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曉整理了一下衣服和自己后，就向偏廳走去。

    從江府的府門到這里需要一些時候，慕容曉在偏廳坐了有一會兒，才見到門前有人進來。

    “小姐，人到了。”君莫月進來后對慕容曉稟告道。

    緊接著，從君莫月的身后走進來一名帶著斗笠的女子。

    斗笠遮住了女子大半邊的臉，再加上女子始終低著頭，令人難以看清她的長相。

    “請入座吧?！蹦饺輹钥戳艘谎郏⑽瓷罹颗拥娜菝?，而是令女子坐下。

    女子輕點了一下頭。

    慕容曉示意君莫月將門關(guān)上，然后在外守著。

    女子見房中并無他人后，將斗笠拿下，一張絕艷無雙的臉容現(xiàn)在眼前，她的眼中沒有太多的情緒波動，就連看著慕容曉的時候，眼里也只是閃爍著些許的審視。

    “慕容小姐可能不太清楚我是誰，畢竟我們從未見過。但是我卻知曉慕容小姐的一些事情，想必慕容小姐也曾聽聞過我的事情?！迸咏K于開口，她收回了視線，語氣甚是平和。

    慕容曉深深的看了一眼女子，輕輕的點了下頭，“你是齊妃。”沒有疑問，是肯定。

    齊妃頗為意外，吃驚的望著慕容曉，似笑非笑道：“早在兩個月前我就已經(jīng)不是齊妃了，我的名字叫做程薇，你叫我名字便可?！?/br>
    “好?！?/br>
    “不知不覺離開皇宮也有兩個月了，兩個月來我總是在等待機會，原本以為兩個月的時間，九王爺可以處理所有的事情歸來，然后我再見九王爺一面后就離開齊騰國。沒想到，兩個月了，九王爺似乎已經(jīng)消失于世間。沒有人有關(guān)于他的消息，所以我想到了你，九王爺將你安排在江家，的確是保護了你。這些日子想必要殺你的人不少，但你如今安然無恙，就說明九王爺?shù)倪x擇沒有錯。只是，我今日來想要你做的就是拋棄這份安全，可能要去接觸的是危及生命的危險。唯有如此，你才能盡快的與九王爺相遇，而我也能安心離開齊騰國?！背剔敝倍⒅饺輹裕鹊浇袢詹艁碚夷饺輹?，其實也是在觀察，如若九王爺歸來，那么慕容曉自然不會去觸及危險，若是九王爺沒有歸來，慕容曉若真愛九王爺就會無懼危險。

    程薇一直盯著沉默的慕容曉，見慕容曉聽聞她的話后神色間也沒有多少變化，便知她今日沒有來錯。她緊接著又說道：“雖與九王爺認識了幾年，且?guī)啄觊g也并未有過太多接觸。但我卻無意間得知，九王爺體內(nèi)一直有一種毒，而這種毒就連君莫宇都不知曉。若非無意間看到，怕是也無法想到九王爺體內(nèi)會有毒。我想，如今九王爺離開消失不見，原因就是他所中的毒。我已經(jīng)將所知道的一切都告知于你。慕容小姐其他知道的比我會更多，而你也知道如若九王爺還不歸就會去何處尋找。”她對九王爺?shù)哪欠萸?，早就在她入宮時埋藏心底，如今出宮，她得償所愿報了仇，過往情仇恩怨已經(jīng)煙消云散，她在離開的時候，做了自己該做的，日后想起來時也覺得無愧于心。

    話已至此，程薇起身欲要離開，該說的都說了，接下來就是慕容曉該去做的了，想要與九王爺相守一生，且得到了九王爺?shù)男?，慕容曉怎么說都該付出一些，前面的困難恐怕不會那么容易越過去。

    她帶上斗笠，迅速走到門前，然后回頭對慕容曉留下一句話：“一切小心。”

    慕容曉點了下頭，漆黑的眼眸望著程薇離開。

    不過一會兒，君莫月走進來，道：“小姐，剛才那位女子雖然戴著斗笠，但我認出她來了。她就是齊妃。”

    “莫月，她說的話是否可信？”慕容曉低聲問道。心中猶如驚濤駭浪，翻轉(zhuǎn)不停，元銘體內(nèi)一直有一種毒，而這種毒就連君莫宇都不知道，甚至沒有察覺，就說明元銘很清楚，體內(nèi)的毒是怎樣的，難道是毒要發(fā)作，他才選擇離開？究竟毒性發(fā)作帶來的后果是什么？以至于讓元銘悄聲無息的離開？

    君莫月沉默半響，剛才房中的對話在門外守著的她聽得很清楚，她慎重的點頭：“是，齊妃的性命是九王爺救的，齊妃進宮不僅是為自己報仇，也是為了幫助九王爺而甘愿成為復(fù)仇的棋子。她絕對不會出賣九王爺，更不會在此時說謊話。只是，我，無影，還有莫宇，我們?nèi)烁S王爺許久都不知曉王竟然體內(nèi)有毒?！彼麄?nèi)绱撕雎酝鯛數(shù)纳眢w，認為王爺武功高深莫測，身子自然不會有問題，更不會想到王爺體內(nèi)會有一種隱藏許久的毒。究竟有多久，他們根本就不知道。

    隨著君莫月的話落下后，緊接著是長久的寂靜。

    君莫月也不敢再出聲，沒想到用了兩個月的時間等待，等來的不是王爺歸來的消息，而是王爺身體內(nèi)一直有毒的消息！此消息的到來，就注定他們不能再平靜的等下去?？磥?，他們要盡快做準備，如若離開江家，接下來就要遇到很多危險。他們?nèi)她R心協(xié)力，再加上暗中的護衛(wèi)，想要安然見到王爺，應(yīng)該不是一件難事！

    慕容曉沉默良久。

    隨后，君莫月緊接著又說道；“小姐，我們是否準備這兩日就走？”

    須臾，慕容曉開口：“去準備吧。”

    ……

    夜幕降臨。

    晚膳時，氣氛凝重，眾人皆不語。

    今日江家大廚房送來的膳食十分豐盛且看上去就頗有食欲，但顯然，今天幾人皆是無食欲，吃了幾口后就放下了碗筷。

    “后日我們就會離開，明日我會去向江家道別?！蹦饺輹哉Z氣冷沉的向幾人說道。

    “好，我們來江家的時候就沒有拿多少的東西，如今要走，也不用怎么收拾?！绷哪稂c頭。

    君莫月三人也跟著一起點頭。要離開齊騰國前往玄燕國，他們必須早點做準備。

    慕容曉最后看向柳四娘，輕蹙著眉，話到了嘴邊又收了回去。就這樣讓四娘與她一同離開，對四娘而言是否有些不公平？

    “小姐，我早就已經(jīng)做了決定，小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至于其他的，小姐莫要擔憂我。”柳四娘怎么會感受不到慕容曉對她的關(guān)心，或許正是因為這份關(guān)心，才會讓慕容曉不知如何安置好她。她曾經(jīng)的誓言絕對不是兒戲，終身伺候慕容曉，跟隨慕容曉身邊。

    慕容曉幽深的雙眸望著柳四娘許久，最后輕點了一下頭。

    ……

    翌日。

    早膳過后，慕容曉前去見江老爺，將來意說明。

    江老爺聞言，頗感驚訝，但也沒有多加過問。正巧江子榮也在，江子榮早就預(yù)料到慕容曉會走，只是沒想到慕容曉竟然這兩日就走。他當下做出承諾，會讓江家的暗衛(wèi)在暗中護慕容曉離開齊騰國。

    于此同時，江子榮又告知慕容曉一個消息，今日江子霏會回來暫時住一夜。

    果真，很巧合。

    慕容曉與江老爺和江子榮客套言語幾句之后就回到暫住的院子里。

    午膳剛過，江子霏就已經(jīng)到了江家。

    江子霏如今貴為一國之母，回娘家一趟，自然是風(fēng)光無限。與家人閑話然后用了晚膳后，就回了嫁人前住的院子。

    夜幕降臨，江子霏命人前來找慕容曉，希望慕容曉能夠過去敘話。

    慕容曉自然不會拒絕，隨著宮女到了江子霏的院子。

    江子霏此時剛剛換上了較為輕便的衣服，一整日都穿著皇后的華服，極為的疲憊，索性回到了房間可以換下衣服，精神松懈一下。

    聽聞慕容曉到了后，江子霏立即命令宮女將慕容曉請進來。

    “參見皇后娘娘?！蹦饺輹晕澲蜃诿媲暗慕遇卸Y。

    江子霏與慕容曉不過就是一個月未見，沒想到再見后，慕容曉會如此自然的向她行禮。果然，在接受現(xiàn)實的面前，慕容曉始終都能夠做到適應(yīng)，且如此自然。但她不想因此與慕容曉之間隔閡太多。她立即回道：“莫要多禮，如今本宮回到江家，就沒有那么的規(guī)矩。本宮聽哥哥說，你明日就要走？”

    在江子霏詢問的時候，慕容曉起身抬起頭看向了江子霏。這一看，略微有些吃驚，因江子霏距離一個月前整個人瘦了一小圈，雖然臉上施了脂粉，卻難掩眼下烏青，她的精神怎會如此差？

    “是，在府上已經(jīng)叨擾一段日子，給府上也添了不少的麻煩。是時候離開了。”慕容曉收回目光，輕聲回道。

    江子霏語氣有些落寞，“日后不知何時還會再相見，原本以為你今后會留在齊騰國等待九王爺?shù)臍w來，如今你要離開。本宮竟是日后連個說心里話的人都沒有了。”一入宮門深似海，這句話如今她是徹底的明白了。在外人眼中看到的，只是表象而已。不知想起了什么，她的笑容有些苦澀。

    “他日有緣還會再見，皇后娘娘在宮中日后要保護好自己。”慕容曉微笑說著關(guān)心的話語。

    江子霏低眸間，眼淚似要從眼中奪眶而出，她忍了忍，揮了揮手讓一側(cè)伺候的宮女退下去，在宮女退下去后，江子霏抬起頭，眼中的淚竟無法忍住奪眶而出，她連忙擦了擦淚，笑道：“讓你見笑了。只是從宮中回來后，你是第一個人告知本宮要在宮中好好保護自己。其實很多人認為，本宮是皇后，后宮之主，絕對不會有人欺負。是，的確在身份上，后宮沒有人可以欺負本宮。可是本宮所面對的，卻是無法欺騙自己的悲哀?！?/br>
    慕容曉眉毛抬起，意識到此次江子霏出宮回來，并非是探望親人這么簡單，必定還有其他的目的，必定與她眼下烏青有關(guān)。

    “無論是宮中還是宮外，都在說著本宮與皇上間的恩愛，但是，只有本宮能夠體會到其中的苦楚?；噬纤c本宮的確相敬如賓，本宮也感激皇上能夠?qū)θ绱藢Υ緦m。但是，本宮明顯感覺，皇上心中并無本宮?！苯遇f這些的時候并不覺得難為情，或者是難以出口。她知道在慕容曉面前，編造假話遲早會被揭穿，還不如從一開始她就誠實以告。如今想來，宮中無人可以聽她的這些話，回到江家后，更不能對家人說。如今，倒是只能對慕容曉述說。

    對于江子霏所說的事情，慕容曉并不覺得意外，古往今來帝王薄情，特別是帝王身邊從來不缺少女人。而江子霏和元瀚之間的婚姻更沒有感情為基礎(chǔ)，純屬在互相利用之上，元瀚能夠做到對江子霏相敬如賓，大概也是江子霏的福氣。但江子霏年紀畢竟尚小，嫁給元瀚之前就已經(jīng)愛上了元瀚，帶著滿心的愛進了宮，得到的是冷漠的回應(yīng)，自是讓江子霏一時之間難以承受。

    江子霏忽然上前握住了慕容曉的手，有些懇切的說道：“皇上對四娘有情，雖然本宮未曾從皇上的口中聽到關(guān)于四娘的事情，但是本宮有種直覺，四娘如若進宮，必定會讓皇上開心。慕容小姐，只要你應(yīng)允，明日我就帶著四娘進宮?！?/br>
    聞言，慕容曉雙眉緊皺，“皇后娘娘，想要讓四娘進宮的，不是你，是皇上吧？娘娘出宮回來的目的，就是為了能夠回去將四娘帶回去對嗎？”若元瀚未曾開口，或者表露那么一丁點兒的信息，江子霏絕對不會對她說剛才的那番話！目的就是為了柳四娘。元瀚果然是好手段，利用一切能夠利用的。

    江子霏怔楞，雙手收了回來，再次坐了下來，自嘲的笑道：“竟是被你看穿了。其實皇上并未嚴明，只是在本宮打算回來看看的時候，皇上對我說了一句話，那句話就是，他惦記江府中的一人?！?/br>
    惦記……

    這二字，當時令她差點肝腸寸斷，可卻令她也隨之清醒了，做皇后就要比其他人更懂得隱忍，她必須承受這一切。

    “皇后娘娘，皇上應(yīng)該知曉四娘的答案。四娘與皇上之間的事情我不會插手?，F(xiàn)在時辰不早了，皇后娘娘還是早些休息吧，明日還要啟程回宮?！蹦饺輹酝撕笠徊?，語氣清冷的說道。

    江子霏僵硬的點了頭，“恩?！?/br>
    慕容曉福身一禮，隨后準備出去。

    江子霏叫住了她，“可否讓本宮與四娘談一談？”

    慕容曉揚起眉毛，銳利如劍的雙眸掃向江子霏，“皇后娘娘無需確認四娘的心思，其實皇后娘娘可以捫心自問，是否真的希望四娘進宮？”

    “本宮……”江子霏渾身一顫，脂粉掩蓋不住她此刻面容的蒼白，慕容曉竟然看穿了她真正的內(nèi)心。

    她的確不想讓四娘進宮……或許從一開始知道元瀚喜歡四娘的時候，她的內(nèi)心深處就有了答案。只不過是她在自欺欺人而已。原來，她其實做不到真正的大度！

    這一整夜，江子霏都無法入眠。

    第二日。

    天剛亮，江家還來不及準備去送慕容曉，就從下人的手中接到了慕容曉留下的書信。

    信中再次向江家表示謝意，同時又有幾番的客套暖人心的話。

    對于慕容曉這個人，現(xiàn)在江家的許多人還是迷迷糊糊的弄不清楚，慕容曉做起事情來實在是天衣無縫。

    江子霏半夜不知何時才入睡，醒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得到慕容曉幾人已經(jīng)趁著天剛亮之時就走了。

    江子霏失神一陣后，并未言語，也并未向隨行的宮人有任何的吩咐。直到早膳過后，江子霏命人先行回宮稟告元瀚，慕容曉等人今晨離去的消息。

    ☆、第十三章

    天未亮，慕容曉幾人就已經(jīng)離開了江家，趕著出京城。

    一共五個人，一輛馬車。

    至于所謂的暗衛(wèi)，自然無需他們?nèi)ao心，暗衛(wèi)所練就的本領(lǐng)就是隱藏在暗處，如同影子一樣。

    昨日他們睡的都比較早，所以天未亮都能夠起來。幾人的隨身東西，加在一起也沒有多少。

    此時，天正好大梁，城門必定已開。

    馬匹是無影親自挑選，奔跑時很穩(wěn)，馬車也不是特別晃動，再加上京城的路很平，早上并沒有太多行人在路上行走，很快，就到了城門。

    從城門離開很是順利。

    城門的守衛(wèi)打著哈欠，“剛剛開了城門你們就來了，趕的真是時候。”

    君莫宇大笑著回道：“真是趕巧！”

    說著話，守衛(wèi)就給放了行。

    柳四娘探頭看向外面，心中一片蒼涼，馬上就要離開了，生活了將近大半年的地方，短短時間里給了她許多的痛和回憶的地方。再見！

    慕容曉將柳四娘幾分不舍得神情收入眼中，她輕聲道：“我們還會回來的?！?/br>
    柳四娘微笑點了點頭。回來與不回來的結(jié)果都一樣。

    “四娘，你的面色怎么有些不好？是不是昨晚沒有休息好？要不要吃些東西？咱們的包裹里帶著各種點心呢?！本玛P(guān)心的詢問道。

    “謝謝莫月，這兩日食欲不佳，吃不下什么東西?？赡苁侵澜裉煲x開，昨晚睡得不是很踏實，一會兒我瞇一會兒就可以了?！绷哪锶崧暬氐馈?/br>
    君莫月放了心，然后又看向慕容曉，“主子，要到玄燕國就要經(jīng)過青山國，路上就要耗費一些時日。”

    “嗯，我也想回去祭拜一下娘和顧大娘他們?！蹦饺輹曰氐?。她腦海中閃現(xiàn)著溫柔的婦人時刻關(guān)心她時的模樣，還有顧大娘訓(xùn)斥顧大哥的樣子，如今回想起來，恍然如夢。不知不覺間，竟然已經(jīng)過了這么久。

    急速行駛的馬車，在官道上暢通無阻。在馬車上也漸漸的閉上了眼睛，瞇一會兒。馬車外駕車的無影和君莫宇二人偶爾小聲交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