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他覺得功夫太高，也并不是一件好事?！壁w越道，“只想讓我做個平凡人。”

    云斷魂搖頭：“那他這么做，可有征得你的同意？”

    趙越遲疑：“自然……沒有?！碑?dāng)時自己不過是個襁褓中的嬰兒，又何來同不同意？

    云斷魂又問：“那你可愿意一生都碌碌無為，就這么練著不上不下的功夫？”

    趙越這回倒是回答得挺爽快：“不愿。”

    “那他又哪里說得上是為了你好?！痹茢嗷甑?，“只是獨(dú)斷專行，替你選了一個他認(rèn)為最好的將來，卻從未考慮過你的感受?！?/br>
    趙越語塞。

    “既然收了你做徒弟，那為師自然會想辦法幫你解決。”云斷魂拍拍他的肩膀，“不必太過擔(dān)心?！?/br>
    趙越點(diǎn)頭：“多謝師父?！?/br>
    “今晚就到這里吧，早些回去歇息?！痹茢嗷甑?，“切記明晚準(zhǔn)時前來?！毕肓讼胗值?，“既然晚上要練功，那便在白天找時間休息，還有，房事也要暫時禁一禁?！彪m說也不是必須如此，但既然娶了兩房，想來也不會很消停。

    趙越：“……”

    云斷魂道：“可有記?。俊?/br>
    趙越道：“是。”

    “去吧。”云斷魂很滿意。

    趙越轉(zhuǎn)身回了城，一路都在想……房事也要禁一禁。

    街道很空曠，霏霏細(xì)雨灑在身上雖說有些寒意，卻也挺舒服，穿過三條小巷，抬頭就見溫柳年正在朝著自己跑過來。

    大內(nèi)侍衛(wèi)識趣離開。

    溫柳年撲進(jìn)他懷中。

    “怎么了？”趙越趕忙將人抱住。

    溫柳年把臉埋在他胸前，許久之后才悶聲道：“我以為你走了。”

    “怎么會。”沒料到他會這么說，趙越拍拍后背，“我去城外晃了一圈?！?/br>
    “真的不會走嗎？”溫柳年抬頭看他。

    “自然，我怎么舍得走，又為什么要走？”趙越幫他擦擦臉上的雨水，拉著人一同躲到屋檐下，“若是剛才吵過架也就罷了，先前分明就好好的，怎么會突然這么想？”

    “因為……”爹爹一直黑著臉，娘親也更喜歡陸二當(dāng)家。溫柳年悶悶想。

    “有時候挺聰明，有時候就是個書呆子?！壁w越握住他的手，“我在你心里，就是這么隨隨便便的人？”

    “我又沒說你要丟下我?！睖亓赅洁?，“只是剛才一直找不到你，就想會不會去了哪里閉門練功，還要在懸崖上寫一行字，等個十年八年再回來。”

    “以后不許再看小話本。”趙越哭笑不得，腦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奇怪的東西。

    溫柳年乖乖道：“哦?！?/br>
    趙越解下外袍將人裹住，一路帶著回了溫府。

    “阿嚏！”泡在微燙的浴水中，溫柳年頂著紅鼻頭打噴嚏。

    趙越拿著手帕幫他擦背，直到那白皙的肌膚泛上燙意，方才端了姜糖水給他喝，免得明早又著涼。

    溫柳年道：“你不一起洗嗎？”

    趙越從他手中接過杯子：“等你洗完?！?/br>
    溫柳年撓撓肚子，分明兩個人一起洗才省水。

    趙越用一條大毯子將他擦干抱出來，塞回了被窩中：“穿里衣?！?/br>
    溫大人動作極其緩慢，象征性套了一條褲腿，便又脫掉扔在一邊，裹進(jìn)被窩看他沐浴。

    趙越匆匆擦了兩把，便也一道上了床。

    溫柳年迅速蹭到他懷中。

    趙越：“……”

    溫大人略微委屈：“我今天在皇宮暈了一回?！?/br>
    “暈了？”趙越果然皺眉。

    “嗯。”溫柳年道，“皇上寢宮里頭有一盆蟲！”

    趙越不滿：“他不知道你害怕這個？”

    “自然不知道，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睖亓甑溃岸掖笮「傻徒踢^我，要盡量藏拙?！?/br>
    “沒事吧？”趙越捏捏他的臉頰。

    “葉谷主在，后頭就醒了?！睖亓甑溃绊槺悴榍辶四桥陟F燒究竟是何物?！?/br>
    “是什么？”趙越問。

    “鐵線蟲的蟲卵?！睖亓甏笾聦⑹虑檎f了一遍，又道，“現(xiàn)在暫時還不能說明是青虬在暗中作祟，只怕皇上又會以為是大明王所為?！?/br>
    趙越點(diǎn)頭：“你也小心一些?！?/br>
    “嗯?！睖亓険ё∷母觳?，“現(xiàn)在不說這個了?！?/br>
    “好好睡吧?！壁w越幫他整整頭發(fā)，轉(zhuǎn)身熄了燭火。

    屋里頓時漆黑一片，溫大人略微呆了一下，這就沒下文了？自己連褲子都沒有穿。

    片刻之后，溫柳年又往他身邊擠了一擠。

    趙越：“……”

    溫柳年道：“撓一撓?！?/br>
    趙越伸手，在他肚子上來回抓，半分逾矩也無。

    溫柳年在黑暗中幽幽看他。

    趙越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卻又不能說明緣由，最后只好將人抱到懷中，低頭輕輕親了一下，有些歉意道：“我有些累?！?/br>
    “是嗎？”溫柳年摸摸他的側(cè)臉：“那好好休息?！?/br>
    趙越“嗯”了一聲，卻是睡意全無。

    一次兩次還能推說是累，若是次數(shù)多了，總不能回回都用這個借口，先前也沒問師父究竟要禁多久。

    溫柳年坐起來，摸索著穿里衣。

    懷中溫軟的身子突然離開，心里自然有些空落落，但趙越向來便不是一個縱欲之人，況且現(xiàn)在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只有先將功夫練好，才能給他一個安穩(wěn)無憂的將來，否則莫說是岳父岳母，就連自己也會沒有底氣。

    第二天一早，溫柳年便又去了皇宮。趙越原本也想起床，卻想起晚上還要出去練功，于是閉起眼睛想要再瞇一陣。

    “還睡吶？”陸追推門進(jìn)來，用見鬼的表情看著他，“溫大人都出門了，現(xiàn)在溫老爺與溫夫人都在，你怎么能安心頂著日頭睡大覺？”

    趙越指指依舊灰蒙蒙的天：“這也叫頂著日頭？”連朝陽都沒出。

    “那也不能再睡了，要表現(xiàn)得勤快一些?！标懽氛驹诖策叴叽伲翱煨╇S我一道去賬房?！?/br>
    “去賬房做什么？”趙越坐起來。

    陸追道：“擺姿勢。”

    趙越：“……”

    “好讓溫大人的爹娘安心?！标懽返溃昂么踔滥愠宋璧杜獦?，還會算賬賺銀子，才能放心將人交給你。”

    趙越一邊穿衣服一邊道：“自從下了朝暮崖，你便一天比一天更像王儉。”

    “那也是因為你不爭氣。”陸追恨鐵不成鋼，“若是單憑自己就能搞定丈母娘，我又何必處處提醒?！?/br>
    簡直cao碎了一顆事兒媽的心。

    皇宮里頭，溫柳年一邊吃包子，一邊看葉瑾在旁邊撥弄紅甲狼——在宮里住了一夜，也不知道被涂了什么香膏，比先前更加亮了三四分，幾乎能倒映出虛幻人影。

    楚淵下了早朝后便去了御書房，到現(xiàn)在還未過來。

    “葉谷主。”溫柳年趁機(jī)道，“先前送到日月山莊的那兩個人，可有什么進(jìn)展？”

    “零零碎碎說了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大多數(shù)時間都在裝神弄鬼?！比~瑾放下手中的小木棍，“當(dāng)真是大明王的舊部？”

    “嗯?！睖亓挈c(diǎn)頭。

    葉瑾微微皺眉，覺得此事似乎有些棘手——不過他向來就相信溫柳年，先前在云嵐城時經(jīng)常一道談天賞花，早已視彼此為知交好友，只要不涉及到楚淵的安危與大楚的國運(yùn)，倒也不會將這件事隨便就告訴第三個人，包括楚淵在內(nèi)。

    “那這些黑霧燒呢？”葉瑾又問，“那伙雜耍藝人又是誰？”

    “此事說來話長?！睖亓甑?，“待到以后有空，我再慢慢說給谷主聽?！?/br>
    “我就知道，一到這種萬國來賀的時候，必然會出亂子?！比~瑾嘆氣。

    “我其實已經(jīng)有了辦法，將這伙雜耍者的幕后黑手引出來?！睖亓甑溃叭羰腔噬显试S，隨時都能行動?！?/br>
    “什么辦法？”楚淵推門進(jìn)來。

    溫柳年被嚇了一跳。

    葉瑾在桌下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沒事，兩人先前的對話并未被聽到。

    “說說看。”楚淵坐在椅子上。

    “是?！睖亓甑?，“對方先是在王城包下青樓挑釁，后來又設(shè)下計謀讓我們看中布料，無非便是想讓皇上盡早發(fā)兵東海，然后再趁機(jī)用蠱蟲害我大楚將士?！?/br>
    楚淵點(diǎn)頭：“繼續(xù)。”

    “對方現(xiàn)在最想看到的，應(yīng)該就是兩軍交戰(zhàn)?！睖亓甑?，“若是我們告訴他，這批布不知出了什么問題，遲遲織不好，延誤了戰(zhàn)機(jī)，只怕對方比我們還要著急?！?/br>
    “然后呢？”楚淵問。

    “然后他們必然會想盡一切辦法，幫我們織成這批布料?！睖亓甑?。

    楚淵點(diǎn)頭，扭頭問葉瑾：“可有什么辦法，能讓黑霧燒內(nèi)的蟲卵失效，外表卻絲毫也看不出來？”

    “煮熟晾干就行?！比~瑾的法子很是粗暴簡單。

    “對方分工協(xié)作，每一步棋都有其固有的作用，若是其中一步走錯，那整盤戰(zhàn)局便會受到影響?！睖亓甑溃皩Ψ奖任覀円靼走@個道理，也負(fù)不起全盤盡輸?shù)呢?zé)任，所以一旦發(fā)現(xiàn)布料織不出來，定然會想辦法與上頭的人聯(lián)系，到那時我們才有機(jī)會順藤摸瓜?！?/br>
    楚淵道：“的確是個辦法，試試看倒也無妨，愛卿下去安排吧，叫上向冽一道?！?/br>
    “微臣遵命?！睖亓甑皖^退下。

    葉瑾道：“我也走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