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受傷的事墨昀不想告訴凌云釉，免得她一驚一乍，吵得人頭疼。

    凌云釉不信，“你起來，我替你處理一下?！毕氲剿麄陂_始流血，很有可能是因?yàn)樽约簩⑹指苍谒蟊成蟻砘厝啻甑木壒?。雖然知道不是自己的錯，心里還是忍不住生出“好心辦了壞事”的愧疚感。從裙擺上扯下一張布條，取水打濕了。孤男寡女，誰心里有鬼誰不自在，反正那個人不是墨昀。墨昀坦坦蕩蕩地掀開外衫，鮮血淋漓的傷口暴露在月光下，凌云釉正扭捏著，乍看見他血rou模糊的背部，什么不自在都不見了。

    光是看著就覺得疼，她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受了傷也不處理，白天天氣那么熱，萬一感染了，因此丟了小命，豈不是冤死了？”

    墨昀感到眼皮上都好像結(jié)了霜，“我命硬，輕易死不了。”

    凌云釉用浸濕水的布條輕輕擦去混在傷口里的細(xì)沙，雖然她很想了解他的過去，但也不會傻到以為在這種情境下就能夠撬開他的心防。只好用打趣的語氣，狀似漫不經(jīng)心道，“聽你話外的意思，好像對活著并不大執(zhí)著?！?/br>
    “沒有期待，自然就不執(zhí)著了?！卑殡S他低沉嗓音的是來自四面八方的風(fēng)聲。

    凌云釉輕笑一聲，“你好像一個看破紅塵、無欲無求的老和尚，打打殺殺的梟閣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該去白馬寺?！?/br>
    墨昀幾年前從白馬寺前經(jīng)過，他看向寺廟牌匾時(shí)，寺中恰好響起一聲鐘鳴，緣分一事向來不值得說道，可這會兒聽凌云釉忽然提起這座古剎，他好似穿越重重時(shí)光，再次看到了那時(shí)候的自己。“我其實(shí)也覺得自己和佛有緣。”

    這一句半真半假、真假難辨的話還是把凌云釉嚇了一跳，“你也信神佛嗎？”

    “不信?！?/br>
    墨昀的外衫應(yīng)該是特殊的布料制成，不幸被炸-藥的沖擊力掃中，也緊緊只破裂了一處。身邊沒有傷藥，清理完傷口也做不了別的，凌云釉又怕衣料殘破部分的肌膚露在空氣里容易感染，在裙擺上撕下一條更長的布條，從墨昀胸前拉到背后，長度僅夠纏一圈，凌云釉在背后打了一個結(jié)。幫他把外衫拉上肩膀時(shí)，一瞬間感受到了他后背的緊繃，熟悉的沙沙聲又響起來了，初時(shí)是細(xì)微的兩聲，若不是凌云釉聽力好，肯定就忽略了。后來沙沙聲連成一片，凌云釉聽得耳后發(fā)麻，纏聲道，“是蛇嗎？”

    墨昀連忙起身，同時(shí)把凌云釉拽到身邊，抓住她的肩膀掠向半空，落在一座沙丘上。

    遠(yuǎn)處的情景看得凌云釉頭皮發(fā)麻，“好多蛇?！?/br>
    月光下，幾十條長短不一的響尾蛇聚成一片蛇海，向著他們所在的方向游過來，速度快得驚人，沒一會兒功夫，打頭陣的幾條就已經(jīng)爬到了沙丘底部。

    心臟跳到了嗓子眼，凌云釉緊緊抓著墨昀的胳膊，“是沖我們來的?！?/br>
    墨昀回頭，看向沙丘的另一邊，這幾十條響尾蛇爬到沙丘前就分散到各個方向，儼然是想將他們困在以沙丘為中心的包圍圈里。流星鏢只剩三枚，一枚釘死一條，也只夠消滅三條，太不合算，還是不要浪費(fèi)了，墨昀拔-出飲風(fēng)劍，沉聲道，“用輕功，飛到對面沙丘上去?！?/br>
    凌云釉不肯，橫過悍月刀，“我?guī)湍恪！?/br>
    一條響尾蛇忽然從蛇群中飛起，如同一支快箭，直直沖著凌云釉飛去，墨昀一把將凌云釉拉到背后，劍光一晃，襲擊凌云釉的那條響尾蛇就斷作了兩截，蛇尸掉落在沙丘上，不停地扭動。這一舉動徹底激怒了蛇群，一條接一條的響尾蛇吐著蛇信飛向兩人。凌云釉渾身的血液都往顱頂沖去，墨昀提醒她，“別分神，這蛇有毒，被咬中一口，大羅金仙都救不了你?！?/br>
    飲風(fēng)劍倏然飛向半空，一把分作兩把，兩把變?nèi)眩詈髧梢粋€無數(shù)道劍影組成的劍陣，將兩人護(hù)在中間。越來越多斷成兩截的蛇尸落在沙丘上，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血滴落在黃沙上，開出朵朵猩紅的血梅。霎時(shí)間，萬千劍影消失無蹤，飲風(fēng)劍又重被墨昀握在手中，凌云釉揮刀斬殺一條飛來的響尾蛇，裙子上濺了不少血點(diǎn)，土坡上到處都是被斬?cái)嗔松碜尤晕赐Ｖ古拥纳呤瑦盒牡亓钊俗鲊I。大部分的響尾蛇都死在了飲風(fēng)劍下，剩下幾條也難成氣候，不敢再繼續(xù)攻擊，調(diào)轉(zhuǎn)方向往坡下游去。

    危機(jī)解除，凌云釉再握不住悍月刀，任由它落在兩段蛇尸上，手抖得停不下來，趕緊偏開目光，干嘔起來。

    痛意和酥麻交織著從左手腕蔓延開去，墨昀撩開袖子，左手腕上果然有兩個紅色的圓點(diǎn)，墨昀有些站不住，趕忙拿出蟬翼刀向著蛇牙留下的印子削去。

    凌云釉眼疾手快地握住他的手，“別，我?guī)湍惆讯疽何鰜?。”不等墨昀拒絕，搶過蟬翼刀在兩個圓點(diǎn)上劃出一道血口，而后把蟬翼刀還給墨昀，端起他的左手腕，對著刀口埋下頭，吸一口，吐一口，如此往復(fù)好幾次，看到擠出的血變成紅色，才放開手腕，一口氣從嗓子眼落回胸腔。

    她拖著墨昀往流沙泉的方向走，“用水繼續(xù)沖洗傷口，我去找找附近有沒有什么植物?！毙r(shí)候，一個江湖大夫告訴她，毒蛇出沒的地方一定會有解毒的藥草，可這片沙漠里，遍地都是黃沙，哪里長得出解毒的藥草，雖然知道希望渺茫，但凌云釉還是決定試一試。

    墨昀知道她想干什么，在她離開前一把將她拽回來，“別去，不知道這片沙漠里還藏了多少蛇窩，你身上沒有暗器，遇上就只剩個死?！?/br>
    凌云釉心里其實(shí)是害怕的，剛剛逃走了幾條，不知道藏在哪兒等他們呢！但她還是強(qiáng)打精神，有些中氣不足地道，“我有悍月刀?！?/br>
    墨昀仍不放手，“我沒有被咬中，只是被蛇牙擦破了皮?！?/br>
    凌云釉胸口起伏不定，“可是，萬一……”

    “沒有萬一。”墨昀松了手，把手臂泡進(jìn)水里，血液在水中散開，開出一片血花。

    凌云釉跪坐在他身邊，想幫忙又不知道該怎么幫，見墨昀抬起手臂，不由分說得從衣裙上撕下一根布條，在傷口處纏上兩轉(zhuǎn)，打一個死結(jié)。

    月亮從原來的位置上偏移了角度，距離天亮不知道還有多久，墨昀先是受了傷，后被凍了大約一兩個時(shí)辰，再是被蛇群圍攻，手臂中了蛇毒，可謂是實(shí)打?qū)嵉膸洀?qiáng)慘，反觀凌云釉這個一馬當(dāng)先沖在最前線的標(biāo)兵，這一天雖說是驚險(xiǎn)又刺激，除了少吃兩頓飯，竟然一點(diǎn)兒罪都沒有受。

    風(fēng)太冷了，墨昀知道今晚鐵定是無法入睡的，于是對凌云釉道，“你去睡會兒，我來守著?！?/br>
    驚險(xiǎn)一過去，胃中的痛意又變得清晰起來，凌云釉巴掌大的俏臉擠成苦瓜，“肚子餓，睡不著?！?/br>
    墨昀望了望遠(yuǎn)處沙丘上曬著月光的蛇尸，凌云釉打了個寒顫，將頭搖成了撥浪鼓，“我寧可被餓死?！?/br>
    墨昀忍不住好笑，“你去抓兩條過來，我?guī)湍惆焉呦賱兞?，?yīng)該就能吃了?！?/br>
    凌云釉整個人都不好了，交臂抱著身子，轉(zhuǎn)向另一面。

    靜坐的時(shí)候，身體就冷得特別快，寒意填滿骨縫，沒一會兒，墨昀的皮膚就已經(jīng)被凍得烏青。凌云釉與他隔著一臂的距離，都感受到了從他身上傳過來的涼意，正想偷偷得挨過去一點(diǎn)兒，墨昀卻忽然站起來，往前面走去。

    挨水邊坐著，水汽融進(jìn)風(fēng)里，只會更冷。

    凌云釉害怕響尾蛇搞突然襲擊，不敢離墨昀太遠(yuǎn)，也不想離他太遠(yuǎn)，看他凍得如此可憐，真想耍個流氓，直接把他攬進(jìn)懷里幫他取暖。當(dāng)然，想歸想，給她十個膽子也不敢對墨昀放肆。

    寒意將墨昀渾身的溫度抽得丁點(diǎn)不剩，腦子也變得昏沉沉的，墨昀背對著凌云釉側(cè)躺在沙地上，冷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凌云釉跟著躺下來，一點(diǎn)一點(diǎn)得聳過去，離他只有一只手臂遠(yuǎn)的距離時(shí)，便不敢再繼續(xù)了。雖然只能盯著墨昀的后背瞧，但她仍覺得心滿意足，難得有機(jī)會同他單獨(dú)相處，也難得有機(jī)會能夠靠他這么近，再多的……她不知道是否求得來，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更多。

    沙漠的夜里除了風(fēng)聲便只聽得見墨昀均勻和緩的呼吸聲，他竟然還是努力得睡著了。凌云釉試探著小聲喚了一聲，“墨昀?！?/br>
    沒人答應(yīng)，她繼續(xù)又喚兩聲，照樣沒聽見回應(yīng)。

    她小心翼翼地?fù)纹鹕碜?，動作很輕，生怕吵醒了墨昀，這個角度，能看到墨昀的側(cè)臉，瑩潤的月光就照在他的側(cè)顏上，顯得溫柔而又祥和。隱秘的悸動再不受控，凌云釉雙手撐著身子，再次輕喚一聲，“墨昀。”

    意料之中，依舊無人回應(yīng)。凌云釉膽子大了一點(diǎn)，對著墨昀的側(cè)顏俯下臉去，在距離他的側(cè)臉只剩兩寸遠(yuǎn)的時(shí)候，墨昀緊閉的眼睛倏然睜開，心跳的節(jié)奏凌云釉聽的一清二楚，月光下她的肌膚恍如白瓷，她不知所措地對上墨昀的黑瞳，像是被誰點(diǎn)了定身xue，一時(shí)動彈不得。

    墨昀輕輕推開她，月光落進(jìn)他眸中的一汪深潭里，“凌云釉，你是聰明人，不要做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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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xiàn)實(shí)生活中，被響尾蛇咬了，解毒并沒有這么簡單，響尾蛇的毒可兇得很。吸出毒液就能安然無恙，只適用于武俠小說中披著主角光環(huán)的男女主們。太困了，先睡覺，空了再來捉蟲潤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