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男人叫住她。

    “怎么了？”

    “小佳，我愛你……晚安?！?/br>
    然而聽到這句話，冉佳卻怎么也笑不出來。她木著表情，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柔聲對電話那邊說：“我也愛你，晚安?！?/br>
    掛斷電話后，她愁苦著臉梳洗一番，便躺倒在床上。

    床頭柜上有一瓶藥，冉佳盯著它看了幾分鐘，而后歪過身體，將其扔進(jìn)一旁的垃圾桶?，F(xiàn)在，她不再是一個人，不能亂吃這種藥了。

    昏昏沉沉睡著后，冉佳夢見了一些奇怪的東西。夢里，一個下著陰雨的天，布滿青苔的石板路上，一個撐著黑傘的男人逐漸向她走近。然后，她隱隱約約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像是小孩子的聲音，他好像在哭，在叫著“mama”。

    “mama，你為什么要拋棄我……”

    “mama，我今天上小學(xué)了，過不了多久就能給你買項(xiàng)鏈了……”

    “mama，爸爸為什么不讓我和你睡，小寶想和你睡……”

    “mama……mama……”

    “海棠，你不該背叛我……”

    “呼哧……”冉佳手指抓緊床單，滿頭大汗地坐起身，在黑暗中平復(fù)了好久，心跳才逐漸恢復(fù)。黑暗中，她隱隱約約看見那副掛在墻上的海棠，腦海里閃過一瞬又一瞬的畫面，卻始終捕捉不到準(zhǔn)確的點(diǎn)。

    “怎么了？”男人略帶睡意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冉佳這才注意到，他回來了。

    她整理好被子，重新躺下，抱住他的胳臂，輕聲說：“沒什么，就是做了一個惡夢。”

    男人卻突然關(guān)心起來：“什么惡夢，可以和我說說嗎？”他用手指把玩著她的發(fā)絲，在手里繞成卷，而后松開，樂此不疲地重復(fù)著這個動作。

    冉佳嘆了口氣，緩緩說出那個夢……

    “周醫(yī)生給我做了催眠，讓我經(jīng)歷各種各樣的人生，但從來沒有在夢里重復(fù)經(jīng)歷的現(xiàn)象，搞得就像是……真的一樣?！彼櫭?。

    男人濃眉緊抿，清秀的臉上出現(xiàn)一絲讓人疑惑的冷淡。

    “還去周醫(yī)生那里嗎？”他問。

    冉佳搖搖頭：“不去了……”她用手指點(diǎn)了點(diǎn)他的胳膊，猶豫幾番后，還是開口，“我懷孕了?！?/br>
    說完這話后，她明顯感覺到男人身體一僵。

    黑暗中，人的感官總是特別靈敏。冉佳耷拉下嘴角，放開他的手臂，輕聲問：“怎么，你不高興嗎？”

    男人深吸兩口氣，轉(zhuǎn)過身問她：“醫(yī)生怎么說？”

    “醫(yī)生說，寶寶很好，很健康，已經(jīng)三個月了……我想起前段時間還在吃藥，昨天就去做了個檢查，但寶寶真的沒問題?！比郊严乱庾R地摸摸肚子，“他真的是個很健康的寶寶呢?！?/br>
    “那就好……那就好……”男人抱住她，又吻了吻她發(fā)頂上的旋，“花店也別去了，在家好好養(yǎng)著，別勞累自己?！?/br>
    冉佳卻沒有立刻回答。

    “……你不打算和你的家人說這件事嗎？”約莫幾分鐘后，她語氣凄凄地問。

    在這個問題上，他一直回避。他從來沒有和她提及過他家中的事情，很多時候，他都是匆匆敷衍過去，并且一直以工作為理由，來拒絕她。這讓冉佳大大受挫，為什么要這樣？自己想要個合法的身份有錯嗎？

    男人重重嘆了口氣，對她說：“我會說的，等忙過這段時間，你要什么我都依你。我不是說過嗎？我愛你，所以沒有什么事情能阻止我們在一起。乖，放心睡吧，明天我給你請個保姆，你好好養(yǎng)身體。這樣我們的孩子才會長得白白胖胖的，對不對？”

    又是這個理由。但冉佳一聽到那個“我愛你”，就什么怨言都沒有了。她在他胳臂上蹭了兩下，緩緩閉上眼，“好吧，都聽你的，晚安?！?/br>
    “晚安?！蹦腥嗣念^，將身體躺平。

    她柔軟而香甜的身子就在旁邊，他撫平心中那分嫉妒情緒后，久久都無法入睡。

    ***************

    這天，喬崎被席母和李綺橙帶到一間婚紗店，而席川也跟在后面，面滿春風(fēng)，高大英挺。

    婚紗店的老板娘直夸好久都沒有看見過這么英俊的新郎了。這在席川這里很是受用，他表示，以后每年都會來這里光顧。

    “臭小子，說什么呢？難不成你還想每年結(jié)一次婚？”席母拍拍他的背，皺著眉頭說。

    席川：“當(dāng)然不是。每年來一次婚紗店，讓喬崎把這里的婚紗都試遍，然后每年一套婚紗照，我覺得這個提議很好?！彼那椴皇且话愕睾?，說話語調(diào)也開始上揚(yáng)。

    席母“哎喲”一聲，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兒子。

    喬崎正在試婚紗，還沒出來。西瓜坐在一邊，乖巧地和李綺橙說話。

    “mama，二叔剛才給我巧克力了，可是我沒吃！”他自豪地拍拍胸口，說得大義凜然。

    李綺橙摸摸他的頭：“沒吃就好。二叔也是喜歡你才給你巧克力的，不過西瓜不乖，怎么能告二叔的狀呢？”

    西瓜搖晃著腦袋，那雙撲棱撲棱的大眼睛又黑又亮，笑嘻嘻地盯著橙子，“mama，其實(shí)二叔沒給我吃巧克力啦，我只是想和你多說說話。”

    “臭小子?！背茸有αR，將他抱在懷里，開始和他談天說地，還給他講了童話故事。從生出來一直沒聽過母親聲音的西瓜很是新奇，不停地往母親懷里鉆。

    席川卻再也無心聽別的聲音，自動過濾掉所有雜音，目光緊緊地盯住那道門。

    已經(jīng)等了一個多小時了，喬崎還沒出來。他知道化妝需要些時間，但不知道這么消耗人的耐心，所以現(xiàn)在他焦急無比。多么折磨人，多么繁瑣，但想到是和她結(jié)婚，席川再也無任何怨言。

    又是半個小時過去，西瓜已經(jīng)在母親懷里睡著了。

    而席川卻絲毫不肯松懈，緊盯著那扇門。

    終于，在他堅(jiān)持不懈的期盼下，喬崎總算是走了出來。

    “好漂亮！”橙子驚呼。席母也滿眼歡喜，盯著這位即將過門的兒媳，笑得合不攏嘴。一旁的店主盡在夸獎：“這位女士皮膚好，鎖骨處尤其漂亮，很適合這種款式的呢……”

    席川眼里再也看不到任何人。

    簡潔素雅又輕盈的白色婚紗襯托得喬崎整個人如出水芙蓉一般純美：臉上上了淡妝，五官瑩潤、小巧，唇色瀲滟，皮膚瑩白，那雙眼睛微微上翹，像是含了一池的春水，而那顆頗具特征性的淚痣更是惹人憐；婚紗的設(shè)計(jì)很巧妙，但也不會過于繁瑣，露在外面的肩部形狀完美，鎖骨誘人，而如柳枝般輕盈的腰部被束縛在婚紗里，再往上，是極具女性魅力的某處，更是性感得讓席川差點(diǎn)噴出鼻血?；榧喌娜箶[上點(diǎn)綴了朵朵精致的玫瑰，圣潔無比，讓人無法移開眼。

    喬崎不好意思地捏緊雙手，正要說點(diǎn)什么，席川卻搶先開口：“去換一件吧。”

    “先生不滿意嗎？”店主問，“這件可是法國著名設(shè)計(jì)師杰西卡親自設(shè)計(jì)的?！?/br>
    席川輕咳了幾聲，“換件保守些的，能遮住胸?！?/br>
    ☆、第79章 互訴愛意

    喬崎提了一下裙擺,面色微赧：“我覺得這件很好?！?/br>
    “這次聽我的，穿保守一點(diǎn)?！毕ㄗ呓?替她理了理頭發(fā)，然后又轉(zhuǎn)向李綺橙,眨眨眼，“大嫂,你覺得呢？”

    橙子明白他的意思，附和道：“我剛才就看見一款呢,挺漂亮的。”她看向店長，指向那間一路遮到脖子處的婚紗，“能麻煩你把那一件取下來給她試試嗎？”

    橙子指的那一件的確挺保守，至少符合席川的要求，但款式看起來也相當(dāng)不錯。他滿意地摸著下巴,接過店長手里的婚紗，說：“讓我來?！?/br>
    店長笑瞇瞇地，連夸這年輕人體貼疼老婆。很快，兩人就朝換衣室里走去。

    待到兩人的身影消失，席母拉過橙子咬耳朵：“你二弟是不是跟以前不一樣了？”

    橙子笑笑：“好像開朗一些了，他以前在家里都不怎么說話。喬喬果真是把他制伏得妥妥帖帖。媽，你又要享福了?！?/br>
    席母話鋒一轉(zhuǎn)：“只是可惜了這女孩兒的母親，我就在想，萬一她母親……”

    “媽。”橙子拉過她的手，“她是她，她母親是她母親。喬喬在這種環(huán)境中都能出脫得這么能干，說明她有自控力、有思想，至于她母親那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過既然兩家人都要聯(lián)姻了，總是會見面的?！?/br>
    “唉……”席母嘆了口氣，“我也不是瞧不起她母親，只是兩家人沒有那么門當(dāng)戶對，總是會起那么一點(diǎn)摩擦。我們也不能拿錢去給人家吧？所以我就在想，要不要間接一點(diǎn)，給小喬她娘家那邊提供一點(diǎn)資金，讓她母親干份正經(jīng)職業(yè)?！?/br>
    “這也是個辦法，但我就怕喬喬不答應(yīng)。這女孩兒骨子里就是一股倔勁兒，和我當(dāng)年一樣的，多少頭牛都拉不回來?！背茸臃治鼋o她聽，“要不，我去探個底？”

    “你找個合適的時間問問小喬。如果她答應(yīng)了，那肯定是好的，如果不答應(yīng)，那也只能另想辦法了。”

    橙子點(diǎn)點(diǎn)頭，應(yīng)允，但也暗自嘆息。這的確是個棘手的事情。

    ……

    鏡子里呈現(xiàn)著女人白皙而漂亮的軀體，除了一件塑性的內(nèi)衣，其余地方毫無遮掩。腰肢纖細(xì)，四肢柔軟，鎖骨精致，簡直如一塊溫潤白玉雕琢出來的漂亮人兒，處處都惹人憐愛。

    席川滿意而陶醉地盯著她，從背后將其整個人抱在懷里，偏過頭靠在她耳畔處，靜靜地磨蹭了很久。

    “快點(diǎn)換，時間很緊的。”喬崎抬起手拍拍他的臉，“其實(shí)我真覺得剛才那件很不錯，你就是打翻了醋壇子，自作主張。要換得其他女人，能給你這種待遇？”

    “才不要其他女人?！彼麊÷曊f，“再好的待遇都不要?！?/br>
    喬崎失笑，而后又看向鏡子里的自己，忽然放低聲音：“我們真的能順利結(jié)婚嗎？”

    “能?！?/br>
    “我總感覺，不太現(xiàn)實(shí)。好像我才認(rèn)識你不久，還在那個公園，你說自己的貓丟了，像個幼稚的小學(xué)生?！彼貞浧鹎皫讉€月的事情，還歷歷在目，“對了，那些內(nèi)衣你扔掉沒？”

    “沒有?！彼芨纱嗟鼗卮?。

    “回去我就把它們?nèi)恿??！?/br>
    席川也不反駁，這才進(jìn)入正題，順手拿過旁邊的婚紗替她穿上，“剛才那件也買回去。以后每年都給你買一件，回家慢慢穿給我一個人看。”

    “你說話真直白。”喬崎假作嘆息。

    “你不也是？”席川騰出一只手捏捏她的臉，“再說如果我像個大姑娘一樣扭扭捏捏，能追上你？烈女怕纏郎，這個道理我最懂?！?/br>
    喬崎聽到他的歪理論，抿唇笑，將婚紗整理好后，轉(zhuǎn)身將手掛在他的脖子上，巧笑嫣然：“我好想還沒對你說過……咳咳……我愛你。”

    “……”

    或許天才都是孤寂的，像席川這樣的天才，更是難以找到一個靈魂的慰藉。以前，他獨(dú)來獨(dú)往，任憑在人前如何春風(fēng)得意，人后也是遭了不少詬病的。很多時候，他提出的理論或者某一項(xiàng)發(fā)明，都因?yàn)樘^超前而被別人判定為“荒誕的產(chǎn)物”，所以席川不懂得和人溝通，也不屑和人計(jì)較。他要的只是一份理解和包容，一個可以停靠靈魂的港灣，一個不止是身體上的伴侶，更是精神上的伴侶。

    聽到這三個字，對于這位天才的沖擊，絲毫不亞于當(dāng)初她向他間接表明心思之時。席川愣了好久，才微微伸出顫抖的手指，輕撫她的臉頰，聲音嘶?。骸拔易類勰?，這世上沒有人比我更愛你?！?/br>
    “我知道。”喬崎盯著他西裝上的扣子，“我知道的……席川，你是什么人，我很清楚。”

    這樣輕柔的話語，直達(dá)席川的內(nèi)心深處。他試探性地抱住她，動作小心翼翼得像是在呵護(hù)一件易碎的名貴瓷器。

    “謝謝?！彼f。

    喬崎也抱住他，內(nèi)心情感翻涌，手上的動作卻開始僵硬。她開始覺得，這個世上，除了親情，還有一種感情，讓她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她就這么看著他，不說一句話，也能因?yàn)樗囊粋€眼神而滿足。她不會再孤獨(dú)地坐到街邊，觀察來來往往的行人，她會整天整天地觀察她的愛人，為他的喜怒哀樂而變換自己的情感。她終于能理解那些為愛而犯下罪行的人，她總算知道什么叫兩個人的世界。

    這個世界，總有一個人，能和在孤獨(dú)黑暗的夜晚相偎相依，能讓你依靠。

    兩人久久都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相擁。結(jié)婚前，他們都在思考，思考怎么去更好地愛對方。情緒尤其敏感的是喬崎，但席川也不亞于她。

    但總有一個平衡點(diǎn)，能讓他們彼此合法地?fù)碛袑Ψ?。尋找這個平衡點(diǎn)的途徑，在席川眼里，便是那張小紅本。他加重手臂的力度，開始全身心地投入到這次擁抱中，這是他的寶貝，他一輩子要照顧要寵愛的女人……

    最后，還是席母來敲門，才將這對連體嬰分開。

    試完婚紗，已經(jīng)是晚上八點(diǎn)左右了。西瓜呼呼大睡醒過來后，一行人去了市里的一家有名川菜店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