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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為弟弟劇透頭疼中 第436節(jié)

    李玄霸道:“是啊?!?/br>
    在隋文帝時期,蘇威無論是廣結(jié)群臣還是經(jīng)營聲望,就只為了兩個字,“求名”。

    他本就是非常看重當(dāng)世名和身后名的人,也曾是能在隋文帝面前據(jù)理力爭不肯妥協(xié)的人。

    只是“求名”之心敵不過對身家性命的害怕,讓他成為了隋煬帝身邊那個阿諛奉承的五貴。

    蘇夔道:“不過我以兒子的角度來看,父親此舉也不僅僅是求名。大德可知我祖父?”

    李玄霸點頭:“知道?!?/br>
    蘇威的父親是西魏實際掌權(quán)者、北周奠基者宇文泰的肱股之臣蘇綽。宇文泰富國強(qiáng)兵的改革都有蘇綽參與。

    后世網(wǎng)絡(luò)上對蘇綽的了解大概是從一個知乎人編的“用清官和貪官相互制衡”的假文章。或許許多人不知道蘇綽這個名字,但對這篇文章略有耳聞。

    真實的蘇綽是一個心系百姓的儒臣,精通數(shù)理和度支,一生勤儉樸素,為西魏鞠躬盡瘁,四十九歲便死于積勞成疾。

    他為宇文泰所上的“六條詔書”,其一便是“均賦役”,調(diào)濟(jì)貧富,不可征貧弱而免除豪強(qiáng)的賦稅,斷不可能提出讓宇文泰養(yǎng)貪官害民的事。

    蘇威剛做官就能有如此大的聲勢,與他是蘇綽之子分不開。

    蘇夔道:“祖父在世時,西魏正處于戰(zhàn)火中。為了盡快使西魏強(qiáng)大,祖父制定了許多嚴(yán)苛斂財?shù)馁x稅政策。祖父離世時,一直對此事耿耿于懷。”

    李玄霸道:“今所為者,正如張弓,非平世法也。后之君子,誰能弛乎?”

    蘇夔眼眸一亮,臉上笑容復(fù)起:“大德又聽過了。”

    李玄霸心道,他剛從記憶殿堂中把這句話調(diào)出來。

    這句話并非出自《蘇綽傳》,而是出自《蘇威傳》。

    蘇綽死時仍舊對自己制定的嚴(yán)苛法令耿耿于懷,很擔(dān)心這些戰(zhàn)時法令會延續(xù)到和平時期,變成害民虐民的兇器。蘇威一直將父親的遺憾記在心中,入大隋為官后,對“奏減賦役,務(wù)從輕典”頗為上心。

    那段記載中,蘇威不僅用嚴(yán)厲的語言勸諫隋文帝節(jié)儉,還在隋文帝氣得親自提刀殺人的時候擋在隋文帝面前,堵住隋文帝的路,簡直與魏徵一樣。

    他還從這段《蘇威傳》中“看”到,蘇威奏請減少功勛授田,竟是從隋文帝時就開始了。

    他勸隋文帝,隋文帝不聽;他又勸隋煬帝,隋煬帝也不聽;現(xiàn)在他到了大唐,又上書大唐的皇帝。

    李玄霸突然生出一個念頭,或許沒有任何外因,蘇威仍舊會上這一道獻(xiàn)策,只是不會如現(xiàn)在一樣不顧一切地想要實現(xiàn)它罷了。

    李玄霸道:“現(xiàn)在前線正在打仗,蘇伯父卻要削減功勛的田地,這可能會造成前線將領(lǐng)的不滿?!?/br>
    蘇夔道:“正因為陛下正在親征西突厥,父親才要推動此事。否則征討西突厥后,不知又要賜多少永業(yè)田給功勛?而陛下親征,將領(lǐng)們不敢居功,斷不敢生事?!?/br>
    李玄霸開玩笑道:“你難道也聽了我二哥喜歡和部將搶功勞的閑話?”

    蘇夔笑道;“這怎么是閑話?是那些將領(lǐng)們自己沒用,不能為陛下分憂,自己傳出的酸言酸語罷了。真正的名將,當(dāng)如代國公李靖將軍和大德你,陛下可曾‘搶’過你二人的功勞?!?/br>
    李玄霸道:“李靖就罷了,我只要跟在二哥身邊,從來撈不到上戰(zhàn)場的機(jī)會,哪怕上馬也能被他踹下去,遠(yuǎn)不如二哥的部將。”

    蘇夔哈哈大笑。

    他一邊笑一邊十分不見外地往李玄霸書房走。

    李玄霸與他聊得開心,沒反應(yīng)過來。

    當(dāng)蘇夔推開他的書房,抱住他的琴時,李玄霸才臉色瞬間煞白。

    蘇夔笑道:“來,大德,我們合奏一曲!”

    奏你個大頭鬼啊……

    李玄霸眼神左右飄移,瞅到了書房隔壁的小書房中兩個探出來又縮回去的腦袋。

    他露出了和藹的微笑:“今日喚你來,可沒時間讓你撫琴。蘇伯父之事是次要的,我有一件事很頭疼,只能囑托給你?!?/br>
    蘇夔放下琴,正色道:“大德有何難處?盡管說來?!?/br>
    李玄霸嘆氣道:“隨我來吧?!?/br>
    他帶著蘇夔走進(jìn)隔壁門扉緊閉的小書房。

    兩個臉上有墨跡的少年郎露出驚恐的神色。

    李玄霸指道:“原本他倆該在前次科舉金榜題名,入朝為官。但我和二哥都太忙,其他人管不住他們,居然由得他們連會試都落榜了,真是丟盡了我和二哥的臉?!?/br>
    兩位少年郎:“……”

    李玄霸道:“你問我為何要在晉王府見你?我入宮后,將府邸給他們讀書,你看看他們的臉,讀書能讀得一臉都是墨痕?”

    蘇夔記憶力超群,即使兩位少年郎曬得黝黑,長得粗壯,神態(tài)和相貌都仿佛邊塞少年將領(lǐng)一般,他還是從這兩人的五官中認(rèn)出了他們的身份。

    已故摯友的兒子,他怎么能看不出來?!

    李玄霸對楊侗和楊侑招招手:“伯尼,這兩位是弘農(nóng)楊氏的子弟,蔡國公楊道玄的族親。之前世家子紛紛向我舉薦自家子弟為我的徒弟,這便是弘農(nóng)楊氏送來的人。我如今實在是沒有精力管教他們,你正閑著,可否每日來晉王府幫我教教弟子?”

    蘇夔上前一步,又退后一步。

    他躊躇著不敢上前,滿臉不敢置信。

    李玄霸看著兩個狀況外的表侄,臉色一沉:“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拜見蘇老師!你們父親在天有靈,見你們現(xiàn)在的模樣都要抽你們幾鞭子!伯尼,看在他們年幼喪父,無人管教的份上,多擔(dān)待些吧?!?/br>
    他拍了拍蘇夔的肩膀。

    蘇夔傻傻地看向李玄霸。

    李玄霸道:“這件事朝中很少人知道,包括蘇伯父在內(nèi),你不要告訴任何人?!?/br>
    蘇夔臉上露出似哭似笑的神情:“當(dāng)他們金榜題名時,難道還能瞞得住嗎?”

    李玄霸道:“他們不過是普通弘農(nóng)楊氏子弟,瞞什么?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現(xiàn)在還記得大表兄嗎?你還記得大表兄,我才告訴你這件事?!?/br>
    李玄霸假裝揉了揉太陽xue,嘆氣道:“其實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哪怕你將來見到他們,也會疑惑大唐的新科進(jìn)士不可能是他們。只是……”

    他狠狠瞪了楊侗和楊侑一眼。

    兩人縮了縮脖子。

    “表嬸和大表姐已經(jīng)快被他們氣病了。”李玄霸道,“沒有嚴(yán)師看著,我擔(dān)心他們考到頭發(fā)花白也考不上,那時確實沒人會戳穿他們的身份了?!?/br>
    蘇夔終于回過神。

    他看向兩個傻孩子的眼神從震驚、懷念、擔(dān)憂,緩緩地變成了深沉和嫌棄。

    他咬牙切齒道;“你們的臉是怎么回事?手又是怎么回事?衣服上為何不整潔?我以前是這么教的你們?!”

    (“伯尼,看,我又有了兒子!他叫楊侗,壯實吧!嘿嘿,和我一樣壯實!”

    “伯尼!太子妃終于誕下了一子!我有嫡子了!看,又是個壯實的好孩子!”

    “唉,父皇偏愛大郎,我就只能對二郎三郎多疼一點了。來來來,和我一起教他們讀書?什么?他們這么年幼讀不了書?我的兒子都是頂頂聰明,肯定能讀!”

    “伯尼啊,快彈琴,我兒子能順著琴音翻身了,是不是很厲害!”

    “啟蒙的事都交給你,除了你,還有誰能為我的二郎三郎啟蒙?唉,大郎的啟蒙被父皇搶走了,不然你也肯定是他們的啟蒙老師?!?/br>
    ……

    楊昭:“我此次隨父皇親征吐谷渾,二郎和三郎就拜托你照看了。你要好好督促他們做功課?!?/br>
    蘇夔按著額頭,咬牙切齒道:“你家二郎三郎一個兩歲,一個三歲,還沒到啟蒙的時候!我督促他們做什么功課?!”

    楊昭義正詞嚴(yán)道:“多爬幾圈多走幾圈也是功課?!?/br>
    蘇夔拂袖:“滾吧!等你回來自己督促,我沒空給你照顧幼兒!”

    楊昭:“哈哈哈哈哈,大郎的功課你總能督促了吧?我已經(jīng)和父皇說好了,等我回來,就踢你去大郎身邊,我不要你啦?!?/br>
    蘇夔:“滾!”

    楊昭拖著圓滾滾的身子走了。

    他回首對蘇夔揮揮手,胖乎乎的臉上眼睛笑成了兩道月牙。)

    蘇夔,確實在楊昭的遺體回來后,去了楊昭長子楊倓身邊侍奉。

    楊倓常伴隋煬帝身邊,多由隋煬帝親自教導(dǎo)。在楊倓隨隋煬帝出巡時,蘇夔便往返長安和洛陽,檢查楊侗和楊侑的功課。

    即使很多年過去了,蘇夔仍舊習(xí)慣性地在腰間插著一條戒尺,替代了貴族子弟常佩戴的長劍長刀。

    現(xiàn)在,他久違地抽出了這條戒尺。

    楊侗和楊侑:“……”

    他們看向表叔。

    他們的表叔笑容異常燦爛。

    完蛋。

    第258章 在讖緯中的名聲

    蘇夔紅著眼眶敲著兩個弟子的手板心。

    李玄霸笑著退出了書房, 給這久別重逢的師徒三人留下單獨聊天的空間。

    他關(guān)上了門,讓伺候的仆從離遠(yuǎn)一些,自己驅(qū)車去了蕭皇后隱居的宅院。

    李玄霸跟著面白無須的仆從走到花園, 蕭皇后正拉著一個小男孩散步, 帶發(fā)修行的南陽公主微笑著跟在他們身后。

    看見李玄霸到來, 小孩掙脫了蕭皇后的手,朝著李玄霸撲來:“三表叔!”

    他抹了李玄霸一身泥手印。

    李玄霸從袖口掏出手帕,替楊愍擦手, 然后將楊愍抱起來顛了顛。

    楊愍靠在李玄霸肩頭憨笑,就像是一個小傻子。

    李玄霸拍了拍楊愍的屁股,道:“我告訴了蘇夔真相。他看到胡鬧的楊侗和楊侑很生氣, 腰間的戒尺都快敲斷了?!?/br>
    蕭皇后還沒說話,南陽公主臉色一沉:“該!這兩個孩子, 就該好好治治!”

    蕭皇后松了口氣:“蘇夔還是值得信任的。他當(dāng)初為二郎三郎授課時, 二郎三郎很勤學(xué)。”

    南陽公主冷哼:“那時是那時,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他們沒了負(fù)擔(dān),完全玩得心野了!”

    蕭皇后笑著道:“他們想從軍,不想科舉。既然陛下說可以,你縱著他們也行?!?/br>
    南陽公主冷著臉道:“娘親, 你太縱容他們。即使要入軍為將,也不能丟了書本。我看再玩下去, 他們連幼時學(xué)的經(jīng)書都要忘記了。大兄如此學(xué)富五車的人,怎么能有兩個不讀書的兒子?”

    蕭皇后拍著南陽公主的背道:“慢點說慢點說,別生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