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純鈞對秦元君信心滿滿,在旁笑瞇瞇地勸道:“姑娘不必擔心,以表少爺?shù)膶嵙?,定能拿下個頭名回來。難道姑娘忘了,表少爺在監(jiān)學(xué)中,一直拿的是優(yōu),就連巨闕也曾說過,從未有人超過表少爺。就連咱家比他大兩年的大少爺,偶爾也會考一次兩次的中呢?!?/br> 純鈞心中想道,若秦元君得中舉人,且在京師拿到頭名,其身份方能水漲船高。即便一時半會配不上郡主之尊的溫良辰,卻也算是前進了一大步。 只要秦元君有機會娶得溫良辰,那她是否也有機會…… 想到他矯健的身姿,純鈞便忍不住臉頰發(fā)燙。 “你說的對,倒是我庸人自擾了?!睖亓汲矫夹奈樱芸烀蜃煲恍?。 時勢造英雄,即便如今京都暗流涌動,亂象叢生,但是,她應(yīng)該相信秦元君,相信他有辦法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 “派人前去桂榜外盯著,一有消息便前來西山圍場告知于我,不得有任何耽擱?!?/br> 本次貴女們聚會秋游之處,設(shè)在西山圍場附近的山坡,自大齊國以來,此處便已是最大的圍場,歷經(jīng)百年變遷,國破家亡,戰(zhàn)后重塑,京都已改頭換面多次,但是,此地依然屹立如昨日。 或許,唯有不牽扯入人心和*的東西,才能夠保存最久最遠。 溫良辰落下馬車,遠遠眺望,甚至還能望見前朝西山大營遺址。因西山大營植被覆蓋較少,在西山圍場萬木蔥蘢的對比下,那一頭荒涼卻不失恢弘大氣的平臺,倒顯得格外明顯。當然,若是再往西邊去,便是貴族們的屬地,其中,公主府的御賜莊子便在其中。 想到自己曾在圍場外圍救下秦元君,溫良辰心中便是一動。 溫良冬此時也下了馬車,站在溫良辰旁邊,望向遠方被攔腰斬斷的半山,不禁感慨道:“可惜太.祖皇帝將西山大營封存,否則,我還真想進去瞧瞧呢?!?/br> 曾經(jīng)的西山大營,創(chuàng)造過兩代女子都軍的輝煌。首當其沖的,便是齊國開國女將羅紅夜,以一己之力打得羯部人不敢犯關(guān),后羯部重新崛起,一統(tǒng)西北;羅紅夜后人羅家姐妹羅慕英、羅慕玉,與一干將帥救齊國于危亡。 如此之多的勇敢女子,雖在歷史洪流中上曇花一現(xiàn),宛若流星劃過,卻璀璨如明珠。 后來,西北局面又發(fā)生變化,五大族自西方遷入,將羯人逼入關(guān)內(nèi),大量羯人與中原人聯(lián)姻,西北血液混淆,齊國后期*叢生,終于在揭竿起義中覆滅,不過有趣的是,最后勝利的卻是羯人王室與羅家的共同血脈——秦氏。 曾經(jīng)保衛(wèi)齊國的百年將族,最后卻以這一種方式,在硝煙中浴火新生,抵抗西北五族蠻人,重建中原王朝基業(yè)。 “有道是白駒過隙,斗轉(zhuǎn)星移,即便太.祖皇帝的先人羅紅夜,再如何百戰(zhàn)百勝,所領(lǐng)的驍勇之師,卻終究埋于黃土之下?!睖亓汲叫闹懈锌f千,目光沉靜,象征羯人血脈深色綠眸隱隱發(fā)泛光,帶著幾分躍躍興奮之色。 溫良冬笑了笑,眨眨眼道:“我沒見過陛下的其他子女,只認識你罷了。你身上總有一股與生俱來的氣勢,怎么說呢……看起來,便不像是安于宅內(nèi)的主母,你理該屬于更廣闊之處。可惜你是如今為女子之身,若你身為男子,興許能重振溫家,大放異彩?!?/br> “女子同樣能出人頭地,只是道路相較男子來說,愈加艱難罷了?!睖亓汲捷p輕挑眉,心中有些訝異,她尚且不知自己未來道路如何,但她堅信,總有機會在前方等待著她。 秦氏有一半來源于游牧民族,這也是為何她身體資質(zhì)佳的原因,曾經(jīng)大越的太.祖皇帝,弓馬騎射樣樣皆通,親自騎馬上陣殺敵,也屬常事。 “別問我為何知道,我從小便覺得,你和我們不一樣?!睖亓级⑽?cè)身,手臂高高抬起,指向遠方營地平臺上,正中央處的一桿飽經(jīng)風霜的大旗。 這桿代表主將的大旗,應(yīng)該是后來太.祖皇帝為紀念祖上,尋人仿制而成,但是,在那悠悠青色天穹下,那桿旗筆挺如松,雖孤獨蕭索,卻百折不撓,仿佛有一股與生俱來,與天地抗爭的毅力。 溫良冬側(cè)著頭,朝溫良辰微微一笑道:“我覺得,你和她們,才是一樣的?!?/br> 她用的是“她們”,而不是“他們”。 溫良辰緊緊抿唇,看著那蕭索之景,似乎從它們身上能看見當年的波瀾壯闊,英雄豪情,她垂首默然不語,覺得在歷史命盤這龐然大物面前,無論任何人,都是渺小至極。 但是,任命運之線如何cao控于她,她依舊不會放手。 秦元君,他也不會放棄。 “兩位meimei竟然比我們早到,身子可有乏了,且進去休息罷?!奔驹奇I(lǐng)著幾位姑娘,一路笑談著從不遠處過來。 溫良辰才站立一會兒,不覺得如何勞累,溫良冬卻是有些不舒坦,嚷嚷道:“季jiejie,難不成休息之處在圍場外頭的茶舍?那里距離太遠,我們可不想去,倒時候怕錯過好戲。” 經(jīng)歷過兩個月的緩沖,溫良冬似乎比從前好不少,平時話也逐漸多了起來,但是,至于見到衛(wèi)定放之后,她的情緒是否會發(fā)生變化,那便是未可知之數(shù)了。 “你怕錯過什么?今后有的是機會,還怕少了玩兒不成?!奔驹奇笃鹄C帕,笑容滿面地道。 溫良辰微微瞇眼,撅嘴調(diào)笑起來:“季jiejie說的對,今后咱們兩家是親家,來往間的確有不少機會?!?/br> 季云姝不久后便要與秦宸佑成親,和親王府與溫府有溫駙馬相連,季云姝與她們自然是親戚。 “……你個狹促鬼,我不與你說了!”季云姝面露慍色,輕輕跺跺腳,害羞似的逃開了。 各家姑娘們陸陸續(xù)續(xù)到了,但是,大多數(shù)為文官家中的姑娘。姑娘們聚在一團嘰嘰喳喳,現(xiàn)場雖瞧著混亂,卻依然有一定的規(guī)律和站位。其中,以太后、皇后娘家曹家和世代書香的季家兩家為首,各家姑娘們圍著兩府的貴女站,溫府近年已有崛起之勢,不因參與姑娘來得少便輸了陣,光溫良辰往那盈盈一站,便無人膽敢輕視,身邊稀稀拉拉,還是聚上了不少的人。 文官家族和武官家族姑娘們來往不密,這次居然也有四家出席作為代表。衛(wèi)武昌侯家沒有嫡女,因此,代表前來的是衛(wèi)家的表小姐,其余幾家武官家族,皆為朝廷中流重臣。 溫良冬拉著溫良辰的手,小心翼翼地嘟噥道:“早知道將二jiejie一道叫過來,咱們二人勢單力薄啊?!?/br> 文官家什么不多,就是姑娘家多,尤其是那敦郡王府上,姑娘居然有七位,曹家也不輸于敦郡王府,加上大姑娘曹其妙,到場一共有五位之多。 隨著秋游的隊伍逐漸壯大,圍場內(nèi)鶯鶯燕燕,一片熱鬧。 “今日沒幾家王府和侯府到來,除去和親王府之外,唯一一家長興侯,最近因季聞達所施為的吏治整頓,落馬不少與其相關(guān)的官員,二jiejie必定沒甚興趣?!睖亓汲焦雌鹱旖切Φ?。 敦郡王府的嫡長子秦峰,可是京都出了名的浪蕩子,那一次賞花會上,他在曹其妙畫上寫下一首艷詩,如今臭名昭著,聲名狼藉,溫良夏再不濟,也不會去招惹他這號人。 “好罷?!睖亓级仄擦似沧?,神色有些許不自然。 不過,片刻后她便打起了精神,一名姑娘朝著人群稀疏另外一邊,興奮地叫了起來:“大家快看,公子哥們騎馬過來啦!” 青草遍地的山坡之上,傳來一陣達達的馬蹄之聲,還夾雜著兒郎們歡快的呼喝之聲,就連溫良辰所站之處,都能感覺到馬兒奔騰所帶來的震動。不過片刻,草地上便出現(xiàn)他們的身影,只見諸人身穿錦衣華裳,騎高頭駿馬而來,因為來者眾多,甚至還能瞧見他們在陽光下腰帶寶石和劍鞘刺眼的反光。 因為這次秋游還有各家姑娘們,男子們?yōu)檎故咀陨砭康鸟R術(shù),特地放快馬速,往此處飛奔而來,還有人故意炫耀馬技,弄得是花樣翻飛,不過,諸人都抱著最先到達的目的——去爭搶那最快的頭名。 不過,即便后面部隊如何來勢洶洶,最首位的依然只有一人。 那人一身玄色緊衣,騎著標準的黑色駿馬,在碧天白云下,馳騁奔騰,雄姿英發(fā),快如一道閃電。 幾乎是只有片刻,眾姑娘家便瞧見他的身形。 溫良辰心中一咯噔,急忙轉(zhuǎn)頭去瞥溫良冬的神色。 溫良冬似乎也認出了衛(wèi)定放,幾乎只有三瞬,她便呼吸緊蹙,面紅如霞。 將溫良辰急得滿頭大汗,心道,萬一衛(wèi)定放不開竅,一意孤行想要退婚,這該如何是好?。?/br> “那位可是衛(wèi)家衛(wèi)大公子?”旁邊有一名姑娘道。 另一名貴女捂著帕子笑了起來,柔柔弱弱的聲音中,帶著一股明顯的嬌羞之意:“是啊,聽說衛(wèi)將軍將他送去西北三年,不久前才回到京都。我本以為西北荒蕪凋敝,破敗不堪,不如京都人杰地靈,沒想到衛(wèi)大公子卻生得如此俊朗不凡。” 溫良辰在心底翻了個白眼,什么荒蕪破敗,意思不就是西北鳥不拉屎? 溫良冬鼻尖全是汗,她將帕子捏得更緊了,溫良辰往右邁了一步,虛托起她的手肘,以免她待會給看暈過去。 聽見姑娘家們激動的呼聲,向來人來瘋衛(wèi)定放愈發(fā)興奮,他一會飛身站在馬上,一會兒又側(cè)翻一個花樣兒,將自己藏在馬腹下,期間驚險連連,看得貴女們一驚一乍,不自覺地跟著的馬術(shù)動作尖叫吶喊,直到后面的公子們追上來,衛(wèi)定放這才翻身正坐上去,朝人群處看了一眼,再往終點處疾奔而去。 溫良辰腦袋一痛,方才衛(wèi)定放那不死心的眼神,明明是遞給她的,誰知旁邊的溫良冬卻誤會了,愈發(fā)不能自拔,連眼神都開始迷離起來。 “四jiejie,我看你站得有些不穩(wěn),不如去附近休息片刻?!睖亓汲睫D(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小聲提議道。 溫良冬明顯心不在焉,她飄飄然地應(yīng)了一句,精神恍惚地任由溫良辰拉走。 “哎?!睖亓汲桨欀碱^,悄聲嘆了口氣。 溫良辰朝純鈞使了個眼色,純鈞立即向不遠處的丫鬟打了個手勢,那位丫鬟點點頭,旋即飛快地鉆進人群中,再也瞧不見任何蹤影。 作者有話要說:成績差的再離!譜!我!也!要!寫!完!這!本!書! 堅決不砍大綱!?。。。。?! 話說羅紅夜是齊國的開國女將,下本書就寫她。。。 羅家兩姐妹花是齊國后期名將,我的《男2請留步!》一書中的主角。。 正好拿過來引用一下~~~ ☆、第69章 意外禍 在許久之前,溫良辰便與衛(wèi)定放約好,讓他在秋游之日私下與溫良冬見面,無論事情是否會發(fā)生變故,但是,溫良辰總算將這茬給送了出去。 即便她想幫助溫良冬,但是,溫良辰依然忐忑,不知衛(wèi)定放打算如何澄明? 令人放心的是,她已與衛(wèi)定放約法三章,最為重要的是,不得抖出她與他之間的誤會,更不能將她貿(mào)然拉下水,傷害姐妹之間的感情。 溫良冬跟在溫良辰的身后,進入附近的一片樹林休憩。西山圍場有山有水,景色繁雜不一,一般說來,姑娘們騎馬或步行賞景,大多會選擇南面熱門的景致,而溫良辰所選擇的這片樹林,乃是最為清雅安靜之地,平素無人問津。 溫良辰嗑了幾顆瓜子兒,覺得時間不多,便道:“四jiejie,我想去草地中騎馬,不如你此處休息,如何?” 聽見“騎馬”二字,溫良冬眼睛一亮。 溫良冬撐住雙手,順勢站起身來,誰知她腳下一軟,連帶著身體都輕輕搖了兩下。原來,是她方才太緊張,折騰得全身都沒了力氣。 溫良辰狡黠一笑,早知她會如此。 “四jiejie等我片刻,稍后我便回來?!睖亓汲接鹕?,朝她眨眨眼,“我讓丫鬟們拿來點心干果,四jiejie先嘗嘗,待恢復(fù)些力氣,咱們再一道出去頑”。 溫良冬愣了下,自知自己的狀態(tài)不佳,便頷首答應(yīng)下來。 溫良辰離去之后,丫鬟們已從馬車返回,給溫良冬送來熱茶和點心。 丫鬟們端著托盤來來往往,將整張石桌子擺得滿滿的,其中,還有公主府特制的桂花蜜糕,都是溫良冬平日愛吃的。 純鈞跟在溫良辰身后退了出來,直到瞧不見樹林中溫良冬的身影,她才出聲道:“姑娘,咱們當真不過去么?萬一那衛(wèi)公子胡說八道,將咱們給供出來,這該如何是好?” 溫良辰腳步一頓,微微訝異道:“你近日倒長進不少,竟考慮得如此周全?!?/br> 純鈞垂頭抿抿嘴,小聲道:“奴婢不如魚腸jiejie聰明,姑娘不嫌棄,已經(jīng)是奴婢的福分了?!?/br> “你放心,衛(wèi)公子此人行事雖魯莽,但卻是條守信的漢子,不會輕易撕毀承諾?!睖亓汲娇聪驑淞謴闹?,神色間依然有幾分擔憂。 她不擔心衛(wèi)定放會如何,她擔心的是……溫良冬。 正當溫良辰思索之際,身后忽地傳來腳步聲,她以為是衛(wèi)定放前來,誰知一轉(zhuǎn)過身,便瞧見翩然而至的秦元君。 他在國子監(jiān)讀書,時常著書生儒衫,今日換成貴族公子哥所穿的常服,一身圓領(lǐng)窄袖白衫,腰懸墨色云紋腰帶,雖然簡單大方,卻自成一派難以言狀的貴氣,倒讓人眼前一亮。 溫良辰視線下移,只見自己繡的那個鵝黃色香囊,懸掛在他腰間的玉佩之旁。因為香囊的緣故,她這才注意到那枚青玉佩…… 溫良辰微微蹙眉,這玉佩似乎在何處見過,只是記不大清了。 秦元君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溫和地笑道:“良辰,你想甚么如此出神?” “你為何會過來此處?今日可是放榜之日?!睖亓汲秸UQ?,驚訝地說道。秦元君出現(xiàn)在西山圍場,實在是太出人意料。 秦元君往后退上一步,直視她的眼睛,道:“難不成守在桂榜旁,便能上榜了不成?我知道了,那孫山定是出去玩耍,這才不巧地落榜?!?/br> 溫良辰噗嗤一笑。 即便他說得再如何輕松,表情再如何自然,溫良辰卻也瞧見他眼底偶然閃過的憂色。 “你……我相信你能中?!睖亓汲狡财沧斓溃睦镉行┎皇亲涛?。 秦元君站直身子,從容地笑道:“那是自然。此次經(jīng)義題被我押中,考前三日之時,我恰好曾與夫子討論梳理此題。第二場中,詔、判、表、誥,我皆如流作答。并且,我手中有今年秋闈者考試者的名單,在一個月前,我便已掌握他們的才學(xué)水準,我相信,若未出現(xiàn)變故,我定能獲得頭名?!?/br> 變故? 溫良辰心中暗道,秦元君準備得萬無一失,怎會有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