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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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菁菁在心里默念,極力忽視眼前的表象,猛提一口氣,闔目跳入水中。 龍帷內(nèi),元衡見她的身影消失在池邊,心口緊跟著一顫。 美人與怖魚共浴,這種極具沖突的光景甚是震撼,而他無暇欣賞,修長如竹的手煩躁地摸向腰間,這才發(fā)現(xiàn)玉佩竟然不見了。 那枚玉佩是母妃留下的唯一物件,定是丟在方才相撞的地方了。 元衡頻頻回頭,想示意福祿過來。 然而福祿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池子里,一個個美人不停上來喚氣,好似鮫人出海,散發(fā)著支離破碎的美感,真是讓人賞心悅目。 這個色胚!元衡微微皺眉,愈發(fā)心焦氣躁。 元襄察覺到他的異樣,拿余光瞄他,“陛下,怎么了?” “沒,沒什么?!?/br> 元衡斂正神色,幽幽看向池子。 在皇叔面前,他不敢表現(xiàn)出任何情緒,但凡他珍視的,感興趣的,都會被皇叔無情破壞。甚至養(yǎng)只鳥雀都不行,皇叔也會以不利龍體康健為由將它掐死。 他清晰記得那一天,皇叔將血淋淋的死鳥仍在他腳下,板著臉訓(xùn)斥他:“玩物喪志,你盛朝天子,可要好生做個人。” 皇叔讓他做個人,也只能是個人而已。 慢慢的,在他臉上再也尋不到七情六欲,陪伴他的只剩下書畫,木雕和湯藥…… 一刻鐘后,所有的美人都上了岸,高捧著尋到的珍寶,齊刷刷跪成兩排。 顧菁菁跪在最不起眼的位置,嘴唇一片青白,海藻般的秀發(fā)不停往下滴水,紗衣緊貼在身上,秋風(fēng)一吹,骨頭縫都是冰的。 池子里濕滑寒涼的觸感揮之不去,她瑟瑟發(fā)抖,強(qiáng)撐著搖搖欲墜的身軀。 因著恐懼,她沒有尋到什么寶貝,只是撿上來一塊奇丑無比的鵝卵石。但不管如何,任務(wù)算是完成了,那五百兩銀子她不感興趣。 不遠(yuǎn)處,元襄望著沉默的皇帝,抬手一比道:“陛下,快去甄選吧?!?/br> 第5章 現(xiàn)端倪興有大用 饒是不喜,元衡依舊不能駁了攝政王的面子,走向那群濕漉漉的美人。 隨著日頭偏斜,卷起的風(fēng)愈發(fā)蕭瑟。美人們恰巧跪在穿堂口,凍的全身打哆嗦,各個下面都是一灘水漬,乍看上去甚是可憐。 元衡從她們身前緩步走過,目光壓根沒看那些奇珍異寶,而是落在她們半垂的面容上,一個個仔細(xì)端詳。 顧菁菁昏昏沉沉的等著,只求皇帝早些選出心儀的物件,趕緊結(jié)束這場恐怖的助興。她好想回府泡個熱湯,然后再美美的睡一覺。 然而等了好久,都未聽到圣意。 莫非看花眼了?她咬著唇珠,心道皇帝還真是聽話,攝政王府富的流油,都選了便是。 就在她快要脫力時,眼前忽然出現(xiàn)一雙精致的烏皮六縫靴,隨后傳來皇帝清冷的聲音:“就這個吧?!?/br> 六縫靴很快消失在視野中,顧菁菁望著地下的水漬有些發(fā)懵,沒想到皇帝竟然選了她尋來的東西…… 詫異過后,她心道也好,可以借此機(jī)會把玉佩物歸原主了。 有下人遞過來一個鎏金托盤,顧菁菁將黑黢黢的鵝卵石放在上面,又在不經(jīng)意間拿出袖襕的玉佩,偷偷按在掌心,這才端著托盤走進(jìn)龍帷。 她不敢冒犯龍顏,一直按規(guī)矩低著頭,施禮道:“陛下。” 元衡凝望著她露在外面的如泓眼眸,確信自己沒認(rèn)錯。今日來宴助興的女郎大多出身卑賤,這才堪堪任人作踐,五百兩銀子對她們來說不是個小數(shù)目,他只是單純的想把賞賜留給那雙眼睛。 “呈上來吧?!?/br> 顧菁菁應(yīng)了個“是”,貓腰行至皇帝面前,努力讓自己的身體不再冷顫,徐徐放下托盤。在旁人看不到角度,一塊雪白瑩潤的物件從她掌心滑落,跌在皇帝身穿的繚綾襕袍上。 察覺到古怪,元衡低頭一看,沒想到竟是他丟失的玉佩。 珍愛之物失而復(fù)得,他的眸中漫上一剎驚喜,稍縱即逝,隨后將玉佩緊緊攥住。再抬頭時,顧菁菁已經(jīng)退出龍帷,很快回到了隊列之中。 元襄手拿鎏金螺杯抵在唇畔,耐人尋味的目光落在那塊鵝卵石上,問道:“陛下為何要挑一塊石頭?” 元衡淡聲道:“在宮里錦衣玉食慣了,就是想要一些返璞歸真之物?!?/br> “原是這樣?!痹逦丛俣鄦?,側(cè)目瞥向顧菁菁,大手一揮,“賞!” “多謝王爺?!?/br> 顧菁菁恭順叩首,慶幸總算可以離開這里了。 不料元襄并沒有讓她們退下,而是示意下人將第二道朱紅帷幕撤下。 里面是一潭冒著裊裊白霧的熱湯,花瓣和各式禽鳥紗燈浮于其上,與旁邊不停翻涌龍鱔的池子一比,粼粼如幻,堪稱仙境。 元襄道:“陛下,臣選的這些女郎不僅膽識過人,樣貌和身段亦是上品。一會陛下好生斟賞,若看中哪位,直接告訴臣便是?!?/br> 說完他打了個響指,那群美人遽然起身,當(dāng)眾褪起濕漉漉的衣縷,一時間媚色漫天。 顧菁菁遽然傻了眼,目瞪口呆地望著具具顯露的嬌軀。 元襄說的沒錯,這些女郎的確是上品,肌膚白皙,如同剝殼的雞蛋,身條凹翹有致,只看一眼就能讓人想入非非。 可元襄并沒告訴她還要做這種事,她該怎么辦?! 同樣震驚的還有元衡,他面上微紅,凝眸看向盛朝說一不二的攝政王,“皇叔,這樣不妥?!?/br> 元襄手撐下頜與他對視,琥珀色的寬袖微微下滑,露出線條勁韌的腕子,語重心長道:“臣知道陛下還不經(jīng)人事,但女人這種東西一向都是食髓知味,多看看,多碰碰,自然就離不開了,沒什么可害羞的?!?/br> 這些話看似像長輩的敦敦教導(dǎo),細(xì)品卻皆是玩世不恭的況味。 元衡見他沒有停止的意思,只得垂下眸子避開香-艷的場景,眼不見為凈。 就在兩人說話間,大多美人都已經(jīng)沒入熱湯沐浴,舉止極為勾誘,唯剩顧菁菁原封不動地站在一旁。 “你怎么還不脫?” 男人寒涼的聲音如同毒蛇一般纏上來,箍的顧菁菁喘不上氣。 她一動不動盯著元襄,絕望的樣子像極了盛開在秋季的殘花,隨時都會隨著風(fēng)雨消散。 蘊(yùn)滿霧氣的瞳眸,緊攥發(fā)顫的雙手,無不彰顯著她的抗拒。 這些表現(xiàn)悉數(shù)落入元衡眼中,讓他生出幾分同情—— 皇叔的強(qiáng)勢,向來不分男女。 元襄見顧菁菁不為所動,耐心極速流逝,冷聲道:“給你五息時間,一,二……” 緩慢規(guī)律的讀數(shù)一聲聲砸進(jìn)耳朵,顧菁菁的心四分五裂,極力維護(hù)的廉恥也在強(qiáng)壓中分崩離析。 明艷的陽光下,她顫巍巍抬起手,淚從眼角滑落,浸入濕涼無比的面紗。衣縷徐徐剝開,隨之露出的肌膚雪白如玉,甚是乍眼 這是元襄第一次讓她當(dāng)眾寬衣解帶,本想敲打她一下,順便紓解心頭郁悶,誰知并沒有得到多少歡愉。 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在心底蔓延,他有些掃興,皺眉等著顧菁菁求饒。 就在這時,元衡突然捂住心口,發(fā)出一聲痛苦的悶吟:“嗯……” 絲竹之樂遽然停下,元襄側(cè)頭掃視,脫口問:“陛下,怎么了?” “朕……朕突然有些心悸……”元衡費(fèi)力喘氣,少頃眼一闔,“咚”一聲昏倒在矮幾上。 宴席立即亂了,搔首弄姿的美人面面相覷,顧菁菁也驚詫地停下了褪衣的動作。 鼻血流盡的福祿突然從欲念中清醒過來,撲到元衡身邊,驚惶喊道:“陛下!快傳太醫(yī)——” 一大堆人簇?fù)碇实垭x開,元襄也緊隨而去,奢靡的宴席就這么有頭無尾的結(jié)束了。 顧菁菁如臨大赦,癱坐在地上,全身的力氣在一刻煙消云散。她緩慢抬頭,黯淡的眸子看向眾人離去的方向,不知皇帝的病要不要緊。 王府上房內(nèi),福祿跪在華貴的梨木床榻下,不停抽噎著。 隨御仗出行的太醫(yī)替皇帝請完脈,即刻出去給攝政王回稟。 屋內(nèi)只剩下主仆二人,這下福祿更沒顧忌,哭得鼻子一把淚一把:“陛下,好端端的怎就突然心悸了?您可千萬別有事,要不然我怎么向太尉交待?。俊?/br> 床榻上的元衡終于忍受不住,徐徐睜開眼,“小聲點(diǎn)哭,朕還沒駕崩呢。” 福祿愣了愣,對上他黑若點(diǎn)漆的眸子,殺豬似的嚎起來:“陛下醒了?。】捎心睦锊皇娣??奴都快擔(dān)心死——” 元衡從被衾中探出手,堵住了福祿的嘴,低聲道:“沒事,朕是裝的?!?/br> “裝的?”福祿冷靜下來,抬袖擦去鼻涕,一臉納罕,“陛下為何要裝昏厥?。俊?/br> “酒池rou林,不成體統(tǒng),朕只是不想看到那些荒唐景。”元衡嘆口氣,抓著被衾蓋住自己下半張臉,“朕累了,想睡一會,你去外面守著吧。” “是?!?/br> 見是虛驚一場,福祿長吁一口氣,默默退到屋外。 元衡凝著藕色幔帳,目光有些許飄渺,隨后翻身朝里,再次闔上眼。 她歸還玉佩,他幫她解圍。 兩不相欠。 - 戌時,圣駕才啟程回宮。 元襄回到書房,端坐在案追溯著今天的見聞,蛛絲馬跡都未曾放過。 皇帝放著滿目珍奇不要,挑來挑去選了一塊隨處可見的爛石頭,聯(lián)想到他看顧菁菁時的片刻失神,總覺得這里面暗含乾坤。 他不免揣測,自己這個侄兒該不會對顧菁菁感興趣吧? 猛然間,紫宸殿的那幅畫像出現(xiàn)在他的腦海中,細(xì)細(xì)斟酌,那眉眼間還真有幾分肖似顧菁菁。 倘若這個猜想屬實(shí),對他來說可謂是大有裨益。顧菁菁的命門一直捏在他手中,如果能接近皇帝替他做事,自當(dāng)可控。 但僅憑這點(diǎn)還不足以下定論,何況她今日帶著面紗,容貌并不真切,盲目將她送進(jìn)宮中皇帝絕不會要。為了避免打草驚蛇,還得另尋時機(jī)再印證一番…… 元襄闔目休憩一會,緩緩睜開深邃的眼眸,揚(yáng)聲道:“寧斌,你進(jìn)來一下。” 踏著話音,寧斌推門而入,“爺,有何吩咐?!?/br> “顧菁菁回府了?” 寧斌點(diǎn)頭道:“按爺?shù)姆愿?,咱們的人一直在顧家馬車后面跟著,把他們送回去了。” 元襄微抿薄唇,“可有什么大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