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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玲瓏曲在線閱讀 - 第74節(jié)

第74節(jié)

    靜太妃臉白成了一張紙。

    良久之后,她啰嗦著站起身,勉強(qiáng)擠出絲笑意,“我就不打擾了?!蹦_步飄忽,一步一步向殿門口走去。

    出了殿門,被陽光一照,她精神有些恍惚。陳王,方才皇后一字一頓的提到陳王,她……她也知道當(dāng)年的事么?可是已經(jīng)那么久遠(yuǎn)了啊,怎么還會(huì)有人記得呢?

    皇后召見了開國公夫人蔣氏。

    蔣氏進(jìn)到殿中跪拜行禮,皇后淡淡道:“起來吧,賜座。”還是很給蔣氏體面的。

    在皇后面前有座位,這待遇本身就讓很多人羨慕了。

    蔣氏道謝站起來,愁眉苦臉的坐在了宮女搬過來的椅子上。

    她快五十歲的年紀(jì),穿戴非常華麗,可是再華麗的妝扮也掩飾不住憔悴的臉色。

    “皇后,您救救訥兒吧?!彼醚肭蟮目谖钦f道:“訥兒是犯了錯(cuò),可是父親管教的實(shí)在太嚴(yán)厲了啊,要訥兒挑水種菜、做苦工!訥兒他是開國公府世子,將來要做國公爺?shù)娜?,挑的什么水,種的什么菜啊。”

    皇后正為自己年邁的父母在為了常訥吃苦受罪而生氣,聽了蔣氏這番不知輕重的話,更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常訥可以不是世子,可以不繼承開國公府。”她冷冷說道:“如此,他是不是就可以挑水,可以種菜了?”

    蔣氏先是嚇的呆了,繼而連連擺手,“不,不,皇后,千萬不要奪了訥兒的世子之位??!他……他會(huì)悔改的,一定會(huì)悔改的!”

    皇后臉色鐵青,“你以為我愿意讓兩位老人家為了常訥在桂莊受苦?我告訴你,比起你,更不愿意父親這般管教常訥的人是我!哼,若依我的意思,父親只管在楚國公府享天倫之樂,常訥這渾小子便關(guān)到獄里去,由獄官看守!”

    蔣氏坐不住了,跪在皇后苦苦哀求,“他是您的親侄兒啊,您怎能如此無情?”

    “侄兒親得過爹娘么?”皇后毫不留情的質(zhì)問:“我爹我娘偌大年紀(jì),為了這渾小子不在京城享福,住在桂莊那偏僻之地,最該心疼的人是我吧?”

    蔣氏被問的啞口無言。

    她原本是來向皇后求情的,結(jié)果非但沒用,還被皇后給罵了一頓,灰頭土臉。

    蔣氏再三賠罪,見皇后不再提奪去常訥世子之位,才算是放下了那顆忐忑不安的心。

    “起來吧,坐著說話。”皇后命令,“姑嫂之間,不必太生份了。”

    蔣氏不敢違抗,坐回到椅子上,陪皇后說了幾句家常。

    為常訥求情的話,她是一句也不敢說了。

    “唉,我這幾天還得忙活著,替訥兒把那家的女孩兒聘下來?!笔Y氏忍不住嘆氣,“皇后您還記得吧?就是跳了河沒死成的那位。我原想著,這事是咱家理虧,重重的賠上一筆錢,讓那女孩兒能一輩子衣食無憂,也就對(duì)得起她了。誰知那家人不要錢,我把銀子一加再加,也不肯要!其實(shí)訥兒也沒把她怎么著,就是摸了她兩把,不疼不癢的。她爹、她哥都是秀才,讀書讀傻了,死心眼兒,非說她名節(jié)已被訥兒壞了,要訥兒娶了她。這女孩兒也是一般無二的想法,要么嫁了訥兒,要么就剪了頭發(fā)做姑子。您想想,開國公府世子怎么能娶個(gè)秀才家的女孩兒為妻呢?真要嫁過來,至多是個(gè)姨娘,對(duì)不對(duì)?”

    皇后聽的很是稀奇。

    “不可仗勢欺人?!被屎蠓愿?,“父親為人何等謹(jǐn)慎,你們謹(jǐn)言慎行,不可令常家蒙羞?!?/br>
    蔣氏和那家人怎么商議皇后不管,若是蔣氏仗著開國公府的勢力欺負(fù)平民百姓,皇后是不答應(yīng)的。

    蔣氏唯唯。

    又坐了會(huì)兒,蔣氏也就告辭了。

    皇后沒留她,不過,賞賜了幾簍南方進(jìn)貢的新鮮果子。

    “沒求到人情,反而挨了頓罵!”蔣氏回到開國公府之后,越想越窩火。

    她乘著小轎,找楚國公夫人去了。

    楚國公夫人陸氏是她的夫家大嫂,常家長子常紹的妻子。

    開國公府和楚國公府原本是合在一處的,后來,中間修了條人工河,有兩座橋可供往來。

    蔣氏的小轎到了連接開國公府和楚國公府的橋上,被楚國公府的婆子攔下了。

    她要去拜訪陸夫人,楚國公府的婆子卻說,陸夫人今天精神不好,不見客,不許她過去。

    蔣氏氣的滿臉通紅。

    河畔一棟閣樓之中,兩位妙齡少女站在窗前,好奇的往這邊看。

    “阿密,這事真好玩,我能寫信告訴我家人不?”

    “不行啦,勝春,除非是你表妹玲瓏,其余的人你不可以告訴他們的。”

    “哦,這樣啊?!?/br>
    “不光寫信不能說,以后見了面也不可以說哦。”

    “嗯,知道了?!?/br>
    蔣氏心有不甘,求皇后不成,陸夫人不肯見她,晚上等開國公常緒回來之后,跟他狠狠哭了一場。

    常緒唉聲嘆氣,“你疼兒子,難道我不疼?可是父親……唉,父親也是為了咱兒子好,他老人家年紀(jì)大了,我可不敢跟他拗著?!?/br>
    常緒年輕時(shí)候眉清目秀的,如今人到中年,面目也沒改變太多。不過他唯一的兒子如今這樣,自然沒有好心情,愁云滿面,無精打彩。

    “咱們?nèi)デ笏 笔Y氏抹眼淚,“國公爺,咱們跪在他老人家面前苦苦哀求,他若是不答應(yīng),咱們便不起來!”

    “這么做不是逼著爹答應(yīng)么?”常緒十分猶豫。

    “可是,訥兒在吃苦啊。”蔣氏淚如雨下,“他才多大?白天做苦工,晚上讀書,孩子不得累出個(gè)好歹來?咱們可是一個(gè)兒子,他要是有個(gè)三長兩短……”

    常緒心煩意亂,喝道:“別說了!”

    蔣氏拿帕子掩住面孔,嗚嗚咽咽的哭泣不休。

    常緒在屋子里踱過來踱過去,終于拿定主意,“咱們?nèi)デ蟾赣H高抬貴手,饒了訥兒這一回!”

    “真的?”蔣氏放下帕子,一臉驚喜。

    第二天兩人起了個(gè)絕早,驅(qū)車去桂莊。

    快到桂莊的時(shí)候,從小路上沖出數(shù)十名彪形大漢,攔住馬車,和車夫、護(hù)衛(wèi)等人一通混戰(zhàn)。

    蔣氏大驚,“青天白日的,竟然有土匪!”

    常緒苦笑,“什么土匪,那是父親的手下?!?/br>
    “???”蔣氏嘴巴張的大大的,簡直不敢相信。

    這天常緒帶的人手不多,被狼狽的驅(qū)逐了出去。

    蔣氏越發(fā)不放心,和常緒商量了,次日多帶人手又來。快到桂莊的時(shí)候,又沖出一隊(duì)人馬,二話不說悶頭便打,這對(duì)倒霉的夫妻又被趕跑了。

    “父親這是跟我練兵么?”常緒心里這個(gè)納悶,就別提了。

    第三回他帶的人手更多。這回沒人攔他,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搅斯鹎f前,他都有點(diǎn)不敢相信。

    桂莊的門打開了,一名駝背的老仆顫巍巍迎出來,“這莊子里只剩下幾個(gè)看家的,為首的便是老奴,敢問國公爺,有何吩咐?”

    常緒:…………

    ☆、103|醉海棠

    因?yàn)榍皟商於急槐繑r回,蔣氏已是疲憊不堪,所以今天沒有跟著過來。

    常緒在桂莊前呆了半晌,下馬親自進(jìn)去看了看,人果然已經(jīng)走了。

    “父親,敢情您前兩天讓人拖住我,您悄悄的搬了家!”常緒想明白了前后經(jīng)過,真是欲哭無淚。

    “我父親去了哪里?”他問那名顫巍巍的駝背老仆。

    駝背老仆笑笑,指指耳朵,表示他的聽力已經(jīng)不大好,不明白常緒在說什么。

    “父親這是不愿意讓我知道他的行蹤么?”常緒心里很不知滋味。

    明知道老將軍是故意躲著他,不讓他知道常訥到底去了哪兒,他也無計(jì)可施,在空空蕩蕩的小院子里站了站,便出來了。

    出了桂莊上馬回京城,他沒精打采的,很有些萎靡不振。

    回到開國公府,蔣氏一臉焦急的迎出來,“還是一個(gè)人回來的,難不成你又被父親給打回來了?今天人帶的人手很多,盡是軍中精英,怎地還是如此不濟(jì)事?”見常緒沒有把她的寶貝兒子帶回來,又是著急,又是抱怨。

    常緒沉著臉不理會(huì)她,徑自進(jìn)了內(nèi)室。

    蔣氏緊跟在他身后也進(jìn)來了。

    “不是被父親給打回來的,是父親已經(jīng)帶著訥兒走了,不知去哪兒了。”常緒把事情告訴了她。

    蔣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哭天搶地,痛不欲生,“父親這是要咱們的命?。∽尯⒆記]日沒夜的做苦工也就算了,總算咱們還知道孩子在哪兒,如今索性偷偷走了!去哪兒都不告訴咱們!”哭了一會(huì)兒,拉著常緒不依,“訥兒這是犯了死罪不成,親祖父這么折磨他!”

    常緒沒好氣的甩開她,“沖我嚷什么?又不是我和父親商量好的!”

    常緒用力不小,蔣氏被甩得倒退幾步,跌坐在地上。

    她坐在地上抹起眼淚,“你個(gè)沒良心的,我辛苦了大半輩子,只有訥兒這一個(gè)命根子,訥兒要是有個(gè)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

    常緒被她哭得心煩,騰的站起身,要往外走。

    蔣氏忙拉住他的袍角,“國公爺,你想法子救救兒子!你去求求皇后,皇后如果開了口,父親一定不會(huì)再難為訥兒了!”常緒袍角被她死死拽住,走不了,皺眉道:“皇后打小便和我不親近,你又不是不知道。便是我肯去求皇后,她肯答應(yīng)么?”蔣氏被他說的低了頭,默默無語。

    她央求過皇后,皇后根本不肯假以辭色。換了常緒,也好不到哪兒去。

    她松開了手。

    常緒松了口氣,抬腳往屋門走。

    “皇后真是無情。”蔣氏幽幽道:“為了她,常家上上下下齊心協(xié)力,助代王登上大位;為了她,常家哪個(gè)男人不是英勇殺敵,浴血奮戰(zhàn)……”

    她聲音帶著絲幽怨,在這寂靜的內(nèi)室中,聽得格外清晰。

    常緒已經(jīng)快走到門口了,聽了她這話,毛骨悚然,快步走回來到她身邊,蹲下身子,捂住了她的嘴,低聲喝道:“住口!不許再說!”

    蔣氏見他神色異?;艔垼樁紘槹琢?,也有點(diǎn)后悔,真的不敢再往下說了。

    常緒雖然喝止住了她,還是心有余悸,低聲道:“訥兒被父親帶走了也好,省得跟著咱們,被你教的無法無天,居功自傲,說不定哪天便糊里糊涂送了性命?!?/br>
    “我……我沒教過訥兒這些……”蔣氏為自己辯解。

    常緒臉色好了些。

    “三位皇子都是皇后所出,后宮只有皇后一人,你還那么小心做什么。”蔣氏不滿的小聲說道。

    她也知道做外戚是要小心謹(jǐn)慎的,歷來的后族光輝榮耀的固然有,大禍臨頭被抄家滅族的也多的是,不過,皇帝、皇后那般恩愛,三位皇子全是皇后生的,這樣還要怕什么???

    常緒是被自己父親、大哥等人耳提面命,身為外戚必須要嚴(yán)于律己、謙虛謹(jǐn)慎,不過蔣氏這番話他仔細(xì)想想,覺得也有道理。對(duì)啊,皇子公主全是皇后生的,常家人那么小心翼翼的夾著尾巴做人,有什么必要?況且,沒有常家的男人沖鋒陷陣、出生入死,哪有今天的皇帝和皇后!父親也真是的,經(jīng)過的事越多,膽子反而越??;功勞越大,反而越謙卑。就像訥兒這回不過是調(diào)戲了個(gè)秀才家的閨女,把她娶回來不就完了,也值得這般折磨不休、沒完沒了?

    “那戶人家姓什么來著?”常緒忽然問道。

    蔣氏正在淌眼抹淚,猛的一下子沒想到常緒問的這是什么意思。呆了片刻才想到他問的是常訥調(diào)戲過的那女孩兒,忙道:“那戶人家姓唐,金陵人氏……”常緒抬手止住她,“你和唐家好好商量,和軟些,不許把事情鬧大,別的無需你管。”

    “你打算怎么辦?”蔣氏呆愣愣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