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熬（牛rou去皮搗爛，加姜汁，桂皮和鹽腌，干透后食用）。

    五：糝（rou絲加米粉攪拌，揉成圓餅在文火上煎熟）。

    六：肝膋（狗肝用油炙焦后食用）。

    七：黍酏（用稻米熬煮稀飯，加入狼rou熬成的膏油食用）。

    八：淳熬（rou醬油澆飯）。

    這年頭的飲食，樣樣都是百份百的綠色原生態(tài)，絕無加添任何亂七八糟的化學(xué)添加劑。牲畜也不是用飼料人工加速催肥，而是自然生長的，故此吃起來特別的有味道。再加上廚師巧手，當(dāng)真鮮美絕倫，堪稱齒頰流香。別的不說，單單那只炮豚，就是皮脆rou酥，連骨頭都是味道濃郁。一口咬下去，立刻滿口余香。尤其脂肪與舌頭糾纏著慢慢融化的那股滋味，簡直教人猶如置身極樂。

    陳勝是個不折不扣的武癡。對武道之追求，才是他覺得最有價值的事。不過他也并非什么苦行僧，對于美酒美食甚至美女，也并不會刻意拒絕。只是意志堅定，自控能力強(qiáng)，懂得適可而止，不沉溺其中罷了。

    酒過三巡，忽然有名王宮的侍衛(wèi)頭領(lǐng)匆匆入殿，附耳向齊王說了幾句。齊王放下酒杯，笑道：“來得正好。宣他們進(jìn)來吧。”隨即回首望向陳勝，笑道：“是仲孫先生來了。仲孫先生向來站在本王與二王兒這邊。二王兒與貴國儲君交好，仲孫先生也出力不少。故此聽聞密使到來，仲孫先生便特地趕來，欲與密使見一見面，共同商討大計。”

    這里是齊國王宮，齊王身為主人，擁有絕對的權(quán)力。無論想見或不想見什么人，其實都無須征求任何人意見。陳勝作為客人，當(dāng)然更不會在這種無關(guān)重要的小事上和主人對著干。那進(jìn)來通傳的侍衛(wèi)頭領(lǐng)得了齊王命令，當(dāng)即匆匆轉(zhuǎn)身出殿，去請仲孫龍進(jìn)來。

    片刻之后，腳步聲響起，兩個人一先一后地步入點將殿中。為首那人身材干瘦，皮膚黝黑，乍看之下，似是只大馬猴一樣，相貌十分丑陋。偏偏他身上又穿著件華貴至極的錦衣。金戒指金項鏈之類的裝飾更加掛滿全身，說句沐猴而冠，卻絕非丑化貶低于他，而是再客觀不過的描述了。此人并非其他，正是憑著放高利貸起家的齊國首富仲孫龍。

    仲孫龍身后，則是位身材挺拔雄壯，精神飽滿的俊美青年。忘憂先生曹秋道座下四大弟子之一，據(jù)說劍術(shù)之精僅在其師之下，仲孫玄華正是他。這兩人雖說是父子，但單從外貌看來，彼此卻絕無半分相似之處，實在很難教人相信，仲孫玄華竟然當(dāng)真會是仲孫龍的種。

    兩父子上得殿來，同時下跪向齊王和二王子行參見大禮。齊王喚了聲免禮平身，隨即就吩咐給仲孫龍兩父子安排座位。兩父子同聲道謝，然后先后坐了。齊王舉起酒杯，笑道：“仲孫先生，我為你引見。這位就是秦國黑冰臺密使陳勝先生。這次有陳勝先生奉秦國儲君之命入齊協(xié)助寡人，則大事何愁不成？呵呵，呵呵呵呵～～來來來，大家一起痛飲此杯，預(yù)作慶祝?！?/br>
    席上眾人同時舉杯，一起仰首飲盡了杯中美酒。仲孫龍微微側(cè)身，雙眼目光灼灼，向陳勝上下打量半晌，怪笑道：“據(jù)聞秦人向來都自夸天下雄兵，以秦軍為最。而秦軍又以鐵鷹劍士為最精銳。鐵鷹劍士里面，哪怕最普通的士兵，亦有以一敵十之能。后來張儀為秦國丞相時，更精益求精，從全國所有鐵鷹劍士當(dāng)中挑選出三百精銳，成立了黑冰臺，為國君直屬武力，無關(guān)人等不得過問。卻不知道黑冰臺出來的人，是否當(dāng)真如此厲害？”

    旁邊的仲孫玄華微微一笑，接口道：“家?guī)煶擅麛?shù)十年，斗膽向他老人家挑戰(zhàn)的劍手，可謂車載斗量，不可勝數(shù)。但數(shù)十年下來，膽敢向家?guī)熖魬?zhàn)者，除去衛(wèi)國那位‘照劍齋’之外，便再無第二個活口。

    這位照劍齋門下的大弟子，叫做管中邪。排行第二第三的，則是對同胞兄弟，叫做連晉和連蛟。連晉前往趙國求取功名，死在當(dāng)時也在趙國，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是秦國太傅的項少龍手上。項少龍在秦國和管中邪幾番交手，管中邪始終被壓著不得出頭。卻不知陳密使的劍術(shù)，和項少龍管中邪相比，是誰更高明呢？”

    雖說不是猛龍不過江，但俗話也說得好。強(qiáng)龍不壓地頭蛇。仲孫龍正是一條不折不扣的地頭蛇。陳勝作為秦國密使，按道理和仲孫龍是友非敵，但這個放高利貸發(fā)家的齊國首富，卻早已經(jīng)把臨淄看成了自家地盤，一見有外人闖過來，不管三七二十一，下意識地就想先給對方一個下馬威再說。

    仲孫龍?zhí)翎叺膽B(tài)度如此**，齊王和二王子均覺尷尬。尤其二王子，更當(dāng)場就欠了欠身，欲開口說話。陳勝卻率先擺了擺手，是以二王子用不著開口。他閱歷無數(shù)，對于仲孫龍這種人的心思，早就看得明明白白。更知道面對這種人的挑釁，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就是亮拳頭！只要事實證明你的拳頭比他大，那么他自然就會乖乖當(dāng)孫子，認(rèn)你是爺爺了。

    陳勝仰首將杯中美酒飲盡，淡淡道：“管中邪和項少龍，陳某未曾和他們比試過，倒不知道究竟誰更高明。不過剛才在小臨淄，陳某卻三拳兩腳，將一個自稱為邊東山的家伙給殺掉了。聽說這個邊東山和仲孫玄華你一樣，都是忘憂先生的徒弟？那么你們兩師兄弟，究竟誰高明一些？”

    仲孫玄華和邊東山雖然各為其主，但兩師兄弟同門學(xué)藝十幾年，彼此能有多大本事，雙方都是心知肚明的。陳勝說自己打敗了邊東山，仲孫玄華第一時間的反應(yīng)就是不相信。他冷笑道：“邊師兄劍術(shù)之高，甚至家?guī)煂χ操澴u(yù)有加。你說自己三拳兩腳，空手就殺了他？哈哈，連家?guī)煻嘉幢刈龅玫降氖?，你憑什么可以做得到了？密使大人，要吹牛，也吹點比較靠譜的才有人相信啊?！?/br>
    陳勝微微一哂，更不出言辯解。旁邊的二王子唯恐他們兩個鬧了起來，連忙起身開口道：“是真的。陳密使當(dāng)時就在大街之上動手，田邦還有解子元夫婦都是見證，仲孫兄無須懷疑了。說起來，這次能有陳密使出手幫助，我們大事必成。來來來，大家一起滿飲此杯，先預(yù)作慶祝?！?/br>
    即使是同出一門的師兄弟，但彼此各為其主，仲孫玄華其實也早就巴不得邊東山這個只會給自己制造麻煩的大師兄趕快去死了。可是邊東山死不死是一回事，他死在誰手上，那又是另一回事了。當(dāng)邊東山真正死去之后，當(dāng)日迫切希望這位大師兄去死的心情，已經(jīng)被仲孫玄華徹底拋于腦后。取而代之的，便只有一股迫切想要維護(hù)“劍圣門下弟子”這個身份所代表的榮譽(yù)之沖動。

    看在二王子的面子上，仲孫玄華臉色雖然極不好看，但還是勉強(qiáng)舉杯飲盡。放下酒杯，也不等二王子再勸酒，他陡然長身站其，沉聲喝道：“陳密使遠(yuǎn)來作客，在下倉促間未曾備得有禮物，實在失禮。在下不才，愿意舞劍助興，為大王、二王子、以及密使一樂?！?/br>
    更不等齊王和二王子答應(yīng)與否，他已然拔劍而起，雄赳赳氣昂昂，大踏步走進(jìn)大殿正中。斷聲大喝，仗劍憑空擊刺。勢若下山猛虎，大開大闔，剛猛霸道，劍鋒破空，登時激蕩起呼呼風(fēng)聲，氣勢威猛之極。齊王看得心曠神怡，禁不住連連喝彩。

    仲孫玄華得到齊王賞識，更加得意洋洋，將生平絕技施展得淋漓盡致。陡然，他霹靂大喝，腳下箭步疾沖而前，揮劍如電，沖著大廳上一座燭臺急斬。只聽“嗤～”輕聲響過，燭臺上一排合共九支蠟燭，全被他一劍斬斷。九片約莫半寸厚的蠟燭并排陳列在劍脊之上，燭芯仍在燃燒，并未熄滅。

    仲孫玄華回臂收劍，帶動九點燭火在半空中劃出一片光暈。隨即橫劍當(dāng)胸，昂然屹立。齊王和二王子，還有仲孫龍等人都大聲叫好。仲孫玄華意氣風(fēng)發(fā)，揮手將劍上燭火甩出，還劍入鞘。傲然睥睨著陳勝，大聲道：“一人獨舞，怎及雙人共舞？陳密使，不如你也下來和我一起舞劍，為國君助助興吧。”

    第六章：五岳法相（上）

    換湯不換藥，分明還是想施展下馬威。既然要打，那又何必拖泥帶水，假惺惺地說什么舞劍助興？云山霧罩地和對方試探來試探去，豈非浪費時間么？這種行為在陳勝看來，實在幼稚得可笑。他嘿聲冷笑，直截了當(dāng)?shù)溃骸拔枋裁磩Γ磕悴痪褪窍胝胰舜蚣苊?？好啊，我跟你打。”隨手脫下外袍，顯露出一身千錘百煉的完美身體，大踏步離席下場，勢若蛟龍出海，氣勢逼人。

    隨身所帶的武器不能公然取出，陳勝隨手從大殿內(nèi)其中一名衛(wèi)兵手里取過支長矛。走到場中站定。手腕輕抖。矛尖登時撕裂空氣，激發(fā)出極刺耳的尖聲銳響。矛刃反射四周燈燭之光，更蕩漾出萬重矛影。霎時間滿室生寒，直教齊王、二王子、還有仲孫龍等所有人，也情不自禁地拉緊了身上的衣服。

    陳勝說打就打，連半點圈子都不肯繞，直截了當(dāng)就揭破了仲孫玄華的用心。仲孫玄華措手不及。霎時間他因為擬定的步驟被打斷而感覺無比狼狽，仿佛四肢手腳都沒地方放了一樣。雖然也連忙走過去與陳勝對峙，但氣勢方面畢竟已經(jīng)落了下風(fēng)，還未正式交手，先就輸了一著。

    仲孫玄華畢竟身屬齊國最頂尖的劍手之一。雖然失了先機(jī)，卻也并不驚慌，決意要在接下來的戰(zhàn)斗中干凈利落地將陳勝擊倒，漂亮地挽回一局。他定了定神，企圖先向后稍退幾步，拉開距離以化解對方氣勢，然后再以雷霆萬鈞之勢發(fā)動攻擊。

    未想仲孫玄華腳步剛剛一動，忽然就覺對方那根長矛，斜斜指向了自己身上要害，自己若然再走，勢必空門大露。到時候長矛閃電擊刺，極可能一招就制了自己死命。當(dāng)然，要發(fā)出如此殺著，陳勝肯定也是孤注一擲，不留后著。一招發(fā)出，本身將再無絲毫防備。

    換言之，只要陳勝一擊失手，殺不了仲孫玄華，那么就只有任由仲孫玄華魚rou的份了。真真正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可問題是……陳勝膽敢以命作賭，仲孫玄華卻根本沒有這樣做的心理準(zhǔn)備。頃刻之間，他渾身冷汗淋漓，進(jìn)退失措，竟不知該當(dāng)如何是好。

    在仲孫玄華看來，陳勝所采取的戰(zhàn)術(shù)是以命博命，兇險非常。但在陳勝自己看來，卻跟本沒想到什么兇險不兇險。他只是知道自己采用這種戰(zhàn)術(shù)，可以最有效率地?fù)魯橙巳〉脛倮绱硕选?/br>
    僅僅是心態(tài)上的不同，其實已經(jīng)足夠決定很多事了。高手過招，比拼的不僅是兵器拳腳，身法速度，力量大小等等皮相。氣勢、意志、以及智慧的較量，也同樣重要。一個勇者無懼，一個患得患失，則此消彼長之下，勝負(fù)之?dāng)?shù)，自然不言而喻。

    此時此刻，縱使雙方彼此距離仍有七步之遙，矛與劍更未相交半次，但仲孫玄華已全然屈居下風(fēng)，只能苦苦支撐。劣勢明顯得哪怕不通武藝之人，也能看個清楚分明。假如陳勝現(xiàn)在暴起發(fā)難，則頂多三招之內(nèi)，就能讓仲孫玄華身受長矛穿胸，血染大廳之禍。

    不過如此得勝，倒也并不希奇。對于陳勝而言，更是索然無味。所以忽然之間，他心念微動，單臂緊挾長矛凌空一劃，矛尖高舉向天，直指大廳穹頂。剎那間，仲孫玄華忽生異感，只覺這陳勝身上猛然涌出一股氣勢，如山如岳，高壯絕倫。哪怕傳說中的夸父巨人與之相比，亦似陡然矮了一截。而自己在他面前，更如螻蟻蚊蟲，渺小卑微。

    這等怪異之感，前所未有。片刻之際，仲孫玄華汗出如漿，雙腿顫抖，斗志半分不存。唯覺陳勝身上氣機(jī)越來越強(qiáng)，撐天立地，高拔萬仞。自己則下意識呼吸艱難，幾乎便要屈膝跪倒。究竟是怎么回事？難道這陳勝竟會使妖法不成？

    仲孫玄華見識淺陋，錯以為這是妖法。實際上這個世界根本并無妖魔神仙，卻又何來妖法？陳勝所使，其實正是武道中最精深的意念功夫——借相！

    假借意念，制造極為逼真的想象，不但能夠催動本身做出超乎平時水準(zhǔn)的強(qiáng)烈動作招式，更可影響他人心志，神乎其技，是武學(xué)中一重極為玄妙深奧的境界。

    傳統(tǒng)武道之修練，大概被劃分為“氣”、“意”、“神”三大層次。氣就是先天真力和內(nèi)勁。當(dāng)然不是什么**于身體之內(nèi)的另外一股特殊能量，純粹是身體無損耗疊加的肌rou力量，和超越常人之神經(jīng)反射的傳統(tǒng)說法而已。這一層面的修煉，講究身體的協(xié)調(diào)與感應(yīng)敏銳，純粹是**層次之事。

    至于神，又稱神妙，只屬主觀追求的一個理想層次，亦沒有客觀標(biāo)準(zhǔn)。如何入神妙之境，只能意會不能言傳，可悟而不可求。

    這兩個境界暫時都無需多說，單講這意。它乃屬于意念層次的技巧。其中最常用者，正是“借相”。

    要知道，人體本身便具有極強(qiáng)大潛力，只是在普通情況下不容易發(fā)揮得出來，唯獨置身于特殊環(huán)境中，這些潛力才能展現(xiàn)。而借相，就是假借意念，制造極為逼真的想象，進(jìn)而催動身體，做出超乎平時水準(zhǔn)的強(qiáng)烈動作和招式。

    借相只是個總括名稱，其下包括有各種不同技巧。比方說可以幻想自己四肢變成彈簧，以增加跳躍移動的爆發(fā)；也可以想象自己身體變成了巖石或金屬，以增強(qiáng)防御力；更或者能模擬雷鳴、山崩、猛獸等各種情景事物，催激攻擊的氣勢與力量。練到最精深之處，甚至可以單憑氣勢就徹底擊潰敵人內(nèi)心戰(zhàn)意，可說神乎其技，以至于不可思議。

    施展借相之術(shù)，必須先有臨摹范本。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要成真正高手，閉門在家里悶頭苦練，那是不成的。故此出道十年以來，陳勝曾經(jīng)走遍了世界各地許多名山大川。但其中印象最為深刻者，始終是中華的萬里山河，更以“五岳”所留下的印象最深。

    所謂五岳，就是東岳泰山，南岳衡山，西岳華山，北岳恒山，以及中岳嵩山。五岳各具特色，各可借用生成不同法相。此刻陳勝所借用的，正是五岳之首，東岳泰山法相。

    泰山山勢巍峨陡峻，突兀挺拔，于平原之上奇峰突起，堪稱雄奇磅礴，直有擎天捧日之勢；所謂“登泰山而小天下”，又言“泰山壓頂”，以表現(xiàn)其勢宛若天威，無可抗拒。

    這借相神技一出，陳勝渾身氣勢登時與泰山融匯為一，再也不分彼此。試問區(qū)區(qū)一個因為心虛膽怯而患得患失的仲孫玄華，又如何能夠抵擋得??？

    大廳之上眾人旁觀，只見陳勝和仲孫玄華兩人遙相對峙，雙方還未真正動手過招，更不見陳勝有什么特別動作，仲孫玄華忽然就臉色大變兼渾身發(fā)抖，仿佛看見了什么不可思議的恐怖事情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