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跑掉了“三笑美女”，逮住了三個老對手

    如今這年頭令男人最喜悅的有三件事：升官、發(fā)財、養(yǎng)小蜜。官越大，財越多，小蜜越多。這是男人大有作為，功成名就的象征。凡男人無不為此孜孜以求。否則就不是正常的男人，或大腦不健康；或功能不健全。對于久居警壇，做了二十多年正股級干部，年過半百才得到一線晉升副科長領(lǐng)導(dǎo)干部希望的沈惠民來說，與許許多多追求升官、發(fā)財、養(yǎng)小蜜的男人一樣，掩飾不住的喜悅之情幾乎蹦出了渾身的每一個毛細孔，因為這機會于他而言實在來之不易。

    他走出競爭演講會場，回到辦公室，脫下警服，按早已習(xí)慣的程序開始化裝。還是那張長方臉；還是那條高鼻梁；還是那雙黑眼睛；還是那兩片有棱有角的紅潤嘴唇，經(jīng)他手中那支不足兩寸的神筆稍事描摹，哪怕再熟悉他的人也看不出他就是藍天公安分局刑警大隊大隊長沈惠民。他對著鏡子滿意地笑了笑。接下來他穿西服，打領(lǐng)帶，戴金邊眼鏡，蹬黑亮皮鞋，手里夾個黑皮公文包，儼然一副學(xué)者派頭。

    他跨出辦公室，三樓、二樓、一樓，一改往日騎摩托外去偵查辦案的習(xí)慣，大步穿越分局機關(guān)大院，興沖沖地上街，迅速來到享譽海內(nèi)外的繁華商業(yè)街五一大道，融入川流不息的人潮中。他自己感覺到此時觀察人的眼光相比平時明顯多了幾分犀利、敏銳與自信。這源自全局321名同事對他的信任和鼓勵。他短短3分鐘的競爭演講，4次獲得全場暴風(fēng)驟雨般的掌聲。雖然投票計分要等到散會后統(tǒng)計公布，也就是說競爭結(jié)果暫時未出來，但會場上的掌聲足以讓他吃了顆定心丸。他想他應(yīng)該穩(wěn)cao勝券，繼續(xù)留任刑警大隊長一職不會有一絲一毫問題。他心里本來就涌動一股從未有過的暖流，加上秋日中午的陽光灑滿他身上的每個部位，他更是如沐春風(fēng)，如駕祥云。此時，他像獵人睜大一雙鷹一般的眼睛，沿五一大道東段尋覓獵物。因為他心里早已裝著從社會傳聞中獲取的重要信息：

    有多個老年男人在五一大道上遭遇美若桃花天仙的女子拍肩，吹氣，然后就不由自主地被帶走，等到意識清醒過來，不是捶胸頓足，就是號啕痛哭，甚至要跳樓、投江、服毒。但奇怪的是全市范圍內(nèi)不見一個受害人主動到公安機關(guān)報案。一段時間以來，整座古城里的人幾乎都在談?wù)撨@種怪現(xiàn)象，甚至到了攪得人心惶惶的地步。隨著社會各界對此類怪現(xiàn)象的關(guān)注度日益增大，沈惠民和隊友們肩上的壓力也時刻在加重。他們對此類現(xiàn)象高度關(guān)注和重視，化裝四處偵查，苦苦尋覓線索，好不容易找到兩個曾經(jīng)被美女拍肩、吹氣的當(dāng)事人，他倆卻都一口否認，都說不曾經(jīng)歷過那樣的事，都說從未見到過什么桃花般艷麗的美女。然而傳聞則有增無減，傳說中的人和事完全像真的一樣，有頭有尾，有起有落，有根有葉，有花有果，有鼻子有眼睛，但就是無姓無名，無住無址，無影無蹤，像風(fēng)吹過一般，讓人有所感覺，可就是抓不住，撈不著。沈惠民憑借從警幾十年的經(jīng)驗判斷，無風(fēng)不起浪，有風(fēng)浪三丈。這種現(xiàn)象背后隱藏著深層次的原因。他決心查個水落石出。于是，他每天喬裝改扮成不同的面孔，潛入五一大道偵查。

    半個月過去了，他仍無斬獲，心里非常著急。這除了盡快消除市民的惶恐感外，還有一個更加直接的責(zé)任，那就是世界500強企業(yè)的絕大部分老板即將會聚長沙舉行高峰論壇，屆時國內(nèi)的政要、商賈，大款、名流，都將蒞臨。據(jù)掌握的可靠情報，國內(nèi)各地三教九流中的頂尖級高手也正在向長沙聚集。近年來，這些高手們視各地舉辦的重大活動為發(fā)財?shù)拇蠛脮r機，活動規(guī)格越高，來的高手越多。沈惠民不僅不想讓他們的發(fā)財夢在長沙變?yōu)楝F(xiàn)實，而且決心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確保會議代表開心地來，高興地去。所以，今天局里的競爭演講會議一散，他就立即投入了喬裝偵查工作。

    當(dāng)他第三次從長島飯店附近的那個宿舍區(qū)經(jīng)過時，看見一個“眼鏡長者”從院門里走出，迎面與一個年輕美女相遇。兩人目光對視，欲言又止。美女對老人一笑，老人驚悚地連連后退；美女又對老人一笑，老人渾身發(fā)抖；美女再對老人一笑，老人“哇”的一聲往后倒。美女不但不伸手幫扶，反而盯著“眼鏡長者”發(fā)出怪異的笑聲。

    幸虧沈惠民與門衛(wèi)同時上前扶起“眼鏡長者”，他才幸免倒地受傷。此時，只見“眼鏡長者”渾身虛汗淋漓，口里直喘粗氣。沈惠民探問原因，其一言不發(fā)。門衛(wèi)對他說，您老平時身體很好的嘛！今天哪里不舒服？要不要送您去醫(yī)院？“眼鏡長者”連連搖手，嘴里含含糊糊。

    沈惠民頓生警覺，他立刻想到這個微笑美女莫非就是傳聞中對老年男人“施放迷魂藥”的“桃花仙子”。他把“眼鏡長者”交給門衛(wèi)，趕緊去追那個微笑美女。為了防止被那個美女認出，他立即使出百變絕招中的一招。他前后望了一眼，趁人不注意，走到一棵樟樹背后，搖身一變，再次走上大街時，他竟成了一個長發(fā)披肩，風(fēng)韻猶存的中年女子。他朝著“三笑美女”離去的火車站方向?qū)ひ?，然而不見其蹤影。他向正在曉園公園圍墻外的花圃里拾垃圾的一個女子打聽，有沒有看見一個美貌女子從這里經(jīng)過。這女子依然全神貫注地拾起散落花圃中的紙屑、飲料瓶、塑料袋等，頭也不抬地指了指曉園公園門里。

    沈惠民沖進曉園公園西大門，對園區(qū)緊急搜索了一遍，沒見那個“三笑美女”的影子。曉園公園不大，假山亭閣，小橋流水，是長沙市區(qū)幾座資歷最老的公園中最袖珍的一個，一眼可以橫掃東西，穿透南北。此時園內(nèi)游人不多，沈惠民沒有在園內(nèi)停留，他從南門跨出，掃一眼公園圍墻外的大街，那個拾垃圾的女子不見了。他腦海里閃過一個問號，忽然覺得拾垃圾的女子就是“三笑美女”。他沒想到自己身為百變高手，此次竟然被“三笑美女”的化裝術(shù)給騙了。他退回公園門里，迅速一變，成為一個滿面紅光，雙眼矍鑠，腳步穩(wěn)健的白須長者。他分析“三笑美女”要想脫逃，十之八九潛入了人流如潮的火車站廣場。他要往那里尋找。

    突然，“咚咚咚”一串金屬落地的聲音在沈惠民腳下響起。一個瘦瘦高高的青年男子手上掉下一枚碩大的金戒指擋住了他的去路。那青年男子毫無察覺，徑直往前走了。沈惠民一怔，警惕地抬起頭，三個中年男子已經(jīng)橫在他面前，對他哈哈大笑地說：“老伯呀老伯！恭喜天上掉財寶。有福同享，見者有份，您老也應(yīng)該分一半給我們兄弟三人吧？千萬不能小氣喲！”

    不等沈惠民答話，這三個中年男子又發(fā)話了，要他老人家付給他們五千塊錢，這枚金戒指就是他老人家的了。

    沈惠民明白自己遇到了什么人。這是三個“殺豬”的高手，把他當(dāng)成了宰殺的對象。他既好笑，又慶幸。溜走了那個“三笑美女”，送上門四個打劫的男子，也算是一大收獲。他想老子如果不把這四個家伙逮住，那就是飯桶一個。他哈哈一笑，定睛細看，不禁暗吃一驚，不是冤家不聚頭。他認出面前三個中年男子個個都是他的老對手，集扒竊、搶劫、偷盜、詐騙于一身的秦有生、牛寶強、高凡成。他暗暗感嘆歲月無情，改變著每個人的形象。尤其是人到中年，體形體態(tài)發(fā)生著意想不到的變化。他印象中的秦有生、牛寶強、高凡成，還是第三次將他們送進監(jiān)獄時留下的，距今已有十二年了。眼前這三個人的體形不僅比原來有了變化，而且各自的手臂上、小腿上均布滿了細細密密的針眼?？磥聿坏歉`、搶劫、偷盜、詐騙未改，而且都還染上了毒癮。他像變戲法似的揮舞兩副手銬，將秦有生、牛寶強、高凡成銬成一串。他再去抓那個瘦高青年時，卻不見了蹤影。他無法抽身去追趕。三個被銬的家伙剛開始有點發(fā)懵，等醒過神來，發(fā)出的吼聲簡直嚇?biāo)廊恕?/br>
    “老家伙你算什么角色？跟老子們搞這一套，您是不想留在這世界上喝酒吃rou了是不是？”

    沈惠民摘下金邊眼鏡，嘴里發(fā)出的笑聲蓋過了他們的吼聲。他不急不慢地說：“你們真的是瞎了眼，幾十年的‘老朋友’都不認識？還有臉夸海口！跟我走！”

    三個被銬的中年男子盯著他，一時傻了眼，都在心里暗暗叫苦不迭：真是冤家路窄呀！

    沈惠民追問：“你們那個同伙叫什么名字？”

    三個中年男子用不屑的口氣回答：“游燦耀，他是飛毛腿，你休想抓到他。”

    沈惠民又問：“他是哪里人？”

    三個嫌疑人都在鼻孔里哼了一聲：“寧鄉(xiāng)。那么大一個縣，你還能找到他不成？”

    沈惠民說：“走著瞧！”他把他們帶到刑警大隊審訊室。他遺憾的不是跑掉了那瘦高個男青年，而是走掉了那個“三笑美女”，其價值很可能大于這三個老對手。

    沈惠民把三個老對手交給副大隊長符品仁，自己立即趕到“眼鏡長者”家，了解“三笑美女”的底細，好話說了幾籮筐，“眼鏡長者”仍然什么都不肯說。說著說著，“眼鏡長者”呵欠、眼淚、鼻涕一起來，身子在沙發(fā)上縮成了一團。沈惠民暗吃一驚，可憐“眼鏡長者”染上了毒癮。他與“眼鏡長者”的談話已經(jīng)無法進行下去。他無可奈何，但又不甘心空手而歸。他悄悄地走訪院子里的保安員、保潔員，得到線索：“眼鏡長者”家中曾發(fā)生入室搶劫案，但他沒有報案。沈惠民調(diào)閱小區(qū)大門口的監(jiān)控錄像，發(fā)現(xiàn)那個“三笑美女”曾經(jīng)從這道門里三進三出，進門時是空手，出門時則帶了包。他再次登門拜訪“眼鏡長者”，其還是千方百計回避，說他家里從未發(fā)生被劫案。沈惠民分析其中隱情，“眼鏡長者”是從高干位置上退下來的，有可能為了顧及名聲；有可能害怕報復(fù)；有可能擔(dān)心連鎖反應(yīng)，索性打落牙齒往肚里吞。那么“眼鏡長者”是如何染上毒癮的呢？沒有充足的證據(jù)，他無法追問。對“眼鏡長者”這種人，在沒有百分之百證據(jù)的前提下，問了也白問。他決定眼下不動聲色，從長計議，暗中觀察，探尋其毒品來源，興許能挖出一個大的毒品團伙。

    沈惠民雖然未從“眼鏡長者”嘴里得到有關(guān)“三笑美女”的線索，但他腦海里已經(jīng)刻下了那個“三笑美女”的一雙與眾不同的眼睛。他相信她在哪一天哪一刻也會像秦有生、牛寶強、高凡成這三個老對手一樣被他不經(jīng)意間撞上。那時，他再也不會讓她溜掉。

    他回到刑警大隊，和副大隊長符品仁、偵查員彭金山一道，對秦有生、牛寶強、高凡成展開訊問。三個家伙緘口不言，半點實情也不吐。符品仁幾次悄聲提醒他沒有挖出新的犯罪事實，24小時到了就要無條件放人。他則向主持全局工作的常務(wù)副局長武圣強匯報了詳情，申請延期留置到48小時。他的理由非常充分：秦有生、牛寶強、高凡成不僅公開敲詐，而且有吸毒嫌疑。武圣強副局長批準了他的延期留置報告。為安全起見，他把他們放進了銀橋看守所留置室。他打算用了晚餐，繼續(xù)與秦有生、牛寶強、高凡成過招。

    沈惠民和符品仁、彭金山跨出銀橋看守所大門，他的手機響起，一看是局黨委委員、政工秘書室主任董江湖打來的。他暗暗高興，一定是投票結(jié)果統(tǒng)計出來了，向他報告喜訊。他按下綠色鍵接聽，董江湖只字未提投票結(jié)果，只是說有事與他面談。他心里忐忑不安地朝局里趕去。這是他有生以來最難熬的一段時光，最難走的一段路程。他心里暗罵董江湖，當(dāng)個卵政工秘書室主任好像了不得，把什么事都搞得神神秘秘，只差要局里所有的民警都喊他做爹。沈惠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