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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崩原亂在線閱讀 - 第35節(jié)

第35節(jié)

    ☆、九十、有些人你永遠(yuǎn)不必等

    月色下,這神秘的冷艷女子肌膚雪白,一眼看去只覺得極美極麗,她五官精致如美玉雕琢,看不到半點(diǎn)瑕疵之處,如同皓皓明月一般,神姿豐秀,明明身為女子,卻罕見地生著一雙筆直修長的劍眉,斜飛入鬢,雙眸波光閃動之間,仿佛星河流轉(zhuǎn)輕躍著點(diǎn)點(diǎn)光色,雖然不見嫵媚,若是細(xì)細(xì)看去,甚至還會發(fā)現(xiàn)她眉目以及臉部的輪廓如刀削一樣清晰分明,頗有雍容之姿,當(dāng)真是絕代佳人,但這女子偏偏冷艷到極點(diǎn),周身一派凜然之氣,令人不敢心生邪念。

    此時這天人之姿的女子正面對著藏?zé)o真,那玉雕也似的臉上突然間流露出無限復(fù)雜的神情,那是怨恨、苦澀、悲傷、失落、悵惘、追憶以及無數(shù)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然而這所有的一切卻都只在這張玉容上出現(xiàn)了短短一剎那的工夫,隨即就銷匿在一片深沉無波的平靜之中。不過這女子美則美矣,卻決不會是妙齡少女,盡管她的肌膚依舊光潔白嫩,眼神依舊清澈,但無論是從哪里看,此女周身的氣派與風(fēng)度都是只有經(jīng)歷過歲月洗禮的人才會擁有的。

    這突然現(xiàn)身的神秘美人雙眸清澈,細(xì)細(xì)打量著藏?zé)o真,月色下,男子的存在就仿佛與自然融為了一體,又好象已經(jīng)脫離于物外一般,那種奇特的氣質(zhì)配上他俊逸的面孔,無法不吸引人的注意,女子黝黑清冷的眼睛里一點(diǎn)一點(diǎn)散布出暖色,那目光之中流露出毫不掩飾的欣賞之意,沒有任何人為的偽裝,輕然道:“……真郎,這么多年未見,你的修為越發(fā)深湛了,我能感覺到比起當(dāng)年,你的力量更加強(qiáng)大了,也許,你此生真的可以達(dá)到天人合一的境界?!?/br>
    藏?zé)o真顯然是與此女熟識,如今相對而視,時隔多年再次見面,歲月的流逝卻都不曾在兩人身上留下半點(diǎn)痕跡,依稀還是當(dāng)年風(fēng)華正茂的好兒女模樣,這時似乎是感應(yīng)到了藏?zé)o真此時心中的念頭,這神秘女子就向這邊徑直看了過來,兩人的眼神在空氣中毫無征兆地接觸到了一起,頓時彼此都是心有所思,藏?zé)o真表情平靜無波,而這女子卻是淺淺一揚(yáng)長眉,美麗的眼睛盯著藏?zé)o真,雪白的玉容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微笑,毫無疑問,如果師映川在這里的話,就會發(fā)現(xiàn)這個女子是自己平生所見除了燕亂云之外最出色的美女,他見過的出眾美女多得很,或如牡丹般艷麗華貴,或如罌粟般誘人深陷,形形□之態(tài)不在少數(shù),但如此驚才絕艷的卻只有此女,尤其是那通身的氣度,顧盼之間威勢十足,決不是那些纖纖弱質(zhì)的柔弱美女可以相提并論的,就見這女子眼波如冬湖之水,風(fēng)姿萬千,又似有多少復(fù)雜情感流露,她微微欠身,像普通女性那樣行了個萬福,剪裁合體的衣裙恰倒好處地托現(xiàn)出她胸脯直到小腹的完美弧度,包括圓潤的肩背曲線,女子嘴角微微輕挑,似久別重逢的喜悅,又似有著說不盡道不出的心事,她面上淡淡有幾分笑意,聲音卻是清冷的,不急不緩地說道:“我原本一直在瑤池仙地靜修,但前時,卻聽說了大周皇城發(fā)生的事情……真郎,你我真的是好久不見了。”

    那是近乎天籟一般清素的聲音,響在這靜謐的夜里,這聲音濃淡得宜,也只有這女子此刻冷艷過人的形象,纖秀的身姿,舉手投足之間的風(fēng)韻,才配得上這種有著特殊味道的聲音,只見她如此亭亭玉立拖曳著長裙的秀雋身姿,整個人那自內(nèi)而發(fā)的明利氣質(zhì),就不知會讓天下多少男子凜然驚艷,但顯然這里面不包括藏?zé)o真,他神情如常,素衣而立,眼中卻似有淡光微閃,纖塵不染,他一動也不動,頎長的身形似乎已經(jīng)與周圍的一切融為一體,徹底與自然相合,仿佛從一開始就一直如此,只心平氣和地開口道:“你我的確久已未見……陰怒蓮?!?/br>
    這名喚陰怒蓮的女子聽見藏?zé)o真口中說出自己的名字,明亮犀利的眼眸內(nèi)忽然就浮現(xiàn)出淡淡的情思之致,好似聚滿繁星,她靜靜品嘗著這股難以言說的心情,在眨眼間就仿佛穿越了無數(shù)風(fēng)花雪月,直到片刻之后,她才徹底平靜下來,那雙星辰一樣的美麗眼睛深深注視著不遠(yuǎn)處的藏?zé)o真,此時此刻,無論她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多少歲月的淘洗,身上披掛過多少耀眼的光環(huán),居于多么崇高的地位,卻在多年之后面對著這個男人的此刻,仍然生出了與當(dāng)年一模一樣的感覺,那是連心臟也為之劇烈跳動的感覺,如此深刻而強(qiáng)烈,根本不會因?yàn)闀r光的流逝而有半分褪色,依舊鮮明如初,哪怕她在瑤池仙地清修再久,這種感覺也沒有絲毫清減。

    但轉(zhuǎn)眼之間這種柔綿的心情便被她壓制下來,陰怒蓮肌膚瑩瑩,眼睛看著藏?zé)o真,此時周圍吹來一陣風(fēng),裹挾著許多散落的花瓣,風(fēng)中花香濃郁,陰怒蓮玉臂挽紗,長長的飄帶在風(fēng)中飛舞著,那些顏色不一的花瓣在距離她身周大概尺許的范圍時,就立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隔開,沒有一片可以靠近她的身體,統(tǒng)統(tǒng)如同柳絮般被風(fēng)帶走,月色下,這一抹曼妙的清影就仿佛月神臨世,陰怒蓮看著面色不喜不悲的藏?zé)o真,清美的雙眸之中就散發(fā)出了一絲復(fù)雜顏色,她耳際的幾縷秀發(fā)被風(fēng)吹動,如絲般纏綿繚繞,衣裙更是勾勒出身體纖美修長的弧線,一時間注目著身披青衣的男子,眸光有剎那間的輕微顫動,道:“是啊,很久沒有見過了,距離上一次見面,已經(jīng)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難得真郎居然還沒有徹底忘了昔日之妻。”

    她說著,一時忽然百感交集,半晌,才仿佛是在陳述著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一樣,語氣之間沒有流露出任何情緒起伏,微微挑眉道:“當(dāng)年我以為澹臺道齊死在你手上,卻沒有想到,他在事隔多年之后,竟然再次出現(xiàn)……真郎,你終究還是沒有舍得下手,你根本從始至終都沒有真正忘記過他,沒有真正斬?cái)嗄闩c澹臺道齊之間的糾葛?!?/br>
    陰怒蓮清涼的聲音落地可聞,她的聲音并不尖銳亢厲,聲調(diào)也平淡,然而語氣中卻隱隱有一股揮之不去的怨意,怎么聽都覺得有些奇怪,藏?zé)o真雙目深澈,其中卻透著一股難以形容的疏離味道,他并沒有說話,只是神色淡淡地站在原地,陰怒蓮明眸流轉(zhuǎn),面上的表情不柔和也不冷硬,她淡淡垂了一下睫毛,靈臺似乎清明了許多,說道:“……真郎,我苦苦等你這么多年,從年少之際就期盼著將來做你的妻子,可是一直等到年華逝去,也不曾為你披上大紅嫁衣,如今雖然紅顏如昨,但我,卻早已不再年輕了?!?/br>
    陰怒蓮頓了頓,忽然間抬手輕輕一撫發(fā)髻,舉動之間并非是小女子的嫵媚之態(tài),卻自有一番描繪不盡的颯爽風(fēng)姿,自內(nèi)而外散發(fā)著隱隱澎湃的氣勢,凜然不可侵犯,令人一方面為她的姿容風(fēng)度而傾倒,另一方面卻是從心底升起一股敬畏之意,她淡淡說道:“真郎,你我有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乃是自幼就訂下的親事,我是你藏家媳婦,是你未過門的妻子,這些,難不成我是說錯了么?而你,卻負(fù)我如斯?!?/br>
    因?yàn)檫@一句話,藏?zé)o真漆黑的瞳孔終于有了一點(diǎn)波動的痕跡,他看到自己面前的陰怒蓮秀足輕輕及地,體態(tài)輕盈無比,幾乎有隨風(fēng)而去之勢,但藏?zé)o真道心穩(wěn)固,萬事都難撼動他的心神,因此只是語氣如往常一般無驚無浪,道:“……不錯,你我確是自幼便訂下親事,但我一心只有大道之途,兒女情長于我而言,只是束縛阻礙而已,你又何必執(zhí)著如此?”

    他也不辯解什么,只是這樣淡淡說著,陰怒蓮聞言,臉上突然清冷笑容生出,宛如劍花四射,鏘然凜冽無比,就仿佛天生就是為了征服而存在,冷笑道:“果真如此么?真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倒也算是無話可說,然而你何曾真的一心求道,無欲無求?你與那澹臺道齊卿卿我我,日子過得好不愜意,你有沒有想過,作為你的未婚妻子,我陰怒蓮情何以堪!”

    陰怒蓮的反應(yīng)很是奇特,即使是說著這樣容易讓人情緒激動的話,她也仍然不失風(fēng)度,仿佛世間俗事無法讓她沾惹塵埃,可語氣中終究還是有著幾分難以捕捉到的恚怨,也恰恰因?yàn)槿绱?,這個看起來給人以月宮仙子般纖塵不染印象的女子才多了些煙火氣息,這也意味著她的清明道心之中,并非真的不惹塵埃,但藏?zé)o真面對著這樣一個卓秀冰利的美人,卻是滿面淡然,他修長的眉宇帶著近乎冷漠的味道,并不理對方的這句質(zhì)問,只是輕輕念道:“澹臺道齊……”他念了一遍這個名字,曲線優(yōu)美的嘴唇微微一動,聲音如虛似幻,好似煙氣悠悠:“我當(dāng)年選擇澹臺道齊,借他之力以證大道,而你,卻并非合適的人選?!?/br>
    “是么?真郎,你如今卻怎的口是心非,好不干脆!”陰怒蓮聽了這話,卻是長笑一聲,她頓了頓,卻似乎并不是要等藏?zé)o真的回答,只是輕輕地?fù)u頭,手里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枚晶瑩剔透的玉佩,朗然道:“……就算你說的話不假,但是我要告訴你,真郎,你若要讓我來選擇,我寧可你選擇我作為你的求道煉心之石!每當(dāng)看到這枚你家中用來作為婚約信物的龍鳳佩,我都會想起當(dāng)初你是如何棄我于不顧,所以我常常捫心自問,我自己如此苦苦煎熬了一輩子,等的究竟是什么呢?可是問到后來卻往往只是迷惘而已,哪里回答的出來”

    陰怒蓮的聲音似乎略有些沙啞,她情緒波動之下,空氣中便泛起絲絲異樣的力量,仿佛被什么攪動起來,若是此刻有普通人在這里,立刻就是一個真氣直接貫入腦際,被震成白癡的下場,不過對于藏?zé)o真來說,卻只相當(dāng)于輕風(fēng)拂面而已,不受半點(diǎn)影響,這時陰怒蓮微微蹙起的眉宇,自然流露出一股凜然銳利之態(tài),顯示了她強(qiáng)勢犀利的性格:“……我無數(shù)次問過我自己,究竟是否知道自己心中所系的是情絲還是孽緣,而我從來也答不出這個問題,因?yàn)槲抑酪坏┯辛舜鸢?,就不會再有絲毫的改變了,所以我一直都不肯也不愿承認(rèn),一直都抱有僥幸之心,希望等待到出現(xiàn)轉(zhuǎn)機(jī)的那一天,但是這樣一等,就是幾十年?!?/br>
    陰怒蓮臂上纏著的輕紗無風(fēng)自動,飄舞在她身周,月下看去只覺此女恍若廣寒仙子,她忽然蹲身摘下一朵野花,隨手簪在鬢邊,那是發(fā)乎本心,關(guān)乎性情的坦率,然而平靜的眼中終于浮現(xiàn)出短暫的失神之色,可惜卻只是一閃即逝:“……你總說自己心腸冷薄,乃是無情無義之人,卻不知無情之人看似無情,其實(shí)往往卻最是至情至性,真郎,你可知我有多么希望與你相濡以沫,而不是相忘于江湖?!?/br>
    她轉(zhuǎn)首深深地看了一眼藏?zé)o真,眼里生出一絲落寞,道:“蓬島還需結(jié)伴游,一身難上碧巖頭……真郎,向來相伴修行的夫妻不在少數(shù),我本想與你結(jié)伴而行,共攀大道,再為你生兒育女,一家人其樂融融,這是何等快活?若能與你攜手,夫妻二人自在逍遙,這樣的日子哪怕是要我以折損壽命甚至修為作為代價,我也是甘之如飴,不會有半點(diǎn)猶豫。”

    這位絕代佳人的聲音就好似冰水一般冷冽清爽,穿透力極強(qiáng),語氣亦是微顯沉肅,卻依然保持著那種奇特的魅力,她站起身來,整個人頓時好似一把驟然出鞘的利劍般犀利,道:“當(dāng)年你選擇了澹臺道齊,我為此親身前往他結(jié)廬的劍冢,雖然明知不敵于他,卻還是決然出手,只因?yàn)槲也豢蠈⒛愎笆肿屓耍业男膼壑镆幌虿粫o旁人,更何況是你,我喜歡的男人?!?/br>
    陰怒蓮姿態(tài)從容大氣,即使是在說著這些兒女情長之事,氣度也仍然不凡,只不過是將聲音低斂了幾分,顯得略微柔和了些許而已,她淡淡道:“真郎,你可知道在你們相伴逍遙的那些年里,我究竟是多么難受和痛苦?直到后來聽說澹臺道齊死于大光明峰,我的心才終于平靜下來,可是我沒有想到,原來你根本沒有殺他?!?/br>
    夜風(fēng)漸漸燥熱起來,陰怒蓮周身的銳氣似乎已經(jīng)全部收斂起來,空氣中只彌漫著一絲從她身上傳出的淡淡清香,她的唇角處微微顯出一絲冷容,牽動著整個面部的表情發(fā)生微妙的變化,分辨不出是喜是怒:“這些年我根本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潛修,直到前時搖光城之事發(fā)生,澹臺道齊要你去找他,我才從瑤池仙地出來,因?yàn)槲抑浪麜ツ睦?,也知道你會去哪里找他,所以我就在這個必經(jīng)之處等著你經(jīng)過,果然今夜就等到了你,真郎?!?/br>
    藏?zé)o真聽著陰怒蓮悅耳的音質(zhì),淡然道:“你在此處等我,不會只是敘舊而已。”陰怒蓮臉上現(xiàn)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這微笑沒有女性常見的柔媚,而是清寒若利劍,撫著鬢上的野花說道:“那么真郎又以為我要如何呢?多年不見,我很想見你一面,這個理由莫非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么?”陰怒蓮說著,卻是笑了起來,那是敞亮而絲毫不矯揉造作的笑聲,毫不偽飾,向來女子都十分注意自己的形象,不愿在別人面前失態(tài),而且越是美麗的女子就越是如此,但此刻陰怒蓮這樣的絕代佳人卻笑得如此恣意,如此痛快淋漓,她的眸子里有著揮之不去的寂寞之色,但無疑這看起來卻是一種動人的冷艷美態(tài)。

    一時笑罷,陰怒蓮迎著夜晚的風(fēng)微微抬頭,露出白皙的額頭,似乎是在享受著這攙雜了花香與蟲鳥唧鳴的柔風(fēng),在這一刻,她的表情恬靜而從容,說道:“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此事當(dāng)真是世間第一令人遺憾之事啊。”藏?zé)o真目光清澈如寒水,看著自己曾經(jīng)的未婚妻,他如許清澈的眼神中并沒有任何波瀾浮動,說道:“你何苦放不開這些心事,以你的資質(zhì),他日未必不能有望大道,你向來是聰慧之人,如何會看不破這些。”

    陰怒蓮聞言,卻是笑了起來,她眉宇間一派颯然,朗朗道:“聰慧之人?殊不知這情愛之事最是奇妙,無論是平日里多么聰明決斷的人,若是陷入其中,就與傻子沒有多少區(qū)別了,平日里的千伶百俐,到那時卻十成中未必還能剩下一成。真郎,你莫非不明白么?對有些人來說,這世上最幸福滿足之事并不是比別人更長的壽命,也不是榮華富貴,不是大權(quán)在握,不是武功蓋世,而是很多看起來似乎微不足道的事情,比如夜晚回家的時候會有人為你留著一盞燈,吃飯的時候有人為你夾一筷愛吃的菜,天冷了有人為你添一件衣裳……這些許許多多微小的瑣事加起來,才是圓滿的幸福,與之相比,大道又算得了什么呢,不是不可以舍棄的。”她頓一頓,瞳孔深處的光芒閃爍不定,凝目看著青衣如松柏的藏?zé)o真,一字一句地說道:“……我猜,澹臺道齊也一定是這樣想的,你可信?”

    藏?zé)o真一直平靜的眼神在聽到這里的時候終于微微一動,雖然他很快就恢復(fù)如常,但這瞬間的改變還是沒有逃開陰怒蓮的眼睛,所以她看著藏?zé)o真,眼底深深充滿了極為復(fù)雜的情緒,低嘆道:“大道之途……真郎,你我都是武者,當(dāng)力量達(dá)到某個層次之后,我們就與普通人拉開了距離,變得不再平凡,然而這所謂的不平凡在時間面前卻終究會被無情地吞沒,沒有一個人可以例外,無論一生有多么波瀾壯闊,但是到了到最后,在死亡的前一刻,所有人都是平等的,無論是天下第一的強(qiáng)者還是一個骯臟無力的乞丐,無盡眾生在本質(zhì)上都已經(jīng)沒有任何區(qū)別,生命一旦失去,一切的榮耀與光環(huán)都不復(fù)存在,即使你我這樣的武者,我們的命運(yùn)終究也是與古往今來的所有人如出一轍,惟有命運(yùn)的河流依舊靜靜流淌,流向無人知道的遠(yuǎn)方,所以我雖然也走在求道的大路上,但我更珍惜另外的某些東西……比如你?!?/br>
    陰怒蓮輕輕笑起來,冷艷之姿驚心動魄:“為了這些,我甚至可以放棄我的道路,我的一切!真郎,我寧愿失去全部,哪怕是我的地位,我的一身修為,哪怕是壽命,只求回到當(dāng)年最初的開始,讓你我之間的牽絆就像這花朵一樣,永遠(yuǎn)不會凋落。”說著,素手取下鬢邊的那朵野花,將這朵花拈在手中,緊接著,她雪白的手上忽然冒出一股淡淡的稀薄白氣,并且越聚越濃,將她手上的野花包圍起來,片刻之后,當(dāng)白色的煙氣散去,就見那野花已經(jīng)被凍在了一塊透明的冰塊當(dāng)中,定格在了它最美麗的時刻。

    “……你錯了,正因?yàn)橥盏囊磺凶罱K都會被湮沒,所以我才要探求那盡頭究竟是什么,這天遮不了我的眼,這地?fù)醪蛔∥业牡佬?,更何況區(qū)區(qū)情愛,區(qū)區(qū)糾纏!”一股仿佛融入自然的聲音低回如波,在空氣中卷透而出,藏?zé)o真漫聲開口,語氣似乎無視了任何人任何事,在這一刻,他的所有情緒好象都在漸漸淡去,然而陰怒蓮的眼神卻似在嘆息,又像是嘲弄,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在嘲弄著誰:“我錯了?真郎,我情愿做個犯錯的人,也不愿錯過你!”

    她說著,只是盯著藏?zé)o真,平靜如水的星眸中似乎在蘊(yùn)含著一場風(fēng)暴,藏?zé)o真面如堅(jiān)冰,看著天上那無盡星空,說道:“……在我想來,也許大道的盡頭就是永生,自此再不受天地歲月束縛,我會在這條道路上一直走下去,直到再也無法前進(jìn)為止。”

    “永生?呵……”陰怒蓮仰首長笑:“我平生最愛之人就是你,沒有次愛,沒有另愛,只有你藏?zé)o真!真郎你可知道,我陰怒蓮寧愿要一段與你在一起的短暫時光,也不愿意要獨(dú)自一人的永生!”

    月色下,女子笑如青蓮遍綻,藏?zé)o真站在原地,素袍無風(fēng)自動,他呼吸著空氣中的花香,忽然間眼中精芒閃動,緊接著彈指一揮,一道淡淡的白氣便直射出去,與此同時,就見陰怒蓮手中那塊封凍著花朵的冰塊頓時開始融化起來,速度很快,野花伴隨著男子的聲音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枯萎下來:“……你要知道,有些人,你永遠(yuǎn)不必等!”

    冰塊迅速融化,原本嬌艷欲滴的花朵在轉(zhuǎn)瞬間就枯萎凋零,陰怒蓮一怔,眼看著冰塊融化在手中,打濕了自己的衣袖,她沉默了片刻,然后平靜道:“不必等?真郎,莫非你以為我還能等別人么?”她微微仰起頭,眼中似有萬縷柔情沉浮,一只手抬起來,指向天空,說道:“真郎你看,這天上的星辰千千萬萬,不知有多少,但明月卻只有一輪,就好比天下男子無數(shù),而藏?zé)o真卻只有一個?!?/br>
    陰怒蓮說著,若非她天生性情堅(jiān)直,能夠控制自己,若換了旁的女子,只怕此時早已落下淚來,但就算如此,她也是道心動搖,在這一刻,這個一向高高在上的女子忽然就嘗到了什么叫作苦求不得,什么叫作割舍不下,也許有的女子會選擇留存一份情意在心,但她卻不屑如此,定要將心事說破才好,對于藏?zé)o真來說,或許此事無關(guān)風(fēng)月,然而對她而言,卻是慧劍也斬不斷這情絲與相思。就在這時,卻聽藏?zé)o真說道:“……你我都有不同的路,都需要自己去走,你說是我負(fù)你,那便負(fù)罷,畢竟我也曾經(jīng)負(fù)過澹臺道齊。”

    男子說到這里,頓一頓,似是云淡風(fēng)輕:“左右都是辜負(fù),既然如此,又何愁情債再多上幾層?我藏?zé)o真,不曾后悔。”說著,一手扯住韁繩,就欲翻身上馬,卻偏偏就在這時,胸口處猛然間襲來一股熟悉的劇痛,藏?zé)o真頓時身體一僵,眉眼間抽搐了一下,白皙的面孔在剎那間就涌現(xiàn)出了一抹紅潮,而這片詭異的紅色又在眨眼之間消褪了下去,留下的是不正常的蒼白,與此同時,他整個人無力地從馬背上滑落下來,如同一片枯葉飄落于地。

    ☆、九十一、相隨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令陰怒蓮當(dāng)即一愣,看到藏?zé)o真這副模樣,她心中一震,瞬間腦中嗡嗡作響,在這種情況下,陰怒蓮的反應(yīng)快慢程度顯然比平時更勝一籌,只見她身形一閃,整個人已沖向前去,在藏?zé)o真即將落地的一剎那,一雙素手恰恰已將他接住,抱了個滿懷,陰怒蓮又驚又詫,看她此刻的臉色,就知道這向來氣度從容的女子已是方寸大亂,她下意識地抱緊了藏?zé)o真,失聲喚道:“……真郎?”

    藏?zé)o真的呼吸已經(jīng)紊亂起來,他深深皺著眉頭,雖然嘴唇是抿著的,但依舊有極低微的呻吟自他口中泄出,就見淡白的月光下,藏?zé)o真露在衣袍外面的皮膚就好象是抹上了一層水色,光澤瑩亮,仔細(xì)一看才知道不過是片刻的工夫,皮膚表面竟然已經(jīng)沁出了密密的汗水,肌理之間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血色,陰怒蓮見狀,也顧不上別的,忙從懷中摸出絲帕給藏?zé)o真擦拭,將那額頭上的汗水統(tǒng)統(tǒng)抹去,但不過轉(zhuǎn)瞬之間,就有一層更加密集的汗水從毛孔里冒了出來。

    陰怒蓮心中大亂,藏?zé)o真眼下這個樣子看起來分明是生了急病,或者是傷勢發(fā)作,但以藏?zé)o真武道宗師的修為,怎么會生這樣的急?。慷粽f是傷勢發(fā)作的話,又有什么人能將他打傷?陰怒蓮心下萬般念頭轉(zhuǎn)瞬即過,右手已不假思索地探入懷里,取出一只玉瓶,迅速從里面倒出一顆粉紅的丹丸,捏開藏?zé)o真的口唇就將東西放了進(jìn)去。

    這丹丸珍貴無比,入口即化,乃是瑤池仙地的秘藥,雖然不敢說起死人rou白骨,卻也是頂級的珍貴之物,即使是陰怒蓮也沒有太多,但此時丹丸喂入藏?zé)o真口中,卻根本不見效果,男子的臉色依然蒼白無比,額頭上已經(jīng)青筋凸現(xiàn),顯然是正在忍受著莫大的痛苦,汗水一波一波地迅速滲透出來,已經(jīng)將內(nèi)衣打濕了,從某種角度來看,這也是一種美,病態(tài)的美。

    直到這時,陰怒蓮才終于顯露出她身為女子的驚慌柔軟的一面,不復(fù)一開始的剛強(qiáng)凜然之態(tài),她跪坐在草地上,雙手?jǐn)堊×瞬責(zé)o真的上半身,讓他半躺半蜷在自己的懷里,睫毛微動,口中急道:“……真郎,真郎?……真郎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適?”

    藏?zé)o真低喘微微,臉上浮起一抹異樣的潮紅,他艱難忍耐著,雙拳緊攥,連指節(jié)都已經(jīng)發(fā)白,心臟位置的劇烈疼痛讓他幾乎說不出話來,他深吸一口氣,終于開口,雖然還沒有失去往日里的鎮(zhèn)定,但那聲音卻顯得極是沙啞:“舊傷發(fā)作而已……”陰怒蓮筆直如劍的眉毛驀然一跳,身體在輕微地顫抖,那是滿滿的無法壓抑的憤怒:“是誰?是誰傷了你?以你的修為,誰能打傷了你?”

    藏?zé)o真臉色發(fā)白,雖然已經(jīng)因?yàn)閺?qiáng)烈的痛苦難以行動,但他卻不想被陰怒蓮這樣摟抱著,因此艱難地動了動身體,就想要起來,但這時胸口位置那摧裂心房的巨痛讓他實(shí)在難以支撐,只微微搖晃了一下,就仍舊半躺在了女子懷中,他沒有回答對方的催問,一只手死死捂著心口,臉色已經(jīng)白得怕人,只劇烈地喘息著,雙眸雖然看起來還明亮,但卻時不時地閃過暗淡之色,就好似隨時可能熄滅的燭火。

    陰怒蓮見藏?zé)o真不說話,嘴唇都已經(jīng)失了血色,臉上更是慘白如紙,便將男子下意識地緊緊摟住,她伸出手去摸對方的臉,只感覺到藏?zé)o真的皮膚表面一片濕膩,全是汗水,不過溫度倒還正常,太陽xue上已經(jīng)青筋直跳,陰怒蓮剛才關(guān)心則亂,沒有意識到自己應(yīng)該先探察一下心上人的狀況,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反應(yīng)過來,急忙捉住藏?zé)o真的手,將一縷真氣透入男子的體內(nèi),她雖然并不精通醫(yī)術(shù),但修為到了她這個地步,很多病癥也是能摸到一點(diǎn)頭緒的,至少可以發(fā)現(xiàn)異常,而如果是受傷的話,就更瞞不過她的探察了。

    那一縷真氣緩緩游走于經(jīng)脈,陰怒蓮控制著真氣,將其慢慢地送到男人全身的每一個角落,不放過一處,更沒有絲毫的疏忽,然而藏?zé)o真的脈象卻并沒有什么異常,并不混亂,甚至生命力也極其旺盛,但就是這樣一個看似健康無比的男人,此刻卻是全身汗水外滲,一層層地冒出來,已經(jīng)將衣服濕透了,陰怒蓮眼看著對方近乎瀕死的樣子,她的身體在顫抖,全身簡直和藏?zé)o真一樣,似乎沒有半點(diǎn)力氣了,她不由自主地緊緊用手環(huán)著藏?zé)o真,讓兩人的身體緊貼在一起,心中一陣火熱,一陣冰涼,但就在這時,陰怒蓮的眼睛驟然睜大,她發(fā)現(xiàn)了藏?zé)o真心臟位置的異樣,那是一股似曾相識的凌厲氣息,摧裂天地,從這股氣息之中,陰怒蓮似乎看到了一個不可一世的身影,那人薄薄的雙唇猩紅若血。

    周圍一片死寂,在很長時間的沉默之后,終于有人出聲:“是他,原來是他,澹臺道齊……”陰怒蓮用很慢的語速說道,胸腔之中瞬間有無數(shù)種心情涌在一處,說不出是什么滋味,不過既然是澹臺道齊所為,那么她立刻就知道藏?zé)o真不會有性命之憂,因此也就很快冷靜下來,而隨著‘澹臺道齊’這四個字被說出來,周圍似乎一下就靜止了,空氣都仿佛不再流動,只有藏?zé)o真在舊傷的折磨下,身上的冷汗還在不斷地冒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陰怒蓮斂去了臉上的寒意,一張完美的玉容上恢復(fù)了平靜,纖長的手指忽然輕輕撫上了藏?zé)o真被汗水弄得濕漉漉的臉,她輕柔地?fù)崮χ椿榉虻拿婵?,指尖?xì)膩晶瑩,撫在藏?zé)o真玉也似的肌膚上,彼此都是容貌絕頂?shù)某錾宋铮@樣廝磨纏綿著,竟然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感,說不出地動人,陰怒蓮的眼神之中沒有了平日里的威寒,此刻她就像是一個普通的女子那樣,深情滿滿地抱著自己的情郎,月光映在她白玉一般的臉上,透出一絲莫可名狀的凄利之美,陰怒蓮用絲帕不斷地擦拭著藏?zé)o真面龐上的汗水,凝視著未婚夫看上去蒼白如紙的臉,一雙明眸之中沒有埋怨也沒有恨意,只有發(fā)自內(nèi)心的愛意與憐惜,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什么過往,她低聲道:“……真郎,是他傷了你?”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是那樣近,看起來十分親密的樣子,連彼此的呼吸都清清楚楚地聽得到,感覺得到,然而心與心之間的距離卻是遙遠(yuǎn)的,沒有相交的時候,此刻藏?zé)o真已經(jīng)痛得嘴唇開始泛青,如果是普通人,只怕已經(jīng)活活痛暈,甚至被逼得發(fā)狂,但身為武道宗師那過分強(qiáng)大的生命力卻令他連昏迷都做不到,即使有人幫忙將他打暈,但很快就又會被痛醒,只能活生生地受這煎熬,不過即使是在這種情形下,藏?zé)o真的表情卻還是有一種異樣的鎮(zhèn)定之感,他有些吃力地看了陰怒蓮一眼,依舊沒有出聲,陰怒蓮見狀,微抬了眼眸,似是忍耐著什么,既而說道:“那是他的劍氣,我能夠感覺出來……”她是冰雪聰明的女子,心念轉(zhuǎn)動之下便已經(jīng)猜到了什么,眼中聚起煞氣:“真郎,你的傷是當(dāng)年在大光明峰留下的,我說的可對?”

    藏?zé)o真沒有去看她的臉,只是聞到了從對方身上傳來的香氣,他知道自己的這個未婚妻究竟是什么樣的女人,所以他一言不發(fā),無論是眼里還是臉上都看不出有什么情緒,不過陰怒蓮似乎并不在乎藏?zé)o真是否回答,她雪白的纖手覆在男子**的額上,眼中卻明滅不定,只聽她冷然說道:“澹臺道齊傷了你,竟是這么多年還沒有恢復(fù)么?”說到這里,陰怒蓮見男子被折磨至此的情狀,終于再也忍不住,拳頭死死攥起,厲聲道:“……澹臺道齊,他竟敢這樣對你!真郎,為什么當(dāng)初手下留情,你何苦留他性命?”

    陰怒蓮雙目凜然,用一種令人心悸又心動的眼神看著自己懷里大汗淋漓的藏?zé)o真,眼底深藏著一縷情意,低喃道:“我傻,澹臺道齊傻,你也傻,都是傻子。”藏?zé)o真現(xiàn)在這副痛苦之極的樣子看在她眼里,不禁心痛難當(dāng),她看著自己平生最愛也是唯一愛著的這個男人,卻沒有辦法幫他減輕哪怕半分痛苦,她纖長潔白的手指從藏?zé)o真的臉龐滑下,撫過脖頸,肩頭,似乎擔(dān)心如果自己不再這樣抱著他的話,那么這個人就會消失,不再出現(xiàn),隔了很長時間之后,她才再次開口,語氣出奇地冷靜,道:“我這次離開瑤池仙地,不僅僅只是為了見你一面,最重要的是,我不想讓你去見澹臺道齊?!?/br>
    這個在藏?zé)o真身上耗費(fèi)了自己最美年華的驕傲女子,在聽到搖光城傳來的消息之后,便毫不猶豫地離開瑤池仙地,獨(dú)自一人晝夜不歇地趕到了這里,她清亮的眼眸漸漸微寒起來,她的聲音清冷明脆,好似冰棱相擊,語氣堅(jiān)定地說道:“我可以想象得出來,澹臺道齊現(xiàn)在究竟會多么恨你,你若是與他見了面,我很難奢望你和他能夠心平氣和地相對,也許你們還會動手……不,是一定會動手,當(dāng)年你雖然勝了他,但我知道你們兩人的修為哪怕并非是不相伯仲,卻也一定差距不大,我不愿意看到你冒險(xiǎn),真郎,你這一去,也許就是生死一戰(zhàn)。”

    藏?zé)o真的臉色依然蒼白無比,豆大的汗水從他的額頭上滾落下來,但他的眼睛還是一直清明的,此刻聽了陰怒蓮的話,更是流露出一抹鋒利的熾芒,幾乎令人不敢正視,他緊緊按著心口,似乎根本沒有理會對方的話,終于艱難開口道:“這與你無關(guān)……此次我定然要去……”

    藏?zé)o真聲音雖然聽起來很是虛弱,但字里行間卻依舊不減氣度,陰怒蓮神情寧靜,眉宇間是天下多少男子也及不得的堅(jiān)毅,她輕撫著藏?zé)o真汗?jié)竦哪槪谔弁吹淖饔孟?,男子的發(fā)髻這時已經(jīng)松散開來,有絲絲縷縷的黑發(fā)散落在身上,陰怒蓮道:“真郎,你不要這樣頑固好不好?你放心,澹臺道齊不會真的對你那徒孫不利,在見到你之前,他不會對那孩子怎樣,像澹臺道齊那樣高傲到極點(diǎn)的人,根本不屑如此行事。”

    陰怒蓮看著藏?zé)o真,然后慢慢地舒展了雙臂,將藏?zé)o真輕輕擁住,擁住了男子被汗水打濕的身軀,不肯放手,她的臉貼著他的臉,靜靜地貼著,悄然嗅著對方身上傳來的氣息,眸中的情緒開始漸漸斂去,心頭卻有一絲絲的酸楚與疲憊,她忽然間就希望時間就此停止,只有她與他,陰怒蓮輕聲說道:“……真郎,如果你肯把手伸給我,就會發(fā)現(xiàn)我陰怒蓮其實(shí)不比澹臺道齊差?!彼軐?shí)地?fù)Пе?,貼著男子汗津津的臉頰,就此不動,仿佛成為了一尊雕塑。

    久久之后,藏?zé)o真的身體突然動了一下,就見他汗?jié)竦氖肿プ×岁幣彽氖郑従応_,從對方的懷里坐起,他有些緩慢地坐直了身子,臉上逐漸褪去了蒼白之色,陰怒蓮看著他,微抿著紅潤的嘴唇,藏?zé)o真沒有出聲,站了起來,將松散的頭發(fā)重新束住,他的馬不知道已經(jīng)跑到了哪里,藏?zé)o真便不再騎馬,只徒步向著前方走去,在他舉步的那一刻,陰怒蓮沒有片刻遲疑地也站起身來,藏?zé)o真見狀,清冷道:“……你回去?!标幣弲s平靜而不容置疑地說道:“不,我跟你一起去?!?/br>
    藏?zé)o真緩緩擰眉:“此事與你無關(guān)?!标幣弰C然笑了起來,笑容若劍上一分月色,颯然道:“怎么會與我無關(guān)?萬一若是澹臺道齊死了,我自然要親眼看見,拍手稱快,若是真郎你有事,那你也應(yīng)該死在我面前,由我來給你收尸?!辈?zé)o真聞言,沉默了片刻,然后就向前而行,不再管陰怒蓮是去是留,月光下,兩人的影子被拖得長長的,卻根本沒有重合到一起。

    如此一路同行,兩個人一前一后地沉默趕路,走過山川,走過河流,陰怒蓮一直跟在藏?zé)o真的身后,眼睜睜看著他的傷每三天就要發(fā)作一次,兩人之間的對話卻寥寥無幾。

    卻說藏?zé)o真與陰怒蓮?fù)兄H,在另一個場景中,澹臺道齊、師映川以及季玄嬰三個人也在趕路,這時他們所在的地方較之別地要富庶一些,較為繁華,路上行人的衣飾裝束也更整齊,其中也不乏鮮衣怒馬的公子哥兒。

    這里人口較為繁密,匯聚了三教九流,無所不包,就在這一日,打南面來了三匹馬,馬背上都坐著人,那馬兒遠(yuǎn)遠(yuǎn)看著都是十分神駿,似乎是上等的青驄馬,千里挑一的好座騎,馬背上端坐著的人也是出類拔萃,一個是眼狹唇赤的男子,極是俊美,只不過神色卻平板,看起來十分木然,另一個則不會超過二十歲,眉心正中有一點(diǎn)醒目的殷紅,整個人大有雨后清新之態(tài),豐神如玉,不過第三個人就沒有這種令人眼前一亮的出挑了,那是個清秀的少年,眉眼討喜,雖然穿著打扮比起其他二人并不差,但與那兩個極出眾的美男子相比,看起來就像是那兩人的小廝一樣,毫不起眼。

    這三人正是澹臺道齊一行,這一路上師映川把澹臺道齊伺候得舒舒服服,他處事圓滑,嘴也甜巧得很,此時這一身嶄新錦袍的少年略略牽緊了韁繩,讓馬靠近了澹臺道齊,揚(yáng)鞭向前方一指,說道:“前輩,這天也夠熱的,那邊有個酒鋪?zhàn)?,不如去喝幾碗解解渴?”一面說著,一面摸了摸懷里的銀票和一些散碎銀子,這一路上的花費(fèi)都是靠著這些玩意兒,乃是師映川抹下自己腰間的一方玉佩當(dāng)來的,說起來還是賤賣了,但即使如此,還是換了不少錢,足夠用了,因此師映川也懶得和那當(dāng)鋪的精明掌柜斤斤計(jì)較。

    澹臺道齊自然也看見了那酒鋪,挑子上雖然臟了些,顯得灰撲撲的,但還是能看出來是賣酒的,他眼中微動,似乎想起了什么,便點(diǎn)頭道:“也好?!边@時他座下的馬似乎有些不耐煩這樣炎熱的天氣,刨地晃頭地嘶叫了幾下,有些焦躁,澹臺道齊見狀,忽然冷哼一聲,頓時他座下的馬包括師映川和季玄嬰騎的那兩匹馬都同時眼中流露出驚恐之色,一起低下了腦袋,變得極是馴服,這時若是細(xì)細(xì)觀察這三匹馬,就會發(fā)現(xiàn)根本不是什么上等的青驄,只不過是與青驄馬有點(diǎn)像而已,但四蹄之上包括腿部都有青鱗一樣的紋路,鱗甲森森,頭頂有短短的一小截怪角,看起來頭角崢嶸,十分神異,乃是澹臺道齊前時在一處密林中捕捉到的,名喚呼雷獸,也算是馬的一種,只不過十分罕見,而且跑起來追風(fēng)逐電,速度太快,所以極難捕捉,但對于澹臺道齊來說,自然就不是問題了。

    這時卻聽師映川對旁邊的季玄嬰道:“你就別喝酒了,我叫店家給你弄些茶喝就是,不然只怕對孩子不好?!奔拘朐疽宦氛谛蕾p著沿途風(fēng)景,聽見師映川對自己說話,便無所謂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并不發(fā)表意見,只任憑對方安排就罷了。

    不過是片刻的工夫,三人就已漸漸接近了酒鋪,說是酒鋪,其實(shí)就是一個大一些的棚子,在這里喝酒歇腳的人不少,一時三人下了馬,師映川挑了一張桌子,往懷里去摸手帕,準(zhǔn)備把桌凳都擦一擦,不過當(dāng)他摸出一條雪白的錦帕?xí)r,卻愣了一下,只見帕子上繡著一朵青蓮,正是前時連江樓給他的,師映川自然不肯用這帕子擦東西,便重新放回懷中,又摸了一條素帕出來,這才手腳麻利地把桌子和條凳都擦拭了一遍,又等澹臺道齊和季玄嬰都坐下了,這才自己也坐在凳子上,叫店家上酒。

    酒鋪老板見這三人氣度不凡,自然不敢怠慢,招呼著伙計(jì)趕緊去上酒,師映川先給澹臺道齊倒了滿滿一碗,這才說道:“也不知道這種小地方的酒怎么樣,前輩將就著喝幾碗罷,解解渴?!卞E_道齊拿起粗瓷碗,道:“這里的酒雖然不上臺面,倒也有些味道?!闭f著,就著碗喝了一口酒,師映川不覺有些奇怪,道:“莫非前輩喝過?”自己也倒上了一碗,先喝了一點(diǎn)嘗嘗味道,發(fā)現(xiàn)滋味的確還不錯,別有一股爽洌,不禁瞇起眼睛咂咂嘴,回味了一下,笑道:“居然還真有點(diǎn)兒可取之處?!币慌约拘胍姞?,微微一笑,自顧自地呷了一口茶,澹臺道齊俊逸非凡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笑意,只是喝著酒,說道:“當(dāng)年曾經(jīng)在這里喝過幾次酒,這么多年過去,味道倒還沒變。”

    在這里喝酒只是順帶,歇腳才是主要目的,因此三人也不急著上路,不過夏季天氣無常,先前還是炎炎烈日,誰知轉(zhuǎn)眼間日頭就已經(jīng)黯淡下去,有烏云聚集起來,密布一片,有涼涼的風(fēng)裹挾著陣陣新鮮的泥土氣息撲面而來,有些并不難聞的土腥味兒,師映川向外面看去,從那烏云的樣子就知道即將有一場雨,不過應(yīng)該不會太大。

    很快,一些細(xì)小的雨滴就已經(jīng)開始從天上掉了下來,遠(yuǎn)處天邊隱隱有雷聲滾過,師映川伸手抹一抹嘴角的酒漬,眼望酒鋪外,說道:“看來要在這里等到雨停了……”說著,又向里面招呼道:“老板,再來一壇酒!”

    不一會兒,就在伙計(jì)抱著酒壇過來的時候,遠(yuǎn)處一陣馬蹄聲傳來,一群騎士簇?fù)碇惠v很大的豪華馬車正向這里馳來,后面還有不少錦衣騎士尾隨,十分氣派的樣子,威武之極,這一支大概有一百多人的隊(duì)伍很快就到了酒鋪前,車隊(duì)當(dāng)中的一名騎士當(dāng)先策馬而出,來到了前方,此人相貌雖然普通,但一雙眼睛卻隱約閃動著凌厲的精光,那是只有武者才會具有的氣勢。

    ☆、九十二、深夜情思

    這名騎在馬上的武者翻身下馬,走進(jìn)了酒鋪里,此人目光冷橫,眼珠微微一轉(zhuǎn),就已經(jīng)將酒鋪里面的大致情形看了一遍,在視線掃到師映川那一桌的時候,眼神不由得一閃,隨即深深看了一眼,帶著幾分探識之意,似乎是想要看透對方的深淺。

    不過這時澹臺道齊正在自顧自地喝酒,季玄嬰則是背對著這名武者,安安靜靜地喝茶,唯有師映川捧著粗瓷大碗一邊呷酒,一邊隨意打量了一下這個大概三十出頭的男子,沒有任何不自然的感覺,他生得尋常,這時看起來也沒有什么氣勢,而澹臺道齊雖然容貌英俊得出奇,但他此刻似乎正沉浸在某種情緒當(dāng)中,有些恍惚與沉默,那副平板木然的樣子也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喝酒喝得甚至臉色微微發(fā)白起來,就好象一個落拓的酒鬼也似,因此那名武者在略略審視之后,便不再留意,就見此人探手入懷,不知道是在取什么東西,緊接著隨手一揚(yáng),一把銀光便從他的手中飛散了出去。

    只聽一陣雜響,眾人定睛看去,只見每張桌子上都已經(jīng)多了一顆金瓜子,這一手露出來,頓時鴉雀無聲,酒鋪里除了澹臺道齊一行之外,除了十來個普通人,也有三兩個武者,都是有眼力見兒的,雖然此人的修為在師映川等人的眼中不算什么,但在這幾個武者眼中,知道這騎士至少是有一手不凡的暗器功夫,與此同時,只見那騎士皺了皺眉,似乎是有些不耐煩,酒鋪里這幾個武者見狀,知道對方的意思,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后就一聲不響地站了起來,收起那金瓜子,一起走出了酒鋪,至于那些普通百姓,雖然不愿意在馬上就要下大雨的情況下離開這里,但面對著這樣一支隊(duì)伍以及金瓜子的誘惑,還是乖乖地趕緊收了金瓜子,有些膽怯地看了那騎士一眼,立刻走得遠(yuǎn)遠(yuǎn)的,只因?yàn)檫@是一個以力量為尊的世界,奉行的規(guī)則異?,F(xiàn)實(shí)而冰冷,強(qiáng)者可以得到一切,可以制訂規(guī)則,而弱者被欺凌則是理所當(dāng)然的。

    酒鋪里立刻就空了下來,在這種情形之下,師映川三人就顯得極為醒目了,這時天上的雨水已經(jīng)大滴大滴地落了下來,漸漸有密集的趨勢,那騎士雙目一凝,身上頓時涌起了一股強(qiáng)大的氣勢,冷冷道:“……幾位為何還不離開?”

    季玄嬰清美如春日一般的容顏上沒有表情,平靜如水,而正在捧著碗喝酒的師映川則是奇怪地看了此人一眼,忍不住挑了挑眉頭,目光轉(zhuǎn)移到這個不速之客的臉上,那清亮明澈的眼眸里流露出不大耐煩的神色,對這名表情冷漠驕傲的的武者說道:“我們又沒拿你的金瓜子,為什么要離開?這雨眼看就要下得大了,傻子才想出去淋雨?!?/br>
    師映川說著,漫不經(jīng)心地看了對方一眼,然后嘴角撇了撇,露出一個無聊的表情,低頭繼續(xù)吸著酒汁,不再搭理對方,這是一種完全不把對方放在眼里的表示,雖然之前他對于這騎士霸道地趕走別人的這種行為不大看得慣,不過倒也并沒有大義凜然地出言指責(zé),沒辦法,這就是地位與實(shí)力的差距,古往今來都是如此,強(qiáng)者為尊,擁有權(quán)利的多少與否完全與實(shí)力掛鉤,所以師映川也沒興趣以自己一個人的力量去試著改變什么,他也不覺得自己有那個能力,不過當(dāng)對方要驅(qū)趕自己這一行三人的時候,自然又是另一回事了。

    這騎士一聽這話,頓時眼神一厲,此時雨點(diǎn)已經(jīng)開始密了,此人如何還能再有耐心,當(dāng)下就準(zhǔn)備動手將這三人驅(qū)逐出去,這時原本沉浸在舊時回憶之中的澹臺道齊卻忽然放下了手里的粗瓷酒碗,向那人看去,表情有些厭煩之意,似乎是覺得對方打擾了自己的思緒,他微微哼了一聲,雖然他此刻是坐著的,而對方是站著,但澹臺道齊卻忽然間就給人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他平靜地看著那人,目光微冷,從他的目光當(dāng)中就能夠看得出來,他根本完全不掩飾此刻心中厭惡的情緒,眼睛里看不出有任何溫度的樣子,只淡漠道:“……滾。”

    那目光就好象是正在看著一只臭蟲,一個微不足道的東西,絕對是天然的俯視,澹臺道齊乃是天下寥寥的宗師強(qiáng)者之一,達(dá)到三花聚頂境界的陸地真仙,原本就是高高在上,對于其他人的俯視于他而言,根本就是理所當(dāng)然的,此刻輕描淡寫的一個‘滾’字雖然極不客氣,但對于一位宗師來說,這種不客氣也是完全合理的,甚至聲音淡漠得仿佛聽不出什么殺機(jī),但若是細(xì)細(xì)聽去,便會從這語氣當(dāng)中聽出nongnong的殘酷與無情。

    但這種態(tài)度在旁人眼里就是極具侮辱性的,況且習(xí)武之人往往都有傲氣,那武者如何能夠不怒?此人聞言,眼中寒光爆閃,臉上瞬間就露出了怒極之色,緊接著身形不曾有任何停頓,直接上前一步,周身上下透出一股凝而未發(fā)的殺機(jī),眼底深處厲芒翻涌,一股強(qiáng)橫的氣息破體而出,就見此人攥起右拳,一拳打了出去,嘴角亦泛出一絲嘲諷的冷笑,并且向整個面部擴(kuò)散,與此同時,從那拳頭表面突然爆發(fā)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力量波動,就要將這出言不遜的英俊男人打得重傷,狠狠教訓(xùn)一番!

    然而想象中的場景卻并沒有發(fā)生,便在此人一拳轟出,拳風(fēng)即將呼嘯到澹臺道齊身上的前一刻,男子一直木然無波的眼中忽然閃動出一絲異樣的光芒,此時澹臺道齊的眼神已經(jīng)變了,整個人也不再是剛才渾噩平板的樣子,那黑眸中是俯瞰一切的輕蔑之色,在看著那揮拳而來的武者之際,甚至還帶著淡淡的冷嘲,此時師映川與季玄嬰兩人該喝酒的繼續(xù)捧著碗喝酒,該喝茶的繼續(xù)慢慢呷著涼茶,就好象對眼前這一幕毫不在意的樣子,完全視若無睹,卻見澹臺道齊伸出一只潔白如玉的手,一雙黑眸已是冰火交融,拿起自己面前的粗瓷碗隨意對著那武者的方向一潑,碗里剩下的小半碗酒頓時就被潑飛出去,然而下一刻,令人驚訝的事情也就此發(fā)生,只見那潑出去的酒水竟然串連匯聚成一線,眨眼之間仿佛蛟龍出水一般,演變成一支水劍,裹挾著浩然劍氣,在那武者震驚無比的眼神中,漫天劍氣驟然炸開!

    爆裂聲中,一個人影炮彈一般飛射出去,此時恰好天邊一聲轟雷響起,緊接著只不過是眨眼的工夫而已,天地間就突然下起了大雨,那人被炸飛出去重重摔落在地,吐出一口鮮血,身子軟軟倒在地上,連抽搐一下都沒有,便當(dāng)場氣絕身亡。

    這一下猶如捅了馬蜂窩,上百名騎士‘刷’地拔出了兵器,瞬間做出了臨戰(zhàn)的準(zhǔn)備,就在這同一時刻,隊(duì)伍里面的那輛豪華馬車?yán)铮粋€大概十七八歲的錦衣少年坐著正閉目養(yǎng)神,他容顏俊朗,玉面朱唇,眉宇之間隱隱有一抹驕縱傲色,卻是前時與師映川發(fā)生齟齷的李清海,當(dāng)時在師映川手里吃了虧之后,自覺顏面盡失,便很快離開了大周皇城,一路上先是去辦了些私事,然后就準(zhǔn)備回晉陵神殿,卻沒曾想竟在這里碰見了師映川三人。

    這時李清海自然也聽見了外面的異常,與此同時,有人貼近了馬車,沉聲道:“……公子,情況有變,我們損失了一個人?!崩钋搴B勓?,猛然睜開了眼睛,他出身不差,又有一個了不起的兄長,自己的資質(zhì)也算上等,因此養(yǎng)成了心高氣傲的性子,平時除了兄長李神符與晉陵神殿當(dāng)中寥寥有數(shù)的那些大人物之外,對旁人都不放在心上,更不能容忍自己受挫,再加上不久前在師映川手中吃過大虧,被他引為平生奇恥大辱,近來的心情都十分暴躁,斷然沒有心平氣和的時候,這時聽見自己這一方居然有人被殺,那一股戾氣頓時躥了出來,面上顯出一抹森然的冷笑,不容置疑地冰冷冷說道:“那么還等什么?殺!”

    車廂外面那人聽了李清海的命令,立刻就朝身后打了個手勢,只見隊(duì)伍中即刻便輕飄飄地有兩個身影從馬背上飛起,直掠向酒鋪方向,這兩人周身上下隱隱彌漫著濃重的煞氣,一看就知道是殺戮過多所致,這煞氣如此之濃,也不知道究竟是殺了多少人才能積聚到這個地步,這時雨落如急珠,嘩嘩而下,滂沱大雨中,兩人飛縱而去,不過就在這時,卻傳來一個幽寒冰冷的聲音,道:“……一群聒噪的東西?!?/br>
    這道聲音中是滿滿的冷酷與威嚴(yán),似乎帶著睥睨天下的高傲,令人不敢與之相對,心膽俱寒,那聲音其實(shí)不大,但卻泛起巨大的聲浪,撞擊著所有人的耳膜,瞬間就仿佛無數(shù)根鋒利的鋼針刺進(jìn)耳朵,話音未落,緊接著那漫天雨水似乎被一只無形的手cao控著,被賦予了某種神秘的力量,形成了兩道雨龍,其形如劍,飛射而刺,輕描淡寫地正中那二人的頭顱,似乎毫不費(fèi)力一般,那兩人連聲音都不曾發(fā)出半點(diǎn),更不用說抵擋,當(dāng)場兩顆腦袋就一同炸成了爛西瓜。

    這時哪怕是傻子也已經(jīng)看出來對方不是善茬,沒有人再貿(mào)然出手,剛才在車廂外說話的那人神色大變,但還沒等他再說什么,就瞧見一個清峻孤傲的身影從酒鋪里走了出來,那人負(fù)手而行,居高臨下,以一種強(qiáng)悍傲然的姿態(tài)緩緩行來,目光銳利如鷹,散發(fā)著冷鋒也似的冰寒之色,嘴唇猩紅得就像是涂了鮮血一般,但凡接觸到那雙冷酷如冰、沒有絲毫情感眸子的人,立刻就只覺得渾身的血液似乎都被凍住了,令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澹臺道齊漫步而行,其實(shí)以他的身份地位,根本就不屑與人一般見識,但一來他在舍身崖被囚禁這么多年,戾氣已經(jīng)極重,二來他方才喝酒之際,原本正沉浸在往事當(dāng)中,心情十分微妙,卻被人硬生生地打斷思緒,把氣氛破壞得干干凈凈,如此一來,澹臺道齊怎能不惱?他向來隨心所欲,既然起了殺心,便想到做到,當(dāng)下出了酒鋪,就要?dú)⑷恕?/br>
    雙唇猩紅的男子走出酒鋪,肆意地釋放著自己心中的殺意,他冷冷一瞥幾丈外的隊(duì)伍,目光當(dāng)中并沒有什么厭惡反感的情緒,只有一片無限的平靜與木然,然而就是這種平靜,卻更令人覺得心生寒意,男子并不言語,也懶得言語,直接右腳踏前一步,身上的長袍無風(fēng)自動,瞬間抬手張開五指,沖著前方所在狠狠一收!

    無數(shù)道劍氣洞穿空氣,天地間似乎都被這凌厲的劍氣所充斥,爆發(fā)出無與倫比的力量,有濕漉漉的涼風(fēng)徐來,拂亂了男人的鬢發(fā),也吹皺了他的衣裳,把袖子上吹出一道一道的褶皺,但卻沒有一滴雨水可以落在他的身上。

    風(fēng)雨中,澹臺道齊面無表情,然而慘叫聲卻是此起彼伏,伴隨著金鐵交擊之聲,眨眼間竟是倒下了將近一半人,那騎士統(tǒng)領(lǐng)眼中震驚駭然無比,立刻急聲道:“閣下稍待!我等乃是……”可惜他還沒有等到說出晉陵神殿四字,澹臺道齊已經(jīng)一指而出,凌厲的劍氣以摧枯拉朽之勢瞬間就從此人的胸口洞穿而過,直接將其擊碎了心臟,緊接著,男子一拂袖,指上引動劍訣,無數(shù)劍氣來回穿殺反復(fù),無論是誰,一旦被劍光斬到,立刻就是血濺當(dāng)場,在這種情況下,抵抗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意義。

    就在這時,那輛豪華的馬車?yán)镉腥藚柡纫宦?,同時自車廂當(dāng)中飛出一道白影,李清海厲聲道:“你是何人?可知我是……”澹臺道齊面色漠然,卻是連看也不看一眼,只一拳遙遙擊出,令這句只說了半截的話永遠(yuǎn)地戛然而止,就見李清海整個人自半空中驟然爆開,化為了漫天血雨!對于一位宗師強(qiáng)者而言,身份顯赫如何,地位高貴如何,手握大權(quán)又如何?在澹臺道齊的眼中,不過都是螻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