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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挽春行在線閱讀 - 第47節(jié)

第47節(jié)

    季家根基深厚,嫡長子季月堂也算是年輕一輩里的佼佼者,他家來提親,打的無非是強(qiáng)強(qiáng)聯(lián)合的算盤。

    楊慎抬頭看她,“季月堂與你家世、相貌倒也匹配,只是這人是個書癡,你未必受得了他的性情?!?/br>
    楊怡回望他,也是在這個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這位同父異母的大哥似乎真的很在乎自己。

    “楊季兩家聯(lián)姻的好處,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嗎?”她垂下目光,小聲說。

    “我楊慎還不至于要靠賣妹子來維系楊家,”他起身,背對著她說,“那季月堂你若喜歡就嫁,不喜歡就不嫁,其它的你不必管?!?/br>
    “那楊家呢?”

    “護(hù)不住就不要了?!睏钌髡f,他母親自始至終都沒進(jìn)楊家祖墳,想來也不愿進(jìn),這楊家他不會主動毀,相反為了安身立命,倒可以使勁護(hù)一護(hù),護(hù)不住的話就算了。

    楊怡難以置信,這可是楊家,世家之首,百年榮耀,要是斷在他們這一輩,要怎么跟先輩交代。

    她沒想到大哥居然是這種無所謂的態(tài)度,當(dāng)即后退一步,求證道:“你……是認(rèn)真的嗎?”

    楊慎聽出她語氣不對,回過頭來見她面色慘白,笑道:“你怕什么,就算我想不管楊家,太子那邊能同意?只要大梁還姓元,楊家就倒不了,自然也用不著你去做什么?!?/br>
    楊怡不是小孩子,楊慎三兩句話打消不了她心里的懷疑,但她也不愿跟楊慎撕破臉皮,只順著他說:“大哥說的是?!?/br>
    打發(fā)走楊怡,楊慎捏著手里的密報(bào)打道去了東宮。

    近日,他去東宮走動頻繁,守衛(wèi)見了從不攔他。

    東宮自十多年前修繕過一次后,就再也沒動過。如今雕欄畫柱一片斑駁,雖然也還能看得過去,但終歸寒磣了些。

    楊慎看在眼里,嘴角牽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入了偏殿,太子元熠正在發(fā)火,一婢女端了杯熱茶給他,燙得他一激靈,他正發(fā)作那個婢女呢。

    楊慎眼觀鼻鼻觀心,靜等太子騰出空來。

    良久,那婢女渾身染血倒地不動了,元熠才停下來,揮揮手讓人把她拖下去。

    楊慎拿過侍從手里的帕子遞給他,說:“事到如今你心焦也沒什么用,還不如想想接下來怎么扳回一城。”

    元熠沒接帕子,反而把染著鮮血的右手抬到眼前,細(xì)細(xì)觀賞著。

    突然,他轉(zhuǎn)身攫住楊慎的脖頸,濕冷的血跡蹭到那白皙的頸側(cè)肌膚上,紅得刺眼。元熠的手沒有收緊,只是虛虛地搭在上面,他摩挲著楊慎跳動的頸部血管,輕聲說:“你知道嗎?近來我時常有脖子被人掐住的感覺,就像現(xiàn)在這樣?!?/br>
    楊慎垂眸,看著掐住自己的那只手說:“我當(dāng)初就勸你不要打溫挽的主意,你瞧,把人惹毛了吧。溫承章、元晦、珞珈山再加一個寧州楚家,現(xiàn)在全因?yàn)橐粋€女人攪成一團(tuán),往后,不好辦吶?!?/br>
    “你現(xiàn)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元熠收回手,瘋一樣把桌上的茶盞掃落在地。

    楊慎退后一步,皺眉說道:“你別忘了,我們手中還有一張王牌,還遠(yuǎn)遠(yuǎn)不到自亂陣腳的時候?!?/br>
    聽見“王牌”兩個字,元熠像被人點(diǎn)住了周身大xue,臉上逐漸浮現(xiàn)出屈辱的神情,咬牙切齒回道:“別給我提這些。”語氣倒是軟了下來,“你來找我做什么?”

    楊慎見他終于有心思干正事,便把手中的密折遞給他說:“上林苑被封,西邊的鹽道需暫時關(guān)閉一陣子?!?/br>
    元熠接過折子看了兩眼,“誰封的?”

    “刑部,顧是非?!?/br>
    “大哥的人?”

    “是?!?/br>
    元熠突然就慌了,雙手攀住楊慎,磕磕巴巴地問:“大哥……大哥是不是查到當(dāng)年的事了?”

    楊慎倒也沒糊弄他,而是點(diǎn)點(diǎn)頭回到:“有這種可能?!?/br>
    元熠噗通一聲跪坐在地,滿臉呆滯地絮絮說道:“怎么辦?他不會放過我的,怎么辦?”

    楊慎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突然覺得最近幾年自己跟著他上躥下跳像是一場鬧劇,元熠此人有野心卻不夠狠,遠(yuǎn)不及元晦殺伐果斷。

    “大朝會在即,溫承章復(fù)起已板上釘釘,上林苑之事說不定也會一同被翻出來,留給你我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楊慎說。

    “不會的,刑部、戶部、吏部不都在我們手上?不會毫無辦法的?!?/br>
    “是,我是可以幫殿下顛倒黑白,但這不是長久之計(jì)。不過,若殿下登頂,一切就都不是問題了。”

    “登頂?”元熠迷茫地重復(fù)了一遍。

    “是?!?/br>
    第53章 出戰(zhàn)

    大朝會當(dāng)日,一場瓢潑大雨從后半夜一直下到天亮,半點(diǎn)沒有停歇的意思。

    眾大臣披著水汽站在大殿上,搖曳的燭光把眾人臉上各異的神色藏起來,不過藏得不深,仔細(xì)看也還能看出些端倪來。

    戶部尚書錢邕已經(jīng)好幾天沒好好睡覺了,一臉菜色的他眼睛里寫滿了驚惶,像只被人拿捏住翅膀的小雞子;權(quán)錚臉色也不好看,顧是非跳過他直接封了上林苑,他臉色能好看才怪;楊慎倒是一臉坦然。

    “皇上駕到!”

    眾人跪拜。

    仁敬帝昨夜風(fēng)邪入體,早上醒來時頭疼的厲害,現(xiàn)下耳朵里嗡嗡作響,他勉力站在高處,俯視底下埋著腦袋的眾人,一陣無力感油然而生。

    他不像先帝那樣經(jīng)才偉略,他連守成都守的磕磕巴巴。本以為立了太子元晦就可以高枕無憂,奈何自此便黨爭不斷。

    “高祿?!比示吹蹟[手。

    高公公捧出圣旨,跨前一步,瑯瑯宣讀聲中,眾人互換眼色,都在等人帶頭發(fā)聲。不過直到高公公宣讀完畢,也沒有一個人站出來。

    “陛下圣明,右相位空懸已久,今歸位于溫相,實(shí)屬百姓之福?!惫げ可袝呗暤?。

    語畢,無人附和。

    一陣寂靜之后,楊慎朗聲道:“陛下圣明?!?/br>
    這次附和的聲音多了起來。

    仁敬帝擺手,仍舊沒有叫眾人平身的意思,“昨夜,朕收到玉涼急報(bào),蠻族正在糾集大軍,不日將南下?!?/br>
    此話一出,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大梁無可用之將,玉涼關(guān)只有一個郁長冬,誰能出戰(zhàn)?

    “是否有和談的機(jī)會?”

    不知是誰說了這么一句。

    剛才還竊竊私語如市井小販的群眾突然安靜下來,一臉期盼地望向上面那位。

    仁敬帝木著臉問:“諸位是想再送三城出去?”

    “可陛下……近年連連天災(zāi),國庫不豐,若硬要出兵的話,恐勝算不足啊?!卞X邕說,他好歹守著國庫守了好幾年,這些話他是說得的。

    “太子說呢?”仁敬帝問。

    元熠斟酌片刻,道:“此前玉涼關(guān)一戰(zhàn),烏伽嘗到了甜頭,這次卷土重來,怕是有更大的野心,須得打回去才行,不然恐生大禍?!?/br>
    “那便戰(zhàn)吧?!?/br>
    “陛下三思!”主和派高呼。

    仁敬帝擺手,“兵部擬幾個領(lǐng)軍的將領(lǐng)來?!?/br>
    自從郁家被奪權(quán)后,新上來的兵部尚書叫高臨,是個在侍郎位蹉跎多年的老油條,已年過六旬。

    “陛下,郁長冬郁大人可用。”

    “哼,”仁敬帝冷哼,“他不就在玉涼?你看他擋住了?”

    “這……那就只有容王了,他跟烏伽交過手,也了解玉涼關(guān)的情況,容王出征再合適不過了?!?/br>
    仁敬帝直接回他:“容王不行?!?/br>
    楊慎附和著跟了一句說:“容王定能大勝還朝?!?/br>
    群臣立馬附和,“臣首推容王。”

    “臣附議?!?/br>
    仁敬帝越聽臉色越難看,他掃視一圈,一字一句重重說道:“朕說了,換人。”

    存在感一直很低的容王突然輕笑出聲,“承蒙各位抬愛,本王若是拒絕倒顯得有些不知好歹了?!?/br>
    他越眾而出,跪地,目光沉靜地看著仁敬帝說:“兒臣請……”

    “不準(zhǔn)!”仁敬地咬著后槽牙吐出這兩個字。

    話音剛落,殿外傳來轟然雷聲,震得窗欞吱吱作響,眾人無端打了個機(jī)靈,不敢再多說話。

    待雷聲稍小,仁敬帝沉聲說:“兵部稍后把人選送上來,退朝?!?/br>
    隨后,他拂袖而去,眾大臣面面相覷。

    太子似乎想要追著父皇出去,才剛邁了一步便被元晦喊住。

    “元熠?!?/br>
    眾人應(yīng)聲回首,只見容王背對著大家緩緩起身,明明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動作,群臣卻覺得恍若一柄寶劍出鞘,寒鋒畢現(xiàn)。

    太子元熠收回已經(jīng)邁出去的腳,定定站著,遲遲不肯轉(zhuǎn)身面對他。

    容王逼近,眾人能看見太子瞬間繃緊了身體。

    一時間,大殿上鴉雀無聲,那兩人之間莫名充斥著劍拔弩張的氣氛。楊慎快走兩步,插在二人中間,說:“兩位殿下有什么事不妨私下解決。”

    元晦冷笑一聲,“本王想說的可不是私事。”

    “大哥想說什么?”太子背對著他問。

    “你不知道我想說什么?”

    元熠身形猛地一震。

    元晦繼續(xù)說道:“希望你將來不會后悔?!?/br>
    太子沉默了好一會兒,轉(zhuǎn)了個方向走了。

    目送他走遠(yuǎn)后,元晦轉(zhuǎn)身去了御書房,沒人知道那天下午容王與仁敬帝談了什么,只知道第二天仁敬帝連下三道圣旨,一道是冊封容王元晦為鎮(zhèn)北大將軍,西北邊軍一律歸其調(diào)遣,即刻揮師北上,抵御烏伽;第二道是恢復(fù)玉涼鐵騎編制,鐵騎為鎮(zhèn)北大將軍私軍,任何人不得干涉;第三道則是溫相復(fù)起,親自協(xié)調(diào)玉涼一戰(zhàn)。

    三道圣旨一下,朝中有人歡喜有人憂。

    溫家接到圣旨那一刻,溫挽就知道元晦要帶兵打仗的事。

    夜里,忙著做北上準(zhǔn)備的元晦抽空來了一趟溫府,他沒有驚動溫家人,而是直接□□去了溫挽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