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后來回去，沒事吧？！”蓉卿說起趙玉敏來，齊宵點(diǎn)點(diǎn)頭，修長有力的手指捻著筷子，唇瓣微動細(xì)嚼慢咽的樣子像是一副流動的畫，賞心悅目的令看著的人都覺得和他一起在享受著美味。

    “沒事！”齊宵微微搖頭，“你不也說了，長痛不如短痛這樣一直拖著給她念想，反而是害了她，不如一刀切了她也自在些。”說完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

    蓉卿失笑，看著他就道：“我什么時候說過你了。”她將桌上備著的打濕了的帕子朝他面前推了推，“我是覺得耽誤她大好的青春年華?！?/br>
    “有什么分別。”齊宵笑著說完，抬頭看了眼蓉卿，又改了口，“還是你說的對！”立時就改了口，還帶著狗腿似的語氣。

    蓉卿忍不住輕笑起來，指著他道：“你快吃吧，下次再這樣不吃飯躲在房里，我可沒空給你送飯來?！?/br>
    “我貼了飯錢?！饼R宵笑著眉色飛揚(yáng)，“豈有餓著的道理！”

    蓉卿忽然覺得，就這樣和他相處感覺也很好，有時候兩個人可以做很好的朋友，可以很親近可以打趣可以無話不說，卻不一定能做枕邊人，而且齊宵才十七歲正是太陽剛升起的時候，他的明天不管是走家族的蔭恩還是他自己單槍匹馬闖出一片天地來，都是光明的前景不可估量的……

    可是她呢，她什么都沒有，不但沒有甚至連名聲都沒有了，若是將來他們真的在一起，別人知道她的過往，知道她曾經(jīng)做過的事情，會不會輕視他，會不會阻礙他的前程？

    她不知道，可是卻不愿做他的絆腳石，相愛容易相守很難，等到那一日，等到她的存在可能變成他的軟肋，變成他被人嘲笑的中心時，他對自己還會不會有赤子般的純情和滿腔不顧一切的愛戀呢。

    她是過來人，從來沒有奢望過?？菔癄€山盟海誓的愛情，若真的非要選，她寧愿選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沒有顯赫復(fù)雜的家世，沒有聰明明銳的頭腦，只要有一顆平淡的心，陪著她云淡風(fēng)輕的過完這一生。

    這些，齊宵愿意嗎？即便他愿意她也舍不得將他這樣一顆正在發(fā)光的寶石，掩在廢墟厚土之中，拔去他的鋒芒掩蓋他的華光……

    她做不到。

    或許，這也是她猶豫的原因吧！

    齊宵放了碗筷，一抬頭就看見蓉卿正低著頭看著手中的茶盅發(fā)愣，面上有著一層薄薄的落寞，他一怔問道：“蓉卿，你怎么了？”

    每次他喊她的名時，蓉卿就會覺得心頭一暖。

    “沒什么?！比厍湫χ鴨査?，“吃飽了嗎？”

    齊宵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指了指小炒rou：“吃完了?！比厍涞皖^去看，就瞧見別的菜絲毫未動，只有這盤小炒rou被他吃的干干凈凈，她忍不住笑了起來，“一會兒我去和蕉娘說，說你很喜歡她做的小炒rou，讓她明兒再給你做?！?/br>
    齊宵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蓉卿笑的越發(fā)的開心，讓明蘭和明期收了碗筷，她也站了起來，道：“待會兒再睡，免得積了食，我回去了?！饼R宵跟著她出門，陪著她往外面走，“下次遣個人送來就成了，你怕熱，何況院子里還有蚊蟲，免得叮著咬著了?！?/br>
    蓉卿點(diǎn)著頭，指了指后面：“回去吧，我這么晚過來已是不合規(guī)矩，你若再送我回去，更是不妥了！”

    齊宵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路上慢點(diǎn)。”又看了眼明蘭手里提著的燈籠，才目送蓉卿離去。

    蓉卿回去想著齊宵的事情有些睡不著，就拿著蕉娘新裁的那件出來縫，明蘭坐在腳踏陪著她說話，輕聲道：“小姐，您說郡主會不會嫉恨上我們了？”

    “真要嫉恨了我們也沒有法子。”蓉卿語氣淡淡的道，“我們現(xiàn)在做什么都是錯，順其自然吧?！?/br>
    明蘭輕輕打著扇子，襯著額頭趴在床沿上，嘆了口氣：“這男女之事，恨誰怨誰的有什么用，齊公子若真對她有意，也不會等到今天，她這樣也沒有用啊?！闭f完，昂頭看著蓉卿道，“要不然，我們?nèi)タ纯纯ぶ靼??！?/br>
    “去了說什么呢，告訴她是我不對，不應(yīng)該和齊宵認(rèn)識？”蓉卿失笑，“莫說我和齊宵沒什么，就是有什么這些話也不該我說，再說，她現(xiàn)在能聽進(jìn)去的話，可能也只有齊宵說的，旁人說的在她耳朵里，不是害她的就是不懂她不明白她的苦！”

    明蘭想想也是，她其實(shí)也并非擔(dān)心郡主，只是擔(dān)心郡主恨上蓉卿，將來會做出什么事情來，傷害蓉卿。

    “別胡思亂想了?！比厍湫χ?，“你若真閑的慌，去將我教你的那幾個字練練，也當(dāng)是陪我了。”

    明蘭就笑著拿了筆墨來，和蓉卿坐在桌邊，一人拿筆一人提線在燈下安安靜靜的做著自己的事情。

    接下來幾日，不但是趙玉敏就是趙鈞逸也出奇的安靜，沒有再來府里走動，齊宵早出晚歸不見人影，蘇珉去了軍營說是八月初一回來，蓉卿也不愿出門就待在房里拿著衣裳一針一線的縫著，針腳比起剛開始不知好了多少，蕉娘看著高興的不得了，直和蓉卿道：“……我就說小姐這么聰明，只要用心了，就沒有不成事的?！?/br>
    蓉卿哈哈笑著，丟了衣裳：“那我這聰明的人就歇一日吧，手指都酸了?！苯赌锞椭钢扌Σ坏?，“白夸了你?！?/br>
    蓉卿又去了廚房，和蕉娘兩人研究晚上吃什么……

    就這樣飛快的過了五日，鮑掌柜來了，和蓉卿道：“找了十二個媳婦子，在街坊鄰里中都是一等一的好針線……”蓉卿聽著高興的道，“這樣最好，比起那些繡工精湛的，我們只要尋些這樣手腳伶俐的就成，鮑掌柜是如何和她們說的?！?/br>
    “小人說是要尋會做衣裳，陣腳細(xì)密的?！彼f著露出一些不確定的樣子，“不過她們都是有家室的，早晚手里都有活計(jì)孩子相公要照顧，只怕是不能整日里待在繡坊里做活，小人只略說了說，到也沒有給出明確的答復(fù)出去?！?/br>
    “這你不用擔(dān)心?！比厍渲噶酥铬U掌柜面前的茶，示意他不要客氣，又道，“我本來也沒有打算租繡坊?！?/br>
    鮑掌柜聽著就是一愣，問道，“那小姐的意思是？”不開繡坊，那要如何買賣，那些做活的繡娘待在哪里，又如何管制。

    “是這樣?！比厍溥@幾天也一直在想這個事情，若是租了場地開了繡坊，不管將來賣的好不好，她就要付租用的銀子，雇了繡娘在里面干活，中午一頓飯總要管著吧，還有夏天用的冰冬天用的炭，還要人專門端茶做飯伺候，哪一樣都是開銷，所以她就想了個兩全其美的法子，“讓她們每月初到你那邊領(lǐng)布回去，按照個人的情況，一個月是做幾件，等做好了拿了衣服來換銀子，多勞多得，若是做工好的有創(chuàng)新的另外再多加銀子，反之，若是做壞了的，或是不料有損的就照價讓她們賠了，你覺得如何？”

    鮑掌柜先是滿不經(jīng)常的聽著，隨后越聽越心驚，腦子里隨著蓉卿在說，他也飛快的打著算盤，不租鋪?zhàn)硬挥美C娘整日坐班房，一年四季的開銷……這些錢看著都不起眼，可是做小買賣的，這點(diǎn)錢就是天大的錢，就是至關(guān)重要的成本，若真的能抹去這些零零碎碎的東西，那衣服豈不是只有面料以及繡娘的工錢兩樣？

    “可行！”鮑掌柜在外頭摸爬滾打數(shù)年，腦子一轉(zhuǎn)就明白了其中的利害，他點(diǎn)頭不跌也正了神色，“若真是這樣的話，那小姐這成衣的買賣絕對可以做！”

    有了鮑掌柜的肯定，蓉卿也暗暗松了一口氣，笑著道：“我還有個大膽的想法?！?/br>
    此刻，鮑掌柜臉上再沒有方才的漫不經(jīng)心，他問道：“小姐請說?！?/br>
    “如今咱們的鋪?zhàn)淤u的都是寫綢緞革絲的，最次的也是布料的……”她說著微頓又道，“若是無緣無故將檔次降低了，到時候一些常去逛的有身份的雇主，瞧見里面走動的都是些尋常百姓，他們自持身份定是不愿再去，那咱們現(xiàn)在賣的那些利潤大的布料成衣就沒了銷路，可若單靠買低價的成衣，剛剛起步定是賺不到多少的利潤，到時候我們就得不償失了?！?/br>
    “小姐說的在理?！滨U掌柜想了想，覺得蓉卿考慮的很對，“那小姐的成衣要在哪里賣？”

    蓉卿就笑了起來，回道：“我說了鮑大家的可別覺得我小氣。”她微微笑著，眼眸明亮宛若星辰，“我想著平日里就在街面上搭了棚賣，逢廟會一些熱鬧的節(jié)日時，就去廟會上去賣，到時候逛的人多，隨隨便便花個半吊錢或者十幾蚊錢就能買件做工不錯的成衣，想必很多人都是樂意的吧。”

    鮑掌柜已經(jīng)沒有了吃驚，八小姐能想到讓繡娘領(lǐng)了布料回家做工，拿衣服來換酬勞的事他都能接受，怎么又不能接受八小姐在街面上擺攤子買衣服呢，如同廟會上那些賣小玩意的，丟個幾文錢買個糖人或是一條汗巾，害怕沒有人買！

    “搭棚子進(jìn)布料的事情，小人去辦?！滨U掌柜自告奮勇，“至于那些繡娘，恐怕要麻煩小姐遣個mama去說說話，我說一來怕說不清楚，二來也有些不方便?！?/br>
    蓉卿點(diǎn)點(diǎn)頭，問了個她吃不準(zhǔn)的問題：“還要勞煩鮑大家的想想，這一件衣服要給繡娘多少的工錢?！?/br>
    “這要看小姐用什么樣子的布料，譬如現(xiàn)今世面上賣的較好的江西葛布，一匹布約莫要四百錢，一匹布能做六套衣服，這樣攤下來約莫一件衣裳的成本七十錢不到，小姐若是賣兩百文一套的價錢，那繡娘的工錢按市面價再低些就能在二十文一套的價！”

    蓉卿皺了皺眉，不知道是不是她想的太好了些，若是一套衣裳賣到兩百文一套，那老百姓是否能消費(fèi)的起？！

    “小姐不用擔(dān)心?！滨U掌柜仿佛知道蓉卿在擔(dān)憂什么，解釋道，“小姐若是覺得這樣的價格還是有些高，那您就只做上衣或是做褲子，這樣的話成本又低了許多，市場上葛布短卦就是普通的也是一百多文一件，小姐這樣的價格已是很公道了?！?/br>
    她對市場的了解不如鮑掌柜詳細(xì)，蓉卿點(diǎn)頭道：“那就先進(jìn)些江西葛布回來，先放那些繡娘做了，若是價格高了我們再商量著調(diào)一調(diào)?！币活D又道，“等您將繡娘都定下來，我讓蕉娘過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