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開春，除了不懂事的屁孩子，幾乎所有老百姓都參與在對各種大事的關切中。

    比如三峽工程要在全國人大討論，社會上早已紛紛擾擾。下游幾億人頭上懸那么“一盆水”，是不是安全？

    比如男足是否該聘用外教，上千萬人爭得面紅耳赤，不懂球的理論家也摻合：“怎能讓國字號讓外國人說了算？”

    比如熱播劇《編輯部的故事》里，有句歌詞“貓和老鼠親密密”，不少老同志看了就寫信：“貓被老鼠和平演變了？”

    和平演變，在這幾年可是被狂批的。

    而緊跟著，便是南巡講話。

    先是2月20日，《深圳特區(qū)報》頭版刊發(fā)“猴年新春八評”的第一篇《扭住中心不變》。每兩日發(fā)一篇，一共八篇，《人民日報》轉(zhuǎn)載了其中四篇。

    中央看到后，立刻致電，讓其把所有文章傳過來。

    然后在3月26日，長篇通訊《東方風來滿眼春》發(fā)表。報紙剛發(fā)出去，就被深城市民搶購一空，不得不加印，一時洛陽紙貴。

    各省所有的重要報紙都在轉(zhuǎn)載，立時在海外內(nèi)掀起浪潮，姓資姓社的問題一夜間風平浪靜。

    也是在3月，中央宣布治理整頓基本完成，把改革開放的步子邁得更大一些。

    同樣在3月，各地超一百萬人的考察團陸續(xù)奔赴深城，最繁忙時，政府同時接待六十個團。其中大小官職，能從省捋到鄉(xiāng)，許多官員回去后，直接棄官南下。

    一路向南，是這一年的專屬浪漫，超4000萬人口流入粵省。

    如此種種，但凡有點見識的，都能感到大潮將至。風口浪尖，人心蠢動，連頭豬都在躍躍欲試。

    ………………

    “喂？蘭姐，我晚上不回去吃了……嗯，好?！?/br>
    咔嗒一聲輕響，聽筒里傳來嘟嘟嘟的盲音。許非撂下這部嶄新的紅色電話，道：“你看多方便。首長說得好啊，發(fā)展才是硬道理?！?/br>
    “這也能扯上？”小旭奇道。

    “發(fā)展生產(chǎn)力嘛，科學技術是重要標準?！?/br>
    從搬來亞運村，兩家就在申請裝電話，前幾天才搞定。有事沒事打一通，大概是最早的煲電話粥。

    許非坐到飯桌前，摟過小旭親了一口，然后被踢打。

    “好了，別鬧了?！?/br>
    張儷端上一盆豬血羹，躲開他的手，笑道：“你說的還蠻準，國家果然堅持開放了，我看力度比以前還大?！?/br>
    “我手底下都有人辭職了，說去瓊省淘金，感覺全往南邊奔。”

    小旭舀了一勺血羹，不老不嫩，軟軟滑滑，帶著特有的一股油香味，“手藝愈發(fā)好了！我給你開家飯館吧，你當主廚?！?/br>
    “我在你心里就是個廚子？”

    “嗯哼……”

    呸！秀恩愛！

    許老師敲敲桌子，表示戶主要講話，“現(xiàn)在形勢明朗，大步往前走就是了。政府大方針確定，肯定要具體實施。

    你們最近緊張點，每天的報紙都要關注，尤其政策性的。我跟你們講，財富就蘊藏在這一條條政策里，就看你聰明還是蠢?！?/br>
    “那你做什么？”

    “之前不跟你們說過么，現(xiàn)在得著手cao辦了?！?/br>
    他對二人沒啥隱瞞的，道：“我準備托陳老板在香港弄個皮包公司，轉(zhuǎn)化成合資、港資，主要是地產(chǎn)，影視也會用到?！?/br>
    “影視？”

    “民營資本沒有拍攝權，限制也緊。如果港資投拍，就可以走合拍公司的路子，不用買廠標了?！?/br>
    合拍公司，全稱中國電影合作制片公司，1979年成立。凡涉及合拍事項的片子，都要過它的手，掛個出品方的名頭。

    大概分三種：

    常見的像《火燒圓明園》、《末代皇帝》，外界資本投拍，用大陸的景和部分演員。

    還有像《菊豆》，本土的創(chuàng)作者，因為要國際發(fā)行，跟海外資本合作。

    另一種像《唐伯虎點秋香》，跟我們毫無關系，只是用到了內(nèi)地演員——鞏皇當時還沒移民。

    以上都叫合拍片，內(nèi)地基本不出資的。

    “哦，我明白了……”

    小旭聽了一番，又問：“那《大撒把》怎么不用？”

    “《大撒把》是常規(guī)片，我是指特殊情況，有備無患?！?/br>
    許老師頓了頓，道：“對了，我明天去蘇越的公司，如果能拿下來，經(jīng)紀合約這塊我想交給你?！?/br>
    他解釋道：“歌手、經(jīng)紀公司、唱片公司，三個概念。歌手跟經(jīng)紀公司簽約，經(jīng)紀公司跟唱片公司合作。

    唱片公司只負責專輯、發(fā)行，其他的宣傳包裝、打歌演出由經(jīng)紀公司負責。

    我想把經(jīng)紀這塊獨立出來，歌手、演員全歸到里面，由你管理?！?/br>
    喲！

    小旭摸了摸臉，“那，那行吧，我就勉為其難?！?/br>
    許非懶的理她，捧著張儷的手，“你別急，還沒到時候。”

    “我沒事的?！?/br>
    張儷瞧著小旭，不自覺噘了下嘴，居然也有點恰檸檬。

    …………

    蘇越的日子不好不壞。

    去年，楚奇楚童發(fā)行第一張專輯《青春規(guī)則》，掀起了一些浪花。號稱“兄弟brother”組合，“不可失去的偶像和小虎隊擂臺亮風采，和草蜢宣戰(zhàn)”巴拉巴拉。

    今年年初，第二張專輯《越飛越高》亮相，成為旭日升冰茶的廣告曲，確實獲得了大量人氣。

    相比之下，高楓的首張專輯《在你走后的那一夜》毫無水花。

    成績不錯，蘇越跟開麗公司卻產(chǎn)生了矛盾。

    他想發(fā)展，想簽更多的歌手。開麗不愿加大投入，只想迅速撈錢，同時明確表示，不會給內(nèi)地歌手出cd。

    而高楓也有意見，他想按自己的想法創(chuàng)作，現(xiàn)在卻專門給雙胞胎寫歌，所謂的青春流行歌曲。

    老實說，蘇越這次試水還算及格，加深了對商業(yè)市場的認識。明年他會轉(zhuǎn)投別家，簽約黃格選，定位為“憂郁王子”。

    一下明白怎么玩了。

    “蘇總，有位先生想見您！”

    辦公室內(nèi)，蘇越正琢磨事情，助理忽然敲門。

    “哪位先生？”

    “姓許?！?/br>
    嘖！

    他一聽這個姓就糟心，“請進來?！?/br>
    不多時，許老師晃悠進屋，大馬金刀的往沙發(fā)上一坐，看了看對方，笑道：“怎么樣，這次好好聊聊？”

    （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