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有百變之招,沒想到這個女人的變術
第九章 他有百變之招,沒想到這個女人的變術也不比他差 余非英的回答天衣無縫,態(tài)度也很老實。她自我感覺不錯。她對民警說:“你們把我關進拘留所,抓緊去辦別的案子吧!” 沈惠民說:“先不急,你帶我們去莫老板家走一趟。” 余非英要的就是這句話。她心里暗暗高興,但表面上顯得十分平靜。她點點頭說:“沈大隊長講的千真萬確,我是應該帶你們去見莫老板,要不然,你們怎么能相信我說的是真話呢?只有三人對六面,事情才講得清?!?/br> 沈惠民、符品仁、彭金山帶著余非英,駕駛一輛警車,沿湘江一大橋,跨越一水中分的橘子洲,從西向東飛馳。 風在刮,雨在下,橋下江水嘩嘩,橋上車輪呼呼。警車上很安靜,誰也沒說話。 沈惠民注意觀察余非英的情緒,除了從容自如,沒有一絲異樣的表現。這越發(fā)令他提高了防備。隱藏在草叢中的毒蛇發(fā)動襲擊之前,總是平靜得讓對手沒有絲毫察覺。自他第一眼見到余非英時,就覺得她不是個尋常女子。隨后的接觸中,他對她逐漸加深了這種印象。倘若是個循規(guī)蹈矩的人,怎么會動作嫻熟地往他后備箱里塞進兩萬元現金。特別是長達3個小時的訊問中,其嘴里翻來覆去就那么一點點內容。沈惠民揭開其真面目的心情十分迫切。他有種預感,這個女人很可能與國際毒梟鄔娜瑰有著內在的牽連。要想準確判斷余非英說的情況是真是假,只有將余非英帶到實地驗證才是最有效的辦法。 很顯然,余非英也知道她的這套伎倆瞞不過沈惠民他們的眼睛,沈惠民肯定會對她采取相應的對策。她做好了應對準備,同時相信有人會采取有效措施,營救她脫離險境。 警車飛越湘江,從瀏陽河廣場旁邊側身掉頭,駛入芙蓉路,加足馬力向南奔馳。二十分鐘后,警車告別車流滾滾的芙蓉路,來到了長沙火車南站。警車上的人相繼下車。 沈惠民對余非英問道:“你看看,莫老板的家在哪個地方?” 余非英說:“剛才坐在車上七轉八轉,我的腦殼都轉暈了。你莫著急,先讓我仔細看看?!?/br> 余非英帶著三位民警圍繞長沙火車南站左轉右轉,東指指,西點點,說是辨不清莫老板的家處在什么位置。三位民警心里冒火,但都忍著沒有發(fā)作。 沈惠民說:“只要你不分心走神,肯定能夠找到莫老板的家?!?/br> 余非英說:“這一棟棟高樓大廈相互沒得區(qū)別,都像水泥盒子,讓人越看越眼花繚亂?!?/br> 警車圍繞長沙火車南站附近的街巷穿行。 沈惠民對余非英說:“美女你睜大眼睛看仔細,莫老板究竟住在什么地方?” 余非英故作回憶狀地說:“那個地名中好像有個‘向’字什么的,也許是個‘蔣’字,也許是個‘江’字,反正我記得不太清楚了?!?/br> 沈惠民對長沙城里的地形了如指掌,他知道這一帶有個向東南居委會。他們指向那里。沈惠民押著余非英,在向東南居委會管轄范圍內逐棟逐樓的尋找,余非英總是搖頭,說這里不像,那里也不像。 沈惠民迫于無奈,只好打擾居委會主任。他感到欣慰的是居委會主任不但不嫌麻煩,而且盛情接待,熱心支持。她在自己管轄的范圍內逐戶搜索,始終找不出有莫老板那種特征的人。查暫住人口,也沒有發(fā)現關于莫老板的信息記載。 沈惠民又帶著余非英上路尋找。突然,余非英煞有介事地說:“我是坐1路公共汽車到的火車南站,你們讓我坐上1路公交車,我可能就搞清了方向,回憶得出具體位置?!?/br> 沈惠民知道她是找借口,給自己創(chuàng)造脫逃的機會。他想:你自作聰明,想耍弄老子??凑l輸誰贏。他對余非英說:“照你說的做吧!” 符品仁聽了這話,心情極其復雜。他悄悄望了余非英一眼,沒有說什么。 彭金山附在沈惠民耳邊提醒:“這可是步險棋啊!” 沈惠民也附在他耳邊說:“舍不得金彈子,打不到金鳳凰?!?/br> 彭金山的擔心不無道理,因為1路公共汽車行駛路線很長,穿過的地方很復雜,它從長沙火車站始發(fā),沿八一路、中山路西行,上湘江路,沿美麗的湘江風光帶南行,在西湖橋掉頭向東至南門口,終點站是長沙火車南站。整個行程中間什么事都有可能發(fā)生。既然沈惠民已經作出了決定,彭金山只能服從。他們將警車停在南門口等候。 1路公共汽車快速駛了過來,離站臺數十米減速,緩緩停了下來。沈惠民和彭金山一前一后,押著余非英上車,夾在擠滿了乘客的車廂里。沈惠民暗暗提醒自己,看住這個神秘女子,絕不能讓她溜掉。他發(fā)現余非英的兩只眼睛轉個不停,他有幾分不踏實。為了萬無一失,他悄悄摘下腰間的銬子,將自己的右手與余非英的左手銬在了一起。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余非英一點反應都沒有,表情仍如此前。 公共汽車往前行進,停站,下去幾個乘客,上來幾個乘客,又接著行駛。沈惠民低聲問:“這1路公共汽車你也坐了,該分辨出具體位置了吧?” 沒有回音。 公共汽車行進到了一個新的站點,到站的乘客爭先恐后下車,沈惠民險些被帶出了車廂,只聽夾在車門口的一個雙眼皮高鼻梁的美貌女子發(fā)出尖叫:“哎喲!我這手是怎么啦?” 沈惠民不禁驚出一身冷汗,他的右手竟然與這個雙眼皮高鼻梁的美貌女子的左手銬在了一起,則不見了余非英的蹤影。他不可思議。這事是怎么發(fā)生的,他一點感覺都沒有。他有百變之招,沒想到余非英這個女人的變術并不比他差,從某種角度來看甚至比他還厲害。 這時,車廂內外亂作一團。彭金山鉆出車門,兩頭追趕,不見余非英的蹤影。他返回車廂,從車頭到車尾搜索了一遍,也不見余非英的影子。那個美貌女子好看的臉氣得有幾分鐵青,顫抖著聲音質問沈惠民:“虧你還是警察!這不是耍流氓嗎?” 沈惠民一邊打開手銬,一邊向她賠不是。 所幸這個雙眼皮高鼻梁的美貌女子還算通情達理,她聽了沈惠民的道歉,臉上立刻由陰轉晴,瀟灑地拍拍沈惠民的肩膀道:“看你這樣子,聽你這話語,是個老實本分的警察,的確不像耍流氓的人。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你我之間,就當什么事情也沒有發(fā)生過。老警察!我原諒你啦!拜拜!” 滿車廂的人都被她說笑了。 沈惠民、彭金山也笑了,是一種刻骨銘心的苦笑。 他倆回到警車上。沈惠民感到很沮喪。符品仁盯著他故意問:“你看下一步該怎么做呢?” 沈惠民說:“還是再找找吧!只有找到莫老板的家,才能查明事情真相?!?/br> 符品仁說:“嫌疑人都跑了,還有查下去的必要嗎?” 沉惠民說:“正因如此,越發(fā)要抓緊深挖深查。這個女人肯定是個老手?!?/br> 他們繼續(xù)尋找莫老板的家。警車穿街過巷。風雨中的長沙古城,不減往日的熱鬧與喧囂。幾乎每條街、每道巷,都布滿了發(fā)廊、沐浴房、按摩院、洗腳城、酒吧、網吧,等等。專營口味蝦的小店幾乎遍地皆是。這類小店取名也很有意思,圍繞著湖南人離不了的辣,顛來倒去,“辣再辣”、“辣又辣”、“辣還辣”、“辣得狠”、“狠狠辣”、“辣狠狠”、“怕不辣”、“辣怕不”,大同小異。這些冠名“辣”的口味蝦小店生意火暴,食客以青年男女為主,很多是駕著小車而來。街道兩旁、人行道上,凡是能擺放汽車的空間,全部被占領。他們或三五個,或七八個,在露天地里圍成一桌,用手抓起一只只被辣椒浸得通紅的口味蝦,咬一口,喝一口酒,彼此間的交流由低到高,最后形成呼天搶地的高潮,幾乎鬧翻了整個古城。 沈惠民他們的警車艱難地從這些小店中間穿過,不時有居民從附近的樓房里沖出,攔在車頭前面,訴說被鬧騰的痛苦,強烈要求整頓市容市貌,規(guī)范食客的行為舉止。沈惠民他們一方面耐心解釋,這是城管隊分管的工作,不在他們刑警的職責范圍之內,一方面慎重承諾,定會將這些情況向上級反應。 警車以長沙火車南站為軸心,轉遍了古城的南部地區(qū),終于找到了莫老板居住的那片居民住宅群。它位于湘江東岸,天心閣南側,火柴盒式的樓房,一棟連一棟,形成大片規(guī)模。每棟樓房的外觀沒有明顯區(qū)別,不是經常出入這里的人,要準確地找到哪一棟是件吃力的事情。 三位民警終于找到了余非英說的四棟一門一樓。他們下車,上門拜訪,結果房主不姓莫。門里門外的人都感到莫名其妙。 三位民警正欲重新尋找,被關上的房門重新拉開。房主看見他們身穿警服,仿佛恍然大悟,一下變得熱情起來,說:“住在三棟一門一樓的那戶主人姓莫,個體老板,家里好像出了點事。你們要找的可能是他?!?/br> 沈惠民、符品仁、彭金山直奔三棟一門一樓。 他們走進莫老板家,沒想到室內圍了很多人,正七嘴八舌,說個不停??匆娙幻窬哌M來,都主動地讓出了客廳中間的地方。 沈惠民對所有在場的人說:“大家好!我們是藍天公安分局刑警大隊的警察。我姓沈,這是我的兩個同事,一個姓符,一個姓彭。莫老板家里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你們中間誰最了解,請如實提供信息?!?/br> 這時,里屋傳出哭泣聲。 沈惠民、符品仁、彭金山走進里屋,只見一位中年女子坐在床沿,面朝躺在床上的男子掉眼淚。中年女子旁邊有位十來歲的小男孩連聲呼喊:“爸爸!你這是怎么啦?你要醒來呀!” 沈惠民面對此情此景,心里明白:果然余非英非等閑之人。她在莫老板家實施了麻醉搶劫。莫老板吃了麻醉藥,躺在床上不省人事。他掃視四周,莫家的桌子、箱子、衣柜、保險柜均被撬開,各種什物翻得亂七八糟,扔得滿屋都是。一把扭曲變形的菜刀擱在桌面上。沈惠民向女主人了解發(fā)案時的情況。女主人說自己是一個多鐘頭前回家的,除了看到現場情況,別的什么也不知道。沈惠民對女主人輕聲問:“你有沒有發(fā)現犯罪嫌疑人?” 女主人連連搖頭。 由于現場已被破壞,加之犯罪分子作案老道、狡猾,沒有留下指紋、腳印,沈惠民他們沒有提取到任何有價值的痕跡物證。沈惠民意識到:眼前這起入室麻醉搶劫案,與長沙市曾經發(fā)生的數起特大入室麻醉搶劫案有著直接的內在聯系?做刑警的時間長了,對世間的萬事萬物都會有種自然而然的反應。他想,近幾年來,一起接一起發(fā)生的特大入室麻醉搶劫案一直懸而未破,甚至連一點有價值的線索也沒有。各種議論、猜測、恐懼,蔓延全城的每一個角落,鬧得人心惶惶。有的說是狐貍精專迷那些有錢的男人,來無影,去無蹤。有的說是天上的仙女下到人間,懲罰那些錢財來路不明的男子,而且警告這些男子不許聲張,不然就要加倍懲罰。正因為如此,那些破財的男子都不敢報案,只能打落牙齒往肚子里吞。這樣就形成了一條惡性循環(huán)鏈。莫老板家發(fā)生的事,如同水下冰山浮出一角,對偵破特大系列入室麻醉搶劫案將起到積極的作用,但也應該清醒地看到其艱難性。他責怪自己沒有看牢余非英,讓她跑掉了。如何再次抓住余非英,是偵破特大系列入室麻醉搶劫案的關鍵。此時,沈惠民心情沉重,肩上好像壓著一座大山的感覺。雖然莫老板找到了,余非英的真實面目進一步顯露了,但由于自己指揮失誤,卻讓余非英逃跑了。這完全是他的責任,他深感愧疚。 沈惠民、符品仁、彭金山一路默默無語地回到藍天公安分局刑警大隊。不等沈惠民開口,符品仁就以不容商量的口吻宣布:“時間不早了,如果繼續(xù)瞎轉下去,把大家累倒了,刑警大隊就癱瘓了。有天大的事也等到天明了再說吧。都該回家休息了?!?/br> 說完他拂袖而去。 彭金山看了沈惠民一眼,也跟著走出了辦公室。 沈惠民沒有走,他翻看余非英留下的口供。 彭金山追到樓下,他想勸說符品仁不要因為職位競爭,與沈惠民傷了多年同志間的和氣。符品仁走出樓梯就不見了人影,彭金山只好立刻打了回轉,快步來到沈惠民身邊。他說:“我看余非英這個女子不會走遠,我們趕緊想辦法追?!?/br> 沈惠民贊成地點點頭說:“眼前這種時候,采取釣的辦法,恐怕比追更奏效?!?/br> 彭金山問:“釣?怎么釣?” 沈惠民說了他的想法。 彭金山連聲說好。 于是,他倆化裝成老年富豪模樣,分頭來到湘江一大橋東橋頭底下,不急不忙地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不斷地有女子主動與他倆搭訕。因為不是他倆要釣的魚,便不想與她們多說,以免浪費時間。沒想到有位膽大的女子竟攔住沈惠民問道:“不知道帥哥對什么樣的女人才會感興趣?” 沈惠民為了不暴露身份,反問:“不知道美女你對什么樣的男人感興趣?” 女子不假思索地回答:“財大,器粗?!彼⑶也灰啦火埖匾蚧菝窕卮鹚奶釂?。她說:“帥哥你問我的問題我如實回答了。我問你的問題你也該如實回答呀!” 沈惠民只得回答:“有容,奶大?!?/br> 女子纏住他說:“我完全具備這些條件,難道你不要我嗎?” 沈惠民為了盡快擺脫這個女人,一邊塞給她50元錢,一邊對她說:“對不起!我今天有點累了,明天你我在這里見?!?/br> 此刻已是凌晨3時許,玩累了的男男女女像退潮的江水開始漸漸散去。這個女人也許累了,也許輕松得了50元額外收入知足了,揮揮手,轉身消失在夜色里。沈惠民、彭金山用盡了各種辦法,始終沒有把余非英釣出來。 他倆商量了一下,覺得還是從長計議,先回家休息。 沈惠民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橘子洲頭。他沒有急于回家,而是習慣性地走到了橘子洲頭的頂端。他面對湘江,放眼四顧,整個橘子洲籠罩在nongnong的夜霧中,西岸的岳麓山,東岸的長沙城,都顯得若有若無。經歷了種種波折和煎熬后,他對眼前的大千世界仿佛有了更新的認識。他看看四周無人,脫掉衣服,光著赤膊,先是倒立著行走了一陣,接著連連翻起了跟頭。他恨不能借此倒出心中所有的苦水。這是他多年養(yǎng)成的習慣,凡遇到高興事、苦惱事,他都要躲在不被人注意的地方,倒立著行走,連續(xù)不斷地翻幾十個、上百個跟頭。黑夜中,他究竟翻了多少個跟頭,心里沒有數,他感覺到手和腳都有點酸了,渾身大汗淋漓,嗓子干燥冒煙,他才停了下來。他提著衣服,光著膀子,回到家中。妻子柳潤美已經入睡。他沒有驚醒妻子,倒頭睡下。他眼睛是閉了,可一直無法入睡。他從窗外的風聲和江上的流水聲判斷,離天亮應該不會太遠了。他輕輕悄悄起床,再次來到橘子洲頭,先是翻跟頭,接著倒立著行走。他記不清翻了多少個跟頭,也記不清倒立著行走了多少個圈。此時,他聽見橘子洲通向外界的路上傳來說話的聲音,他知道有游人來了。他不想讓別人看見他翻跟頭、倒立著行走。他都五十歲的人了,還像年輕小伙子那樣做這種事,別人會以為他神經不正常。他這樣想時,立刻覺得精疲力竭了。他趕緊停止倒立行走,擦干身上的汗水,往家里走去。 他欲開門進屋,打算強迫自己睡上一覺,對所有的事情一概不去想它,一概忘掉它。他還沒伸手,家門打開了。妻子柳潤美手捧一杯熱茶迎接他,四道目光遇到了一起。 不等沈惠民開口,柳潤美先開口說話了:“看你還像以往那樣埋頭做馬矣工啵?從古到今,吃虧的都是忠厚老實人。那些jian猾的人,雖說沒幾個得到好下場,身后留下罵名,但他們身前風光十足,享盡了榮華富貴。你本分一輩子,是個苦命的人。既然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你也不用多想了。安心睡一覺,多少年沒睡個安穩(wěn)覺了。我對你有句教導,你要時刻記在心里:只有身體是自己的。健康比什么都重要?!?/br> 他從妻子的話里明白,妻子對發(fā)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全都知道了。他難過地對妻子說:“沒想到年過半百的人了,不僅沒干出半點名堂,反而連飯碗都要丟了。真的對不起你和兒子?!?/br> 妻子堅定地搖頭,拉著他的手說:“自古忠臣多磨難。你的所作所為對得起天地良心。他們要你下崗,我不要你下崗。沒什么大不了的,你從此跟我一起收破爛,我就不相信你搞不到一碗飯?!?/br> 沈惠民兩只眼里澀澀的,如同湘江和橘子洲起了一層薄薄的霧。他不知對妻子說點什么好。妻子又抓著他的手對他說:“你哪怕是不當民警了,還是要像當年沒有當民警時那樣見了扒手和壞人就抓。別人不幫你,我?guī)湍?!?/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