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說的一直，意思是永遠(yuǎn)。”她抬起頭望著翻滾的養(yǎng)馬河河水，漂亮的大眼睛變得有些空洞，“永遠(yuǎn)，永遠(yuǎn)。”

    “不知道。”

    似乎記憶里，這樣的對話每天都在上演，有時候真的有些佩服小時候的自己，那么早就學(xué)會了打太極拳，看來俗話說六歲可以看到老，這倒是有科學(xué)根據(jù)的。

    每一次對話進(jìn)行到了這里，女孩就會不溫不火地問：“為什么你老是不正面回答人家的問題？”

    “哪有，我回答得很認(rèn)真啊?！蔽覔现X袋，“有人上門要債的時候，老爸就是很酷的這么回答的的。然后當(dāng)天晚上，我們一家三口就偷偷摸摸地從后門溜走，搬到其他地方住了?！迸⑸儆械奈⑿ζ饋恚欠N甜美的笑容，雖然清淡，卻會令人從心底感到舒服。大概美女的笑，大多都有療傷作用吧。

    她笑著，用紅色的繩子將我梳理好的頭發(fā)拴起來，然后坐到了我身旁。

    河風(fēng)吹過，她兩鬢的發(fā)絲總會指到我臉上，癢癢的，但那時的自己卻很喜歡這樣的感覺。她的身上有一種甜甜的味道，別的人都沒有，害得自己常常懷疑，她是不是在衣服里藏著什么很可口的水果。

    每當(dāng)我這樣問她，流露出一副嘴饞的樣子，她總是笑著不語，張開雙手要我搜，等我搜夠了，什么收獲都沒有，滿臉沮喪的時候，總是會不知道從什么地方變出一個又大又紅的蘋果來。

    五歲的我當(dāng)然會很高興，搶過來就大咬了一口。女孩喜歡用手撐住頭，睜著眼睛，笑笑地看著我狼吞虎咽的將它吃完，然后掏出手巾細(xì)心地將我嘴角擦干凈。

    吃飽喝足后，我們會躺在河沿上曬太陽。她躺在我的左邊，握著我的手，用力的握。然后瞇著眼睛仔細(xì)看著我，像是要將我的樣子印在視網(wǎng)膜上。

    “小夜，長大后你想做什么？”

    “不知道?！蔽掖蛄藗€飽嗝，“首先要吃飽，要有大房子住。然后有條件的話，就徹底地貫徹懶惰的精髓，每天吃了就睡，睡醒了就玩，碌碌無為過一輩子?！薄昂酶叩哪繕?biāo)哦！要臬才能達(dá)到這樣的標(biāo)準(zhǔn)呢？”她天真的問。

    “我老爸說，娶個富婆就行了。”

    “富婆是什么？”

    “大概是有錢的老女人一類的生物吧。”

    女孩撲閃著大大的眼睛，“那，小夜，長大后你娶我吧?！?/br>
    “你是富婆嗎？”我坐了起來。

    “現(xiàn)在還不是?！彼熳∥业母觳玻暗情L大后人家一定努力工作賺錢，然后你就貫徹吃了睡，睡了玩的宗旨?！薄安灰！蔽移^頭去。

    “為什么？”

    “因為結(jié)婚什么的，老爸說根本就不是五歲的小孩應(yīng)該談?wù)摰脑掝}。”

    “小夜好狡猾，明明是你先提到的?！?/br>
    “有嗎？我記憶不好，不好意思，完全忘了！”

    “騙子！”

    日落的余暉開始灑在大地上，寬廣的養(yǎng)馬河如同海一樣，被映成血紅一片，很美，我們相互依偎著坐著，望著落日，默默地等天空變得黯淡，這才準(zhǔn)備回家。

    終于記起來了，這個女孩叫李筱幽，是自己來到養(yǎng)馬村后的第一個朋友，也是玩得最好的伙伴。我們在一起玩過各種游戲，河灘的每一個角落都留下了我們的腳印。

    有人說女孩子比男孩更早熟，但五歲的女孩子也會嗎？我不知道，但是對自己而言，筱幽是個很特別的女孩。

    她聰明懂事，不論做什么，只要在一起，視線就從來不會離開我。她做事說話會以我為中心，雖然當(dāng)時的自己并不明白為什么，但是卻不討厭。

    她比我小一個月，但是很多時候我都覺得筱幽比實際年齡大了很多。

    或許是家庭原因，她在很小的時候就失去了父母，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可村里的人莫明其妙地對她很好，看到她后都是恭恭敬敬的，把好吃好玩的東西塞給她，然后搖頭嘆氣。

    我無法理解村人的行為，不過她有好處，得益的總是我，所以也就懶得想太多。

    夢里的時間不知道和現(xiàn)實是幾比幾，只是感覺太陽不斷出來又落了下去，而場景總是只有可憐兮兮的幾個。河邊，家里，河邊，她。

    李筱幽在我的夢里越變越美，她的眼神依然只注視我。吃飯后為我擦拭嘴角，熱的時候替我扇風(fēng)，下雨的時候為我撐傘，像妻子對丈夫一般，將我照顧得無微不至。

    我也安然地享受著她的照顧和關(guān)心，享受得那么理所當(dāng)然。在那段幾乎一個月看不到父母一次的日子里，除了睡覺以外，我每天都和她在一起，直到有一天……

    雖然那段記憶遺失了，但是在夢里，那是個晚上，李筱幽約了我到養(yǎng)馬河畔，那天的月光特別明亮，是滿月，雪白的光芒如同霜一般凝結(jié)在大小各異的鵝卵石上。

    原本美麗的景色一接觸到附近大大小小的喚魂塔時，就變得詭異起來。

    她背著我坐在離河岸不遠(yuǎn)的地方，聽到我的腳步聲，回頭，然后甜甜地笑起來：“小夜，你遲到了?！薄澳阌譀]有表，怎么知道我沒有準(zhǔn)時到？”我不服氣的說。

    她抬頭看著天空：“是月亮告訴我的?！?/br>
    “騙人，學(xué)校里都教過，月亮沒有生命，不會說話?！?/br>
    “人家才沒有騙你，月亮是我的寵物，它總會朝著我的影子跟著我走?！斌阌恼０椭笱劬?，眸子里閃爍的清澈中，甚至能倒映出我的樣子。

    我撇了撇嘴：“說慌話的孩子要吞一千根針哦，由于現(xiàn)在是促銷期間，你一共要吞一千五百根！‘她笑笑的沒有說話，只是站起來：”小夜，我跳一段舞給你看?！?/br>
    于是她舞了起來，踩著月光，順著河流拍打岸邊的節(jié)奏，緩緩跳動著，藍(lán)色的裙子在月色下泛出柔和的色澤，裙角在風(fēng)中飄舞，說不出的飄逸。

    她的長發(fā)散開了，舞動在空中，反射著光芒，很美，但是卻有一種說不出的黯然。

    這支舞是村里的女孩都會的一種游戲，但沒有人跳得比她好。她可以跳出各種各樣的姿勢，別的孩子不要說跳，就連看都沒有看過。筱幽似乎從來不在有人的時候跳，除了在我面前。她曾以說過，她的舞，只為我一個人跳，別的人都沒有資格看到！

    我雖然年齡尚小，但是對美丑的辨別能力還是有的。今天的她跳得特別投入，仿佛將生命都融入了舞蹈中。

    不知過了多久的時間，她才停下來，細(xì)聲細(xì)氣地對我說：“阿夜，這支舞蹈的名字叫羅陰舞，過兩天，我就要去跳給大神看了！”“大神是誰？”我好奇地支著腦袋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