，你們剛才鬧什么呢？荷花，是不是國華欺負你？”

    “我哪天不被他欺負?！焙苫ㄒ呀?jīng)知道鳳兒曉得她和國華的關系，話語間也沒了顧忌，拉著鳳兒坐在椅子上說：

    “這個壞家伙跟結婚那會兒兩個樣，那時候又勤快又老實，現(xiàn)在是又尖又滑，還總招惹女人?！?/br>
    鳳兒咯咯嬌笑：

    “國華長得一幅討人喜的模樣，你是得要把他看緊點，男人都是吃著碗里看著鍋里，有那個能力就會變壞。孩子幾個月啦？”

    “四個多月，落在明年一月份生?！?/br>
    “那你要多注意，平常少cao勞，多吃些有營養(yǎng)的食品。我聽人家說，多吃黑芝麻，寶寶的頭發(fā)會又黑又濃。多吃魚，會讓寶寶眼睛又大又明亮。多吃蔬菜水果，能讓寶寶皮膚又白又嫩。我認識一位婦幼保健院的主任，她是這方面專家，私下開了一家孕婦保健中心。很多人都去那做保健，而且她們還專門給孕婦做寶寶成長手冊，把每個月寶寶在mama肚子里的變化，和mama每個月的變化，以照片的形式印在手冊上?！?/br>
    “真的呀！”荷花一臉的羨慕：

    “住在城市就是好，哪像我們在鄉(xiāng)下，稀里糊涂的懷上，又稀里糊涂的生下來。哪知道這些東西，只要孩子潑皮就好?！?/br>
    鳳兒嬌笑道：

    “你現(xiàn)在也有這條件啊，回頭我陪你去。那地方離小區(qū)不遠，一個禮拜去聽一次課，聽完課后還可以去逛逛街。”

    邵國華坐在兩個女人邊上一句話也插不上嘴，到后來她們說的話越來越私密，他尷尬地站起身躲到窗戶邊去看風景。站在大樓上遠眺長江，天水一色，百舸爭游?？伤挠行乃既バ蕾p，一邊豎著耳朵聽她們說話，一邊時不時瞅瞅兩位美麗的女人，心里有一種幸福也有一種遺憾，想著這要是在古代就好。人這一生能有山野居士那樣的日子，也挺幸福。

    他的腦中不斷地閃現(xiàn)絹書上的畫，把畫中的主人想像成自己、荷花和鳳兒，微抿著嘴唇，露出邪魅的壞笑?？烧沁@種壞笑，又讓荷花和鳳兒心尖發(fā)顫，不由自主地把話題轉到他身上。

    正當邵國華意yin正酣時，況部長打來電話，語調急速地說：

    “市公安局刑警大隊帶走了鄒麗，他們前腳走，后腳經(jīng)偵支隊就來人調查，將帳本和資料全部封存。問調查什么事，他們也不說，只是說有人舉報我們涉嫌非法經(jīng)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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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

    [ 唐·李樸 ]

    皓魄當空寶鏡升，云間仙籟寂無聲。

    平分秋色一輪滿，長伴云衢千里明。

    狡兔空從弦外落，妖蟆休向眼前生。

    靈槎擬約同攜手，更待銀河徹底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