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此燭用生人之氣和呼吸作為燃料,一旦有活人活物靠近,就會自發(fā)燃起。聽起來像個可以拿去坑蒙拐騙的小玩意兒,可當(dāng)它和盲尸搭配使用的時候,效果簡直毀天滅地的兇殘! 想想吧,如果圣陵里竄進(jìn)了入侵者,走到哪兒,都要呼吸,他一呼吸,燭火就會亮起,撲不滅,掐不完,整座圣陵里任何角落都有可能放置著咽氣燭。成群結(jié)隊(duì)的盲尸全撲了上來。直到死,燭火才會漸漸暗下去。咽氣咽氣,咽氣燭這名字取得真是好! 比如現(xiàn)在,越來越多感光而至的盲尸已經(jīng)把墓道塞滿了! 沈清秋奔出墓道,搶進(jìn)一件墓室。這一間寬敞氣派得多,中央高高供著一口棺材。他飛身躍上,一掀,沒掀動,再拍,響聲沉沉,可照樣紋絲不動,竟然比他剛才躺的那具石棺材質(zhì)堅(jiān)硬得多。沈清秋心想,莫不是里面有人了?!他敲敲棺蓋:“可借貴地暫且一避否?!” 他本來只是腦抽,誰知道敲了兩下,里面真的傳一個聲音。 那聲音明明從棺材里發(fā)出,卻清晰如在耳旁,一點(diǎn)兒也不悶,仿佛帶著笑意:“請自便。” 臥槽?。。≡p尸?。。?! 沈清秋悚然。抬腿一掃,掃下了幾只撲上石棺的盲尸。兩步又翻下石棺,朝天頂打了一記暴擊。 碎石滾滾落下。沈清秋見打得松動,繼續(xù)狂打。最好把天頂打塌了,他趁亂跑出去,把盲尸和詐尸的全都埋在石塊里! 混戰(zhàn)之中,忽然從墓殿外傳來陰沉的嘶嘶之聲。 沈清秋抬頭一看,殿外仿佛點(diǎn)起了兩個明黃的燈籠,好一對金刺刺的銅鈴大眼,正對著這邊,中間一條豎直的瞳線,猙獰非凡。 那群盲尸聽到這聲音,仿佛受到無形的震懾,停止了撕咬撲纏,低頭縮起肩膀,涌作一團(tuán),瑟瑟發(fā)抖。 那雙大眼眨了兩下,與沈清秋直直對視了一會兒,忽然消失不見。片刻之后,從殿外轉(zhuǎn)進(jìn)一個人來。 沈清秋看清來人,并不意外,叫了聲:“喜之郎。” 竹枝郎腳下一滑。 他摸了摸鼻子,雖然郁悶,仍不失禮,笑道:“沈仙師若愿意這么叫,也請隨意吧?!?/br> 沈清秋道:“穹頂?shù)钔凳模媸悄?。?/br> 渾身烏青的毒,多半是碧蛇的毒液。木清芳粗略看時找不到傷口,是因?yàn)樯哐揽诩?xì)小,下口難以被發(fā)覺。 竹枝郎道:“事發(fā)倉促,只得出此下策,還望沈仙師海涵。不敢觸犯貴派門人,只讓他們小睡一段日子?!?/br> 沈清秋干咳一聲,“事發(fā)倉促”,指的肯定是他拿整個鎮(zhèn)的雄黃酒熏竹枝郎,還把人家打回原形騎了一路的事。 好在竹枝郎沒殺蒼穹山派的弟子,否則這事就沒完了。沈清秋道:“你在圣陵把我召回,也算是解決了我眼下一個……困境。之前你要我到魔界來,現(xiàn)在我來了,究竟是什么目的,可以說了嗎?” 竹枝郎道:“緣由之一,早已對沈仙師說明。滴水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bào)。至于二,沈仙師并非在下召回的……還是直接詢問君上的好?!?/br> 沈清秋道:“好。天瑯君人呢?” 竹枝郎愣了愣,道:“我以為,沈仙師和君上已經(jīng)打過照面了?!?/br> 打過照面? 沈清秋低頭看了看那口石棺。 難道……里面那個詐尸的……就是天瑯君?! 嚴(yán)格地來說,根本就沒打“照面”好吧?! 剛才他撬了半天也沒撬開的棺蓋震顫不止,緩緩自動滑開。從里面慢慢坐起一個人來。 這人一只手肘搭上棺沿,側(cè)首微微一笑,道:“清靜峰主,久仰啊?!?/br> 沈清秋震驚了。 ……這一家人興趣愛好雖然廣泛,但也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一般的畫風(fēng)清奇。兒子喜歡抱尸體,爹喜歡躺棺材。天魔血系,就是不一樣,服! 洛冰河相貌肖似其母蘇夕顏,可多少還是能在上面找到其父的影子。比如眼睛。 天瑯君眼廓深邃,眉峰英挺,瞳孔黑如深潭,這點(diǎn)洛冰河就和他十分相似。若是洛冰河連眼睛都像他娘,那相貌就陰柔過頭,反而不好了。 再比如,笑容。這對父子的笑容,都讓沈清秋有種難以形容的……不妙感覺。 沈清秋謹(jǐn)慎地說:“我不做峰主很多年?!?/br> 作者有話要說: ☆、第57章 圣陵副本 天瑯君笑瞇瞇地道:“我對峰主可是神往已久?!?/br> 沈清秋深深體會到,氣度這種東西,果然不是單純的掛逼附帶物,還是要靠家世和從小的教養(yǎng)來刷。 不說別的,讓這對父子坐同一副棺材,擺同樣的pose,天瑯君可以坐出王族的雍容效果,洛冰河雖然長得帥……呃,大概坐出的還是棺材的效果。 和兩位天魔血系的傳承者,處在同一個空間,并且這個空間里還有不少魔界貴族的干濕粽子在圍觀,沈清秋表示壓力非常大。 他皮笑rou不笑,道:“不敢當(dāng)。既然神往已久,為何閣下不出……出來一聚呢?” 再怎么裝b,坐棺材里面裝,也太不像話了。除非—— 他站不起來。 天瑯君手指緩慢而規(guī)律地敲打著棺沿,瞳孔里倒映出墓室跳動的幽綠火光。 他愉悅地說:“好啊??煞裾埛逯髦乙话眩俊?/br> 有詐有詐。絕對有詐! 有詐也要硬著頭皮上。沈清秋微微一欠上身,朝他伸出一只手:“請?” 天瑯君欣然扶住,站了起來。 原來不是為了隱藏某些弱點(diǎn)啊。沈清秋略感失望。 然后,拽了個空。 可他手里明明還感覺握著天瑯君的小臂。沈清秋目光下轉(zhuǎn),低頭一看。 的確還握著,但是也只剩下一條小臂了。 沈清秋面無表情。 天瑯君掉了一截手臂,空了半邊袖子,仍很有禮貌:“啊。又?jǐn)嗔恕跓┓逯靼阉f給我?!?/br> 沈清秋:“……” 靠靠靠靠靠! 好驚悚?。?! 你特么是人偶嗎關(guān)節(jié)可以隨意拆卸?! 沈清秋的手不顧心靈的顫抖,蛋定地把那截小臂遞給了天瑯君。后者和竹枝郎都一臉習(xí)以為常,咔擦一聲,真的是咔擦一聲!就把手臂接回去了!接回去了! 天瑯君活動了一下接回的部分,莞爾道:“見笑了?!?/br> 沈清秋留意到,不止斷口之處,那條手臂上不少地方,筋脈血rou都變成了紫黑色,在偏白的皮膚上格外駭人。甚至他領(lǐng)口下方,也延伸出來半片淡淡的烏色。 沈清秋沉吟片刻,道:“露華芝?!?/br> 他這只蝴蝶扇了一下翅膀,引起的可不只是一場海嘯。 頭先猜測,竹枝郎極可能把露華芝采去替天瑯君塑身了,果然沒錯。 只是,這具日月露華芝塑成的身體,天瑯君恐怕用的不太順心。 沈清秋之所以魂魄與露芝契合度不錯,第一,露芝是用他血?dú)怵B(yǎng)出來的;第二,露芝是靈氣作物,沈清秋也是以靈氣為修煉基礎(chǔ),二者從屬性上來說,渾然相合。 然而,天瑯君情況卻不一樣。 他是魔族,修為以魔氣為基礎(chǔ),露華芝會有自發(fā)的排斥反應(yīng),rou身保鮮效果得不到保障。出現(xiàn)這種軀體被侵蝕的狀況,也不是不可能。 天瑯君一點(diǎn)也不忌諱這個話題。 “正是如此。說起來,能離開白露山,其中也有沈峰主的一份功勞?!?/br> 沈清秋瞅瞅默然站立一旁的竹枝郎,憶起當(dāng)初他白露林中的形象,實(shí)在是……非常之不好。簡直是慘不忍睹??杉幢闶沁@樣,天瑯君被高山鎮(zhèn)壓的那些年,他居然一直不曾退出白露山,得了露芝,也沒給自己用,而是毫不猶豫幫主子塑了身。 好一曲忠誠的贊歌! 沈清秋口里答話,眼角余光卻在墓殿中的壁畫上掃動。 他心不在焉道:“功在喜……竹枝郎。白露山蟄伏數(shù)年,終于等到了機(jī)會。有此得力下屬,天瑯君真令人羨艷非常?!?/br> 天瑯君道:“我這個外甥的座右銘你沒聽過嗎?” 沈清秋道:“聽過。滴水之恩,涌泉相報(bào)嘛?!?/br> 竹枝郎紅了臉,在幽綠的燭光下看十分詭異,道:“沈仙師莫要取笑于我?!?/br> 沈清秋可沒取笑他,他正一門心思琢磨壁畫。 這壁畫色澤鮮艷,筆觸狂潦,但能看出,正對大殿門口的,是一張巨大的女人臉孔,雙眼彎彎,嘴角上揚(yáng),正是一幅喜不自勝的模樣。 沈清秋暗暗判斷,這間墓殿,是圣陵“喜怒哀”三座圣殿之中的“喜殿”無疑。 這個信息,將會非常有用。 天瑯君并未覺察異樣,說道:“他就是這樣,腦子轉(zhuǎn)不過彎。所以才一直向我懇求要帶你來魔界?!?/br> 沈清秋一直搞不明白這種邏輯,略略回神,看了竹枝郎一眼:“要我來魔界,和報(bào)恩究竟有什么聯(lián)系?” 天瑯君從容道:“當(dāng)然有聯(lián)系。因?yàn)樗拇笈梢粋€都不能留下,若沈峰主現(xiàn)在還在蒼穹山派,便也在這范圍之內(nèi)。他自然不希望你留在那里?!?/br> 沈清秋不知道該接什么話了。 剛才還覺得這位看上去是個講道理的主兒,現(xiàn)在看看……跟所有雄心勃勃的大中小boss也沒什么區(qū)別。目標(biāo)都是“毀滅世界、殺光正派”。 不過話說回來,一個魔界大好青年,懷揣著對人族的熱愛,卻無緣無故被鎮(zhèn)壓了這么多年,心生怨恨也是應(yīng)該的。沈清秋無語片刻,配合地問道:“下一步是把整個人族滅絕么?” 天瑯君奇怪道:“為什么這么想?當(dāng)然不會。我喜歡人。只是不喜歡四大派?!?/br> 他笑了笑,道:“我有一份禮物要送給人界。” “禮物”。呵呵。 絕對不是什么能綁上絲帶讓人心情愉悅的東西!沈清秋正想吐槽,突然,墓殿陷入一陣突如其來的震顫之中。 天頂沙石簌簌而落,沈清秋腳底站得穩(wěn),卻晃得厲害,隱隱還能聽到某種生物在遠(yuǎn)方撼天動地的嘶吼之聲。他警惕道:“什么東西?” 天瑯君凝神聽了片刻,道:“來的比我想象的要快?!彼D(zhuǎn)向竹枝郎:“多少?” 竹枝郎道:“最少兩百只。” 天瑯君笑道:“捕獲十只都算了不得了,也真難為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