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須瓷也側(cè)著身體,一手攥著傅生胸口衣服,受傷的另一只手虛虛地搭在傅生腰上。 真暖和…… 入睡之前,須瓷想起了自己已經(jīng)買的,已經(jīng)到貨的那些小玩意兒,突然有些后悔。 回去得盡快處理掉,別讓傅生看見。 傅生一夜沒怎么睡,他輕拍著須瓷的背,還沒從白天的事件中緩過來。 小孩睡著了也不安穩(wěn),哼哼唧唧地低喃著,說著一些他聽不清的話。 后怕這種情緒始終環(huán)繞著他,他沒法想象,如果他之前回國,怎么都找不到須瓷最后得知他死訊后會是什么樣子。 須瓷如果是想跟他分手,他可以接受,小孩過得好就好,可如果是死別…… 傅生垂眸望著須瓷微顫的睫毛,輕輕吻了下他的額頭。 既然毫無睡意,傅生便打開手機查詢網(wǎng)絡(luò)上關(guān)于163事件的始末。 總體情況和白棠生說的一般無二,但因為黃某的事情,讓163事件在網(wǎng)絡(luò)上重新掀起了軒然大波。 ——我好心疼這個女孩子,光是想象一下她曾經(jīng)的經(jīng)歷我都想哭…… ——都堅持兩年了啊,為什么還是放棄了…… ——一個家庭就這么被毀了,什么都沒了。 ——她弟弟好可憐啊,這么小年紀(jì)父母被親姐害死,自己身上燒傷嚴(yán)重,聽說還有可能失明。 ——什么叫她害死了父母?難道是她父母先害了她嗎?自食其果而已。 ——況且她弟弟也不無辜吧,其實我大概能理解她為什么都堅持兩年了最終還是選擇放棄。 ——同樓上,我也生活在這種重男輕女的家庭里,真的太窒息了,我記得之前媒體有去采訪過她家,就非常普通的生活水準(zhǔn),但她mama提了一袋超大號的車?yán)遄?,全放在她弟弟面前…?/br> ——我記得這事,好像為了面子好看,她媽拿了兩三顆到房間里給jiejie,結(jié)果弟弟跑來吼道“你不許吃,這是我媽給我買的!” ——其實她這兩年經(jīng)歷的壓力應(yīng)該比開解要多吧……以她家里人這種性格,真的能持續(xù)兩年關(guān)心她嗎?不罵她米蟲就不錯了。 ——弟弟能說出這種話,可想而知jiejie平日在家里過的是什么樣的生活。 ——沒錯,小孩子是最會仗勢欺人的了,他對jiejie能這種態(tài)度,無非是父母給的依仗讓他有恃無恐。 ——簡直不敢想,小jiejie這兩年是經(jīng)歷了怎樣的掙扎才走到這一步的…… ——但客觀來說,她父母弟弟罪不至死吧……畢竟她爸媽也沒想到那個戒同所會犯罪啊…… ——樓上站著說話不腰疼,你以為就算不犯罪,戒同所會好過?在里面待一段時間一樣會崩潰。 ——死者為大,畢竟好幾條人命,這里面的是是非非我們也說不清。 傅生終于知道了女孩的全名,是她以前的朋友發(fā)的,還附帶兩張照片。 她叫黃樂,很清秀的一個女孩子,第一張照片是標(biāo)準(zhǔn)的女學(xué)生短發(fā),到下巴的位置,女孩在照片中搭著另一個女孩的肩,站在陽光下的草坪上,笑得開心張揚。 第二張照片明顯長大了些,臉上的稚嫩褪去少許,應(yīng)該是讀大學(xué)的年紀(jì),給她拍照的人似乎想讓她笑笑,于是她扯出了一抹笑容。 可明明嘴角是上揚的,可卻看不到一絲笑意,眼里也只剩下了麻木空洞。 ——我是黃樂的朋友,她真的很棒,陽光積極,雖然家里人不重視她,但她真的很愛家人。 第一張照片是我們高二的時候照的,第二張照片是我知道她的遭遇后,大一暑假去陪她的時候照的。 高三下半年,黃樂被家里人強制休學(xué)了,以前黃樂就跟我說過她爸媽不想讓她繼續(xù)讀書了,可她還想考華大,于是休學(xué)的時候我們都沒多想,以為是她爸媽說服了她休學(xué),誰想到會被送去了那種地方…… 這個博主還發(fā)出了一些黃樂自殘過后的傷口照片,皆是觸目驚心。 她兩條手臂幾乎都沒有完好的地方,除了手臂外還有腿上,一位網(wǎng)友發(fā)現(xiàn)了盲點,黃樂膝蓋上方有一大塊淤青。 ——這應(yīng)該不是她自己弄的吧? ——臥槽,她家里人不會還打她吧? 博主很快回復(fù):家里人打不打不知道,但這塊淤青是因為她不小心踢到弟弟的一個玩具,弟弟拿煙灰缸砸的,還跟她說“這是我家,你給我滾出去”…… 這世上的家庭模式千奇百怪,多奇葩的都有。 可怕的是,這種家庭并不少見。 后面有條評論逗笑了大家: ——怎么,就我家是重女輕男?在我家我姐就是小公主,我就是個卑微的打下手的(開玩笑,我家里氣氛很好的)。 ——哈哈哈哈哈樓上的兄弟咱們一樣,用我姐的話說,養(yǎng)弟一時,用弟千日。 傅生又查了查關(guān)于163事件涉案人員最后的判刑相關(guān),其中有涉及到侵犯受害者的人員都在三年以上,而只涉及到戒同相關(guān)的人員基本都在兩年以下…… 這種結(jié)果還是因為社會輿論的迫使,否則那些只負責(zé)幫助“戒同”的醫(yī)生護士根本不會受到懲罰。 即便如此,這里面還是有漏網(wǎng)之魚,比如責(zé)任最大的、該戒同所的法人早已卷款移民國外,不知所蹤。 “疼……”懷里的須瓷無意識地呢喃了一聲。 傅生閉了閉眼,輕撫著須瓷的背:“我在這兒呢,不會再疼了……” 他睜眼了一夜,懷里小孩直到后半夜才慢慢睡沉了些。 傅生勉強合眼了一個多小時,又被護士給叫醒了,要給須瓷量體溫。 須瓷打完點滴就退燒了,傅生放輕動作從床上下來,小心地擺好須瓷的手。 “三十七度二……”護士記錄了下,“已經(jīng)退燒了,后面還有問題記得隨時按呼叫鈴。” “謝謝?!?/br> 護士轉(zhuǎn)身離開,在病房門口忍不住回頭看了眼那個氣質(zhì)優(yōu)異的男人,他俯身吻在床上病人的額頭上,駐留許久。 墻邊的窗簾被風(fēng)吹起,清晨的微亮照射進來,顯得這一幕溫馨且美好。 多好啊…… 護士不由得想起昨天的新聞,兩年前的163事件她也有所耳聞:“真是造孽……” 確認(rèn)須瓷沒醒后,傅生進到衛(wèi)生間里,還好最近病房有空余,傅生便要了個單人間,有獨立衛(wèi)浴,要方便很多。 他撐著洗手臺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一夜未眠,臉色顯得有些憔悴。 他捧了把冷水拍在臉上,冰冰涼涼的,和他此刻的內(nèi)心一樣。 在遇到須瓷之前,他活得一直很克制,母親姜衫一個人將他帶大,可以說是又當(dāng)爸又當(dāng)媽,于是他都盡量讓自己給姜衫省點心。 唯有兩件事他違背了姜衫的意愿,一件是大學(xué)專業(yè),一件是性取向問題。 沒遇到須瓷之前,傅生其實沒考慮過自己的性取向,或許他會按照姜衫所希望的那樣,跟一個條件優(yōu)異但沒有感情的女人合作聯(lián)姻,相敬如賓到老。 但遇到須瓷后真的一切都變了,說不清楚是什么時候開始的—— 是第一次見面他開口說的那句“你褲子拉鏈開了”? 還是他那些朋友時常打趣的“你家小跟屁蟲又來了”? 又或是他第一次因為未來事業(yè)問題和母親吵架,最后卻只想去見見須瓷,他們在大樹上一起共眠的那一夜…… 什么時候心動的早已說不清楚,但傅生記得自己第一次有想抱須瓷擁入懷中好好寵著的想法,是在他大一開學(xué)的那個暑假末,須瓷來火車站送他。 一開始小孩笑得沒心沒肺,結(jié)果還是提前偷買了一張票,自己跑進車廂外偷偷看他,哭得眼睛都腫了。 如果不是火車啟動前,傅生朝外看了一眼,他都來不及沖下車去抱抱這個小傻子。 傅生將自己清理干凈,看上來精神些許后,才走出了衛(wèi)生間。 他從長長的通訊錄中找到了一串久違的號碼,上面?zhèn)渥⒘酥懿?/br> 電話嘟嘟幾聲,那邊傳來一道陌生的、睡得正迷糊的男聲:“你誰???” 傅生一怔:“您好,請問周建安老先生在嗎?” “什么東西?”這個陌生聲音不耐煩道,“我不認(rèn)識,你打錯電話了,一大早擾人清夢還讓不讓人活了……” 傅生聽著耳邊聲筒里嘟嘟的掛斷聲,愣在那里。 身后傳來須瓷低低的聲音:“周伯死了?!?/br> 傅生喉間微緊:“……” 須瓷看起來很冷靜:“死在了病床上……” 傅生心臟像是被揪住了一樣泛著疼,為老人的死而難受,又為須瓷而心疼。 他上前抱住須瓷,輕拍著他的背:“以后有我?!?/br> 本還尚能控制住自己的須瓷瞬間紅了眼眶,他哽咽著:“我盡力了,他們我都盡力了……” “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真的很好?!备瞪讶藬堅趹牙铮珣c幸,須瓷等到了他回來,依然還愿意靠近他。 傅生和須瓷聊了很多,想哄小孩開心點,他故作輕松地說:“還記得我去大學(xué)報道,你來火車站送我的那天嗎?” “嗯……” 須瓷當(dāng)然記得,和他夢里的完全不一樣,他并沒有一直追著火車怎么也追不上。現(xiàn)實中,傅生從窗口看見了他在哭,立刻在車廂門關(guān)閉之前沖了出來,把須瓷攬在懷里哄。 他說須瓷要努力點,說等他考上和他一樣的大學(xué),或是等他高三畢業(yè)來到了這個城市,他就答應(yīng)須瓷一件事情,什么事情都可以。 最終的結(jié)果就是,傅生的行李落在了火車上,他們不得已在火車站附近破舊的賓館里將就了一晚,最后輾轉(zhuǎn)了好多程序,才把行李找回來,還差點誤了報道。 須瓷埋在傅生懷里小聲說:“我不是故意的……” 傅生吻了吻須瓷發(fā)側(cè):“我知道,你只是舍不得。” 溫馨的畫面并沒有持續(xù)多久,病房的門被敲了兩聲,兩位穿著便裝的警察走出來:“打擾一下,哪位是須瓷?” 須瓷微怔:“……” 來了。 第31章 那請一定相信,他是因為愛屋及烏 傅生下意識地握住了須瓷的手,看向這一男一女兩個警察:“有什么事嗎?” 女警官出示了一下證件,解釋道:“例行調(diào)查。” 他們顯然是知道須瓷長相的,剛剛問誰是須瓷也只是隨口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