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福王妃掃了新婦一眼,也是嘆了口氣,“連你也沒想明白這一層嗎?你七弟婦也是名門出身,沒出嫁以前,連借著禮佛出門玩耍都是沒有的事,在我們王府住的時候,幾個月不出院門,連過年都是一個人在院子里過的,為的就是家里有長輩身陷囹圄,不敢游樂。她會是那樣閑著無事便要出去玩的性子嗎?就連你七弟,在宮里兩三年,也沒見他偷溜出來玩過。怎么一成親就轉(zhuǎn)性了?” “您是說——”大世子夫人若有所悟。 “他們這也是用盡心思在裝瘋賣傻、韜光隱晦啊……”福王妃深深地嘆了口氣,“不把這個放浪形骸、年少荒唐喜游樂的風(fēng)聲放出去,宮里有些人怎么會放心呢?鄧妃為宋家籌措嫁妝,你當(dāng)真是因?yàn)榭春盟渭覇???/br> 大世子夫人被說得冷汗涔涔,想到七弟兩口子,也是多了許多同情以及后怕——王府一家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是他日陳珚得了什么罪名,福王府也絕無可能置身事外。“姑姑說得是,我倒是想得淺了,心中還是暗自奇怪,還在想呢,若是年少貪玩,帶出去一兩日也就夠了,這幾個月常常出門,難道就不累得慌?原來竟是有這么一層在?!?/br> “我也是被大王點(diǎn)醒了一句,才明白過來?!备M蹂鷶[了擺手,“本來還想說上幾句的,現(xiàn)在也不必了。七哥心里一向都很清楚,不論是娶三娘,還是怎么荒唐,想來都是有用意在,咱們也幫不上忙,一邊看著就是了,也不必說穿了……家里畢竟,人多口雜?!?/br> 大世子夫人心領(lǐng)神會,“便是幾個弟婦那邊,新婦也不說穿,含糊安撫幾句也就是了,弟婦們都是賢良女子,想來也不至于犯那口舌之過的。” “嗯,別壞了一家人的和氣就行了?!备M蹂氲狡吒绲奶幘?,也是又嘆了口氣,“我現(xiàn)在心里就想著,便是十幾年間不生孩子也好,若是沒后,宮里自然更是放心……只是這種事也沒法管,還是隨緣吧,有也有有的好,沒有,也有沒有的好?!?/br> 其實(shí)以大世子夫人來看,三娘一個嬌嬌弱弱的小娘子,年紀(jì)又小,又是成天往外跑,仿佛幾年內(nèi)也考慮不到這個,因此便笑道,“還早著呢,七哥自己都和個孩子似的,您也別想太多了?!?/br> 這姑姑、新婦兩人,還在這里商議不休,擔(dān)心著福王府將來的處境,陳珚和宋竹卻是已經(jīng)出了桑家瓦子,回別府休息了?!@兩人正是新婚燕爾的時候,與其在外游蕩,還不如在自己別府里來得舒服。去桑家瓦子看完了相撲,宋竹也不想在那風(fēng)月之地里多加逗留,雖然這里也不僅僅是有勾欄,但因?yàn)榻謨蛇叾际乔鄻浅^,她覺得很不自在,忙忙地就把陳珚拉到了別府里來。兩人正是吃過了午飯,從床上小憩起來,趴在枕頭上下棋呢。 琴棋書畫里,宋竹沒什么能勝得過jiejiemeimei們的,便是最小的宋荇,下棋居然也能穩(wěn)勝她,不過陳珚棋力也是一般,宋竹和他倒是旗鼓相當(dāng),兩人都沒有留手,抓耳撓腮地下得很動感情,宋竹數(shù)次想要悔棋,都被陳珚喊了回去,兩人一邊落子一邊唇槍舌劍,互揭瘡疤,倒也頗為好玩,這個說‘你連娘子都要贏,好沒意思的大官人?!?,那個便說,‘你怎么也是宋家女,難道在書院里就學(xué)了悔棋?’ 兩人已經(jīng)下了一盤,是宋竹贏了,這一盤她居然也獲得優(yōu)勢,因此心思便渙散一些,一面把手伸到棋盒里,把棋子撥拉得嘩嘩響,一面又有些憂慮地問,“你就這樣把我?guī)С鰜恚霉媚敲嬲娴牟灰o么?” 今天他們倒不是不記得福王妃要喊新婦們過去聽說書,只是這些因果報應(yīng)的故事,在宋竹看來十分迷信,是佛道一流,她家自小就是不許聽這些的,她聽著也十分不得勁,總覺得假,再加上那些尼姑話里話外總是提著化緣的事,更覺得沒意思。上回和陳珚說了以后,今日知道她們又要來,陳珚便提前把她給帶了出來,免得她難捱。 “沒事兒。”陳珚滿不在乎地道,“我也是有些故意,就看娘是否連這件事都容了,不來說我?!惴判暮昧耍贾朗俏野涯憷鋈サ?,就是要說,也不會說你,只會來說我?!?/br> 宋竹嘀咕了幾聲,“……其實(shí)本來就該說你,要不是你帶著我這么跑來跑去的,我也不至于連娘家都不敢回?!?/br> 因?yàn)樾埵线€在東京的關(guān)系,她的確還不敢回去,免得被母親數(shù)落、盤問,不能不把陳珚的荒唐計劃向她透露——小張氏肯定是要管著他們,不許他們這般‘狡詐’的。 “吃。”陳珚提了她一個子,拿起白棋敲了宋竹鼻子一下,笑道,“你倒是得了便宜又賣乖啊,吃我的,睡我的,住我的,用我的,還要我每晚上服侍你,白天帶你出來玩兒,為你端茶倒水……就這樣還不足夠,還要反過來怨我?!?/br> 有些事,其實(shí)就差一層窗戶紙,真的捅破了,那進(jìn)展便說是一日千里也不為過。之前還是生澀得不成樣子,第一次還要宋竹和他一起找地兒的陳珚,如今已經(jīng)能面不改色地和她說這樣的葷話了,宋竹面上紅了紅,哼道,“就是要怨你——這些事,本來都是你求著要做的,我又沒求過你,所以做不好有罰,做得好也沒賞?!蚪佟!?/br> 她也提起一個子來。陳珚看了棋盤一會,忽然往上一撲,哀嘆道,“罷了,罷了,我就是個受氣的命——你聽聽你這話!” “哎呀,你受氣歸受氣,不能把棋盤攪亂了啊!”宋竹眼看要贏的棋被攪合了,不由大為著急,連著嚷道,“又耍賴,臭七哥,又耍賴!” 兩人鬧騰了一會,忽然聽到外頭遠(yuǎn)處傳來了輕微的爆響,接著便是一陣呼叫之聲,不由都停了下來。陳珚回頭叫道,“外頭出什么事了?問問去?” 過了不久,張顯倒是親自到了門外回話,“回世子,是關(guān)西小王龍圖大勝——一路露布飛捷,回京報喜了!” 他的話里透了止不住的亢奮,顯然是歡喜無盡,就是陳珚一聽,也騰地站起身來,“怎么說?是哪一路得勝了?” “大破敵軍十萬,收復(fù)了原來被打下的淥州!”張顯匆匆回身出去,又過了一會,喜氣洋洋地便進(jìn)來說道,“殺敵上萬,大勝中的大勝!” 北地軍事,一直都是國朝上下的心病,不論張顯還是陳珚都極為亢奮,一個說得高聲大氣,一個聽得喜動顏色,陳珚聽著就站起來穿衣服,“進(jìn)宮去給姨丈賀喜!” 宋竹想要起身幫忙,可心思卻還在那大勝的消息上轉(zhuǎn)悠著,想到金戈鐵馬、百戰(zhàn)黃沙,她一面也是懷想師兄功績,深感自豪,一面,想到那血流成河的場面,卻也是深深地感到顫栗,也不知為何,胃腸里忽然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一陣起伏,才是坐起身子,就又扶著床頭彎身干嘔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了,久等了…… ☆、第104章 喜訊 在福王妃心里,宋三娘雖然是個極好的小娘子,但卻只怕和她有幾分犯沖——剛到京城的時候,王妃對她的印象好得不得了,從那時起想到三娘,她心里就是一陣惋惜:這么好的孩子,卻不能娶進(jìn)門,她真覺得可惜了的。 結(jié)果呢?之后就是幾次婚配的風(fēng)波了,這當(dāng)然是太后的事,但對王妃來說,也是個刺激,等這件事完了吧,又來了那謀逆的大案子。 三娘被接進(jìn)府里后,雖然她也不曾做些讓人不快的事,成日都呆在自己的靜園里,但想到自己那不省心的七哥,之所以會那樣堅決趟渾水,多少也是和她有關(guān),就算知道這也不是她的錯,但王妃心里,肯定是不得勁的。再加上陳珚幾次夜里偷偷去看她,即使兩人不曾越禮,三娘對他的態(tài)度也很冷淡,這做娘的也總是懸著心,害怕鬧出事來。 好容易風(fēng)波平息,兩人眼看就要各自嫁娶,小皇子橫空出世,又鬧了這么一遭,七哥‘假公濟(jì)私’,軟磨硬泡地把她娶到手的過程,王妃到現(xiàn)在都是不愿回想,雖然——還是和她無關(guān),但……畢竟陳珚娶的那還是她呀。饒是王妃素來不是沖動的性子,心里對著三娘,也還是有幾分別扭的。 成親后的事,那就不說了,確確實(shí)實(shí)和她沒什么關(guān)系,都是陳珚拉人,王妃就是昧著良心也不好怪罪三娘,要說起來,過門不到半年就有了喜訊,這肚子也是爭氣的。就是……就是總是有點(diǎn)和她對著干的意思——早上剛說完,‘最好別那么快有孕’呢,這就傳出了好消息。 雖然心里有些情緒,但添丁終究是喜事,王妃到底還是高興的,把給宋竹扶脈的醫(yī)生請來問過了孕情,知道脈象頗為不錯,她也寬慰,又打發(fā)人去宋家報喜,這邊也把陳珚喊進(jìn)了屋里,打算叮囑他一些做父親的事情。 見到兒子帶著笑臉跨過門檻,就這么笑模笑樣地走到跟前,王妃的心,忽然間又軟了下來:七哥自小就經(jīng)常出入宮廷,雖說那都是自家親戚,但畢竟也是天家,在宮里處處都要小心,指不定就能惹禍。為了避免給家里帶來麻煩,自己沒少對他耳提面命的,也就是因此,這孩子其實(shí)很早熟,雖然表面看著一團(tuán)稚氣,但心里的那根弦一直都沒有松過。不論是在宮里,還是回了王府,小事上或許有放縱的,但大事上,他從來都是謹(jǐn)慎小心、深思熟慮,可以說就沒有多少不懂事的時間。 雖然這樣讓人放心,但比起府里別的孩子,七哥這樣成熟,就顯得有些命苦了,雖然他得了別府,得了那些金銀珠寶,但和他本來能有的那些東西相比,這都是不值一提的事,王妃心里,其實(shí)對他是頗感愧疚和心疼的。只是從前也沒什么能補(bǔ)償他的地方,看他每天笑嘻嘻的,也沒覺得多委屈,這份心思才是淡了下來。今日見他這么滿面春風(fēng)地走過來,臉上仿佛從肌膚里放出光,她方才是忽然明白——原來從前的七哥,竟不曾真正開心過,真正開心的七哥,是這個樣子的。 就算心里對三娘曾有過什么想法,這念頭如今也是煙消云散,王妃撫了撫自己的臉頰,暗笑了一聲:這孩子自小就難,如今難能娶了一個三娘能讓他快活,就是看在他面上,自己對三娘好些又何妨呢? “從今日以后,還是別帶著她出去亂跑了?!彼簿蜎]數(shù)落什么,而是直接交代道,“現(xiàn)在是雙身子的人,還是安穩(wěn)在家里養(yǎng)胎的好,一會,我派個知事的使女過去,該避諱的事情都和你們說說,你也知道,新婦不愛有人在身邊服侍,她有了身孕,也許又愛忘事,這些事就由你來記了?!?/br> “哎?!逼吒巛p快地應(yīng)了一聲。 “還有,這個不愛有人服侍的毛病,孕中最好也改改?!蓖蹂彩谴蛩愕煤芗?xì)——她是怕小兩口不聽那使女的話,“等孩子落地了,伺候完月子了,你再把她帶出去玩也好,不要人服侍也好,那都成的,孕中就還是在院子里老實(shí)歇著,什么活都別干了?!?/br> “娘說得是,不過,我剛才也已經(jīng)給她家里人送信了,就是聽三娘說起,大娘子自己生了兩次,孕期起居也一如以往,仿佛那樣生得還順一些。我們也不懂,等大娘子來了,和娘派去的婆婆一起商量著定個起居的規(guī)范,我們跟著來就是了。”陳珚安排起這些事也是井井有條。福王妃聽了,先是有些失落,后來想想,也就自己想轉(zhuǎn)過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也不是什么壞事,再說,大娘子也是聞名天下的才女,見事那肯定是要比自己身邊的老婆婆分明。 “那便是這么辦也好?!彼?,“你可知道,孕期是要分房睡的?” 陳珚笑嘻嘻地說,“知道的,娘放心吧,不過,我還和她睡一屋里,便于夜里照顧?!?/br> 怎么說都是個世子,要他來照顧,難道別人都死絕了?王妃心中剛是一陣不悅,便聽陳珚續(xù)道,“橫豎白日里也是無事,真睡不好,白天多睡些也就是了。” 她不覺又有些心酸,嘆了一口氣,點(diǎn)頭默認(rèn)了下來,又問道,“可是知道小王龍圖大捷的事情了?” “知道了?!标惈姵聊讼拢爸皇侨缃襁@事,咱們也管不了了,且讓他們鬧去吧。” “話也不是這么說,雖說咱們不便直接出面,但也得幫著親家想想法子,使使勁兒。”福王妃把兒子叫過來,其實(shí)主要也是為了這事,就算她不喜歡宋三娘或是宋家的做派,也是得為親家考慮,更何況王妃對宋家是有些歉疚的——究竟是自己家兒子,強(qiáng)娶了三娘,三娘愿意不愿意嫁,還是難說的事?!俺杏腥藳]人,差得就大了,若是此番勝局已定,不乘著新勝,挾勢回京,只怕姜相公就要把小王龍圖摁在地方上了?!?/br> “兒子明日就去岳丈那里商議。”陳珚也痛快地答應(yīng)了下來。 王妃見他聽話,也不禁點(diǎn)頭,“親家是正人君子,有時難免受人欺負(fù),你既然做了人家的女婿,就得為岳家好生遮風(fēng)擋雨,不能見人家吃虧了去。小皇子眼看就一歲多了,幾年內(nèi)勢必要開蒙讀書,若是到那時候小王龍圖都沒回來,宋學(xué)只怕就真的一蹶不振,到那時候,卻是我們家對不起親家了……” 她沒有說明白,但相信兒子能明白她的意思——雖然小王龍圖在地方上掌軍似乎很有威脅,但對重文輕武的朝廷來說,小王龍圖回京以后,有功要賞,那就不是進(jìn)樞密院,就是進(jìn)政事堂,一旦進(jìn)去則是宰執(zhí)之身,從此身份就不一樣了。姜相公若是想要阻礙小王龍圖張上清涼傘,那就肯定要用宋家和福王府的這門親事來做文章。宋家原來是書香門第,但和陳珚聯(lián)姻以后身份就有些曖昧,到底是勛貴呢,還是書香人家呢?很難下定論,這就給了姜相公興風(fēng)作浪的借口。若是勛貴門生,小王龍圖要晉位兩府,那就是有些難了。當(dāng)然所謂發(fā)揚(yáng)光大宋學(xué)的事情,更是無從談起。 這件事,陳珚娶三娘的時候就是預(yù)先想過,但其實(shí)也沒什么太好的辦法,畢竟把柄就在這里,不可能預(yù)先規(guī)定,讓姜相公不去捉。只能說他本來就是宋先生門生,這一層關(guān)系也夠姜相公做文章的了,那么也犯不著為了顧忌這一點(diǎn),就不去娶三娘。 和母親說了一番話,又受了一番教育,他回到自己院子里,忽然間就覺得有些憋悶——雖然王府的院落也不算太窄小,但和別府比起來,那又不可同日而語了。若不是父母在,不好自立門戶,以陳珚所想,還是寧愿和宋竹住到別府去。 “姑姑都找你去說什么了?”雖說是孕婦,但宋竹除了偶爾會反胃以外,倒是活蹦亂跳的,沒一點(diǎn)不舒服,此時也是正在院中閑步,見到他來,便上前牽住陳珚的手,很是自然地和他一起并肩回了屋子?!惈娨膊挥浀檬菑哪囊蝗掌穑瑑扇说挠H昵就變得這般自然而然的,反正,耳廝鬢磨多了,牽手這樣的小事,也就是水到渠成,一點(diǎn)也不需要醞釀了。 “是在說些照料你的事,還有王師兄的事情?!彼矝]瞞著三娘的意思,反倒是問道,“王師兄回京的事,你怎么想的?” 宋竹邊聽邊磕松子吃,此時一個松子還在唇間,動作就是一頓,看來宛若一只大松鼠,十分可愛,陳珚見了,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腦門,宋竹眨了幾下眼,方才是繼續(xù)自己的動作,“我一個婦道人家,哪管得了朝廷的事?!?/br> “你什么時候又婦道人家上了?”陳珚忍不住笑,“從前咱們倆在書院的時候,你說得還一套一套的呢,那時候怎么不‘年幼無知、婦道人家’了?逗我呀?” 宋竹臉紅紅地,呸了一聲,“那不是我‘知恥近乎勇’嗎?當(dāng)年的事,知道是自己淺薄,也就不提了唄,就你還要和我翻舊帳。” 陳珚倒是真不覺得宋竹淺薄,兩人當(dāng)年隨口說的那些政事,雖然也就是說著玩的,但宋竹有多靈醒也是能看出來的。她雖然不是出口成章的才女,但在這些事上的悟性倒真是不差,不然,當(dāng)年在宮里,聽說太后有意賜婚,也不能立刻就把王家的事端了出來。 “真不是和你鬧著玩,”他也不想和宋竹打趣太過了,免得驚動胎氣,“我是正經(jīng)問你呢,明日我要去見先生,肚子里總是要揣著主意去的——還請夫人不吝指點(diǎn)。” 宋竹看了他一會,似乎是在試探他的心思,過了一會,方才囁嚅著說,“但,女子不干政……” “那是天家?!标惈娻椭员?,“再說,世上也沒幾個人趕得上我們家三娘的聰明?!?/br> 這話說得,確實(shí)是有些rou麻,但宋竹的神色卻柔和了下來,她就拿那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眼,就那樣含笑望著陳珚,眼中波光流轉(zhuǎn),神色溫柔,過了一會,方才低聲道,“七哥……” 陳珚本來也的確是有逗宋竹開心的意思,但宋竹動了感情,他也被看得甜了起來,垂下眼睫,竟不好意思和宋竹對視,只是伸出手握住娘子的小手,輕輕地捏了幾下,心里想道,“唉,這輩子能和她在一塊,真是再值得不過?!?/br> 感到宋竹回捏他的輕柔力道,他忍不住拿起她的手,放到唇邊要吻時,宋竹忽然間又把手給奪回去了,撲哧一聲,失笑道,“就不給你親——說正事呢!” 她笑意盈盈地望著陳珚,把一絲鬢發(fā)挽到耳后,方才清了清嗓子,“和你說正事呢,既然你要聽我的想頭,那我可就說了——” 說著,便是把她的一番見解,給吐露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了 解釋一下為什么直接跳了洞房,*現(xiàn)在的和諧機(jī)制是,每一章發(fā)出來,要進(jìn)入人工審核,審核的標(biāo)準(zhǔn)就是不能寫,除了他倆洞房了這么幾句話以外,具體的肢體描寫不管怎么隱晦都是會被鎖的,不是以前鎖關(guān)鍵詞或者是choucha什么的了。 那既然這樣還有什么好寫的……而且這不過也就是一件事而已,他倆的感情并不需要這件事來造成決定性的轉(zhuǎn)折,所以即使不寫也不會有什么遺憾缺失,這和孤女不一樣……宋竹和陳珚的關(guān)系里,性靈是占大多數(shù)的,而不是容貌、性.吸引力這些元素。 ☆、第105章 幸福 “……還請岳父放心,若是姜相公一派有拿此事做文章的意思,小婿一定說動爹娘登門去姜家提親——這也是爹娘的意思?!标惈姏_宋先生拱了拱手,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卣f道,“兩親家就該相互幫扶,爹娘都發(fā)話了,絕不會讓岳父一家吃虧的?!?/br> 宋先生瞅了女婿一眼,無聲地?fù)P了揚(yáng)唇,倒是沒對陳珚這連滾帶爬的手段發(fā)表什么評論,倒是陳珚心里,因?yàn)樗热⑺沃竦氖?一直是有些發(fā)虛的,覺得自己坑了岳父母一家,因此雖然把這個對策攬到了自己身上,卻也是忐忑不安,唯恐宋先生發(fā)火,一直是察言觀色,不敢放松下來。 “奉安回東京,也不是這幾個月的事。西邊新勝,還需要他坐鎮(zhèn)一段時間,穩(wěn)定時日?!彼蜗壬矝]發(fā)火,沉默了片刻,才是緩緩說道,“現(xiàn)在還論不到這上頭?!?/br> 他倒是沒有表態(tài)反對陳珚,態(tài)度模棱兩可,也沒有再往下說的意思。 陳珚心領(lǐng)神會,當(dāng)然也不會反駁宋先生——雖然小王龍圖的人要踏上東京城,肯定是半年后的事了,但不可能南黨在半年后才想起來去攻擊小王龍圖,很多功夫現(xiàn)在人家就會做起來,宋先生如果不贊同陳珚把向姜家求情作為儲備手段,現(xiàn)在就會直叱其非,沒有這么表態(tài)其實(shí)就是默許。只是這手段畢竟是有點(diǎn)胡攪蠻纏了,他的身份,不便和陳珚仔細(xì)談?wù)摗?/br> 陳珚倒是不在乎胡攪蠻纏,說起來,這主意還是宋竹這個最不胡攪蠻纏的宋家女給他出的。“既然你都能磨來宋家的小娘子了,難道不能再磨一個姜家的給兄弟們么?姜家小娘子一個個人品優(yōu)良,都是拿得出手的,嫁到蕭家以后,家里人也都是只有夸贊。咱們家的九弟就挺好的,規(guī)規(guī)矩矩一個人,若是能說上姜家的小娘子,不也是一雙兩好的好事嗎?要是他們家介意九弟是庶子,那就說個庶女來好了?!?/br> 如今世風(fēng),讀書人家根本就不看重嫡庶,只要能中進(jìn)士,一切都好說的,就是嫡女庶女也沒差什么,代表的都是父親家里,無非就是嫡女能多了母親給的一些私房罷了,但終究也差不到哪里去。士大夫之間結(jié)親,看重的就不是嫁妝,而是對方背后的那個門第了,所以嫡女嫁庶子,庶女嫁嫡子的事非常常見,也就是王府,一切以血統(tǒng)定勝負(fù),才會介意和嫡庶之分,可就算如此,福王府也是宗室中的體面人家,和姜相公結(jié)親的底氣還是很足的。 “雖然是荒唐了點(diǎn),但你要插手朝廷政務(wù),也就是越荒唐越好,難道還要真的老謀深算走一看三的,讓旁人覺得你很有心計么?”宋竹倒是看得很清楚,“就是這樣隨心所欲的好,若是人人都道你是個荒唐世子,將來宮中反而還高看你幾分?!?/br> 陳珚其實(shí)也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若非如此,當(dāng)時也就不會那么高調(diào)地求宋竹了。不過他畢竟還是顧忌宋家的反應(yīng),思路有些凝滯,一時沒想到這條路子。聽了宋竹的分析,覺得頗有道理,便去和福王、福王妃商議了。 宋學(xué)的這個煩惱,實(shí)際上就是當(dāng)年他埋下的禍根,福王、王妃心里自然是有幾分過意不去,再加上姜家素來豪富,姜家小娘子也的確是才貌雙全,若能娶得過門那也是好事,因此倒是都答應(yīng)了下來。陳珚上門給娘家人報喜的時候,順帶著就提起了這個對策,也算是把自己家負(fù)責(zé)到底的態(tài)度給表達(dá)了出來。 一般說來,在家庭里都是新婦怕姑姑,女婿怕岳父,陳珚便是如此,岳母小張氏為人和善,待他也好,從來都沒給過冷臉——其實(shí)岳父也沒給過冷臉,當(dāng)他老師的時候便是笑口常開、平易近人,可從那時起,陳珚心里對他便是又敬又畏的,現(xiàn)在做了虧心事,把他們家三女兒給娶走了,自然更是心虛得很,把這事說完了,便很想告退,偏偏又走不得,只好僵著坐在那里,別提多難過了。 宋先生倒像是不知道一般,喝了一口甜水,又悠然自得地拈了一頁書,仿佛是沉浸進(jìn)了書本之中,過了一會兒,才看陳珚一眼,慢悠悠地問,“三娘如今身子還好吧?” “好,能吃能睡,雖然偶爾反胃,但精神很好,吃些酸的也就壓下去了?!标惈娒氐溃搬t(yī)生說這幾個月最好是養(yǎng)一養(yǎng),再過幾個月,讓她回來拜見您。” “前幾個月也沒見就怎么靜養(yǎng)了,孩子還是好好的,這幾個月想來也出不了什么紕漏。”宋先生似乎是自言自語,陳珚聽著卻是頭皮一麻,不知該回什么好——雖然出門游玩也不是什么壞事,但拉著宋竹成天滿大街的跑,對宋家女兒的聲名似乎的確有一些妨害,他和宋竹說的那些道理,現(xiàn)在卻又不好擺出來,無形間,氣勢就是又弱了一分。 “小婿……”他囁嚅道?!靶⌒觥?/br> 宋先生倒是被他逗笑了,“這也不是什么壞事,只是成日出門,卻老是過其門而不入,你岳母心里有些想法,以后若是還帶三娘出來,記得常上家里來吃個午飯,也就是了?!?/br> “是!”陳珚暗地里擦了一把冷汗,回得響亮無比,“日后若再帶三娘出門玩,小婿便知道該如何做了——索性和先生說破了,之前沒帶回來,也不是三娘不思念父母,只是我怕被您二老數(shù)落……” “呵呵呵?!彼蜗壬趾攘艘豢谒芭率裁??七哥,你未必是怕這個罷?” 陳珚知道,自己的心思只怕也是被先生看破了,他面上一紅,索性坦然道,“我知道先生未必愿意我娶三娘,確實(shí)也不大敢登門——先生,事已至此,我也說不得別的話,只能說我一輩子一定好好待三娘,決不讓她吃一點(diǎn)苦頭?!?/br> “哦?”宋先生面上反而露出了一絲笑意,“你說說,你怎么就認(rèn)定了我未必愿意你娶三娘呢?” 陳珚張口欲言,但尋思了一番,卻又是語塞?!娴牟辉敢?,宋家也就不會一次次提條件了,直說已經(jīng)把三娘許了人家不就行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原也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你和三娘青梅竹馬、情投意合,你自己,又是人品端正、一表人才?!彼蜗壬迫坏?,“你怎么就覺得我不愿意把三娘嫁給你呢?” 他明明是在夸陳珚,可陳珚卻聽得越發(fā)心虛,想到自己因?yàn)閷θ锏那橐?,便等于是坑了對他這般寬容的師長,心底越發(fā)有些難過,低著頭只是不說話,宋先生見了,又道,“你忘了?‘順天應(yīng)人、至誠至性’,這八個字里有兩情相悅、自然而然,可沒有什么為了書院、為了宋學(xué)的前程,就要打散鴛鴦的事情?!?/br> 話說到這個地步,陳珚也不好再裝傻下去了,他低聲道,“只是耽誤先生一學(xué)派的前程,到底意難平……” 宋先生哈哈一笑,道,“朝廷的事,瞬息萬變,犯不著為了這些虛無縹緲的擔(dān)心,就先把手里的鳥兒都給放了,再說,就算事情走到那一步,又如何?所有事,都是人做出來的,別人能給我做成這個局,我也自然有能耐破了它,你看你不就是把奉安要回京的局給破了?” 陳珚被他說得心中松快,轉(zhuǎn)念一想,也是在理,面上便禁不住微微轉(zhuǎn)了笑意出來,起身行禮道,“先生的意思,弟子明白了,以后該怎么做就怎么做,再不會糾結(jié)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