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私塾的大門是開著的，里頭傳來童子念誦《三字經(jīng)》的聲音。青陽不由得流露出向往的神色。

    胤褆和胤禟原是不信的，還仔細(xì)打量了一下青陽的表情，沒想到青陽眼神亮閃閃，完全是被無趣的私塾吸引住了的模樣，甚至腳步一停，大有要多看一會的意思。

    胤褆和胤禟不約而同地回想了一下，確實，青陽在他們面前展露過的，都是與道觀、道法相關(guān)的本事。大約是從小在道觀長大，沒機(jī)會上私塾吧。

    胤褆同情地安慰：“其實也沒什么，你看這些讀書的人，未來有幾個能考取狀元？絕大多數(shù)都混得不如大師你?！?/br>
    青陽充耳未聞，想起自己現(xiàn)代的回憶，不禁抬手捂臉：“嗚嗚??！我超可憐的，從小進(jìn)觀就學(xué)怎么自己洗衣燒飯，學(xué)各種道書道法，這點兒高的時候，”青陽比了一下自己大腿，眼淚流得更厲害了，“我就一個人侍奉三清師祖，一個人打掃五進(jìn)五出的道觀——”

    “？？？”胤禟說，“等一下，五進(jìn)五出？？？？”

    恕他直言，青福觀那鴿子籠，貌似沒那么大吧？

    青陽卡了一下：“——要你管?。?！以前就是五進(jìn)五出咋了??！”

    胤褆在一旁慎重地揣測：“或許這就是仙家所說的芥子空間……”

    胤禟不禁抽了抽嘴角，偏頭看看遠(yuǎn)處的納蘭府，又看看完全沉浸在猜測中不可自拔的大哥，來回幾下：“……”胤禟不得已背負(fù)上大哥的重任，“哎呀！”

    胤禟佯裝驚訝：“那不是納蘭明珠大學(xué)士的府邸嗎？之前我還聽明珠說，想要宴請大師賠罪來著。”

    明珠派來接應(yīng)的人，早就在附近等著了，哪曉得大皇子這么不上趟兒，他都快等枯了，幸好九皇子靠譜：“啊呀！”接引人用同樣的驚嘆表情迎了上來，“這不是青陽大師嗎？我是納蘭府的家丁啊！老爺在府里早念叨您好幾次了，說想請您入府，設(shè)宴賠罪。”

    “哦……”青陽撓撓頭，看看自己身后，“但是我家人口……神口比較多耶，明珠大人介不介意我拖家?guī)Э诎?？?/br>
    唉，青陽死死摁著自己腰后的撥浪鼓感嘆，我真是個顧家的好男人。

    撥浪鼓使勁：“——啵啷！”

    大師總算被請進(jìn)府，明珠大松了一口氣。就算是太子的陰謀，他也總有撬墻角的機(jī)會吧？

    青陽趕緊護(hù)住三清像：“不用不用，這個我來搬就好，那牌位也放下，請諸位把供桌、供器搬搬就好了?！?/br>
    太熱情了，上來就搶三清像可還行，師祖撥浪鼓都瞬間不玩了。

    仆從們應(yīng)聲照辦，青陽這才收回眼神：“眼看著也快到時間了，不知道能不能耽誤一小會兒，讓我先供奉一下師祖和五位靈公？”

    人能來，啥都好說，明珠連連點頭：“可是需要一處清凈的地方？我府上人口眾多，不懂事的孩童也被縱著亂竄，唯有祖祠和……”明珠頓了一下，聲音有些不穩(wěn)，“和大兒子的宅院，平日里無人打擾?！?/br>
    納蘭明珠的大兒子啊，是誰來著？納蘭，納蘭，不會是那個特別有名的納蘭容若吧！

    青陽道：“祖祠就罷了，沖撞了哪邊都不好。還是借用一下貴府公子的宅院吧！”

    明珠點頭，眼神卻黯淡了不少：“大師諒解，犬子雖逝世多年，我這個做爹的卻還是放不下。我喚管事來帶您吧，有什么需求，直接和他說，凡是府上能辦到的，定當(dāng)竭盡全力。”

    青陽也不好貿(mào)然安慰，只道：“那就多謝明珠大人?！?/br>
    管事引著青陽一路往納蘭宅深處去，邊走邊解釋：“大公子生前，其實也是另有自己的府邸的。這宅院，還是大公子小時候居住的，長大回家時也會落腳……大公子喜靜，好風(fēng)雅，好讀書，所以住的院子也是最清凈、干凈的，平日里若有什么新詩集、好書，也會有人特地來燒給大公子……”

    說話間，兩人便進(jìn)了院子，管事往里一看：“又是什么新詩集？這本燒完先等等，也不急于一時，待貴客用完此地再說。”

    被遣來燒書的婢子連忙應(yīng)是，手忙腳亂地收拾起身邊厚厚一摞書冊。

    “唉……別呀……誰說不急于一時了……先燒完嘛……”

    在管事和婢子看不到的角落，一位一襲青色長衫，身材單薄瘦削的男子，正兜著袖子，眼巴巴地瞧著被收拾走的書。

    他長得斯文儒雅，一看就透著一股書卷氣，雖說是催著燒書，卻也不見上前阻攔，仍是如蒼松翠柏般文雅挺拔地站在原地，儼然一副很像要糖、但是既然被拒絕，便不再開口的懂事守禮模樣。

    納蘭容若還不知道進(jìn)門的人是個真道士，哀愁地看了青陽一眼，搖頭：“與其再做道場，不如多燒幾本書……唉。也是，燒了又有什么用呢。如今我已是鬼，胸中萬般詩詞不得訴諸筆墨，書中所學(xué)也全無用場。倒不如對街那老探花，好歹還有一眾弟子可以傾囊相授，也算是為朝廷培養(yǎng)棟梁，讓自己的文墨有個傳承……”

    “——兄臺！”青陽一大步就邁過去了，兩眼放光地一把握住納蘭容若的手，“你說想開私塾，是真的嗎？！”

    我滴媽，這是什么天降喜事。

    雖說青陽沒有答應(yīng)李大哥教導(dǎo)小窄巷孩子，但那群小屁孩可不管答不答應(yīng)，知道進(jìn)觀得吃苦頭，就天天聚在觀外圍一圈玩兒，搞得青陽頭大無比，恨只恨沒有個好先生，不然他親自把那群聒噪精提溜進(jìn)學(xué)私塾，天天誦讀文昌經(jīng)，逼他們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