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逍面無表情：“放大門口干什么，別人進來還以為我們是不法分子?！?/br>
    火箭說：“我一沒打二沒罵，他見到我像是見鬼?！?/br>
    周逍睨一眼他胳膊上的左青龍右白虎，火箭把卷起的短袖放下來，說：“誰不年少輕狂，洗紋身很痛的?！?/br>
    屬下搬來一把椅子，周逍坐下來，與李慶面對面，抬起右手，火箭自覺將合約放到他手上，周逍低頭翻看片刻，才對李慶說：“你借走一百萬，還款期限已超過半年，之前你信用無任何不良記錄，這次拖欠不還，將來再缺錢，你只能找高利貸，利滾利會傾家蕩產(chǎn)。你考慮清楚，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想走法律途徑。”

    李慶哭得胡言亂語：“我真的沒錢，沒錢啊……”

    “沒錢你開跑車玩女人？昨晚你是在洗浴中心做工？”

    李慶咬牙不認，哭到后來干脆大叫大嚷，說他們非法拘禁，周逍憋一肚起床氣，決定不再忍。

    樓上方已一邊吃零食，一邊和空調(diào)安裝工聊天，指責(zé)之前見到的不文明行為：“現(xiàn)在的年輕人，為了省點水，居然隨地亂小便?！?/br>
    空調(diào)安裝工打趣說：“我看下面的樹和花種得不錯，也許人家在施肥呢?！庇謱Ψ揭颜f，“小姑娘，你膽子也真大，這里的房子居然也敢租?！?/br>
    方已說：“我之前不知道，火災(zāi)是吧？天災(zāi)人禍年年有，心里無鬼也不用怕鬼?！?/br>
    空調(diào)安裝工見她年紀(jì)小小，沒想到還能說道理，“你別不信，這種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當(dāng)年新聞出來的時候，可是轟動了好一陣，方圓十里都聽能聽見這里的哭聲，頭七的時候死者家屬來這里燒紙，清潔工人最后掃出半卡車的灰?！?/br>
    “樓下的公司不是好好的，那么多人呢?！?/br>
    “這里房租便宜，公司也是白天開，當(dāng)然不怕，再說我剛才上來的時候瞄了一眼，樓下好像有很多男員工，陽氣重更加不怕?！?/br>
    方已搖搖手指：“大叔，封建迷信要不得，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我行的端做得正，正氣就是陽氣，我也不怕！”

    空調(diào)安裝工哈哈大笑。

    終于忙完，方已遞給安裝工一瓶綠茶以示感謝，送他下樓，打算出門再買一些用品。樓梯走到半截，方已見到有人風(fēng)風(fēng)火火從外面沖進樓內(nèi)，直接跑到那扇大門前，空調(diào)安裝工和她一樣好奇，邊走邊探頭探腦，只聽見里面女人尖聲大叫：“你們對他做了什么，還有沒有王法了，我要報警，你們一個也逃不了！”

    不知誰接話：“報，趕緊報，欠了一百萬想逃，老子就讓他在局子里蹲十年！”

    女人又叫嚷幾句，突然噤聲，里面不知在說什么，方已和安裝工面面相覷，剛好走到底樓，那扇大門突然開了，里面涌出幾人，一個汗流浹背虛弱不堪的男人被兩人拖著行走，之前的女人在捂嘴哭，說：“師兄，謝謝你，回頭我會逼他賣車賣房，把錢還你的?！?/br>
    方已看向那位“師兄”，目瞪口呆。

    師兄周逍面色冷峻，對她的話并不回應(yīng)，反而額角長眼，斜斜地望向方已這頭，女人注意到周逍的眼神，也看過去，驚訝地說了一聲：“方已？”

    方已一個激靈，這才正眼打量對方，忽然笑嘻嘻地眨一下左眼，女人僵了僵，中年男人已被人拖行到樓外，她來不及多說什么，急急忙忙跟上去。

    方已拋完媚眼，對周逍視若無睹，昂首挺胸朝樓外走去，倏聽周逍說：“找人盯著他，再給他三天時間！”聲音陰鷙瘆人。

    終于見到陽光，空調(diào)安裝工發(fā)現(xiàn)后背一身汗，回首望一眼那棟樓，沖方已小聲說：“這都是什么人啊，黑社會吧，你看沒看到那些人身上的紋身？”

    方已點點頭，左青龍右白虎，她看得分明。

    安裝工心有余悸，好心提醒她：“你一個單身小姑娘，住在那種地方一定要注意安全，我看剛才那個男人是被他們打殘了，走路都走不了，不知道欠人多少錢。領(lǐng)頭說話那人，就是長得高高大大的那人，我看他不是一般人，道上混的。”

    方已問：“道上混的？”

    安裝工說：“啊，我看他那種人，應(yīng)該會打，身手不錯。”

    身手當(dāng)然不錯，輕輕松松就能從陽臺底下爬上來，落地時還悄無聲息，方已想到那只老鼠夾，突然一陣后悔。

    李慶癱坐在車椅上，開車的戴妮擦完眼淚，將紙巾筒甩給他，說：“整天找小妖精，關(guān)鍵時刻你的小妖精呢？李慶，今天要不是我，你早被人大卸八塊了！”

    戴妮將車窗全都放下來，驅(qū)散車中的尿sao味，丟人丟到姥姥家，李慶竟然尿褲子，尿完走都走不動，還要被人拖行。李慶虛弱恨聲道：“最狠的就是那家老總，讓人給我灌了一桶水，盯著我不讓我去廁所，那幫人就是黑社會！”

    “你放屁！”戴妮說，“人家是黑社會？人家聰明的很，打人犯法，灌你水還浪費水呢！你知不知道那人是誰，那是周逍，讀書那會兒成績好得很，大學(xué)畢業(yè)做金融，經(jīng)他手的錢沒有幾億也有幾千萬，現(xiàn)在他自立門戶身價上億！”說到周逍她就想到方已，沒想到方已竟出現(xiàn)在這里，還若無其事沖她眨眼。手機鈴聲打斷她的思緒，是李慶的電話，李慶接起一聽，立刻卑躬說：“是是是！”馬上把手機甩給戴妮，小聲說，“周老板找你?！?/br>
    戴妮緊張地接起電話，卻聽周逍問：“你認識方已？”

    戴妮詫異：“啊對?！庇终f，“你不記得了？她中學(xué)和我同班，當(dāng)年還給你寫過情書?！?/br>
    周逍掛斷電話，火箭說：“是不是認識？”周逍不答，火箭故作神秘，“我打聽來，樓上的房東昨天沒出門跳廣場舞，說是受了驚嚇，就是被樓上嚇的?！?/br>
    周逍看向火箭，顯然有興趣，火箭坐直一些，說：“知道怎么回事嗎，樓上鬧鬼，房客說她半夜聽見放水聲，嚇得不敢住，上面水表還走了挺多，房東好說歹說才把房租減半?！?/br>
    周逍冷笑，放水聲？他總算知道方已在玩什么把戲，剛才竟然還朝他拋媚眼，原來曾經(jīng)暗戀他?？上雭碛钟X奇怪，方已若和戴妮同齡，應(yīng)該二十八歲，可她看起來遠沒有這么大，再者，他沒道理對這樣的人全無印象。

    火箭辦完公事，還要替周逍辦私事，下午找來新的水電工修理洗手間，說：“辦公室的廁所，還有我老板家里的廁所，統(tǒng)統(tǒng)不能用，水排不出，還往上冒水！”

    水電工走進員工洗手間，里面臭氣熏天，果然如火箭所說，屎尿往上翻，惡心至極，來到周逍家中，洗手間雖然還算干凈，可確實無法用水，水電工得出結(jié)論：“能修，但要把瓷磚全都撬開，需要大修?！?/br>
    此番大修，沒有三四天無法完工，火箭知道周逍不愛趕來趕去住酒店，索性提議：“不如我租一間樓上的房子，這幾天員工也能有地方上廁所?！?/br>
    “租？”周逍瞟向天花板，笑得邪乎，“何畢浪費錢。”

    ☆、4、生財有道

    方已總算將屋布置整潔，該買的已買齊，該花的已花去，她拿出小本算賬，算完后心痛地倒在床上，不當(dāng)家不知柴米貴，存款竟然只剩尾數(shù)，她打量臥室，不知道哪樣?xùn)|西可以退貨，想想好糟心，恰好此時收到微信，打開一聽，是泡泡一邊吃東西一邊口齒不清說：“大方說，你的錢應(yīng)該花完了，需不需要……需要……”旁邊有人提醒，泡泡接著說，“需要救濟！”又自作主張?zhí)砑右痪?，“我在吃草莓蛋糕，你要吃嗎？唔嘛唔嘛，好好吃！?/br>
    方已回復(fù)：“我的錢，可以買一卡車草莓蛋糕，知道一卡車有多少嗎？就是可以夠你吃到牙齒掉光光！”

    甩開手機，方已含恨咬住枕頭，翻滾片刻決定出屋覓食，拿上錢包打開門，就見有人正上樓，嬉皮笑臉同她打招呼：“嗨！”是左青龍右白虎！

    方已瞇起眼，笑著回應(yīng)一下，警惕地握住門把，隨時準(zhǔn)備關(guān)門?；鸺呱蟻?，瞄下她手中錢包，寒暄說：“要出門??？”

    “是啊?！?/br>
    “我是樓下公司的，我們上午見過，當(dāng)時沒來得及跟你打招呼，我叫張廉?！?/br>
    “你好。”

    火箭摁住門框，感覺方已手上在用力，他往屋內(nèi)探了探，“是這樣的，我來看看房子，這房子是兩室一廳吧，有間臥室是我的?！?/br>
    方已沒能理解：“什么？”

    火箭想到周逍先前咬牙切齒的交代，原話照搬：“馬阿姨說，這房子分租，原先不是月租五千嗎？她半價租給你，另外一半自然是我出?！彼ξ?，“我們合租?！?/br>
    方已“嗬”一聲笑了，又立馬嚴(yán)肅表情，推門就要走，火箭卻掰住門框想進屋，兩人爭相拽門，差點夾住方已，方已喊：“你干什么，我報警了啊，你大白天入室搶劫啊！”

    火箭沒聽她話，用力拽開門，徑直往里沖去，身后方已“哎哎”叫，誰知火箭沒走幾步，腳下突然踩到一個凸起物，緊接著一籮筐白色粉塵突然彈向他，鋪天蓋地灑滿身，火箭驚呼，閉著眼睛躥幾步，忽然“咔嚓”一聲，火箭大叫：“啊——”

    五分鐘后，火箭狼狽地站在周逍家中，幸好公司已下班，沒讓小弟們瞧見，否則有損他威嚴(yán)。

    周逍上下打量他，頭發(fā)白，臉上畫幾筆就可以去唱京劇，渾身粉撲撲，雙眼被刺紅，最重要的是——左腳好大一只老鼠夾。

    火箭眼角含淚：“她的房里全是機關(guān)，我沒留神，踩到了一個，這些面粉一下就彈了過來，誰知道邊上還有老鼠夾！”不止一只老鼠夾，他該慶幸右腳沒遭殃。

    “你該慶幸不是捕獸夾?！敝苠行覟?zāi)樂禍，胳膊支在沙發(fā)扶手上，抵住下巴，聳肩笑。

    火箭恨道：“你去試試被老鼠夾夾！”

    周逍冷哼一聲，他早已被夾過，同仇敵愾之情冒出，他終于不再笑，起身說：“自己摘了?！?/br>
    方已扶著拖把掃視客廳，她快要愛上自己了，未雨綢繆四字用到淋漓盡致，若非上午親眼見到那幾個“黑社會”，她哪里能有所提防，特意又買來幾只老鼠夾?？蛇@樣終究不是辦法，“黑社會”急起來，萬一放火燒她怎么辦，正想到這里，突然傳來響亮的拍門聲，方已激靈一下，甩下拖把跑到門邊，可惜老屋房門都沒貓眼，她只能喊：“誰??？”

    屋外突然又悄無聲息，方已又喊兩遍，隱約聽見下樓聲，杵了片刻，她悄悄拉開一道門縫，突然一股大力扯來，方已大叫一聲，猛地被門帶了出去，一頭撞上硬邦邦的胸膛，鼻頭酸痛，她“嗷”一聲，隨即有一只手掌罩住她臉，硬生生將她推開。

    客客氣氣進不來屋，那就直接暴力出馬，周逍往里走，一腳踢開地上的老鼠夾，說：“十年不見，你賣起老鼠夾？”

    方已原本想罵人，聞言后呆了呆，捂住鼻子盯著周逍看。

    周逍轉(zhuǎn)身，見她淚光閃閃，呆頭呆腦，揚起眉似笑非笑：“怎么，不認識我了？”

    方已“哼”一聲，撇開頭甕聲甕氣：“你到底要干嘛！”

    客廳空蕩蕩，只有一只折疊凳能坐人，周逍坐下去，兩腿叉開，兩手抵在大腿上，身體微彎，虎視眈眈盯著方已。

    一張折疊凳也能被他坐出凌人氣勢，方已又揉一下鼻子，不甘示弱地也瞪著他，周逍開口：“樓下用水有問題，從今天起，你的廁所公用?！?/br>
    方已松開鼻子，插腰道：“你出門吃沒吃藥！又想說租了半間房？拜托，白紙黑字清清楚楚寫在那里，我是全租，你偷水偷不成，想來明搶？”

    周逍就是不按牌理出牌，正常人該惱羞成怒，他卻氣定神閑：“對，就是明搶！”他愜意地轉(zhuǎn)著手中的手機，說，“之前太忙，未及通知房東我借用過這里的衛(wèi)生間，今天我有時間，可以告知房東一聲?！?/br>
    這是什么意思，他已識破她之前的小把戲？方已哼了哼，扯過另一只折疊凳坐下來，與周逍面對面，笑說：“你有房東電話嗎？需不需要我?guī)湍銚埽俊?/br>
    周逍也笑：“電話不勞費心，你可以備足另一半房租?！?/br>
    “房租你不用費心，合同已簽，人人都要守法，否則豈不亂套。”

    “合同無需你費心，我要用這間房，賠償金我可以給房東。”他掃一眼屋子，可惜道，“嘖，白辛苦一場，還要拆空調(diào)。”

    方已騰地站起來，強盜她見過，可她沒見過如此厚顏無恥只想打劫衛(wèi)生間的強盜，她誓死頑抗：“敢在花園撒尿，不敢在花園拉屎？你講什么文明，還想用我的衛(wèi)生間？我跟你非親非故，憑什么！”頓了頓，昂起頭顱說，“除非給錢！”

    周逍嗤笑，慢悠悠站起來，一步一步朝方已走去，方已往后退一小步，周逍視若無睹，繼續(xù)朝她走來，方已說：“你站住，好好說話！”

    周逍自然不理會，距離越來越近，方已已退無可退，直到背后是墻壁，方已喝道：“不許動！”

    還當(dāng)有老鼠夾護身？周逍諷笑：“想賺我的錢，得看你有沒有本事。除非你馬上搬走，否則，我說什么就是什么！”頓了頓，他垂眸打量方已，昨晚無心看，上午也未細看，此刻兩人已無距離，他終于看仔細，濃黑睫毛撲閃，唇潤耳小，臉無暇，連毛孔都幾不可見，他努力搜尋記憶，仍舊沒什么印象。

    方已開口，警惕說：“你靠這么近干什么，走開！”

    有甜膩的果汁味，她應(yīng)該吃過糖，周逍似笑非笑：“方已，這是欲擒故縱？”

    方已一愣，周逍已行至門邊，打開門，頭也不回說：“我給你機會，別再給我瞎折騰?！?/br>
    方已完全聽不懂他的話，給她開公廁的機會？等她回過神，周逍已消失，方已沖到屋外，扶住樓梯把手朝下看，氣得哇哇大叫。

    第二天一早，周逍自動醒來，樓上又是一陣乒呤乓啷，不知道又再搬抬何物，他撈起電話撥通，說：“到公司了？先去上廁所！”

    火箭叫苦：“別啊老板，能讓別人先上嗎？”他已有心理陰影，萬一上廁所時遇上機關(guān)，他的命根子有危險怎么辦。

    周逍說：“可以，以后工資也讓別人先拿，等過年我再全部給你?！?/br>
    火箭立刻說：“我憋了一個大號，馬上去！”

    周逍掛斷電話，心情愉悅的去廚房刷牙洗臉，再來到花園一處死角放水，照例拿出魚食喂魚，邊喂魚邊用手機發(fā)送通告。

    九點整員工到齊上班，打開電腦就收到公廁通告，面面相覷，見到火箭拍著肚子走進公司，紛紛問他：“公廁是怎么回事？”

    火箭指著天花板，說：“二樓最南面的那間房就是公廁，放心大膽的去，有屎也別忍，以后盡可能都在公司上廁所，別把屎帶回家！”

    說完跑到周逍的辦公室門口，敲門進去領(lǐng)功：“老板，大仇已報，這次還不熏死她！”

    周逍愉悅道：“好，你讓水電工慢慢修，我們不著急?！?/br>
    樓上變公廁，員工們上午有些不適應(yīng)，下午漸漸適應(yīng)，進進出出不少人，周逍站在門背后看，越看越高興，晚上他去住酒店，第二天回公司上班，員工們已完全適應(yīng)樓上的公廁，經(jīng)常兩三個結(jié)伴一起上去，周逍打算請員工吃飯，多吃才能有料，他非把方已整死！

    可是等到第三天，他終于察覺出不對，放眼辦公區(qū)，員工少了將近一半，上廁所的次數(shù)太頻繁，時間也越來越久，這么多人都在排隊上廁所？

    周逍終于走出辦公室，悄悄往樓上走去，還沒走到門口，就聽見陣陣笑鬧聲，房門未關(guān)嚴(yán)。

    “周總在花園里解決？哈哈，我們之前還奇怪，也沒見他用員工廁所，他到底怎么憋的，原來是在花園解決，哈哈哈！”

    “周總這兩天住酒店，你要是沒有搬來這里，他一定接著用花園。哎，兩張a，沒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