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劉玉芝趴在船艙的窗戶上,惆悵的看著外邊的碼頭。 碼頭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不比云州碼頭上只停著十來艘船只。這里的碼頭闊大得超出了劉玉芝的想象,就像望不到邊際一般,船只挨著船只,擠擠密密的一大片,到處都能瞧見那高高的桅桿聳立,就如一片森林里的樹木林立。 ”就到京城了,時間過得真是快?!敖鹆谂赃呡p輕的喟嘆了一聲,瞧著自家姑娘那模樣,心中也是難受,好不容易遇著一個喜歡的人,馬上就要分開了。 劉玉芝沒有搭腔,她一直在回味著這幾日的相聚。想起那個晚上,站在甲板上和他遙遙相望,劉玉芝的心就加速跳動起來,仿佛有什么踏在她的心上,輕輕一點,心便塌了下去一點點,慢慢的,塌陷得越來越深。 明媚在旁邊看著劉玉芝的模樣,知道她正在為離別傷感,也靜靜的在她身邊坐了下來,默默無語的陪著她。 ”玉芝,以后記得要常常來柳府找我玩。“明媚瞥見了黎玉立淡青色的儒袍在后艙的拐角出現(xiàn),心里暗自揣測那位黎公子是否也正在戀戀不舍,可惜再漫長的旅程終將有結(jié)束的時候,離別就如渡口的野花,一別,可能就是天涯。 柳府來了好幾輛馬車接柳元久,劉玉芝帶著兩個丫鬟和金mama上了外祖父家派來的馬車,臨別時忍不住又回望了柳家的馬車,好幾輛車,看不到明媚,還有那個人的身影。 ”姑娘,上車吧?!敖鹈分雷约夜媚锏男乃?,但這天寒地凍的,柳府的馬車也準備離開碼頭了,站在這里有何意義?劉玉芝也自知有些失態(tài),在金柳金梅的攙扶下等上了馬車,斜靠在馬車廂里,閉上了眼睛。 柳元久一大家子坐著馬車經(jīng)過京城繁華的大街往御前街而去,玉梨剛挑開一點點軟簾想往外面看,一陣寒風卷著細碎的雪末子飛了進來,撲到臉上,有點涼。 ”玉梨,把軟簾放下來,以后肯定會有機會出來逛大街的?!懊髅亩俗隈R車里,淡淡的說。想著今日第一次見柳府諸人,要給那未曾謀面的柳老夫人留下個好印象,所以素日不是很注重打扮的她特地選了一套淺綠色繡千字紋的對襟云錦棉襖,下面一條松花綠六幅湘水裙,鑲著狐貍毛的暖手籠,把雙手都籠在里頭,暖和無比。 馬車轆轆,也不知道穿過多少街道,總算是到了御前街的柳府。 御前街是京城最繁華的街道,能在這里筑府的,一般都是品級特別高的官員。明媚下了車看了看柳府的大門,果然氣派。 比起云州的柳府,京城的柳府的大門至少闊了一尺有余,據(jù)說大陳皇朝的門戶大小都有嚴格的規(guī)矩,什么品階用什么尺寸,這可能也是”高門大戶“的由來。門口倒是沒放石獅子,可大門全是一色朱紅的清漆油成,有金色的梅花釘,虎頭扣環(huán),看上去就威武無比。 此時大門外站著幾個管家模樣的人,并著幾個管事mama正在門口候著,看見馬車上下來人,都歡喜無比的涌了上來:”喲,四爺可算是回來了!“ ”四爺爺,老太爺吩咐您回來以后先去外院,他在那里等你?!耙粋€留著山羊胡子的管家走向柳元久:”四夫人帶著小姐們先去玉瑞堂,老太太在那里可等了很久呢。“ 明媚瞅了瞅那個管家,清瘦得很,穿著一件緞子面料的夾棉袍子,光燦燦的一片,袖口還有挑繡的水滴花紋,心中暗暗感嘆,這高門大戶的得力管事,穿著打扮不會比那一般富戶家的老爺要差。 ”丁管家,這么多年,你還是老樣子,沒什么變化。“柳元久接過柳四夫人遞過來的哆羅呢披風,一邊披上一邊招呼著柳明珠與明媚跟上。 ”哪會沒變化呢,老咯!“那丁管家恭恭敬敬的回了個禮,直起身來看見柳元久身后的兩個女兒,不勝歡喜:”小姐們都長這么大了,眨眨眼都快到及笄的時候了!“他又疑惑的看了看跟在后邊的黎玉立:”這位是……“ ”這是……“柳元久略一思索,不好說黎玉立是黎姨娘的侄子,干脆將這一層關系隱了去:”這是黎公子,此次一起隨我們上京來的。他乃是鄉(xiāng)試解元,等著參加明年春闈?!傲靡稽c也沒有輕視黎玉立的意思,很正式的給丁管家介紹了下。 果然,丁管家眼中那抹輕視之色已經(jīng)收起,很謙恭的向黎玉立行了個禮:”黎公子安好,請隨我來罷!“ 明媚看丁管家臉上表情變化就像翻書般快,不禁感嘆這人捧高踩低的功夫真是做得足足的,連這管家都如此,看起來柳府內(nèi)宅真真是一灘渾水! 丁管家眼睛再往后邊掃了過去,就見柳元久兩位姨娘跟在后邊,前邊的杜姨娘由銀花mama她們攙扶著,肚子已經(jīng)很顯懷了,心中一輪,這杜姨娘現(xiàn)兒正是柳老夫人眼中的寶貝,可不能怠慢了,趕著上去行了一禮:”姨娘,也有幾年不見了?!?/br> 杜姨娘笑了笑,聲音很溫柔的回答:”丁管家還和當年那般細心?!?/br> 丁管家聽著這聲音就如羽毛般輕輕掃過,心中感嘆這位由正妻貶為貴妾的姨娘這么多年了還是一點變化也沒有,容顏依舊精致,怪不得四老爺寵幸她,又懷上孩子了。若是生了個小公子,恐怕這分位又得改上一改了。 他回頭望了望柳元久身邊站著的柳四夫人,一臉憔悴的神色,眼角處已有了些許皺紋,與面前的杜姨娘比,仿佛兩人的年紀相差了十歲??磥磉@位四夫人不得四爺?shù)男?,這些年也過得不怎么樣。再看看站在那里的兩位小姐,一個明顯隨了柳四夫人,也是容顏憔悴,病歪歪的站在那里,另一位卻是容光煥發(fā),就如那嬌艷的鮮花開放在這冰天雪地里。 明媚下車以后披了那件大紅羽紗云錦緞的披風,帶上那圍兜帽兒,一圈白絨絨的狐貍毛把她巴掌大的小臉又縮了一圈,更顯得雙眼亮瑩瑩的,波光滟瀲。站在她身邊的柳明珠穿了一件緙絲鑲銀鼠毛披風,雖然緙絲與銀鼠毛極其昂貴,但那披風的顏色紫色印暗紋小梅花,再配著銀鼠毛兒,雖說素雅得很,可卻一點都不如明媚這件羽紗云錦披風搶眼。 而柳明珠得了風寒,拖了幾日,身子還沒大好,所以瞧著無精打采的,由香桃香玉扶著站在那里,一副病歪歪的模樣,臉色蠟黃,就連脂粉都蓋不住那一層黃氣,顯得有些憔悴。 幾個管事mama迎著眾人一路兒走進了柳府的大門,明媚雙腳剛跨過那道門檻,眼前突然一亮。 這京城的建筑結(jié)構(gòu),和云州的截然不同。云州柳府采用的是江南建筑風格,講究精致,如在三寸桃核上雕花,務必求得分分精美,屋宇飛檐,亭臺樓閣,沒有一處不是別具匠心的設計;而現(xiàn)在呈現(xiàn)在眼前的,卻是大氣,雖不精致,但讓人感覺豁然開朗。 這和前世的四合院有點類似,一排排方方正正的屋子圍成一個院子,一條青石雕花的路從中央一直鋪了進去,兩邊都是成排的樹木盆景,沒有假山,沒有太湖石,只是一眼望下去,似乎看不到邊的重重大門——這就是所謂的大宅門? 幾個管事mama引著柳四夫人一干人等進了慶瑞堂,門口候著的丫鬟看見一群人走進院子,早已很有眼色的打起了云錦彈墨嵌金絲的門簾子,嘴里熱絡的說著:”喲,總算是來了,老夫人可從一清早就望起,已經(jīng)盼了大半天了呢!四夫人要是還不來,怕是老夫人會想著親自去碼頭上接人了!“ 柳四夫人朝那丫鬟淡淡一笑:”老夫人這份心兒我可領了,怎敢勞動她老人家這般cao心著!“旋即又朝身邊一個管事mama笑了下:”離京九年了,老太太面前的大丫鬟都換人了!你當年也是老太太面前得臉的,果然現(xiàn)在受了重用!“ 那管事mama笑著說:”四夫人厚贊了,還不是老夫人的恩典!現(xiàn)在當家的是田莊管事,我就管著府上的四時衣裳的添減,也算不得重用。“看了看門簾邊的丫鬟,眉眼間暗了幾分:”新人用著總比舊人好!現(xiàn)在老太太對她們可相信著呢,這個曼青,確是老太太身邊頭一個得臉的,有什么好事情,都給她搶著做了去!“ 明媚暗里瞅著旁邊幾個管事mama臉上都有憤懣的神色,不由心中一懔,也不知道這個叫曼青的丫鬟在柳老夫人心里到底有幾斤幾兩,但看上去是個頗得勢的,看來以后該與她多多結(jié)交才是。 走得近了,也看清楚了那曼青的模樣。 眾人心里皆是贊嘆了一句:這般好模樣兒,竟然淪做丫鬟,果然是造化弄人!只見那曼青個子高挑,身材窈窕,頭上梳了個雙髻,簪著蟲草頭的簪子,穿著暗色草灰青色的綢棉襖卻一點沒影響到她白皙的皮膚,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笑起來甜美動人。 ”四夫人快進來,外面冷著呢!“那曼青討好的把門簾打高了些,迎著柳四夫人進了玉瑞堂。 明媚走進玉瑞堂,就聞到一種甜香,就見角落里有一個極大的鎏金香爐,壺嘴里吐出絲絲的煙霧。當年熊一鳴大人曾在泉州船舶司任職,給柳元久送來過很幾種南洋珍貴的香料,里面最叫明媚印象深刻的就是龍涎香。 龍涎香是抹香鯨的排泄物,濕潤時雖有腥臭之氣,可干燥以后能散發(fā)出持久的芳香,燃燒的時候更是香氣四溢,而且它也是一種珍貴的藥材,能行氣活血,散結(jié)止痛,利水通淋,還可治咳喘氣逆,氣結(jié)癥積,心腹疼痛,以及花柳之癥。明媚向柳元久撒嬌把那龍涎香討要了過來,放在自己的大藥箱里,整個藥箱里都有那種濃香的味道。 現(xiàn)在這香味兒仿佛帶點龍涎香的味兒,仿佛又不是,聞著叫人神思繾綣。若那香爐里真燃的是龍涎香,柳府也稱得上是潑天富貴了! 見主座上坐著一個五十來歲模樣的婦人,從五官看得出來年輕時長得不錯,滿頭的珠圍翠繞,穿著一件秋香色的緙絲外衣,織的是花開富貴的圖樣,精致生動,栩栩如生。 她的身旁站了幾個丫鬟婆子,個個也是穿金戴銀的,更顯得那主子通身的氣派。左首并排坐了三位夫人,最大的該有將近五十,與那主座上的夫人年紀差不多,最年輕的也該四十上下了。 三位夫人挽的皆是大陳婦人們常梳的發(fā)式,年紀最大的那個戴了一只華勝,雕的是碧玉牡丹,旁邊有幾支簪子,上邊寶石點點不住在閃著光。她身邊的那個只是簡簡單單的在發(fā)間簪了一支步搖,瞧著也不太打眼,只是手腕上有流光閃過,明媚舉目仔細打量,就見溫潤的光澤閃閃,該是戴著一雙極品的羊脂玉手鐲。 最邊上那個年輕些的,卻在發(fā)髻間簪著華貴的累絲八寶盤金鳳釵,鑲著龍眼大的紅寶石,流蘇在耳邊微微的晃動,看上去富貴無比。 明媚心中疑惑,這主座上應該就是那柳老夫人了?可為何看上去如此年輕,竟和左首上那兩位兒媳婦年紀差不多——左首坐的,不消說就是柳府的三位夫人了。但是后來想了想自己聽到的閑話兒,心中又釋然。聽張mama說起過這位祖母,乃是十八芳華就嫁到柳府做填房的,現(xiàn)在應該是五十多歲,因著保養(yǎng)得好,看上去比兒媳婦更顯年輕。 柳四夫人領著柳明珠與明媚大禮拜下:”媳婦帶著女兒們向母親請安!“ ”快快攙了起來!“柳老夫人一迭聲的叫旁邊的丫鬟婆子把柳四夫人她們架起來:”一家人,何必如此大禮!老四媳婦,你快過來讓我看看,跟著元久放了幾年外任,勞心勞力的,府里頭事事要你經(jīng)手,可真是苦了你!“ 聽了這話,柳四夫人心中一顫,這柳老夫人可真會說話,見面就用這甜蜜蜜的話想籠絡住她——難道她便不知道自己在云州過的什么日子?而且那個黎姨娘不是她塞進來的?此刻卻偏偏說出一堆貼心的話來,由不得她來仰著臉來謝恩! ”有勞母親掛念了。“柳四夫人走上前一步,笑著站在柳老夫人面前:”倒沒什么苦,府里頭每日也就那么點事兒。“ 柳老夫人抬眼打量了柳四夫人一下:”還說你不苦,瞧著你便瘦了幾分!“ ”母親可真會說笑話,柳府誰不知道四弟是最疼媳婦的,哪能瘦了去呢!“一個嗤嗤的笑聲響起,有些尖銳,明媚偷眼一瞧,卻是那個帶著鳳釵的夫人,她正捧著一個手籠,抿著嘴一笑,用眼睛斜斜的望了下主座:”老夫人心里就惦記四弟妹,剛一見面就親熱得把我和兩位嫂子的的丟一邊了!“ ”你們天天見著面的,老四媳婦剛剛回來,我多疼點又如何?“柳老夫人話音里透著不高興:”老四媳婦,你別管她,快些領著丫頭們過來讓我看看!“ 聽到柳老夫人這句話,明媚心里不由得”撲哧“一笑——這位老太太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那位夫人分明是在裝腔作勢的調(diào)笑老太太,想把玉瑞堂的氣氛弄活躍點,可這柳老夫人完全不接招啊,只顧按自己的思路說話,看起來這位柳老夫人倒也不是一個肚子里有太多彎彎腸子的人。 明媚本是與柳明珠一道立在柳四夫人身后,聽著柳老夫人說要她們上前,還親熱的朝她們招了招手,她并沒有挪動步子,照著這世家大族的規(guī)矩,庶出的總不能搶了嫡出的風頭去,所以只是乖巧的站在那里沒有動。 柳明珠轉(zhuǎn)過臉來,得意的瞅了明媚一眼,慢慢的走上前去,朝柳老夫人福身了下。她風寒未愈,走起路來有些弱不勝風的感覺,倒給她增添了幾分楚楚動人的別致。 柳老夫人瞧著站在自己面前的柳明珠,心中暗自掂量了一番,這珠丫頭的眉眼倒是精致,可怎么瞧著卻是臉色黃黃,莫非是身子不大好?總歸得要好好將養(yǎng)著身子才是,明年三月便要及笄了,到時候還得好好考慮將她嫁去哪家府上合適。 想到此處,柳老夫人伸出手來:”珠丫頭,快給我來瞧瞧,真是可憐見的,坐了這么久的船,一張臉都黃了三分!等會我叫人送些金絲燕窩去你那院子,讓丫鬟們加了冰糖細細兒的熬著粥,每日早晚喝一盅,趕緊滋養(yǎng)滋養(yǎng)!“ 柳明珠沒想到自己剛剛回府便得了祖母青眼,不由得有幾分得意,趕緊顫巍巍的朝柳老夫人行了一禮:”明珠多謝祖母眷顧?!?/br> 她的聲音嬌嫩,就如那乳燕啾啾,聽得柳老夫人笑瞇了眼睛:”珠丫頭你且去那邊坐下,我來瞧瞧你meimei?!?/br> 柳明珠得意的扭著身子坐到了柳老夫人的右邊,那里已經(jīng)坐了一群小姐,花團錦簇的一堆,瞧著讓人眼睛都花了一片。她昂首挺胸的坐了下來,心道自己是得了柳老夫人寵愛的,也不必與這些小姐們好臉色,只管拿一雙眼睛去討好的望著柳老夫人便是。 ”媚丫頭,你且上前來。“柳老夫人見明媚低著頭站在那里,顯得格外規(guī)矩,心中也贊了一聲,原以為這個丫頭放在鄉(xiāng)間養(yǎng)了十年,會不知禮數(shù),沒想到也是個細心的,竟然沒有搶著與她jiejie一道過來,而是老老實實的站在那里不動。 明媚聽了柳老夫人喊她,這才挪了步子過來,含笑站在柳老夫人面前,落落大方,沒有一絲畏懼的神色,進玉瑞堂以后,玉梨已經(jīng)替她將大紅披風取了下來,現(xiàn)兒身上是淺綠色繡千字紋的對襟云錦棉襖,松花綠六幅湘水裙,就如一株青松般亭亭玉立在玉瑞堂的堂中央。 柳老夫人開始只是拿眼角掃了明媚一眼,可就這淡淡的一瞥,仿佛眼前出現(xiàn)了一抹艷光,照得人睜不開眼睛來。她吃了一驚,再仔細瞅了一眼,發(fā)現(xiàn)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庶出孫女兒生得姿容絕艷,讓人見了便有些挪不開眼睛。 ”喲喲喲,倒是個水靈的丫頭!“柳老夫人拍了拍桌子,朝著明媚點了點頭,笑著再仔細打量了下:”眉眼兒真像老四,又像那杜姨娘,將兩人的好處都湊齊了,竟讓我挑不出一處不好的地方來!“ 她望了望右邊坐的一溜姑娘,指著其中一個笑著說:”艷丫頭,素日里你總覺得自己是柳家最漂亮的姑娘,現(xiàn)兒可不來了個能你和比上一比的了?“ 明媚順著柳老夫人手指的方向一看,右首坐著幾個姑娘,桃紅柳綠,各有千秋,坐在最上端的那個,年紀約莫和柳明珠差不多,一張臉盤子有些圓潤,在大陳這種臉型是所謂有福相的,在挑媳婦時最受各種夫人們歡迎。她的一雙眼睛大,但是嘴唇卻略微薄了些,看起來就讓人覺得此人定是伶牙俐齒,不宜和她爭吵,再看她的首飾衣著,樣樣皆是精品,襯得整個人一派富貴。身邊的幾位姑娘,雖說也穿著不俗,可和她比又差了一個檔次,都做了陪襯。 明媚看那位姑娘滿眼不樂意的看著自己,心里想著著柳老夫人可真不會說話,剛剛開口,怎么就給自己樹了個敵人?看那姑娘的模樣氣勢,應該就是長房的嫡女了,怎甘心被她壓過一頭?心里一轉(zhuǎn),臉上露出謙遜之態(tài):”祖母夸得明媚都不好意思了,堂姐那般天仙化人,明媚不及十一,哪里能與她相提并論!“ 那個被柳老夫人稱作”艷丫頭“的,就是長房嫡出的小姐柳明艷,她素來自持美貌,對其余堂姐堂妹們都不屑一顧,今日聽著柳老夫人如此夸贊一個庶出的堂妹,心中自是不忿。可她卻沒想到明媚會在大家面前這么夸她,坐在那里看著大家投過來的目光,心里有無比的驕傲,原來那庶出的堂妹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知道長得不如自己! ”你知道便好,切莫以為祖母順口夸了你兩句便得意洋洋!“柳明艷輕輕哼了一聲:”再怎么說你也不過是個姨娘生的,須知道自己的本分!“ 柳老夫人聽了這句話,心中一咯噔,這艷丫頭是被老大媳婦慣得無法無天了,竟然在這玉瑞堂說出這話兒來!這教訓庶出meimei的話,怎么著也該是在旁處說,這玉瑞堂可是自己的地盤,哪里輪得著她來訓斥堂妹的? ”老大媳婦?!傲戏蛉撕懿粷M意的望了柳大夫人一眼:”艷丫頭最近都在做些什么呢?“ 柳大夫人瞧著柳老夫人那不悅的神色,知道自己的寶貝女兒闖禍了,一句話便惹得柳老夫人生了閑氣,趕緊陪著笑臉道:”明艷這些日子正在跟著李娘子學做格律詩,十分辛苦。“ ”我瞧著她還是多看看女訓女戒比較好?!傲戏蛉碎e閑的瞧了柳明艷一眼,嘴邊浮現(xiàn)出一絲冷笑:”小時候便讓她們學了,這會子該是忘得差不多了,也該重新學學才是?!?/br> 柳大夫人的臉皮漲得通紅,可還是趕緊點了點頭:”是,母親教訓得是?!耙贿吥弥劬γ榱俗约旱呐畠阂谎?,就見她白了一張臉,嘴巴嘟起老高,臉上滿是憤憤不平的神色。 自己還是太嬌縱她了,柳大夫人拿著帕子擦了擦額角的汗珠子,現(xiàn)兒想再管束著她,卻怕是來不及了。在幾個女兒里頭,柳明艷長得最像年輕時候的柳大夫人,又是大房最小的女兒,因此格外得寵些。她上頭幾個jiejie都已經(jīng)出嫁,現(xiàn)在柳大夫人將她捧在手心里,簡直就是寶貝得不能再寶貝,于是她便越發(fā)的肆無忌憚了。 明媚站在那里聽著幾個人在打嘴上的官司,心中暗道這大宅門果然是彎彎道道多,自己還沒站穩(wěn)腳跟,便平白無故的得罪了一個人,瞧著那柳明艷望向自己的眼神,十分憤恨,也不知道她怎么便如此脆弱,莫非是水晶玻璃做成的心肝不成? ”這一路上舟車勞頓,你姨娘身子可好?“正在暗自思量,忽然就聽著柳老夫人的話飄了過來。明媚趕緊行禮道:”托祖母的福,姨娘這一路十分安穩(wěn),只是現(xiàn)兒她在外頭抄手游廊下坐著,怕吹了冷風得了風寒,對肚子里頭的弟弟……“ 明媚這話還未說完,柳老夫人便”啊呀“了一聲,望著身邊的幾個婆子道:”快些將那杜姨娘給攙了進來!“ 站在一旁柳四夫人的臉稍微歪了歪,柳老夫人竟然讓婆子去將杜姨娘攙扶進來!這玉瑞堂哪有姨娘立腳的份兒!她有些悲憤的望了望自己的腳尖,可又說不出半句反對的話來,左首邊上坐著的那三位柳夫人臉上卻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神色來。 柳四夫人出身安平公主府,她自持自己出身要比三個嫂子好,昔日在京城的時候沒少給她們輕視的神色,再說柳元久是那柳老夫人所出,不免會偏心些,柳府那三房對四房可是有些磨牙恨恨,巴不得四房每日雞飛狗跳不得安生。此時見著那素來高傲的柳四夫人因著姨娘吃癟,心中也覺痛快,只是笑吟吟的在望著柳四夫人。 ”四弟妹,聽說那杜姨娘已經(jīng)有了快八個月身子?“柳大夫人開口相詢,一派關心的口吻:”怎么著也該讓她早些日子回京,身子沉重,這舟車勞頓的,也夠她受的!“ 明面上雖然沒有指責柳四夫人,可實際上卻是在暗示柳四夫人不懷好心,特地選著杜姨娘身子沉重的時候讓她跟著坐船回來,若是有個什么顛簸,將孩子弄沒了也不關她的事情。 柳老夫人聽著這話,心中一緊,拿著眼睛瞟了柳四夫人一眼,咬了咬牙,這個老四媳婦可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銀花mama寫回京城的信里頭有提到云州的事情,聽說杜姨娘剛剛有身孕的時候,老四媳婦就一心想著要將那胎兒給弄掉,甚至買通了黑心的大夫,想下針去胎。 真真是著實可惱!這可是自己盼了好久才盼來的金孫,怎么就能讓她給弄沒了?柳老夫人將手放在狐貍毛的手籠里,半瞇著眼睛道:”老四媳婦,你考慮也忒不周到了!若路上邊有個三長兩短的,我的金孫哪里抱去?“ 柳四夫人猛的吃了一驚,婆婆這話的意思就是在刁難她了,瞧著柳大夫人那張笑微微的臉,她心中好一陣氣悶,這哪里是她故意讓杜姨娘跟著一塊兒走!還不是柳元久舍不得見不著她,堅持要杜姨娘跟著他一塊兒動身! 他們兩情相悅,在船上還總是關在一個船艙里頭纏纏綿綿,到了京城卻變成了自己的不是,柳四夫人只覺真是啞子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那蜀錦門簾被人掀了起來,一陣寒風夾從門簾底下旋轉(zhuǎn)著刮了進來,吹得柳四夫人的衣裳不住的搖晃著,她望著那由銀花mama幾個人攙扶著慢慢走過來的杜姨娘,她忽然有了一種恍恍惚惚的感覺,那大著肚子的人才是正牌的柳四夫人,自己站在旁邊只是一個局外人而已。 姨娘是不能進玉瑞堂給柳老夫人請安的,柳老夫人竟然將那杜姨娘喊進來,難道是有想將她扶成平妻的意思?望著杜姨娘那高高隆起的肚子,柳四夫人心中有說不出的苦澀,原來還想著回京城一切就好了,柳老夫人不喜杜姨娘,自己還有公主府撐腰——可看著現(xiàn)兒柳老夫人這模樣,哪有半分不喜? 柳老夫人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住杜姨娘,準確的說,是盯在她肚子上。 ------題外話------ 歌爺就是勤勞的小蜜蜂~ 嗡嗡嗡,嗡嗡嗡,飛到西,飛到東~ 不對,歌爺一天里頭至少有六小時一動不動的在碼字,根本木有那么逍遙好不好~ 喜歡勤勞的小蜜蜂的請舉起乃們可愛的小手手~ 歌爺愛乃們~么么噠~ ☆、第七十八章 逆轉(zhuǎn) “快些扶著若蘭坐下!”柳老夫人的聲音里充滿著寵溺,對杜姨娘的稱呼竟然改成了“若蘭”兩個字,別說是柳四夫人,便是玉瑞堂里眾人都是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