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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攝政王的掌中雀飛走了在線閱讀 - 第47節(jié)

第47節(jié)

    她不會騎馬,問她是哪家娘子也不說話。

    祁陽王無奈,只能將她安放在自己身前,和幾十名軍士趕往與弟弟相約的地點等待。

    許是累極了,小姑娘在顛簸中磕頭打盹,很快將腦袋歪在他胳膊上。

    他低頭一睇,正正看到了她耳后鮮紅欲滴的朱砂痣。

    晌午時分,禁軍大捷,元襄歸來時小姑娘才在眾人的阿諛聲中堪堪驚醒。

    她掙扎著從他馬上跳下來,小跑到元襄馬前,仰頭喚了一聲“大哥哥”,他這才知道小姑娘不是個啞巴。

    因著有箭傷在身,元襄帶著小姑娘先行趕回長安,留下他在嵇山善后。

    本以為弟弟會把小姑娘帶回王府,沒料到當(dāng)晚并未發(fā)現(xiàn)她的蹤影。當(dāng)時他疲累不堪,再加上局勢混亂,自是沒有多問。

    一晃將近十年過去了,塵封的記憶適才變得鮮活起來——

    沒想到,他們兩人還有如此溯源。

    溶溶月色下,祁陽王抿一口酒,心頭暗嘆造化弄人。

    旁邊元襄乜向他,思忖道:“好像是有這么一回事,怎么了?”

    看來弟弟并不知道顧娘子就是當(dāng)年那個姑娘……

    祁陽王猶豫半晌,沒有告訴他朱砂痣一事。這兩人看起來難以冰釋前嫌,以前的事不知曉也好,免得徒增懊悔和煩惱。

    他囫圇道:“沒什么,就是考考你的記性?!?/br>
    “閑的?!?/br>
    元襄剜他一眼,不再說話,后又聽他問道:“你后來鬧清那姑娘是長安哪戶人家的了嗎?”

    “沒有,當(dāng)時送到武德門就分開了?!?/br>
    “可惜了?!逼铌柾醮蛉ぃ骸拔乙老∮浀媚桥㈤L相甜美,看衣著也是富貴人家的女兒,該留下給你當(dāng)王妃。”

    元襄聽后差點吐出酒來,沒有留意兄長眉眼間的悵然情愫,“開什么玩笑,毛都沒長齊的小孩給我王妃?”

    “粗魯?!逼铌柾醪灰詾槿?,“養(yǎng)養(yǎng)不就長齊了。”

    “你有病吧?”

    元襄氣的咬牙,心道這是嫌他沒人要?

    一股憋屈勁兒上來,他忿然抬起手,使勁掄了兄長后背一下。

    祁陽王也覺不著疼,哈哈笑起來,然而這一笑像是牽到了什么病處,瘋狂的咳嗽起來。

    他掏出帕子捂住嘴,順過氣來時已經(jīng)淚眼朦朧,定睛一看,帕子內(nèi)里隱約留下幾簇鮮紅的血跡。

    元襄面含憂悒,看他道:“怎么突然咳的那么厲害?”

    “嗆到了,無礙?!逼铌柾鯕舛ㄉ耖e,疊好帕子收進(jìn)袖襕里,溫聲囑咐:“元衡跟以前不一樣了,小病貓長大了,你一定要小心謹(jǐn)慎?!?/br>
    元襄眸色一黯,“管好你自己的那些礦就行了,別讓人抓到把柄?!?/br>
    “放心吧,那些礦都甩手了,我這里半個都沒了?!?/br>
    元襄怔然,“怎么回事?”

    “跟你一樣,累了?!逼铌柾跹銎痤^,眸中盛滿天上的銀輝,“人吶,總得折騰到最后才理解什么重要,若能再給我一次機(jī)會,我一定多陪陪妻兒。金錢權(quán)勢都是身外之物,先前的執(zhí)著也不過年輕氣盛罷了?!?/br>
    聽此嗟嘆,元襄感觸頗深,執(zhí)起金壺為二人斟滿酒,“現(xiàn)在知曉也不晚,回去好好陪著皇嫂就是了?!?/br>
    “遲了啊……”

    祁陽王嘆氣看他,儒雅的容色背對著燈火,看起來晦暗不明,“聽哥哥一句勸,你若真的無心朝廷之爭,待元衡親政以后便自請外放,就藩去吧?!?/br>
    “幾年后的長安,怕是容不下你了。”

    -

    這天晚上,祁陽王喝了很多酒,自攝政王府出來時已臨近宵禁。

    回到自個兒府中,老管事忙上前攙住半醉的他,小聲說道:“王爺,有為年輕人拿著您令牌來了。按您的吩咐,我把他引到正堂侯著了?!?/br>
    聞聲后祁陽王醉醺醺的眸子猛然一亮,推開老管事,理了理自己凌亂的衣襟,像沒事人似的闊步走進(jìn)正堂。

    故人早已等候多時,身影勁瘦修長,通體皂黑。

    甫一看見他,這人從圈椅上起身,摘下面罩,露出一張線條堅毅的面龐,五官生的俊朗闊達(dá),膚色要比旁人稍黑一些。

    “楊峪見過王爺?!?/br>
    “你總算來了。”祁陽王淡然走過他的身邊,撩袍坐在正首位的椅子上,“若再晚一些,怕是要大張旗鼓了?!?/br>
    楊峪神色恭順,“為了掩人耳目我們只能走山道,一路難行,還請王爺見諒?!?/br>
    祁陽王不言,接過婢子遞來的茶盅,低頭啜了兩口,直到屋內(nèi)沒有旁人,適才慢悠悠開口:“兩日后驪山舉辦賽詩會,為顯恩德,御仗一切從簡。機(jī)不可失,你那邊都準(zhǔn)備好了嗎?”

    楊峪眸光凜冽,頷首道:“死士已經(jīng)就緒,現(xiàn)下埋伏在驪山了。”

    “很好。不成功便成仁,恩仇快報,舒坦?!?/br>
    話音落地,祁陽王微抬眼眸,看向楊峪時目光有些意味深長。

    楊峪知曉他話里意思,欣然含笑,燈影之下容色顯得有些詭異,“王爺說的是。”

    簡短的寒暄后,祁陽王讓貼己扈從拿來了一個巴掌大的木匣,直接交予楊峪。

    “這是祁陽的兩處鐵礦,本王如約,現(xiàn)下都轉(zhuǎn)給你,權(quán)當(dāng)為你犒賞軍士了。若想成大事,日后自是少不了金銀鋪路?!?/br>
    楊峪登時怔然,打開盒子一看,里面當(dāng)真放著契書。

    先前兩人達(dá)成口頭協(xié)議,本以為祁陽王只是隨意說說,卻沒想到真將鐵礦給了他。礦山在手不但能充盈軍餉,還能私采打造兵器,對于楊家掌控的安西軍來說委實是一舉兩得!

    想到父親的凌云壯志,楊峪難免激動,垂首道:“楊峪多謝王爺體恤!”

    祁陽王擺擺手,“回吧,這次若能把事情辦妥,你我都省麻煩。”

    “是,楊峪告退?!?/br>
    楊家鎮(zhèn)守安西多年,戰(zhàn)功赫赫,這幾年邊境穩(wěn)定一些,開了貿(mào)易,安西軍與周邊外邦的聯(lián)系也日漸多起來。

    他的父親雄踞一方,野心越來越大,皇位上羸弱的小皇帝還有那些迂腐的大臣,早已經(jīng)放不到眼中了。

    恰逢長安來消息,陛下有意削藩,到時候地方節(jié)度使必定慘遭□□,弄不好命都能被朝廷收走。因而當(dāng)父親告知他要反時,他半分猶豫都沒有,當(dāng)即應(yīng)承下來——

    一則為了楊家,二則為了泄憤。

    他身為驃騎大將軍之子,年紀(jì)輕輕就領(lǐng)勇武將軍一職,本想成婚之后回到長安生活,不曾想婚事竟然被顧家給退了。

    他對顧菁菁談不上有多愛,但訂了親便也認(rèn)定了她,如此草率的退婚讓他受到了奇恥大辱。他們楊家并未做錯什么,就因顧家的抉擇,一度成了顯貴們茶余飯后的笑柄。

    起初他以為顧菁菁真的是身體不佳,怕連累了他,直到她母儀天下適才明白過來,這個女人原是貪慕虛榮……

    此仇不報,難為人!

    月色下楊峪目光如刃,戴上面罩出了王府,登上自己的馬車。

    馬車一路向北,趕在宵禁之前絕塵出城。

    -

    兩日后,賽詩會在驪山如期舉辦,來的皆是各道參加秋闈的學(xué)子,作陪的除了皇帝還有朝中重臣。

    為了拉攏寒門,元衡這次可謂是煞費苦心,知曉讀書人清高,在場的擺設(shè)都是梅蘭竹菊,清淡雅致,沒有半分紙醉金迷。席間放下架子,親自與學(xué)子們吟詩作賦,引來一片嘖嘖贊嘆。

    先前這種場合都是元襄代理,這次元衡非要跟來,他明知為了這是拉攏寒門,卻也沒有阻攔。

    他本來就對詩詞歌賦無甚興趣,再加上又能見到顧菁菁,何樂而不為呢?

    思及此,他在陣陣吟詩聲中望向遠(yuǎn)處的帷幔,只見釵環(huán)艷麗的婢子守在外面,而帷幔中隱約能看到一個嬌柔安靜的身影。

    顧菁菁這幾日不知怎的,總是沒什么精神,元衡看著心急,尋到時機(jī)便決定帶著她一同出宮游玩。

    此時她躺在幔帳中的軟榻上闔眼小憩,忽而覺得燒心反胃,忍了忍,還是耐不住翻騰,喚水桃端了漱盅過來。

    干嘔幾聲,她眼淚汪汪,喉嚨也燒的厲害。

    水桃見她身體不適,擔(dān)憂問道:“娘娘,要不要傳太醫(yī)過來?”

    “不必?!鳖欇驾际谶炔?,復(fù)又躺回榻上,“陛下正在宴上忙著呢,等回宮再說罷。許是方才舟車勞頓所致,我歇會就能好了。”

    “是……”

    水桃退到幔帳外守著,豎著耳朵聽里面的動靜,好在一切安順,慢慢才放心。

    顧菁菁這一覺睡了將近一個時辰,醒來時元衡已經(jīng)坐在她身邊,小心翼翼替她掖著被衾。

    她迷迷糊糊折起身子,攔腰抱住他,將頭貼在他胸膛上,甕聲甕氣問道:“結(jié)束了嗎?”

    “結(jié)束了,讓你久等了?!痹鈸嶂暮竽X,溫聲道:“今日天氣甚好,不著急回宮,朕帶你到山里走走?!?/br>
    饒是身體不適,但顧菁菁在宮里憋悶已久,立時來了精神,笑吟吟道了聲“好”。

    待她整頓好儀容,日頭已經(jīng)微微偏西,兩人手牽手走出帷幔。

    元襄和祁陽王以及幾位重臣守在外面,對他們作禮道:“陛下,娘娘?!?/br>
    元衡微微頷首,淺聲吩咐:“朝中事務(wù)繁忙,幾位愛卿先請回吧,朕帶皇后到周邊走走?!?/br>
    祁陽王聞言眸色一亮,本還想親自勸諫帝后進(jìn)入驪山游玩,如此便省下麻煩了。

    正當(dāng)他暗嘆時運亨通時,卻聽自己的弟弟說道:“陛下,驪山腹里深疊,這個時節(jié)進(jìn)山怕是有野獸出沒。為保安全,臣與陛下一同進(jìn)山?!?/br>
    他泰然自若的說著,眼神卻不受控制地看向顧菁菁,眉宇微微擰起。

    不知為何,總感覺她的面皮蒼白了許多。

    他忍不住問道:“臣看皇后精神不濟(jì),可是病了?”

    顧菁菁一哽,“沒有,只是有些……有些疲累……”

    元衡看她一眼,如實告知元襄:“皇后昨日有些精神不濟(jì),許是在宮里憋悶壞了,朕這才帶她出來?;适鍝?dān)心朕和皇后的安危,美意朕心領(lǐng)了,但今日有禁軍跟隨,皇叔不必過多掛念。”

    侄兒婉轉(zhuǎn)的讓他離開,元襄不依,明媚秋陽下容色甚是肅正,端出攝政王的威儀,“不可,臣必須要跟著?!?/br>
    這般跋扈許久未見,顧菁菁與元衡對視一眼,當(dāng)即有些下不來臺。

    空氣沉寂下來,幾名命官垂首不言,唯有祁陽王上前一步,準(zhǔn)備打些圓場。

    楊家死士早已埋伏在暗處,今日進(jìn)山危機(jī)重重。刀劍無眼,他得想辦法支開弟弟,不能讓他卷入其中涉險。

    正欲開口,他的胸膛倏爾悶疼起來,漸漸蔓延到后背脊梁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