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節(jié)
皇后見她看得認(rèn)真,不禁好奇道:“嬤嬤,莫非這肚兜里還有什么玄機不成?!?/br> “自然是有的?!笨祴邒哌吙催叺溃骸斑@簪花錦難得,當(dāng)初太后也只得了一匹,便讓奴婢幫著分給各宮的娘娘,因每位娘娘位份不同,拿到布料的多少也不盡相同,奴婢裁好之后,為免忙中出錯,于是都用米湯混著蔻紅花的汁液在上邊做了標(biāo)記,蔻紅花汁液鮮紅,原本是上好的染料,但用米湯調(diào)和后,字跡幾個時辰之內(nèi)便能消失,這樣也不會影響布匹原本的色澤?!?/br> “難道嬤嬤想靠著當(dāng)初留下的字跡分辨此物是否是屬于惠妃的?”皇后聲音透著疑惑,“可字跡早便消失了,如今又要如何查驗?” “這個簡單,蔻紅花的色澤持久,水洗不掉,不過是調(diào)和了米湯才會消失,如果要讓字跡顯形,只需要將此物稍許加熱便行可。”康嬤嬤一邊說著,她身后的侍女也不知從哪里端來一方炭爐。 聽見康嬤嬤這么說,連皇帝都好奇地側(cè)過頭來,一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見著康嬤嬤用手試了試炭爐上的溫度,然后托著那件肚兜在炭爐上方輕輕轉(zhuǎn)著圈。 月嬪不自覺咽了口唾沫,她忽然覺得自己的心提了起來。不會有差錯的,她這么同自己說著,那件肚兜可是從前侍奉過舒氏的人親手拿出來的,絕不會有什么差池?zé)o疑,她便是這么想著,卻見那肚兜之上,果真有淺淺的字跡開始浮現(xiàn)出來,并且越來越深,待看清楚那是什么字之后,月嬪不禁感到一陣天旋地轉(zhuǎn)。 這不可能! 在肚兜淡粉色的布料表面上,兩個鮮紅色的字雖然很小,卻十分扎眼,清清楚楚地寫著“月嬪”。 “哎呀,這果然不是惠妃娘娘的東西,竟然是月貴嬪娘娘的!”康嬤嬤故作驚訝地道了一句,聲音拿捏得很好,剛好是不會讓人覺得她在故意宣揚,又能恰到好處傳到在場所有人耳朵里的音量,同時將那肚兜呈到了皇帝和皇后面前。 皇后只掃了一眼,眼里就滑過一絲暢快,轉(zhuǎn)頭怒視著月嬪道:“月貴嬪,這是怎么回事?你的東西為何會在宮外之人手中!?” “這……我……”月嬪表情倉惶,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怎么可能?那東西不應(yīng)該是舒氏的嗎?怎么可能會是自己的!那肚兜她的確也有一件,可她分明記得自己那件被好端端地鎖在寢宮的柜子里,如何能在外邊? 不過現(xiàn)在不管月嬪說什么,似乎都無濟(jì)于事,至少那肚兜上突然出現(xiàn)的字是眾人親眼所見,斷然不能作假的。 李大錘也嚇呆了,他也不知道事情為何會出現(xiàn)這樣的反轉(zhuǎn),見皇帝一雙威嚴(yán)的目光掃過來,他雙腳一抖,立刻跪下,“皇上,草民沒有說謊,那肚兜,肚兜……” “皇上,此人說話前言不搭后語,方才玄兒已經(jīng)拆穿了他滿口謊言的把戲,現(xiàn)在這拿出來的所謂證據(jù)又證明了此人純屬是受了某人之意在栽贓陷害給惠妃,臣妾覺得,必要將此人拿下好生拷問一番,務(wù)必問出是什么人在后邊興風(fēng)作浪,竟然敢污蔑皇上心愛之人?!被屎笳f得義正詞嚴(yán),一面說,一面還冷眼瞧著目瞪口呆的月嬪。 “皇后說的不錯?!被实凵钗豢跉?,到底是百聞不如一見,別人再怎么說,都不如自己親眼見到的事情有決斷力,皇帝心里已經(jīng)有了打算,指著那李大錘道:“將此人拿下,著刑部嚴(yán)加拷問,務(wù)必要撬開他的嘴!” 立刻有禁衛(wèi)軍上前,準(zhǔn)備將那李大錘拖下去,李大錘跪在那里,原本還想分辨什么,可眼見要捉拿他的人已到了近前,而且這局勢多半也無力回天了,忽然間竟然從腰后掏出一把匕首,直挺挺朝舒氏沖了過去,看模樣竟然是要行刺! “不好,快些保護(hù)娘娘!”有太監(jiān)高聲尖叫起來,而皇帝也被這突然發(fā)生的事情嚇了一跳,跟皇帝身邊一圈圈圍著的下人和護(hù)衛(wèi)不同,舒氏自從走下輦轎后,身邊便只有司空玄一人和幾名宮女,那些宮女見到這架勢早就尖叫著四散開去,而只是這剎那的功夫,李大錘手中的匕首就已經(jīng)離舒氏的胸口不足一尺了。 瞧見這一幕,不少人都驚呼地閉上眼,舒氏也呆呆看著那不斷逼近的刀劍,眼瞧著自己就要被捅個透心涼了,忽然她感覺自己的胳膊被人扯住,她被這股力道扯著猛地向后倒去,暫時避開了刀劍,隨即一直站在他身后半步的奴玄閃身上前,一手用自己的rou掌猛地握住刀刃,讓匕首不能再向前一分,另一手握成拳,用力敲在了李大錘的胸口。 幾年來司空玄一直跟在寧淵身邊充當(dāng)護(hù)衛(wèi)的角色,一身武藝早已爐火純青,這帶著內(nèi)勁的拳頭將李大錘打得仰首噴出漫天血花,身子倒飛了出去,重重躺倒在地上。 “玄兒。”舒氏嚇了一跳,見司空玄握著那匕首的手掌變得鮮血淋漓,顧不得自己跌痛了的腳,立刻起身查看,那便皇帝見到這一幕也是大驚失色,也匆匆由一群護(hù)衛(wèi)圍著走了過來。 “我沒事?!北M管手上被割傷了,司空玄卻沒露出什么痛苦的表情,只用力將自己的衣角扯下一塊,隨便包扎住止了血。 “宣太醫(yī)!”皇帝一面高聲沖身邊的隨從吩咐著,一面也湊到司空玄身前,看見那些血,他眼里滿是疼惜,“好孩子,你救了你母妃一命!” “父皇,此人分明是有心人派來栽贓陷害母妃的,嫁禍不成便想破釜沉舟,父皇一定要為母妃主持公道!”司空玄義憤填膺對皇帝道,皇帝聽后接連點頭,“不錯,朕倒要看看是何人如此膽大包天,指使此人當(dāng)著朕的面都敢如此行事?!彼D(zhuǎn)過身,“來人,速速將這刺客送去刑部,嚴(yán)加拷打!” 李大錘自從被司空玄一圈震得吐血后就躺在那里一動也不動了,兩名侍衛(wèi)走過去查看了片刻,對皇帝抱拳行禮道:“啟稟皇上,此人已經(jīng)服毒自盡了?!?/br> “服毒自盡?”皇帝不可置信地重復(fù)了一句,也跟著上前查看,見那李大錘果然是咽了氣,且面龐發(fā)紫,嘴唇發(fā)黑,一看便是中毒。 “看來此人便是被專門訓(xùn)練來栽贓嫁禍的死士,將毒藥藏在齒縫里,見是不可為便屯毒自盡,保全自己背后的主子?!被屎笠沧呱蟻?,看了看那死人的狀況,滿臉憤怒地對皇帝道:“惠妃和玄兒太可憐了,皇上請一定嚴(yán)查此事,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興風(fēng)作浪!” “此事自然要查,不用皇后所言,朕也相當(dāng)好奇,到底是何人如此狠辣,要將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置之死地!”皇帝一面說,一面微微側(cè)過眼,那目光不偏不倚,剛好落在了月嬪的身上,月嬪也被剛才突如其來的場面給嚇壞了,這李大錘雖然是她安排的,但是她并沒有叫他一計不成便掏刀子殺人??!尤其是皇帝的那記目光,充滿了猜忌和懷疑,一下子讓月嬪入贅冰窟。 她想開口說些什么,她知道完全是因為那個肚兜皇帝才會懷疑到她身上,可還不待她出聲,皇帝就已經(jīng)轉(zhuǎn)過了頭去,親自用手托著司空玄的胳膊道:“可現(xiàn)下不是追查那些的時候,先讓太醫(yī)看看玄兒的傷要緊?!闭f吧,便親自領(lǐng)著他們大步朝宮門口而去。 見皇帝都走了,其余人自然一窩蜂跟上,最后只有依舊在發(fā)呆的月嬪落在了最后面,她表情木然,連別人投過來的譏諷的目光都像察覺不到般,只覺得心里一陣發(fā)冷。 **** “啪!”響亮的耳光落在司空旭臉上,將他整張臉都打得偏向一邊,月嬪用了大力,不光留了指甲,加上她手指上的首飾戒指,讓司空旭的臉除了浮現(xiàn)一層鮮紅的印記外,還多了好幾道血痕。 “蠢貨!”扇了這一巴掌,月嬪好像還沒撒夠氣一樣,又重新抬起了手,不過司空旭卻在此時把臉正過來了,目光陰鷙森冷,看得月嬪心里發(fā)虛,那一巴掌是無論如何都揮不下去了。 “你還好意思瞪本宮!”縱使沒有打下巴掌,縱使覺得眼前這人的目光十分可怕,但月嬪的怒氣還是一股一股直往上竄,近乎是在用尖叫的嗓音道:“這就是你安排的萬全之策?看看你找來的什么蠢貨!本宮讓你動刀子了嗎!這下可好,舒淼淼借著這機會一裝可憐,皇上一顆心就全倒過去了,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 “娘娘你冷靜些?!彼究招駢褐曇舻溃骸案富手皇菓岩闪T了,李大錘已死,他完全沒有證據(jù)證明此事是我們做的,何況我會那么安排自然有我的考量,如若事情不可為,與其讓他們回宮之后更難下手,還不如讓死士就地解決,一了百了?!?/br> “只是懷疑?你又不是不了解皇上的性子,一旦皇上開始疑心本宮,那就表示本宮已經(jīng)失寵了!”司空旭一派淡定的模樣讓月嬪又急又氣,“平日里每天晚上皇上都要過陪我用晚膳的,可今日皇上別說過來用膳了,甚至連一句話都未曾傳來,你知道這表示什么嗎?” “今日舒惠妃與六弟回宮,父皇急于顧著那邊也是有的,何況以娘娘的美貌聰慧,總會有法子挽回父皇的心,又何須在意這一時失意。”司空旭抬起手,摸了摸隱約還在疼的臉頰,聲音沉了幾分,“我只是奇怪,那件肚兜的事……難道李連玉那個老太監(jiān)竟然敢背叛我們?!?/br> “如果當(dāng)真是那個老太監(jiān),那他不過是在找死而已?!币娝究招裢蝗惶崞疬@一茬,月嬪好像也想起了什么,冷笑一聲重新坐了下來,“當(dāng)初舒淼淼那個賤人離宮后,她宮內(nèi)的宮人我原本一個都不想放過,偏是這個李連玉最貪生怕死,我見他求饒求得厲害,想著舒淼淼終究還活著,留他一條命就當(dāng)留個后手,原本還慶幸自己這招后手留對了,讓那李連玉拿出從前舒淼淼留在宮內(nèi)的貼身之物,設(shè)下這么一個阻其回宮的計策,如今他拿出來的那肚兜竟然出了岔子,定然是這個吃里扒外的家伙在搞鬼!” 司空旭問道:“那肚兜當(dāng)真不是你的?” “自然不是我的,回宮之后我便驗看過了?!痹聥遢p哼一聲,“我已經(jīng)派人去二皇子府上將李連玉悄悄帶來,到底怎么回事,我就不相信他死到臨頭還不肯說實話。” 卻在這時,一個太監(jiān)急匆匆走進(jìn)來,對著月嬪附耳幾句,月嬪聽后大驚失色,“你說什么?人不見了!?” 那太監(jiān)沒有回話,只是點頭,月嬪臉色變了變,揮揮手將人打發(fā)了出去,然后表情一陣扭曲,一拳重重敲上了臥榻的扶手。 司空旭露出一絲譏笑,“李連玉已經(jīng)跑了?” “一定是有什么人在搞鬼,一定是有什么人?!痹聥逡а狼旋X地說著,“本宮現(xiàn)在算明白了,這原本就是個圈套,一個等著我們往里鉆的圈套,到底是什么人在和那個李連玉沆瀣一氣,是舒淼淼嗎,本宮將那太監(jiān)打發(fā)去二皇子的府邸就是抱著掩人耳目的目的,那個賤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舒惠妃或許沒有本事和藏在二皇兄府上的一個奴才搭上線,所以一定有什么人在幫她,不巧我正好知道一個人有這樣的本事,如果是那個人的話,那今天這一局會有這樣的結(jié)果就不奇怪了?!彼究招裱凵褡儞Q了一會兒,忽然露出陰測測的笑容,“這樣將前后搭上仔細(xì)一想,從大皇兄送那位何仙姑入宮時開始,到之后的太后殿走水。再到九陽節(jié)父皇突然取消所有慶典活動而出宮……這一切或許都是一個為了讓舒惠妃回宮而早就設(shè)好了的局,原本以為失了科考的資格,他會安分守己當(dāng)個平民,遲早逃不出我的掌心,如今瞧來,我到底還是低估他了……” 月嬪奇道:“你在說誰,難道是大皇子?” “大皇兄那個蠢貨,怎么會有這般算計人的本事。”司空旭輕哼一聲,“看來我將人放任自流,卻是犯了一個錯誤,可同樣的錯誤我不會犯第二次,有些人,還是早些握到自己鼓掌里來為好?!?/br> 莫名間,司空旭身上有一股逼仄的寒意蕩了出來。 舒惠妃和六皇子司空玄回宮后,整個后宮里哪怕是最不聞世事的宮女,都嗅到了風(fēng)向要變的味道。 曾經(jīng)寵冠六宮,不可一世的月貴嬪,好像一夜之間失了寵,一段日子以來別說侍寢了,皇帝連伏月殿的宮門口頭沒有踏進(jìn)去過,與之相反的,那位新晉舒惠妃的歡慶殿,卻整日門庭若市,賀禮收得庫房都要堆不下了不說,連皇帝也是日日都來,因六皇子司空玄在惠妃回宮那日受了傷,一直在歡慶殿里養(yǎng)著而沒有出宮去住皇帝御賜的府邸,皇帝每每看過司空玄的傷勢后,再配舒惠妃用膳。 皇帝對歡慶殿的態(tài)度讓所有人都覺得這位舒惠妃怕是會取代月貴嬪,成為下一個寵妃,可事實上,皇帝每日都要來歡慶殿沒錯,但論到侍寢這一塊,卻不是惠妃專寵,而是從以前的月貴嬪獨寵變作了現(xiàn)在的后宮諸人雨露均沾,大伙懷疑這是舒惠妃對皇帝的勸誡之故,因此不知不覺間,舒惠妃“賢妃”的名號便漸漸傳開了,連太后都對她贊不絕口。 人們在稱羨舒惠妃的時候,仍免不了留意月貴嬪的動向,按道理以月貴嬪從前那般性子,驟然失寵,總是會不淡定鬧上一場的。后宮中的女人們平日里無聊,大多喜歡看這些互掐的把戲,都在等著月貴嬪什么時候會去找舒惠妃的麻煩,然后兩人過個幾招,悄悄誰技高一籌,可事實難免讓他們很失望,一直到六皇子司空玄養(yǎng)好了傷出宮,正兒八經(jīng)搬入宮外皇帝御賜的皇子府,舉行成人禮的時候,伏月殿都一直安安靜靜,半分水花都沒翻起來。 東大街一處寬敞府邸的大門口,曾經(jīng)四皇子府的牌匾早被取下了,而換做一塊嶄新的寫著劉皇子府的牌匾。府邸從大門到院墻都可以看出是新修好的,氣派不凡,住在這府邸周圍的人都知道,這府邸從前不過是一處破敗到?jīng)]人要的地方,前些日子皇帝將其賜給了四皇子司空旭,于是司空旭砸了大把的銀兩,近乎是整個重建了一番,可惜眼下才剛建好,司空旭自己都還沒搬進(jìn)去,卻忽然又變作了六皇子司空玄的府邸,百姓們在看熱鬧的同時,又免不了多說兩句八卦。 “我當(dāng)真是好奇得很,六殿下居然會給你發(fā)請柬?!?/br> 站在這座嶄新府邸的寬敞前院里,寧仲坤好奇地看著寧淵,語氣里免不了帶上幾絲奚落道:“你那請柬莫不是自己作假的吧?!?/br> 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寧仲坤雖說能下地了,可被那樣一番暴打折騰出來的傷也不會這般快就好全,透過華服的衣襟,還是能看見他胸口纏著厚厚的紗布,手里還杵著一根制作精良的胡桃木拐杖。 今日是六皇子司空玄的成人禮,屬于皇室慶典,非高官顯貴絕對拿不到請柬來參加,所以當(dāng)寧仲坤在前院看到獨自一人在魚塘邊欣賞著錦鯉的寧淵時,當(dāng)真是覺得很奇怪。 他一直以為以寧淵的身份,除了抱著他的大腿之外,本該沒資格出現(xiàn)在這類場合才對。 寧淵今日的打扮與往日不太一樣,大概是入秋了天有些涼,他在青色長衫的外頭又罩了一層碧色的紗衣,衣袂飄飄的模樣顯得十分素雅出塵。 “我也不過是僥幸罷了。”寧淵不痛不癢地將話頭帶了過去,“堂兄傷口未愈,還是應(yīng)當(dāng)多臥床休息才是,這類場合免不了要飲酒,是在對你的身體無益啊?!?/br> “我當(dāng)然也不想來,不過是祖母告訴我不能讓那庶出的兩兄弟出風(fēng)頭,所以我還是來了。”說到這里,寧仲坤壓下了聲音,“你也許還不知道,今日六皇子的成人禮,京內(nèi)許多公子名流都會出席,我聽說長公主有意在這樣多青年俊杰齊聚的場合,挑出一位文武雙全又才貌兼?zhèn)涞膩斫o婉儀君主指婚?!?/br> 寧淵頓時奇了,他還的確不知道這事,“此話當(dāng)真?” “宮內(nèi)傳出來的消息假不了,不然何以是參加六殿下的成人禮,怎的那樣多的富家公子都打扮得風(fēng)sao得很?!睂幹倮ぢ冻鲆桓辈恍嫉谋砬椋瓦B我們寧府里那兩個庶出的家伙也是,都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也花枝招展地向來出風(fēng)頭,當(dāng)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rou不成,也不知他們什么時候能向你一樣,對自己庶出的地位心知肚明,安分守己一些。 聽見寧仲坤這么話里有話地?fù)p自己,寧淵不以為然地笑了笑,沒接話,寧仲坤或許也覺得自己不該落魄到在此處陪著寧淵這等沒身份的人聊天,一扭頭又杵著拐杖往別處走了。 寧淵繼續(xù)低頭看著池塘里的錦鯉,腦子里卻想起了別的事情,直到一聲溫和又低沉的聲音在他頭頂上響起,“想什么呢?” 他回過頭,見呼延元宸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自己身邊。 “沒事,不過是忽然想起了景逸罷了。”寧淵實誠道。 寧仲坤忽然提起婉儀君主,讓寧淵不由得想起上一世景逸和婉儀君主的事情來,一個是年輕俊逸的國公世子,一個是萬千寵愛的皇室郡主,因為皇帝賜婚二人結(jié)為夫妻,被譽為京城中最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璧人,怎料成婚沒多久兩人就因為和六皇子司空玄親近而死在了司空旭的設(shè)計之下,上一世二人身處敵對陣營,因此對于景逸的死亡寧淵從不覺得有何感觸,但這一世同景逸成為朋友后,想到這一茬便不由唏噓得很。 算算時日,因為自己從中推波助瀾的關(guān)系,司空玄回宮的時日比上一世提前了不少,而婉儀君主也緊跟著要被指婚,想來成婚的時日也要因為這段歷史的改變而提前了,但景逸此時卻不在京中,這樣想來,他們二人的姻緣線應(yīng)當(dāng)扯不到一起,景逸的這場劫難,也能避過去了吧…… “怎么會突然想到景逸?”寧淵正想著,不料卻聽見呼延元宸在他耳邊笑道:“既然你提到了景逸,我正好有件事要告訴你,景逸昨天夜里已經(jīng)由軍中回到了京城,想來今晚會跟著景國公一道過來出席六皇子的成人禮,咱們已經(jīng)多年不見,如果不湊在一起喝一杯當(dāng)真說不過去。” “你說什么?”寧淵不可置信地抬起頭,“景逸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160章 比武招親 “我便是先來告訴你,免得你等會見著人會太過驚訝?!焙粞釉氛f完,瞧寧淵面色不佳,不禁好奇道:“你怎么了?” “沒事?!睂帨Y低頭思慮了一會,轉(zhuǎn)而掛上一絲笑容,“不過是有些驚喜罷了,實在是太久未見,必然要找他好好喝上一杯。” 呼延元宸看出了寧淵表情不太對,但寧淵既然不愿意說,他便閉上了嘴,沒有多問。 司空玄大概是在寧淵身邊跟得久了,幾年來日子一直過得簡單清爽,如今做回了皇子,也絲毫沒有一點要奢靡的派頭,哪怕今日是成人禮,賓客也盡是顯貴,可這煥然一新的皇子府里,卻將“簡樸”兩個字運用到了極致。 沒有彩燈裝點,沒有花哨的舞龍舞獅,就連待客用的點心和茶水都極其普通,好在與會的人知道六皇子與舒惠妃正炙手可熱,倒不會不識抬舉露出不快的表情。 為了避嫌,寧淵沒有同呼延元宸坐在一起,而是坐到了一個老熟人,謝長卿身邊。 作為今年的新科狀元,又得皇帝親口贊嘆,謝長卿本該有大好前程,可現(xiàn)實卻總是那么差強人意。原本按照規(guī)矩,狀元入仕,若是文官,最不濟(jì)也能在翰林院里當(dāng)一個副學(xué)士,可自從龐松整合翰林院,馬學(xué)士當(dāng)上了大學(xué)士后,田不韋大概是看不怪馬學(xué)士那副對著龐松順溜拍馬的模樣,與他們關(guān)系鬧得很僵,謝長卿原本要去禮部任職,卻被龐松從中作梗,先是將其調(diào)到中書省做修撰,隨后又將他指到了翰林院,當(dāng)然沒有副學(xué)士的位置給他做,而是讓他當(dāng)“掌庫史”。 按照品階來看,掌庫史和副學(xué)士一樣,也是個從四品的官,說出去也不算虧待了他這個狀元,可但凡懂得一點內(nèi)情的人都知道,所謂掌庫史,其實就是個看守資料庫的差事,每天坐在翰林院寬大的藏書閣里,守著數(shù)不盡的經(jīng)卷典籍無所事事,不光不會有任何建樹,想要出頭升遷更是沒有可能。 以往翰林院的掌庫史,都是由那些年事已高,準(zhǔn)備告老還鄉(xiāng)的學(xué)士們輪流擔(dān)任,斷不會輪到謝長卿這類前途無量的新秀,從知曉謝長卿竟然成了掌庫史時開始,很多學(xué)士都潛意識里覺得這個年輕人鐵定會被埋沒了。 但反觀謝長卿他自己,好像卻沒有因為自己的遭遇而悲觀。 “剛開始的確灰心得很,不過后來我發(fā)現(xiàn),當(dāng)這掌庫史也不是沒有好處?!敝x長卿抿了一口酒,對寧淵道:“寧兄興許還不知道,翰林院中藏書之廣,實在是我生平僅見,還有那些從前只聞其名不見其形的孤本,別人想見閱一番都不得,而我身為掌庫史,卻可以隨時取閱,而將其中的典籍讀得越多,才越明白自己之前有多么的恃才傲物,坐井觀天?!?/br> 的確,現(xiàn)在看來,謝長卿身上那一股子傲氣已經(jīng)全然不見了,除了nongnong的書卷氣,便只剩下讓人如沐春風(fēng)般的溫文儒雅,與從前仿佛判若兩人。 “世上有兩種人,一種先甜后苦,一種先苦后甜,謝兄如今遍閱天下典籍,來日展翅高飛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睂帨Y陪著喝了一杯。 又有新到的賓客入了場,走早前邊的中年男子錦衣華服,氣宇軒昂,只是腳上似乎帶著傷,手里杵著一根拐杖。男子身邊跟著一個筆挺的青年,青年一身短打勁裝顯得干凈利落,頭發(fā)也梳得一絲不茍,小麥色面龐俊逸中透著幾分硬朗,走路的步伐亦十分穩(wěn)健,讓他整個人都透著一股沉著的氣質(zhì)。 寧淵認(rèn)出了那中年男子便是三公之一的景國公,目光接著便落到那青年身上,看了好一會兒,忽然間意識到了什么,手一抖,險些將端著的酒杯撒掉。 那是景逸?寧淵不可置信地看著走在景國公身邊的那堅毅青年,還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眼花后,他覺得更加不可思議了。 那的確是景逸的五官沒錯,可眼前這個沉著冷靜的青年,哪里還和從前那個貪玩又紈绔的高門公子有半分關(guān)系,看來軍隊當(dāng)真是個鍛煉人的地方,不過是去待了幾年,竟然會讓一個軟綿綿的貴公子如此脫胎換骨。 景逸或許也感覺到了寧淵的目光,順著目光看過來,見到寧淵,他明顯愣了一下,隨即硬邦邦的臉上撤出了一絲笑容,但大概是介于景國公在場,并沒有過來說話,而是隨著自己的父親到位置上坐了。 “原來那位便是景世子,當(dāng)真是百聞不如一見?!敝x長卿在旁邊道:“當(dāng)朝三公家的子弟中,如今也就只有這位景世子的風(fēng)頭最盛,在軍中立了不少戰(zhàn)功不說,還被稱為軍中雙杰之一,名頭不小?!?/br> 對于這些世家子弟的事情,謝長卿似乎很是清楚,說得頭頭是道,而寧淵從不曾關(guān)注過軍中之事,一時有些好奇,“原來如今還有個軍中雙杰么,那另一杰又是誰?” “另一杰的來歷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姓趙,是個年輕將軍,名頭比景世子還響,年紀(jì)輕輕就受封成了偏將軍,我大周立朝數(shù)百年來,如此年輕的將軍可是屈指可數(shù)?!?/br> 這邊他們說話的功夫,場內(nèi)賓客似乎也都來齊了,皇室中人自然是最后到的,因是司空玄的成人禮,皇帝皇后理應(yīng)列席,舒惠妃這個生母自然不例外,當(dāng)然除了他們幾位,還多出來了三個雍容華貴的貴女,正是長公主,長公主的女兒昭儀郡主,以及昭儀郡主的女兒婉儀郡主。 在場有許多賓客都是各路豪門中的富貴公子,當(dāng)婉儀郡主由宮女?dāng)v扶著走出來的那一刻,許多公子哥都伸長了脖子,很不得將婉儀郡主的模樣狠狠打量個好幾遍。 不怪他們會有這樣的反應(yīng),皇帝很敬重長公主這位姑媽,連帶著昭儀郡主和婉儀郡主也頗為得勢,皇帝膝下的公主們,要么都已出嫁,要么就尚且年幼離嫁齡還早,眼下這一代的名流公子們,自然就把成為皇親國戚的機會放到了婉儀郡主身上。 何況婉儀郡主本身也是個亭亭玉立的大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