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頁
這是……領主老爺賞給他們的。 她腦海里不由得浮現(xiàn)出領主老爺?shù)纳碛?,少年的眉眼精致溫柔,就像是她在神殿里聽主祭大人講到過的,光明神座下美麗善良的神使。 那一天,維爾維德處處響起歌頌領主老爺?shù)穆曇?,勞役們端著rou湯反復說著領主老爺如何慷慨如何仁善。 雖然這rou湯里都是些內臟骨頭之類的下水碎rou,可也都是能夠從湯里掏出來實打實的rou!會被征勞役的無不是村里吃飯都困難的貧民,有的甚至這輩子第一次吃上rou,哪管這是好rou壞rou。 光明護佑領主老爺! 領主老爺身體康健長命百歲! 他們跪在地上連連叩拜,一碗rou湯喝得眼淚鼻涕糊了滿臉。 管事和工頭們拿著鞭子,鞭子揮在空氣中發(fā)出響亮的聲響,他們眼睛銳利地盯著每個勞役,以防這些沒見識的家伙為了一口rou爭吵動手鬧出事來——領主老爺賞rou吃那是善心,但要是因此出了事情,那就是他們監(jiān)管不力了。 明天就是放這些勞役們回家去探親的日子,管事們可不想在這最后關頭出半點差錯。今天的滿鍋rou湯他們沒份說實話也不感興趣,領主老爺對他們的工作要求高但給的也多,算算給的工錢足夠他們全家過個吃飽穿暖的冬天,還能擠出點錢給家里婆娘孩子買個擦臉擦手的面油。 喬安悄悄地把碗里的碎rou藏在衣服里頭,明天是回家的日子,她想帶一點rou回去給父親,再小的rou塊那也是rou,而且…… 喬安早就想好了,回去探親之后她還會接著報名來做勞役,不管父親這次答不答應,好歹也應該知曉了勞役的日子沒有他想得那么可怕,多少也會放心一些。 …… 克勞斯這幾天有些咳嗽。 自從那日來征工匠的管事老爺說喬安這些天就會得空回來,克勞斯每天都在村子口張望著等著,天氣寒冷他又沒什么厚衣裳,免不了受了些寒氣。 村子里有人嘲笑他,直叫他別癡心妄想,被征去做勞役的哪一次不是要死掉許多人,尤其喬安那樣的小姑娘去了,就是沒累死餓死,怕是也已經(jīng)給人糟蹋了,不然你看那些之前還要娶喬安的人家,現(xiàn)在一個兩個全都沒了動靜。 每每克勞斯聽見這樣的話,就要怒火中燒地跟人爭吵,有時候還會撲上去和人打起來。 后來又有人可憐他,說這個男人已經(jīng)有些腦袋不正常了,才幻想女兒有一天會好好地回來。村里這樣的也不止克勞斯一個,還有人家孤兒寡母家中唯一的壯勞力又被征了勞役,雖說因此家里少了一張嘴省下不少糧食,對未來的絕望依舊讓他們以淚洗面。 他們半點不相信那些管事嘴里說的“給飯吃”“好好去好好回”之類的話,這年頭征了勞役的哪有什么好好去好好回,不是死在工地就是帶了滿身傷病,以后的日子越想越是苦澀。 克勞斯倚在村口的歪脖子樹上,覺得后背的舊傷又開始疼得刺骨。 “回去啦老頭子,該吃飯啦?!笨藙谒沟钠拮咏兴@些日子她忍住了哭泣,cao持著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每到傍晚她來叫克勞斯回去時,也會陪著在村口站上一會。 她有時候也想著,要是那路口遠遠的,能看見女兒的身影該多好。 她想著想著,恍恍惚惚就好像看見了遠處有人影晃動,遠遠傳來窸窸窣窣說話的聲音。她抓住了身邊老頭子的手臂,“你看看!”她著急道,“你眼睛好快看看,那是不是——” 她話說到一半堵在了喉嚨口,而克勞斯瞇著眼睛看了好一會,忽然甩脫了她的手往那人影的方向跑過去。 遠處的聲音她已經(jīng)可以隱約聽見了,扯著嗓門喊著爹娘……喊著我回來啦什么的,她腿軟得站也站不住,眼睛花得看也看不清,一會覺得自己頭昏腦漲要倒在地上,一會又仿佛那些人影已經(jīng)近在眼前。 直到她被瘦瘦小小的臂膀用力抱住,眼淚濕漉漉滴在她衣服上,她才迷迷糊糊地發(fā)現(xiàn)女兒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了她面前,好好的活生生的,比走之前還稍稍精神了一些的模樣。 “我們回去、回去……回家……”克勞斯緊緊攥著女兒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喬安,迫不及待地把她往家里拉,又怒目瞪向湊來看熱鬧的人群。 “好……”喬安吸吸鼻子,顫聲道,“我們回家……” 在這個時刻,看著憔悴的父母,她心里止不住地泛起悔意,那種“如果我聽話嫁人就不會讓父母傷心了”的念頭冒了出來——她知道這個念頭很快會被自己掐滅,不管父母多么難過不舍她還是會義無反顧地選擇離開。 正是因為她知道,她此刻的悔意里包含著滿滿的愧疚。 她是個壞姑娘。 喬安這么想著,淚水奪眶而出。 …… 羅勒斯莊園里,路西恩正在試新做的毛斗篷。 柔軟順滑的皮毛來自一種叫做“狡”的魔獸,也有“大狐貍”或者“狡狐”這樣的俗名,顧名思義是一種長得像是狐貍,體型又比狐貍大得多的魔獸。 狡狐的捕殺難度并不高,兩個及以上的低階天賦者組隊就能殺掉,但狡狐敏銳異常,一旦感受到殺意,就會立刻咬爛自己的皮毛以求逃生——它身上最值錢的就是一身皮毛,但只有完好無損的狡皮才能賣得上價,因而狡狐咬破自己的皮毛后,人類再狩獵它就只是白費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