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醫(yī)生！”

    森鷗外在走廊拐角處頓了頓，臉上掛起一個很淺的笑容：“真是巧呢，桐生小姐，你怎么到黑蜥蜴的據(jù)點樓層來了？難道是廣津先生上午拿去的報銷單有問題？”

    “不是，我是來找你的?！奔喴拐f。

    森鷗外的笑容有所收斂：“出什么事了？”

    “我給噠宰和中也找好了學(xué)校，目前準(zhǔn)備下周一入學(xué)?！奔喴股杂行┸P躇，“我沒有去學(xué)校上過學(xué)，也不太了解別的家庭都是怎么做的。所以我打電話給五條先生問了一下，因為他是教師，應(yīng)該比較有經(jīng)驗。他說小學(xué)生入學(xué)前家里需要開一個入學(xué)排隊，請親朋好友聚餐來慶祝入學(xué)。所以我想邀請森醫(yī)生來……但是最近森醫(yī)生好像很忙，我不知道你有沒有空，你……”

    紗夜抬起頭，從劉海的縫隙里悄悄地望了森鷗外一眼：“你這周日晚上有空嗎？”

    森鷗外迅速在腦中回憶了一下本周日程，然后毫不驚訝地發(fā)現(xiàn)本周日晚上他依舊有協(xié)助首領(lǐng)入睡的工作。

    嗯，那就在周日的藥里多加點安眠成分吧，反正那老頭每天的精神狀態(tài)也就是在昏昏沉沉和暴躁咬人里頭切換，早睡一會兒也沒人看得出來。

    黑心醫(yī)生在心里迅速做出決斷之后（*醫(yī)學(xué)禿頭緊急辟謠：這種醫(yī)生只是特例，實際上的醫(yī)生們都是善良有醫(yī)德的?。?，微笑著一口答應(yīng)：“周日晚上當(dāng)然有空，那我就不客氣地帶著愛麗絲來做客了。”

    紗夜松了口氣：“太好了，我還在想要是森醫(yī)生沒空該怎么辦，畢竟你最近好像真的很忙，就算是在大樓里也不怎么能見到你……”

    森鷗外：關(guān)于沒法偶遇這一點，我建議你問問那個總是這里痛那里痛的煩人患者首領(lǐng)，還有每次我一靠近就瞪我還摸傘的某財務(wù)科科長尾崎紅葉。

    他沒多說什么，只是非常自然地轉(zhuǎn)移了話題：“紗夜這幾天過得怎么樣？”

    “還行，和以前沒有什么區(qū)別?！奔喴箳吡艘谎凵t外身后，確定附近沒有人之后，她大著膽子問，“森醫(yī)生感覺怎么樣？那個咒靈……你感覺情緒上有沒有什么不對勁？”

    森鷗外倒是沒把咒靈的事太放在心上，聽到紗夜這么問，他也只是輕描淡寫地敷衍了過去：“最近的工作內(nèi)容只是給患者治療而已，沒有什么能刺激到我情緒的地方?！?/br>
    這是假話。

    紗夜卻是分辨不出假話的，她立刻相信了森鷗外的說辭，真情實意地放下心來：“那就好，我只是擔(dān)心森醫(yī)生不適應(yīng)港口黑手黨的工作氛圍，讓那個寄生的咒靈越長越大?！?/br>
    “我身邊沒什么異常狀況，倒是讓紗夜費心了?！彼男θ菡媲辛艘恍?/br>
    紗夜抿著嘴，眼神閃爍了一瞬，似乎是下定了什么決心。

    “其實這次來找森醫(yī)生，是因為我一直想問你個問題?！?/br>
    “什么？”

    “森醫(yī)生為什么要選擇來港口黑手黨工作呢？”

    紗夜緊接著又瞪圓了眼睛補充了一句：“我知道你肯定不是為了編制和穩(wěn)定的五險一金福利，因為那些證明都是我開的！”

    森鷗外失笑，裝作苦惱地撓了撓后腦勺：“啊呀……原來我已經(jīng)被紗夜看穿了嗎？所以說果然謊言靠不住啊，只是不知道真話你又會不會相信呢？”

    “會。”紗夜認(rèn)真地說，“如果森醫(yī)生愿意對我說真話，那我一定會相信。”

    森鷗外向紗夜勾勾手，她小碎步上前，踮起腳尖把耳朵湊到了他嘴邊。

    “——呼?！?/br>
    他吹了一口氣。

    紗夜不解地扭頭去看他：“你剛才是用風(fēng)的語言解釋了一遍嗎？”

    本來在期待紗夜會有什么害羞反應(yīng)的黑醫(yī)：…………

    果然，他早就該知道這個家伙根本就沒有開過情竇！

    “嗯，我用人類的語言再給你解釋一遍吧。”森鷗外假裝剛才什么都沒有發(fā)生，“紗夜覺得橫濱現(xiàn)在混亂嗎？”

    混亂。

    雖然白日表面上這里仍然是繁華的現(xiàn)代海港都市，但身為“橫濱假面”的她知道這里隱藏了多少腐敗臟污。異能者利用自己的能力恣意傷人，各色黑色團體勾結(jié)一氣，用暴力或私下關(guān)系為自己牟取和侵占他人的利益。而其中犯下最多罪孽的正是——

    “港口黑手黨是造成橫濱混亂的最大、也是最強的異能組織，甚至可以和明面上維持秩序的異能特務(wù)科抗衡了?！鄙t外借著她的長發(fā)為遮掩，低聲道來，“紗夜，你覺得港口黑手黨要是消失了，橫濱會不會變得更好呢？”

    她本能地就要點頭。

    “不，不會?！鄙t外輕笑一聲，“甚至只可能更糟?！?/br>
    獅子是草原上的霸主，它們擁有肆意獵取羚羊和斑馬的能力，是草食動物最大的威脅。

    但如果獅子死了呢？難道就沒有別的rou食天敵繼續(xù)捕獵羚羊們嗎？

    不，豺狼和鬣狗會迅速填補獅子缺位后的食物鏈空白，用更混亂、更殘忍的方式繼續(xù)對草食動物進行撲咬。草食動物永遠不可能得到安寧，它們甚至可能會更加疲于應(yīng)付結(jié)為組織、無窮無盡的鬣狗，草原上的混亂會進一步加重。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紗夜想要幫助羚羊，你會怎么做呢？”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森鷗外的語氣變得有些譏誚：“有些人天真地認(rèn)為，想要幫助羚羊，只要在獅子和鬣狗試圖捕獵的時候出面阻止就行了。但是這怎么能夠根本上解決問題？獅子餓了就要吃rou，就算是神也不能逼迫它們違反生物本能活活餓死；羚羊就算能鼓起勇氣抵抗一時，它們也絕對沒有能夠反殺獅子的力量。那種自我感動式的行俠仗義只是飲鴆止渴而已，反而會讓饑餓的獅子加倍報復(fù)在羚羊身上！”

    他在說誰？

    紗夜心里隱約有個答案，但她不敢深想。

    “所以……森醫(yī)生是找到了能夠幫助羚羊的方法嗎？”她問。

    “是啊。”

    “既然阻止不了獅子，那我來做這個獅子就好了?！?/br>
    ……

    紗夜側(cè)過臉去，雙眼凝滯地同森鷗外對視。

    她這是，被嚇到了？

    森鷗外臉上保持著鎮(zhèn)定，等待紗夜的回應(yīng)。

    大概過了十幾秒，等紗夜處理好主機過熱的問題之后，她問了一個最最關(guān)心的問題：

    “那，森醫(yī)生會‘嗷嗚’嗎？”

    森鷗外：……誒？

    “就是，獅子會‘嗷嗚’，懶洋洋地在草原上曬太陽的時候會因為很舒服就張大嘴巴——‘嗷?。?！’這樣。”紗夜模仿《動物世界》里的獅子叫了一聲。

    被紗夜萌到但是也不知道該怎么開口的森鷗外：………………

    “呃，嗯，這個……這只是個比喻?！鄙t外艱難地解釋，“不是說我真的要模仿獅子什么的……”

    他在紗夜期待的眼神面前聲音越來越小。

    “嗷嗚?！彼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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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紗夜不容置疑的強硬推動下，太宰治和中也還是硬著頭皮挑了一個離家近、校風(fēng)學(xué)風(fēng)據(jù)說都很不錯的私立小學(xué)。雖然他們兩個真的非常不情愿，但是紗夜認(rèn)為一個正常孩子就是要按部就班地體驗校園生活，這是他們?nèi)松蟹浅氋F的經(jīng)歷。

    “其實也不是沒有松動的余地?！彼哉J(rèn)為自己不是強權(quán)式的家長，“周五我申請了休假，可以帶你們?nèi)W(xué)校參觀一下，如果你們不喜歡，學(xué)校可以再換。”

    那不還是要上學(xué)嘛！

    太宰治躺在地板上假裝自己是一條死魚，中也據(jù)理力爭：“我沒上過小學(xué)一年級和二年級，突然入學(xué)的話肯定會跟不上進度的！跟不上進度的孩子會被、被……被什么來著，電視里有演過——”

    “校園霸凌?！钡匕逅吏~短暫復(fù)活了兩秒，幫忙提醒了一下。

    “對，校園霸凌！”中也立刻接上。

    紗夜沒有被糊弄過去：“誰有這個能耐霸凌你？要是真有這種孩子，你一定要回家告訴我，我會去學(xué)校幫你教訓(xùn)他們，別忘了你jiejie我可是港口黑手黨的！”

    “……港口黑手黨的會計。”太宰治嘀咕了一句，“算了，反正那幫普通小學(xué)生也不知道紗夜在組織里干什么，光是‘羊之王’這種身份說出來就已經(jīng)夠唬人了?！?/br>
    中也的抗議還是無效。周五一大早，他和太宰治就被紗夜套上兄弟一樣的同款假面騎士衛(wèi)衣，拉長了臉一邊一個牽著紗夜的手去學(xué)校參觀了。

    每個城市的學(xué)齡兒童上學(xué)的樣子都差不多，背著書包，三兩結(jié)伴，小快步在路上攆上認(rèn)識的同學(xué)或朋友，嘰嘰喳喳地分享昨晚看的動畫片劇情。紗夜有些羨慕，她晃晃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兩只小手，問：“你們以后上學(xué)是想步行，還是騎車？”

    兩個孩子的回答截然相反：“走路。”“騎車！”

    “慢慢走在路上能找到更多自殺機會?！碧字蔚幕卮鸱浅＞哂兴膫€人風(fēng)格。

    然后他不出意外地被紗夜掐了掐臉蛋。

    “我要騎山地車，‘呼’地沖下坡，超帥的！”中也提起騎車雙眼就閃亮亮，“等我在大一點就要買摩托機車，戴上頭盔‘嗚——’地在馬路上飆過去，更加帥氣！”

    太宰治嘲笑他：“你的腳夠得到油門嗎？”

    紗夜不得不把他倆再一次一邊一個夾到胳膊肘底下才能阻止這場斗毆。

    “好了好了，別的孩子都在看著呢?！彼裏o奈，“噠宰你不要笑中也的身高，你們都還小，都還能長?！?/br>
    中也被她夾在胳膊肘底下還奮力揮動著胳膊和雙腿，像一只抱起來之后還努力掙扎的長條貓貓：“聽到?jīng)]有，我還能長！”

    “那你先天基礎(chǔ)也比別人差，會比我矮一截。”

    “我明天就把你早飯的牛奶倒掉！你也長不高了，青花魚！”

    “咦，你怎么說了‘也’？莫非你也自己承認(rèn)了以后長不高？”

    嗯……看來要提醒一下他們兩個以后的班主任，要是把他們放在一起超過兩分鐘，說不定教室都會被拆掉。

    紗夜心里一邊這么想著，另一邊注意到了路旁小巷中的一些異常動靜。

    “喂，你小子昨天拿到了零用錢吧？”

    “扭扭捏捏的做什么，快交出來?。侩y道真的要我們動手嗎？”

    “……那個，你們兩個在這里稍微等我一下。”紗夜把還在半空劃拉短胳膊短腿的中也和液體貓貓?zhí)字畏帕讼聛?，“我一會兒就回來?！?/br>
    她走向小巷，帶著一種“果然如此”的心情把兩個勒索低年級生的男孩子堵在了里面。

    “這個學(xué)校不是據(jù)說校風(fēng)很好嗎，怎么周邊還有這種不良少年……”紗夜單手撐在墻上，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兩個年紀(jì)和中也他們差不多的男孩，“差不多可以停止了哦，勒索這種行為很不好，如果你們執(zhí)意要繼續(xù)的話，我會打電話報警的?！?/br>
    低年級的孩子在角落抱著書包蜷縮成一團，令人意外的是，那兩個不良少年并沒有穿校服。他們看向紗夜的眼神很不友善——甚至有些不友善過頭了。

    “要你多管閑事？你這家伙的善心沒地方發(fā)xiele嗎？”一個給自己頭發(fā)怪模怪樣染了一綹黃色的男孩惡聲惡氣地說，“別以為我們是那種普通的小孩，我勸你別惹我們！”

    紗夜微微挑眉：“哦，那我倒要看看警察惹不惹得起你們兩個了?！?/br>
    “……健太郎，阿勇？”

    中也不確定的聲音在紗夜背后響起，那兩個男孩的表情也在一瞬間變得慌亂。

    “老、老大！”

    挑染男孩脫口而出，他的同伴卻狠狠用手肘拐了他一下：“別這么叫了，他拋棄了我們，已經(jīng)不配做我們的老大！”

    “中原中也，你這個跑去安樂窩逍遙自在的叛徒，你不配做‘羊’的首領(lǐng)了！”

    紗夜回頭看了中也一眼，有些猶豫：“他們是你在‘羊’的同伴？”

    “你們在說什么？我什么時候背叛組織了？”中也惱火起來，他繞過紗夜走到健太郎和阿勇面前，氣勢洶洶地叉腰質(zhì)問，“我只是找到了自己的jiejie，去她家住了一個禮拜而已，并沒有拋棄‘羊’的大家！再說了，組織里除了孤兒，大多數(shù)都有自己的家庭，憑什么我不能回家??？”

    “你明明就是不要我們了！流浪狗找到了愿意收留自己的家庭，就再也不愿意回到大街上。中原中也，你是被我們‘羊’撿回來的流浪狗，你的命運就是做流浪狗的首領(lǐng)，為我們沖鋒陷陣，只要你離開一天就算是背叛！”

    那個叫健太郎的孩子說話非常惡毒，看起來對中也的怨氣不小。紗夜有心想要為他解釋幾句，但是中也回頭看了她一眼，那個眼神讓她開不了口。

    “‘羊’的其他人也都和你一樣，是這么想的嗎？”中也問。

    阿勇喏喏地說不出話，健太郎給了肯定的答復(fù)：“最近港口黑手黨那些人總是跑到擂缽街來，囂張得要命。如果你這家伙在的話，我們早就能痛快地反擊，把他們趕出去了，但你就是不在！大家都覺得你很過分，明明身為首領(lǐng)有義務(wù)保護大家，可為什么偏偏在我們需要你的時候湊巧找到了jiejie？難道這不算背叛嗎？”

    “可是，明明你們以前能夠和港口黑手黨抗衡的依仗也只有中也而已吧？”

    紗夜實在聽不下去了。她把中也拉到一旁，活動了一下手腕，頗為遺憾地對那兩個直到她上臂高度的男孩說：“其實我一般不會對老弱婦幼出手的，但這次是例外。畢竟我答應(yīng)了中也，要是他被校園霸凌了的話我一定會去幫他反擊?！?/br>
    小巷外傳來偷聽的太宰治的低聲念叨：“可是這也不算是校園霸凌吧……”

    “我說算，那就算?！奔喴巩惓＠碇睔鈮眩爸幸?，你帶著那個角落里的小朋友出去，讓他安心去上學(xué)吧。欺負我不認(rèn)識的別的孩子，那應(yīng)該交給警察先生處理。但如果你欺負我家的孩子……”

    她從隨身挎包里抽出自己本來用于對賬的鋼尺。

    “——那作為家長的我，必須要親自為我們家中也討回公道?！?/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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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羊那幫孩子真的有點憨憨，當(dāng)初看中也噠宰十五歲我就困惑了。就算中也脾氣好，你們也不能這么對自家大腿啊，不滑跪死死抱著叫爹，怎么還反手把人賣了呢？

    順便，這個，打小孩這個事情真的不提倡。雖然紗夜只是制服了他們之后打手心，但是，確實不提倡。

    （但我覺得家長護崽這種情節(jié)好爽啊！根本停不下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