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的手指點(diǎn)在了他眉心。

    軟滑的綢緞垂落，跌在他臉頰，遮蓋住視野，又往下滑，風(fēng)動(dòng)，輕搔咽喉。

    ——長袖覆住了他的臉。

    *

    文字世界的靜土，忽然地動(dòng)山搖，東隅升起殿堂，白玉甬路，

    阮小七本倒掛梁上，被這么一震，抱梁都來不及，跌摔下去?！斑@是怎么了！”

    吳用抬眼看星辰，“昭日臨空，星輝黯淡，難道是林兄弟寫出了什么大人物？好霸道，滿天星宿都要為他讓道。”

    包公眉心一跳：“這個(gè)感覺……帝王之氣？！”

    郭靖望著東方，在烈陽的映照下，以他的視力，雖能瞧出是一列列宮殿，卻仍是看不真切?！耙侨貎涸诰秃昧恕笨梢越o他拿主意，過一會(huì)兒到底該不該拜訪宮殿主人。

    宮殿沒有主人。

    林稚水感受到文字世界的震動(dòng)，緊忙趕進(jìn)去，就見到一座嚴(yán)肅的建筑。

    秦始皇陵！

    說是眼熟，還差了點(diǎn)，外邊的秦始皇陵是侵蝕了歲月，一磚一瓦皆布滿了古舊的痕跡，縱然建筑沒有變成廢墟，卻也無法遮掩滄桑的氣質(zhì)。

    而文字世界里的這座地宮，仿佛是剛建出來的那般巍峨，群殿壘砌，氣勢似要貫穿蒼穹。

    林稚水踏上神光奕奕的甬路，有些慢地行走，往正殿去。一個(gè)個(gè)石質(zhì)雕塑的人像雙手執(zhí)笏板，身穿袍，足登靴，靜候林稚水走過。

    正殿在白石階之上，柱子又粗又高，鏤著花紋。林稚水走近，殿門自開，光明涌入，愈延愈亮。

    始皇帝平日坐著的位置上，放著一枚玉璽。

    林稚水若有所感，上前，伸出手指碰了一下，玉璽仿佛亮了一些，再碰一下，玉璽便散作光輝，匯進(jìn)他體內(nèi)。

    外界。

    諸人諸妖皆有玄妙感應(yīng)。

    市井。

    讀書人放下紙筆。農(nóng)人坐到埂上，拿大手扇風(fēng)。工人仰頭，看日頭似乎比此前更亮。商人停頓撥算珠的手，按住心跳過快的胸膛。

    華府。

    百官在各自宅院中坐立不安，皇室試圖靜心做事，頻頻出現(xiàn)差錯(cuò)，只能將手中事務(wù)一扔，等著不知喜禍的事情來臨。

    皇宮。

    現(xiàn)任天子桌上擺著精致花果，玻璃器皿，金碧輝煌的宮殿里，些許金粉自浮雕上剝落。他踩著打蠟的地磚，行到窗前，望著遠(yuǎn)方亮到發(fā)白的天，“難道是妖族又要鬧事？”

    同一時(shí)刻，妖皇也在望天，“嬴政，你又在做什么？”

    妖皇宮中。

    妖族圣女執(zhí)著刻刀，耐心雕琢手中璞玉。本該是腳踏的地方，柔順地仰躺著一個(gè)赤｜裸女人，貌美，年輕，還有一雙漂亮的綠眼睛。

    妖皇宮位于雪山之巔，卻因著妖族不懼寒冷，并未點(diǎn)火盆，鋪暖玉。

    女人冷得臉色青白，卻不敢有一絲一毫地顫抖。圣女眉頭皺了皺，移了腳，跪在一旁的妖仆們很熟練地將女人拽著頭發(fā)拖走，

    另一個(gè)赤身裸體的女人乖覺地躺下去，與前者一樣，舒展自己軟和的身段，將最柔軟溫暖的胸脯，放到圣女腳下。

    幾名眼神純凈懵懂的男童女童依偎在圣女腿邊，腦袋輕蹭她小腿。他們自幼于妖族長大，早已不清楚自己是個(gè)“人”。

    綠眼睛的女人被拖走時(shí)，拼盡所有力氣抬頭，去望其中一名綠眼睛男童。然而直到她消失在陰影里，男童也并未回頭看她一眼，只依戀地靠著圣女，微微張嘴，咬走圣女拈過來喂他的葡萄。

    天地異變時(shí)，男童女童們有所慌亂，下意識(shí)躲到了依賴的主人身后，綠眼睛的男童亦是動(dòng)了動(dòng)，不小心撞到圣女手腕，致使雕琢的手一抖，漂亮的鮫人尾便添了一道劃痕。

    她蹙眉，將璞玉一扔。

    妖仆們聞聲而進(jìn)，便聽到圣女說：“都清理掉。”

    妖仆雙手拾起刻壞了的璞玉?！斑觥！庇秩ケё吣切┠型?/br>
    綠眼睛男童輕輕蹭了蹭圣女，仰起臉，笑容甜美。等著熟悉的一個(gè)摸頭。

    圣女微微一笑，俯首，捏著他的下巴，打量那一雙仿若生花的眼眸。碧玉粼粼中，是純?nèi)坏南矏叟c服從。

    圣女松了手，起身，赤足從屏風(fēng)后走進(jìn)去，帷幔輕飄，隱約瞧見她拿下來一個(gè)翡翠綠玉盒。

    “早聽說人族有買櫝還珠的故事?！笔ヅp輕淡淡地：“眼睛很漂亮，襯它，留下來?！?/br>
    “喏。”

    妖族太子對(duì)著沙盤，一遍遍復(fù)盤那天和林稚水的追逐戰(zhàn)，頭發(fā)放了下來，亂絲絲的，半遮著臉。

    感應(yīng)到了天地間似有異動(dòng)，他深覺不妙，徑直去找了圣女，“meimei，你有感覺到嗎？”

    圣女點(diǎn)頭，“我們聯(lián)系父皇吧，或許父皇會(huì)有什么發(fā)現(xiàn)。”

    用了些妖族秘法聯(lián)系上遠(yuǎn)在宮外的妖皇，對(duì)方面色凝重，翻出來一面寶鏡，一滴心頭血滴上去，鏡中出現(xiàn)兩道光芒。

    白光正盛，紅光蜷縮在角落里，黯淡著，卻又如同星火，頑強(qiáng)地散發(fā)那一點(diǎn)點(diǎn)微弱的光芒。

    太子：“這是何物？”

    妖皇：“紅的是人族氣運(yùn)，白的是妖族氣運(yùn)。”

    妖族太子繃緊的尾巴舒開，輕微晃動(dòng)?！澳沁€好，妖族壓著人族……”

    卻聽得天音巍巍蕩蕩——

    “受命于天，既壽永昌！”

    鏡中，火星猛地亮起，張牙舞爪地驅(qū)逐白光，耀目得幾乎將白亮的光芒壓制成濁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