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間，我又仿佛看到了無數(shù)的鬼紛紛從墳?zāi)怪刑匠隽祟^來。

    他們說：“看，那是那個(gè)女鬼，口歪眼斜，怎么如此丑陋！”

    “就是啊，她才是真正的女鬼，比我們還嚇人！哈哈——哈哈?！毙β暣潭笥昶?，一群一群的鬼魂游到了我的身旁。

    我仰首，凄然一笑，“來吧，來帶走我，請(qǐng)帶走我，帶走我吧，帶走我吧……”

    我不再恐懼，慢慢低頭把頭埋進(jìn)泥土里，此刻，我突然好渴望解脫，也是突然間感覺自己離地獄的距離是如此之近，感覺自己正一步一步的走進(jìn)地獄之門。

    這一刻，在村子附近的田野里。

    父親、母親張彩月和meimei蘇曉染一家三口瘋狂地尋找著我，張彩月的聲音一聲比一聲凄涼。

    村民們也大聲呼喚著，“蘇曉婉，蘇曉婉，你在哪里呀？”

    我迷迷糊糊地躺著，不知道又過了多么，終于有許多人影沖我這邊奔來……

    “找到了！找到了！”有人驚喜地大喊，“快來呀，曉婉她在這邊。”

    隨著喊聲，人們驚喜地沖著這邊奔來，當(dāng)眾人紛紛圍過來的時(shí)候又瞬間呆住了。

    只見一處墳地中間一個(gè)女孩她僵直地跪在大地上，她雙眸緊閉仰首望天，雨水中，她的小臉已是一片鐵青仿佛沒有了生的氣息，緊緊攥住了墳塋上草叢的小手間有鮮紅血液順著她僵硬的手指間在泊泊流淌……

    大地之上，芳草萋迷，荒野之中，墳?zāi)固幪幙梢?，長發(fā)披肩一身黑衣的蘇曉婉讓眾人看了紛紛為之心痛不已！

    一時(shí)間，人們驚呆了，靜靜地站著，誰也沒有上前。

    張彩月卻猛地?fù)淞诉^去，她一把抱住了女兒，她把蘇曉婉頭放在自己的胳膊上，她伸出手去摸女兒冰冷的臉蛋，然后又伸出顫抖的手放在她的鼻子上，終于她感受到了女兒的呼吸。

    “曉婉，”張彩月一聲疼心疾首的呼喊：“孩子呀，我可憐的孩子，你在干什么？你是在要mama的命嗎？你跑到這里干什么?。俊?/br>
    “jiejie，jiejie，你怎么了？jiejie！”蘇曉染沖了過來，嚇得撲騰一聲跪在了我的身邊，她心驚地望著這一幕，一把抓過了我冰冷的手。

    “孩子，孩子，你沒事吧？你睜眼看看我，看看我呀！”張彩月呼喚著，拼命地?fù)u晃著我。

    我慢慢地睜開眼睛，依靠在張彩月的懷抱里對(duì)她幽幽一笑，她的懷抱是那樣的溫暖，讓我一時(shí)間錯(cuò)認(rèn)為我依舊是她的親生女兒。

    “mama，我活不了了！mama，你說，一個(gè)人怎么才能輕易地離開這個(gè)世界?！蔽覜_著母親低低地說道：“mama，你知道嗎？我剛才已經(jīng)感覺有鬼要來帶走我的，可是，你們卻來了，你們來干什么？mama，不要找我，我已經(jīng)活不了了?！?/br>
    張彩月聞言，肝腸寸斷：“孩子，你在胡說什么呀，mama的寶貝，聽mama說，你能活，能活，mama養(yǎng)你，mama愛你，mama永遠(yuǎn)永遠(yuǎn)地愛著你?！?/br>
    母親抱緊了我，一手溫柔地?fù)崦业哪槪靡路寥ノ夷樕系挠晁?，為她整理凌亂的頭發(fā)。

    我望著母親傻傻地笑，原來mama是愛我的，她在喊我是她的孩子，真的么？我真是她的孩子，那父親說過的話都是假的了？

    我笑了，傻傻地笑著。

    周圍的人紛紛扭過頭去……

    “jiejie，jiejie，你別嚇我，別嚇mama呀！”蘇小染拉著我的手突然大聲地哭了起來。

    我扭頭望著meimei，煙雨中，流淚的meimei若一朵凄楚的玫瑰花，她是那樣的驚艷，她多么美！多么美！這就是我的meimei，她是那樣的美麗，而我呢，怎么突然就變得如此丑陋了？

    這樣的我，以后還如何去生活？本就是一個(gè)孤兒，現(xiàn)在好了，什么都沒有了！

    我凄慘地笑著，顫抖著伸出一只手擦著母親眼角的淚花：“mama，不要哭，不要哭，你還有蘇曉染，我已經(jīng)完了，我活不了了，美麗沒了，我的大學(xué)夢(mèng)也會(huì)破吧？mama，我已經(jīng)活不了了，mama?！?/br>
    “不怕，孩子！不怕，還有mama！還有mama，mama愛，mama疼！”張彩月緊緊地抱住了我，她把我冰冷的小臉緊緊地貼在她的臉上。

    第46章

    她的臉好溫暖，在冰冷的雨水中那是唯一一處讓我留戀的地方。我把臉貼在她的臉上，唇角泛起了一抹笑意。

    這就是mama么？這就是母愛！

    我的mama？可是，她分明不是，張彩月只是養(yǎng)母而已，那么我是誰？我來自哪里？我的親生母親為什么要將我孤零零地扔在了這個(gè)世界上，她真就那么不在乎我么？

    依在母親的壞里，我瞪大一雙迷離的雙眸打量著這個(gè)世界，煙霧迷蒙中一切都是如此迷茫的，看不清，什么都看不清晰！

    “媽，你回家吧？雨下了這么大，你會(huì)感冒的?！表汈?，我突然動(dòng)了動(dòng)，掙扎著想起來，母親卻一把攥緊了我的手。

    “曉婉，你還想到哪里去？跟我回家！”

    “不。”我搖頭，“我不回去了，我想一個(gè)人出去走走?！被蛘?，我想找一處可以容身的地方靜靜療傷。

    “傻孩子，你就不要讓媽擔(dān)心了好不好？”母親的聲音發(fā)顫。

    這時(shí)，人群中走出一位老者，他拄著拐杖顫悠悠的走過來，他頭發(fā)花白、長須飄飄。

    “小婉，看著四爺爺。”老人走到我面前鎮(zhèn)定，認(rèn)真地說：“聽四爺爺給你講，人的一生充滿了無數(shù)的坎坷，每個(gè)人都有每個(gè)人的苦痛，這就是人生?！?/br>
    我望著四爺爺，他是爺爺?shù)奶玫?，不，確切地說是蘇曉染爺爺?shù)奶玫埽且粋€(gè)受人愛戴的老教師。

    他拄著拐，低頭看著我，“小婉，這點(diǎn)苦算什么呀，不就是病嗎，相信爺爺一切都會(huì)好的。”四爺爺笑了笑，繼續(xù)說：“想我和你爺爺?shù)倪@一輩人，當(dāng)初都是扛槍打鬼子過來的，那時(shí)候很多的人都失去了生命，甚至肢體不全，但是那是光榮啊，但要是你被疾病打到那爺爺我可要看不起你了啊！”

    “是啊！小婉。”四奶奶也走了過來：“看你三叔，在抗美援朝的戰(zhàn)爭中還不是被炸飛了一條腿？人家是多么勇敢?。∧墙杏⑿?！”

    我慢慢扭頭，然后在人群中看到了三叔，是的，他那條空蕩蕩的褲腿在風(fēng)雨中飄著，飄著……

    三叔飄了一眼他空蕩蕩的褲腿，回頭沖我笑道，“想當(dāng)初我們這些軍人在上戰(zhàn)場(chǎng)的時(shí)候就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哪里還顧得上這些胳膊腿呀！”

    “呵呵?！彼粗依^續(xù)笑道，“曉婉呀，三叔我就是感覺你們這一輩人就是沒經(jīng)過苦難，難道這點(diǎn)病還能把我們的婉兒給打到了？曉婉如果是這樣，三叔可看不起你了啊?！?/br>
    聽著他的話，看著他那一條在風(fēng)雨中飄蕩的褲腳，我心中微微一顫，突然有一種異樣的感覺涌向心頭……

    “媽，咱們回家吧。”我扭頭顫抖著雙手突然摟緊了母親張彩月的脖子，“對(duì)不起，mama，我以后再也不會(huì)讓你擔(dān)心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