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他出手如電，掐住唐辭的脖頸。

    偏唐辭還側(cè)頭對他笑，吐氣如蘭，“不錯，是我。”她低聲道，“即使你醒了，也要記得，是我殺了若云。你不是讓我逃得遠(yuǎn)遠(yuǎn)的么？如果我殺了人，還要不要逃？”

    “你到底是誰？”他頭痛欲裂。

    “我是唐辭啊?！彼Φ霉殴郑宦暫咝?，推開門，將紗幔扔到外頭，將酒撒到外頭，讓這場火越燒越大。

    ……

    明光醒來，他被關(guān)在牢獄里，因為殺人嫌疑。

    他想起夢中種種，心中一時冷一時熱，他有些分不清了。他想辦法問獄卒，“我家姑娘還好嗎？”

    獄卒漫不經(jīng)心道，“那姑娘和你一樣，因為殺人嫌疑被關(guān)起來了。不過她不如你醒得早，可惜?！?/br>
    獄卒呵呵笑，“嘉定唐家姑娘殺人啊，這名頭有些意思?！?/br>
    殺人？

    他頭磕在膝蓋上，難道夢是真的？

    可他記不清了，他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無相大師來看他，神情一如既往地陰暗，“我道觀被燒了個干凈，你或者唐姑娘，總要站出來一個負(fù)責(zé)的。”

    明光低聲，“你希望我說人是我殺的？”

    “隨你怎么說，”無相大師無所謂地笑，“那個叫若云的丫鬟死了，我觀中也死了不少人。殺人償命啊?！?/br>
    他低頭看青年，“我覺得是唐姑娘殺的，你覺得呢？”

    明光冷目看他，“胡言亂語?！?/br>
    無相大師聳肩，“所有人都希望是她殺的，只有這樣才轟動。不如你成全她的名聲？”

    明光低眼許久，“我不會傷她第二次?！?/br>
    無相大師笑得陰風(fēng)陣陣。

    “我要見她。”青年頭疼，“起碼有一個人，肯告訴我為什么，到底發(fā)生了什么?！?/br>
    他又怎么想得到，他即將見到的唐辭，已經(jīng)不是這兩天他重新認(rèn)識的那個人了。

    ☆、第38章 回到過去的唐姑娘

    無相大師疏通了下獄中關(guān)系，給明光拷上鐵鏈，去見被關(guān)在另一個地方的唐辭。一路走在陰暗的牢房中，兩邊犯人看到獄卒走來，一個個跑到鐵欄前，大聲喊冤枉饒命。獄卒手中舉著的火把光幽幽暗暗，照的兩邊墻壁和人臉一片猙獰。

    明光心頭亂糟糟的：他本已相信唐辭還是原來的唐辭，他已經(jīng)麻痹自己相信她了啊?？墒菈衾锬莻€殺人后還笑得一臉無辜的唐辭又是怎么回事？那到底是夢，還是就是現(xiàn)實呢？是說唐辭一直在騙他么？

    他或許……是唯一親眼看到她殺人的。

    可是他應(yīng)該說出來嗎？

    唐辭在地牢中蒼白的臉，面對他仇恨痛苦的神色，躺在床上無聲無息的模樣……如果殺人的是她，這些人一定想把事情鬧大。

    嘉定唐姑娘殺人，要不要償命呢？

    明光咬牙，他不能說。

    但是他依然想知道真相。

    但明光想好了無數(shù)腹稿，想問唐辭一堆問題，但他再次見到的唐辭，長發(fā)如云一樣披在身上，整個人倒在地上沉寂無聲，身下是一灘血水。

    明光腦子一下子空白，在眾人反應(yīng)前，他將唐辭摟抱在懷中，輕觸她無血色的面容，哆嗦著喊了她好幾聲，可是她一直沒反應(yīng)。

    他摸到她身下一灘血，心情更加焦急。

    無相大師掃一眼，給獄卒丟了幾個銅板，“請個大夫來看看吧。”

    獄卒不屑地撇撇嘴：就這幾個錢，就讓他跑腿？

    他本不想去，但被明光冰冷的眼睛看著，一縮脖子，僵著臉去了。等離開了那個青年的視線范圍，獄卒回過神，摸摸出了汗的脖頸，咧咧嘴。不過那姑娘那個樣子，再不找個大夫，死在牢里，他們就慘了。

    這個小獄卒出了牢獄，就想上街上隨便找個大夫，卻湊巧才出牢獄大門，就碰上一個在門口踱步子的老大夫。這下還猶豫什么？天上掉餡餅哎，直接把人請進(jìn)去得了。

    那個老大夫也是愁眉苦臉，昨天那個唐姑娘還說讓他第二天找明光說流產(chǎn)的事，第二天他就發(fā)現(xiàn)道觀被燒得干干凈凈。想到那姑娘前一天的話，為防止自己發(fā)生和道觀一樣的事，老大夫只好走一趟牢獄。本來還在猶豫，一個獄卒就把他提溜進(jìn)去了。

    行了，這下不用他拿主意了。

    等老大夫看到被明光抱在懷里、一臉?biāo)老嗟奶妻o時，心里一咯噔，又有詭異之感：他總有一種這些都在唐姑娘預(yù)料中的感覺。但是，這姑娘是真的一臉?biāo)老喟?！其實她早該這樣了，也不知道昨日為何她有精神那么亢奮。

    老大夫迎著明光緊張的目光，說著早就商量好的臺詞，“……唐姑娘這是流產(chǎn)了啊。”

    其實看到唐辭身下一團(tuán)血水，明光就已經(jīng)有猜測了。那是真的血，冰冷黏膩，他又怎么會看不出來。

    所以老大夫這樣說的時候，他并不意外，甚至有慶幸：那個孩子本來就是不該存在的，沒了也好。他只擔(dān)心姑娘的身體能不能承受住。

    可老大夫接下去卻嘆了口氣，“明侍衛(wèi)，你知道嗎？唐姑娘跟我說，那孩子是你的?！?/br>
    “……！”明光一臉呆滯。

    等、等等，劇情是不是跳躍的太快了？他是不是錯過了什么？他有跟姑娘那什么什么嗎？有一種前一刻還“你愛我我恨你”，下一刻就“咱們成親十八年連娃都有了”的跳躍感。

    明光看那老大夫一臉篤定，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失憶了……明光艱難道，“怎么，會是我的孩子呢？”他對姑娘一直很受理啊！

    老大夫道，“你不知道？唐姑娘說了，她不想讓你知道。”

    “……”明光真有一種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發(fā)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的感覺。

    他拼命回想，然后臉色一變：他記得桃園寺中，自己曾昏迷過幾天。難道是那個時間……

    這是“唐姑娘挑戰(zhàn)侍衛(wèi)聯(lián)想腦補力”系列。

    老大夫哪里知道更多，只管把唐辭吩咐好的話一說，看那個侍衛(wèi)臉色一會迷茫一會沉思一會空白一會悲傷，他覺得對方遇上這個唐姑娘，真是倒了十八輩子大霉。

    無相大師則是看著那灘血，臉色若有所思：這是那個小丫鬟的血吧？唐辭真有先見之明。

    他很高興地看著明光被唐辭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唐姑娘玩人的能力，似乎比自己更高??！

    瞧瞧上一刻還糾結(jié)猶豫的明光侍衛(wèi)，這一刻抱著唐辭，只剩下滿心的自責(zé)，還有下定的決心了。

    果然，明光跟無相大師說，“所有的人都是我殺的，請大師想辦法先帶姑娘出去。她病得這么重，應(yīng)該出去治傷。”

    “不行哪，”無相大師怎么會告訴明光他和唐辭在做一項實驗，他只陰測測道，“老道就是覺得殺人的是她，等她醒了再說吧。”

    “她病得很重！”明光怒視那個道士，恨自己怎么沒早點收拾這個人。現(xiàn)在這人站在這里，完全一副小人嘴臉。

    無相大師毫不關(guān)心道，“不是給她請了大夫嘛?！?/br>
    明光無法，他雖然武力高強，但他不能劫獄吧？如今在外面，也就這個不知道什么目的的老道士來看他們，唐家剩下那些人，進(jìn)來也說不上話。而等嘉定那邊知道消息……一切早就塵埃落定了。

    明光只能退而求其次，“那請把我和姑娘關(guān)在一起，她需要我照顧。”

    無相大師無所謂，又給了那獄卒一些錢，對方便點了點頭。侍衛(wèi)和姑娘關(guān)在一起，那姑娘還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獄卒也不想還沒提審他們，人就死了。那怎么跟上頭交代??！

    此后三天，老大夫只來了一次，給了些藥，剩下的時間，都是明光在照顧著昏迷不醒的唐辭。時間是一種奇妙的東西，若說明光一開始疑惑自己怎么會和唐辭有孩子，隨著時間的推移和他自己的腦補，那疑惑已經(jīng)被滿心的自責(zé)替代了。

    都是他太不好，讓她這么傷心，她才什么都不告訴他。

    她不告訴他自己懷孕，不告訴他孩子是他的，也不告訴他為什么要殺若云。也許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她曾想告訴他一切?？墒且驗樗麑λ膽岩桑瑲У袅艘磺?。

    明光現(xiàn)在抱著氣息奄奄的唐辭，什么都不求了，只想她能醒過來。

    他會替她攬過一切的罪，他會替她去死，只要她能好好的。而那些疑惑的懷疑的，根本沒有那么重要呀。

    就在明光這種一天沉重過一天的愧疚和憐惜中，第三天夜里，月光透過天窗映在姑娘白如紙的面上，唐辭睜開了眼睛。

    “姑娘，你醒了？！”一直抱著她的明光一陣欣喜，全身血液流動的速度都快了。他小心翼翼地扶著姑娘，不敢眨眼，唯恐這是一場夢。

    醒來的唐姑娘呆呆看著這個牢房，再呆呆地看著那個欣喜得不得了的侍衛(wèi)，心里“臥槽”聲不斷！

    為什么？這是為什么？

    她早知道唐辭想讓自己的意識蘇醒來接管這個身體，但她不知道她醒來會是這種狀況??！

    全身疼得要命??！作為第二意識時還沒覺得這么痛啊！唐辭到底對這個身子做了多少慘無人道的事?。?/br>
    還有這個牢房又潮又冷，那冷意一股股往她身體里鉆啊。她終于想起唐辭曾玩笑說要送她去牢獄。臥槽！她以為那時候唐辭只是開玩笑，原來她是說真的！真把她一醒來就弄去坐牢了！

    還、還有這個侍衛(wèi)……她跟他不熟好么？姑娘和侍衛(wèi)的階級關(guān)系相差很大好么，不要抱她抱這么緊！她很尷尬好吧？跟你交好的是唐辭那個不正常的女人，不是我?。?/br>
    她在心里試著小聲喚“唐姑娘，唐辭姑娘，唐女俠，你在么，你還在么”，可是沒人回應(yīng)她啊?！疤乒媚铩毙睦镆黄^望：難道這么糟糕的情況，要她去面對解決嗎？她做不到?。?/br>
    大家都該猜到了，醒來的，是原主，而不是唐辭。

    也就是說，唐辭和無相大師的實驗，已經(jīng)成功了：當(dāng)這具身體虛弱到極致，唐辭的主動意識有退讓之意，另一個意識有相爭之意，原主就可以代替唐辭來接管這個身體了。

    明光發(fā)現(xiàn)姑娘的眼神很不對勁，“姑娘？”

    “唐辭”低下頭，勉強笑一下，“在這種情況下還照顧我，明侍衛(wèi)真是忠心可嘉?！?/br>
    明光扶著她肩頭的手一顫，察覺她和他說話時的生疏。果然是一次錯，便永遠(yuǎn)不原諒嗎？他心中苦笑，口上沉默半天后道，“我不知道孩子是我的。”

    “呃……”“唐辭”不知道說什么好，她在這具身體第二意識的時候，當(dāng)然聽唐辭跟老大夫商量那個針對明光的流產(chǎn)陰謀了，但是她并不懂唐辭的思維，也很驚奇兩個人明明沒什么，唐辭怎么讓明光相信孩子是她的？

    “唐辭”一直在坐等看好戲??！可是她沒想到主角會變成她?。?/br>
    唐姑娘欲哭無淚：她怎么知道蛇精病是怎么想的？

    她心里更加焦急地呼喚“唐辭”，但還是沒人回應(yīng)。她心里都快瘋啦，真怕那個蛇精病一走了之，把爛攤子給她處理。她連原來的劇情都應(yīng)付不了，怎么應(yīng)付得了這個被蛇精病唐辭扭曲得不成樣的劇情？

    明光垂眼看她，“是桃園寺的時候嗎？”

    “啊……是。”原主心中糾結(jié)，只好順著他的話說，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明光面上神情有些奇怪，悲傷又蒼涼，還帶著抑郁困頓，“姑娘真是……很灑脫?！彼菚r昏迷著?。∷窃趺春退鞘裁词裁吹陌。慨?dāng)事人居然會完全不知情！

    明光又苦笑：也就唐辭能做出這樣的事來。

    但他一點都不怨她。

    他說話的聲音沙啞，“……可是姑娘流產(chǎn)了，對不起……是我的錯?！?/br>
    他等待她驕傲地?fù)P下巴，眼中含淚，對他仇恨。或者露出古怪的神情，問他怎么知道。無論她怎么對他，他有機會彌補自己的錯吧？

    但是唐姑娘的反應(yīng)很奇怪，“流產(chǎn)了啊……嗯，我知道了。”頓一頓，露出和顏悅色的表情，“不用自責(zé)，這不怪你?！?/br>
    當(dāng)然不怪明光了，那明明是女蛇精病自導(dǎo)自演的一出戲嘛！“唐辭”是很有同情心的一個姑娘，她覺得這么折磨明光不厚道。

    明光猛地抬眼，盯著她，目光如釘，“你不是姑娘……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