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歐陽看見金家的司機(jī)正下車向著他們走過來，面對司機(jī)殷勤的笑容，歐陽很想挺直脊背，仰著下巴對司機(jī)擲地有聲的說：“我不用你們的車，你回去吧?！笨墒菤W陽想著母親和她租住的小房子，那些有骨氣的話還是很沒骨氣咽下去了。趙一涵這樣的女子是應(yīng)該住好的房子，出入有汽車的。只是自己現(xiàn)在還沒能力給她這一切。趙一涵對著司機(jī)微微一笑，指著腳邊的幾個箱子說：“我們沒什么多余的行李，只有兩個箱子。麻煩你把它們放到車上。歐陽，我們走吧。”說著趙一涵走到車前，等著歐陽于堅給她打開車門。

    歐陽于堅還沉浸在莫名的激憤和憋屈里面，萬全忘記了這幾天被趙一涵特別強(qiáng)調(diào)的紳士風(fēng)度，他直愣愣的走到車前，自顧自的開門要上去。趙一涵捏著提包，臉上的笑容有點維持不住了。金家的司機(jī)上前給她打開車門，殷勤的說：“小姐請。”

    汽車一溜煙的從站臺上直接出了車站，路上，歐陽看著外面街市上熟悉的景色一閃而過生，有點感慨起來。當(dāng)初自己也是從這里離開北京城的，那個時候他是世界上最失意的人，情場失意，身世的打擊，他頹廢沮喪?？墒侵欢潭處讉€月之后，歐陽于堅覺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他身邊有了玫瑰花一般的妻子，坐上了汽車，走到什么地方都有人投過來羨慕的眼光。只是這樣的幸福有點不真實，好像是一場夢，隨時會醒過來。就像是小說上那個做黃粱夢的盧生一般。

    歐陽沉浸在莫名的恍惚和微微的驚恐中，汽車很舒服，屁股底下的彈簧座位，隨著汽車的顛簸起伏，叫他有種坐在云端上，腳下踩不到堅實土地的虛無和不安。身邊趙一涵靠在座位上擰頭也不看歐陽。整個汽車上氣氛凝，隱隱帶著些不悅。汽車司機(jī)按著喇叭，虛張聲勢的把路上拉養(yǎng)車的車夫門唬的四散奔逃，歐陽于堅被尖銳的喇叭聲驚醒了，他赫然發(fā)現(xiàn)趙一涵似乎在傷心。

    “你怎么了？”對于趙一涵，歐陽于堅好像個窮孩子忽然得到了一件精致昂貴的玩具，時刻小心翼翼的捧在手上，生怕弄臟一點。在歐陽看來趙一涵就是天上的仙女，肯嫁給自己這個沒出身的窮人。他一定要好好地對她，因為在趙一涵身上，歐陽于堅覺得自己被重視了，而不像是有些人，空長著一副超凡脫俗的面孔，其實卻長著名利心。趙一涵委屈的轉(zhuǎn)臉，強(qiáng)笑著：“你把我扔下自己上車了?！焙孟駝偛艢W陽于堅是把她拋棄似得。

    歐陽于堅想起來趙一涵一直抱怨自己的紳士風(fēng)度，他立刻對著妻子道歉：“親愛的對不起，我只走神給忘記了。我總是粗心的，你需要在我耳邊不停地提醒，親愛的，我沒有你該怎么辦呢？”

    “別自責(zé)，我真的太無理取鬧了。我愛你卑微到了塵土里面，怎么會忍心責(zé)備你。即便是有一天你厭惡我了，我也不會生氣的?！甭犞竺孢@對小夫妻的話，汽車司機(jī)猛地踩下剎車，他身上的雞皮疙瘩已經(jīng)掉了一地了，據(jù)說這兩位都是很有學(xué)問的人，他在金家擋差時間不短了，也沒見過這樣的文化人啊。

    歐陽于堅看著汽車進(jìn)入了金家的大門，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我們還是住在旅館里面好了。這個地方不適合我們?！壁w一涵眼神很快的閃爍一下，隨機(jī)溫和的笑著：“我都聽你的，其實我是個很能吃苦的人，不嫌棄住的地方簡陋。”要知道金家的門不是那么好進(jìn)的，金家和白家的關(guān)系很好，嫡庶之爭，她硬要和歐陽住進(jìn)來沒好處。

    歐陽拍拍趙一涵的手：“等著我以后一定要給你最好的生活?！壁w一涵笑著反握住歐陽的手：“我對你有信心?！?/br>
    汽車在門前停下來，歐陽看著金家的大門下意識的皺下眉頭，他本意是不想來的，奈何趙一涵的父親在他們臨行前說了一番話，歐陽只能壓下心里翻騰的心思走進(jìn)去了。趙一涵是第一次來金家，踏進(jìn)金碧輝煌的大廳，趙一涵似乎看見了希望。她能降低身價嫁給歐陽于堅，固然歐陽對她死心塌地，完全把她奉若生命是一回事，更要緊的是，自己的父親生需要個強(qiáng)有力的靠山，金銓是最合適的。趙一涵挽著歐陽的胳膊，掃視著大廳，這個時候金榮穿著新衣裳很體面的出來。他對著歐陽夫妻鞠躬，胸前金表鏈晃蕩著，發(fā)出耀眼的光彩：“歐陽先生和太太來了，總理在書房里面呢。”說著引著他們?nèi)苛恕?/br>
    金太太坐在房間里面，微閉著眼睛，手上的佛珠慢慢的捻動著，看著婆婆仿佛入定的架勢，秀芳和慧廠兩個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先說話。金太太的房間里面一向不缺少歡聲笑語的，今天猛地安靜下來，叫人很難受。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打破了沉寂，金太太猛地睜開眼，，緊緊地盯著門口。一會金榮慢吞吞的過來，他剛到門口就聽見里面金太太的聲音：“是金榮么，進(jìn)來吧?！?/br>
    “總理和他們談的怎么樣？”金太太開門見山，也不廢話。金榮還沒見過自家太太著急到如此地步，金榮也不敢再兜圈子直接說：“我聽見總理和歐陽先生說了些成家立業(yè)今后市大人的話，歐陽先生的態(tài)度倒是沒以前那樣生疏，他還感謝了總理送他上學(xué)?？偫韱柦窈蟮拇蛩?，歐陽先生說想找個差事?！?/br>
    “他的學(xué)業(yè)還沒完成，怎么要做事了？”金太太有些不悅的開口了，金銓在歐陽于堅回來之前給這個兒子置辦了個宅院，金太太雖然巴不得歐陽于堅不要進(jìn)金家和他們在一起，可是一想著自己兒子成家了還和父母住在一起，怎么先給歐陽置辦宅著了？于是對著金銓說：“于堅的學(xué)業(yè)沒完，趙一涵的娘家也在上海，你這會著急忙慌的把宅子置辦下來有什么用處？我看不如先租下來，也給他們小夫妻一個落腳的地方。以后歐陽去哪里高就，我們再給他選個好地段置辦房子。蘭表妹也能跟著兒子媳婦過幾天舒服的日子?！?/br>
    金銓想想認(rèn)為夫人想的很周全，也就同意了，只是金銓這個不怎么問家務(wù)的，幾次三番的問金太太房子租了那里的，里面的用具裝飾都要好的，甚至還異想天開的叫金太太問蘭表妹的意思。只把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金太太氣的發(fā)作幾次：“我看老爺不是給兒子置辦新房，是自己想金屋藏嬌了?！苯疸尣挪蛔雎暳?。

    今天歐陽帶著趙一涵回來，金太太自然是內(nèi)心五脊六獸的，多虧是幾十年的人生風(fēng)雨，還能把持的住自己。兩個少奶奶可沒婆婆的歷練和經(jīng)驗，秀芳蹙著眉頭，臉上有些微微的發(fā)福。自從懷孕起來鳳舉對著秀芳熱絡(luò)不少，到底是他們第一個孩子，鳳舉暫時把以前的事情放下了。丈夫回家了，秀芳的心情好多了，臉上的氣色也好了：“母親先別著急，父親怎么會耽誤歐陽的學(xué)業(yè)呢。金榮你說，后來總理答應(yīng)了沒有？”

    “大少奶奶想的是，總理也覺得該繼續(xù)學(xué)業(yè)，不過歐陽好像很堅決，他說父母在不遠(yuǎn)游，自己成家了，還把母親一個人放在京城沒人照顧，自己不放心。他決心回來侍奉母親。”聽著歐陽拿著蘭表妹來說事，金太太皺起眉頭暗想著這個歐陽于堅看起來并不是那種很離不開母親的人，當(dāng)初他可是自己選的要離開京城。怎么成親了，反而是和孩子似得，學(xué)也不上了，歐陽于堅是真心的孝順，還是他這是要幫著自己的母親爭寵呢還是對著她發(fā)難呢？

    想到這里金太太對著歐陽于堅三分的嫌棄變成了七分的厭惡了?！昂髞砟?，總理怎說的？”金太太有些沉不住氣?；蹚S和秀芳交換個眼神，她們兩個心里盤算著，以后自己也要攛掇著丈夫搬出去，憑什么歐陽能得個宅子，他們正經(jīng)的兒子媳婦卻要跟著長輩，整天小心翼翼的不能隨意呢。

    “總理說如果是歐陽不放心家里也可以回來上學(xué)，總理要他一定要完成學(xué)業(yè)。不過趙小姐和投總理的脾氣，歐陽先生有幾次差點和總理談崩了，全是趙小姐在邊上勸和?，F(xiàn)在總理要留他們吃飯，叫我過來問太太一聲。”金榮自然知道歐陽于堅的身份，金家雖然是金銓做總理，可是家里大小事全是金太太說了算，身為下人搞清楚誰是家里真正說話算數(shù)的很重要。

    金太太聽著事情的結(jié)果，總算是沒有特別的壞消息，有了趙一涵的攙和，事情變得棘手起來。秀芳和慧廠都不想和歐陽于堅和趙一涵見面，她們不等著金太太書說話先各自找借口走了?！拔疑砩喜皇娣罱荒苈勔娪湍侊埐说奈兜?，我還是回去吃。”說著秀給慧廠個眼色，慧廠忙著接著說：“我有些事情要問大嫂，我們先走了。對了玉芬最是會應(yīng)酬的，不像我們笨嘴笨舌的。不如mama叫她來陪著他們，省的人家說咱們怠慢了人家。到底是上門是客，不該叫人覺得咱們慢待了他們。”

    金太太想起來玉芬，問道：“玉芬怎么不見了？這幾天她都是不見影子，可是和鵬振生氣了？”被兒媳婦提起來，金太太才想起來，三媳婦這幾天幾乎是消失了。以前玉芬最喜歡在金太太跟前奉承說話，抓乖賣俏的，哄她開心的。金太太心里膈應(yīng)歐陽夫妻不假，但是面子上的事情也要顧全，金銓肯定要歐陽于堅和趙一涵吃飯的，金太太打算著也不用把孩子們?nèi)衼硪娺@個私生子。但是也不能一個不見，金家的姑娘們沒出嫁的不用輕易見人，成家的兒子里面，大家都有差事，就叫媳婦代勞就成了。玉芬就是金太太設(shè)定好的最理想陪客。誰知她在關(guān)鍵時刻竟然掉鏈子了。

    慧廠和秀芳交換個眼神，含糊的說：“可能是她不舒服?！苯鹛⑽櫹旅?，擺擺手：“罷了，別是她有了好消息。”

    慧廠見縫插針：“我先送大嫂回去，等著過來陪母親吃飯。我這幾天很想吃母親這邊的飯菜呢?！苯鹛行┮馔獾目纯炊眿D，慧廠給她的印象是不怎么攙和家里的事情，最怕是非的，今天她能主動站出來，金太太對著慧廠露出個笑容：“難為你了，你不是要出去開會么？”慧廠是個狂熱的女權(quán)主義者，對外面婦女活動比對家里的事情上心多了。

    慧廠和秀芳出來，秀芳見著邊上沒人低聲的說：“你一向不攙和這些的，干什么要出來。玉芬到底是為了什么？這幾天躲著不出門？你還故意在母親跟前提她?！?/br>
    “我就是看不上她那股勁，平常全是她給人下絆子，連著親戚都得罪了，姑媽家的清秋是個好性子的，她還抓著以前的事情不放。我給她給教訓(xùn)罷了，別打量著誰都是傻子，就她王玉芬聰明。她的公債賠了，前幾天鐵路公債漲得厲害，玉芬入手了好些，誰知轉(zhuǎn)眼就掉下來，聽說玉芬賠進(jìn)去不少。”慧廠有些幸災(zāi)樂禍，在秀芳耳邊低聲的說著。

    “她不是有內(nèi)線消息么？怎么會賠了？”秀芳來了興趣抓著慧廠問仔細(xì)。

    “她的內(nèi)線不可靠，聽說玉芬買了兩百股，硬生生的賠了一萬塊?！被蹚S和秀芳漸行漸遠(yuǎn)。

    “那么多，玉芬真有錢。我們怎么整天算計來去的能省下幾個錢。以前就聽說她做公債，看起來是真的賺了不少了。只是我們沒門路，上去就是賠錢。你說別是三弟慈寧宮父親那里得了消息。有這樣的好事，為什么只給老三一家呢。”秀芳言語之間帶著不滿，她拉著慧廠和她站在一起。其實秀芳不缺錢，可是有了孩子她想的就多了，做公債靠內(nèi)幕才可靠，金銓是國務(wù)總理，知道內(nèi)幕易如反掌的。秀芳有些不滿的說：“同樣都是金家的兒子，有些就是天生得寵的，你看，像是那個，還沒怎么樣呢，就要小心安頓起來了。我們當(dāng)初成親的時候，新房的事情父親問過一聲么？”

    話題牽扯到歐陽于堅身上，慧廠也有點不滿。金家三個媳婦，最想出去組織小家的是她。金銓對著慧廠喜歡出風(fēng)頭，做婦女運動頗有微詞：“誰叫人家娶了個有靠山的媳婦呢？你沒看報紙么，哪位的父親最近風(fēng)生水起的，幾位大帥不是親自拜訪便是派人去問候。這個世道還是有槍的說話腰桿子硬。不過玉芬的事情你想錯了，誰家人家有個好表哥呢。白雄起知道內(nèi)幕，父親那樣的人，最要面子，斷然不會叫家里人做投機(jī)生意。一萬塊我們看著不少，對玉芬不算多。她是生氣白家的內(nèi)幕不準(zhǔn)確呢?！?/br>
    “我是不想見趙一涵，你也不該答應(yīng)母親去和她吃飯。報紙上登啟事和結(jié)婚的男人牽扯不清，我可不喜歡那樣的女人。難道這樣就是解放女權(quán)么？”秀芳越發(fā)的厭惡起來歐陽于堅和趙一涵。

    “我也不想去，可是我有沒擋箭牌，咱們家姑娘出嫁的上學(xué)的，不能出來見他們，老七是個不著家的，你懷孕不用出來，也只剩下我了。她趙一涵滿嘴的女權(quán)解放，可能我這個土包子沒出過洋，也不明白。依著我看什么女權(quán)啊，只是她給自己放蕩找借口罷了。大嫂你說，除了歐陽那樣有心思的人誰會娶她?！被蹚S難得說別人的刻薄話，此話一出口，惹得秀芳看了她好幾眼。

    歐陽于堅和趙一涵以曖昧不明的方式回了北京，他們兩個搬進(jìn)了金銓預(yù)備好的房子，金銓身為國務(wù)總理，只消一句話就把歐陽于堅弄回來了。對于歐陽和趙一涵，金家上下和親戚們都裝著不知道。白文信本來預(yù)計四月中就能到北京，誰知到了上海就接了總統(tǒng)的命令，白文信就地和上海各國領(lǐng)事們商量租界的事情。有了公務(wù)的拖沓，是不能趕回北京了。白夫人不放心丈夫，收拾了行裝去上海了。白紹儀和清秋把白夫人送上火車，白紹儀拉著清秋的手：“走，天氣熱了，我給你添置些衣裳?！?/br>
    “我新衣裳還沒穿一遍呢，你上次從上海帶來的東西好些還沒拆開盒子，又賣什么？”清秋對著購物興趣缺缺。

    “我竟然找了個不喜歡衣裳首飾的太太，他們要知道不知該多羨慕。其實也不一定要買衣裳啊，首飾的。你不是說夏天要掛簾子么？除了竹簾子，我還定了一架珠簾，請以前宮內(nèi)造辦處的琉璃匠人做的。這會回家，糊裱匠們在搭涼棚呢，亂哄哄的呆不住。我們逛逛，回去也收拾好了。反正公債賺了不少，我們外面逍遙一天，去琉璃廠，兩萬元輕易地就能花掉。你喜歡的古玩書籍喜歡的就買?！卑捉B儀一臉的輕松，玉芬在公債上吃癟，自己被氣病了，金家的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都傳出來懷孕的消。三個少奶奶都躺在床上，兩個喜氣洋洋，獨有玉芬傷心。這個消息叫白紹儀心情不錯需要慶賀一下。

    清秋看一眼白紹儀，赫然發(fā)現(xiàn)真正尖酸刻薄小心眼，有仇必報的人是白紹儀啊。她無奈的咂舌：“橫財來得快，去得也快。也罷了，誰叫你是個紈绔公子，花錢如流水呢。我可要好好地體會下花錢的樂趣了?！?/br>
    “你放心，我掙錢就是給你花的，一個男人連家也不能養(yǎng)算什么男人。”白紹儀拉著清秋上汽車，絕塵而去。

    天氣熱的快，一轉(zhuǎn)眼端午節(jié)就迫在眼前了。這天清秋難得下午沒課，她干脆沒在學(xué)校吃飯直接回家了。張媽見著清秋中午就回來，忙著要去給清秋做飯。清秋擺擺手懶洋洋的說：“我也不餓，不吃了?！?/br>
    “那哪兒成！奶奶早上沒好好吃，中午還不吃飯，可是身上不舒服。別是中暑了，我拿人丹去。”站張媽就像是個老母雞，嘮叨可是細(xì)心。清秋無力的癱在沙發(fā)上，拿著扇子揮著：“我哪有那樣嬌氣？還沒端午呢，就中暑了？我只覺得沒胃口，你們可吃飯了？”

    “我們隨便做點面條，奶奶若是沒胃口，不如下一筷子銀絲掛面，臥上個雞蛋怎么樣？有燉好的雞湯，下面最香了。”清秋聽著張媽的話，沒來由的胃里滿漲起來，她微微蹙下眉頭：“不要，你煮些酸筍湯就成了?！?/br>
    “我糊涂了，天氣熱酸湯最合適。奶奶等一下，我叫桂花把櫻桃端來，酸筍湯立刻就好了?！睆垕尦蛑迩锵袷菦]事了，趕緊出去張羅著做飯。

    清秋一個人靠在沙發(fā)上，剛清凈沒一會，白紹儀也回來了?！澳阍趺匆不貋砹?，我下午沒課，也不想去圖書館，悄悄回來偷懶。你怎么也跟著偷懶了？”清秋心里滿脹感覺消失了，她一邊接過來白紹儀換下來的西裝掛在衣架上，好奇的問。

    白紹儀一臉黑沉沉的官司，他眉頭緊緊地皺起來：“歐陽于堅要回到學(xué)校接著完成學(xué)業(yè)，還有今天聽見個消息，總理推薦老趙做交通部的法律顧問，我是要讓賢的?！?/br>
    本來交通部需要兩個法律方面的顧問，因為有不少的鐵路是和洋人參股修建的，牽扯到國內(nèi)和國外的法律，白紹儀對國內(nèi)國外的法律都精通，因此兩個顧問也就閑置了一個位子。今天白紹儀一起了交通部就被請進(jìn)了部長辦公室，聽著是金銓舉薦了趙一涵的父親來，他心里咯噔一下。部長看下白紹儀的臉色：“其實金總理和你甥舅關(guān)系，關(guān)上門也就是一家人。這件事白先生定然是聽說了，以前我瑣事太多做事欠考慮，叫白先生受累不少。以后就好了，這為老趙一來，白先生也能輕松些。我也不是過河拆橋的人，老趙的年紀(jì)大，誰都知道他嗜好喝點，以后的工作恐怕還要白先生多擔(dān)待些。我想白先生正在做的案子不宜換人。只要隨便檢出來幾樣輕松的事情給他就成了。我們要優(yōu)待老人，也要給人家熟悉的時間不是?！?/br>
    部長久聞趙仲華的大名，仔細(xì)想想發(fā)覺這位總理達(dá)人舉薦過來的顧問真是個雞肋。

    ☆、第六十二章

    聽著白紹儀的話，清秋忍不住蹙起眉頭，趙仲華也要去交通部做法律顧問，白紹儀豈不是很尷尬。想必是紹儀為了叫自己安心，顧慮到趙一涵那層關(guān)系，清秋倒是很快的釋然了，她穩(wěn)溫柔的扶著白紹儀的肩膀，叫他坐下來：“這樣也好，我本來不忍心看你兼任那么多的職位，家里的日子很能過得，不用那樣辛苦。我只看你興頭很高，不忍心叫你回家，你的事業(yè)心也要體諒的。不過事情到此，我們也不用硬賴在那里。省的別人議論，說你貪戀這好職，以前的情分也不顧了?！?/br>
    白紹儀對著失去這個肥差還是有點可惜：“這個顧問在我法律事業(yè)上也有點幫助，不過醉翁之意不在酒，你也該清楚我是為什么心疼的。”白紹儀不貪心，可是公債市場上有點內(nèi)幕消息，隨便倒騰下，手頭上果真從容很多。家里近日添了不少的東西，清秋喜歡的古董善本，自己花銷更隨性，還能時不時的給清秋送點小禮物。金錢真是個好東西啊。白紹儀想到這里微微的翹著嘴角，自嘲的說：“金銀果真是移性的法寶啊。我當(dāng)初認(rèn)為自己是個能抵制的住金錢誘惑的人，結(jié)果還是有點不甘心?！?/br>
    清秋知道白紹儀有點舍不得那點外快，做法律顧問也就是點車馬費，年節(jié)的辛苦費和禮物什么的，真正的大頭是得了內(nèi)幕消息，在公債市場上的投機(jī)。她掌管家里的財務(wù)，也知道這段時間確實掙了不少：“錢財是身外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你以前自詡可以不動心，如今卻有點不甘心，可見錢財貪念的厲害。長此下去弄不好連自己是做的什么初衷都忘記了。好在你能明白，也還算是能克制自己的貪念不會迷失自己。公債什么的我總覺得不可靠，趁這個機(jī)會脫身正好。你還想著指望橫財能多長久呢。”在公債市場上，他們賺了不少錢，好在清秋和白紹儀兩個看的通透，沒有一門心思的栽進(jìn)去，被金錢迷失了本性。

    “對內(nèi)幕消息什么還在其次，其實我是可惜以后少了個鍛煉自己的機(jī)會，你知道最近修鐵路是個極其紅火的營生，外國的財團(tuán)銀行也不傻，不少的鐵路都攙和進(jìn)來。那些地方上的土財主，丘八老爺們傻乎乎和人家胡亂簽合同。把自己賣了還幫著人家數(shù)錢呢?！卑捉B儀很有事業(yè)心，更想出力做事，可是奈何趙仲華要來，他也只能退出了。

    “聽著你平常說趙老到底是法律界極有聲望的人，他肯定不會胡亂應(yīng)付的?！鼻迩锇参恐捉B儀，看著屋里沒人，清秋悄悄地伏在白紹儀的耳邊低聲的說：“你的心意我領(lǐng)了，我好好的謝謝你可好?！鼻迩镏腊捉B儀是顧慮趙一涵的關(guān)系才立刻決定推辭掉顧問的差事。到底趙仲華在法律圈里面名聲在外，兩個顧問的職位，白紹儀用不著立刻辭職的。

    “你知道我的苦心就好了，你說要怎么謝我？”白紹儀拉著清秋的胳膊，黏在她身上，賴皮賴臉的和清秋黏糊著。白紹儀把頭擱在清秋的肩膀上，爪子不安分的從清秋的腰上慢慢向上，眼瞅著就要逾矩了，清秋嬌嗔一聲，狠狠地打掉了不安分的爪子。

    白紹儀不甘心再接再厲：“你躲什么，我要現(xiàn)在就把利息收回來！”清秋笑著躲閃，正鬧著桂花進(jìn)來：“少爺，奶奶開飯了。”清秋紅著臉劈手躲出來：“你還鬧，快點吃飯生。你預(yù)備不做他們的顧問了，也該把手頭上的事情整理下，事情還少么？”

    飯后清秋還是覺得身上懶洋洋的，她也不敢立刻睡覺，就站在廊子底下看一會燕子做巢，跟著桂花吩咐道：“以后等著大燕子回來你再把簾子放下來。”白紹儀隔著窗戶笑道：“你還想著梁下的燕子，真是好興致。一般人還生怕燕子弄臟了他們新粉刷的墻壁呢。”

    清秋掀開簾子進(jìn)屋，她懶洋洋的躺在床上拿著扇子慢慢的搖著：“我想那對燕子辛辛苦苦從南邊也不知飛了多遠(yuǎn)，才能平安到這個地方。人家每天銜泥土好容易做成個窩，在里面生兒育女的。你忍心趕它們走么？”

    白紹儀也湊上床去，躺在清秋身邊，枕著手望著帳子頂：“你說的對，我太太心懷慈悲，憐憫眾生。我以前竟然沒想到日子是能這樣過的。和你在一起，我才體會到，過日子不需要每天觥籌交錯，也不用整天在在漩渦里面掙扎。清秋，我真想我們就這樣過每一天。”

    清秋看一眼白紹儀，忽然想起來她曾經(jīng)和白紹儀去過外交部的舞會上，可是見著了好幾位名震京城的交際花。其中一位杜小姐，可是大大的有名。她出身名門，長得姣好，被悉心教導(dǎo)的儀態(tài)萬方，精通英語，還琴棋書畫無所不能，在座的人幾乎全部傾倒她的石榴裙下。這個年代的交際場合是清秋沒見過，更無法想象的。她不知道嫁為人婦的女人還能每晚上出來應(yīng)酬交際，和不同的男人跳舞。交際場上紙醉金迷生，更有無數(shù)的花邊新聞冒出來。像是白紹儀這樣的人，翩翩佳公子一個，還真是如魚得水了。

    “你以前也是要沉迷于交際么？我本性不喜歡浮而不實的喧嘩，那樣的舞會，酒會，固然是花團(tuán)錦簇，可是千里搭長棚沒有不散的宴席，與其在曲終人散后唏噓，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聚的好。不過你要認(rèn)識很多人，那種地方常去走走也好?！睍r間長了，對彼此的心意很了解，清秋很放心白紹儀去那樣的地方。只是有些時候白紹儀還是被些女人追求，隱隱惹得清秋不愉快。好在白紹儀是個極其圓滑的人，他是做律師的，對著人性的洞察比一般人敏銳的多。因此白紹儀才不會在這上面栽跟頭。

    “你不擔(dān)心我紅杏出墻么？”白紹儀歪著臉打趣的看著清秋。以前白紹儀設(shè)想過以后的生活，當(dāng)初年輕氣盛，在趙一涵的影響下，白紹儀覺得人生在世就要成功，至于要怎么達(dá)到成功，用爾虞我詐，虛以委蛇，長袖善舞也沒什么錯誤。白紹儀那會認(rèn)為的成功就是處處稱贊，處處鮮花笑臉阿諛奉承的，人生就是不斷爭取權(quán)利，財富名聲，然后在眾人面前炫耀。后來隨著年紀(jì)增長，白紹儀慢慢的醒悟過來，那樣的成功不過是個空殼子罷了。等著和清秋在一起，白紹儀發(fā)現(xiàn)自己逐漸對著功利不那么看重了。現(xiàn)在的白紹儀不排斥交際，也沒清高的要做隱士，但是他心里沒了躁動和功利心，遇見事情反而能游刃有余，泰然處之了，幾次白文信給兒子的信中都說白紹儀現(xiàn)在懂事沉穩(wěn)了。

    清秋合眼也不看白紹儀，只是閉著眼拉過來被子：“腳長在你身上，你愿意出墻，跌斷了腿也是自己活該。與我何干！”

    白紹儀寵溺的把清秋拉進(jìn)懷里：“我這個孫猴子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你把被子全拉走干什么？也給我蓋上點，我凍病了，你該心疼了。我清楚，最近父親在官場上風(fēng)聲不妙，那邊為了大連和青島的事情，他們沒有辦法只好把做外交的拿出來當(dāng)替罪羊。我屬于正晦氣的，誰還敢趕著沾惹上來。你說的那個杜女士，人家看不上我這樣無趣的人?！?/br>
    清秋本來似睡非睡的躺在床上，聽著白紹儀也不知怎么的把杜小姐給牽扯上，她猛地睜開眼，蹙著眉頭正色的道：“放屁！你自己對人家有心思還說什么她看不上你。反正追求她的也不少，人家可是名門才女，我不過是個土包子罷了。你少拿她和我混比，仔細(xì)人家這個世外仙姝知道了不高興。我就是個普通人，比不起那樣林meimei?！?/br>
    見著清秋氣惱的樣子，白紹儀笑道：“我發(fā)現(xiàn)你以前還沒多討厭她，怎么一個晚上的時間，你對她的厭惡比對趙一涵還甚了？就是為了有人說她是林黛玉轉(zhuǎn)世么？只要隨便提起來你就生氣。或者你是生起別人拿著她比林黛玉生？我的太太才是才女呢。真有才學(xué)的疼人只能是謙虛的，不像她那樣招搖。別人怎么說我不管，我可是沒別的想法，純粹是想逗你玩。”

    清秋被白紹儀一番話說中心里的毛病，她臉上一紅，掩飾著說：“你胡說什么呢！我和她也不認(rèn)識，犯不著對誰針鋒相對的。只是我不喜歡她那樣的人。太輕浮了些。她的丈夫不常住家，可是她依舊每天出來應(yīng)酬，外交部的舞會也不過是各國的大使參贊，還有些別的賓客，不過是大家歡聚，沒多少的政治利益在里面。但是別的舞會呢，我只去了幾次就知道里面牽扯不清，有些人竟然是靠著做掮客和買消息維持生計的，那里盤根錯節(jié)，利益糾纏，她只求出風(fēng)頭，顯擺自己交際廣，人脈多?？墒撬膊粸樽约旱穆曌u(yù)和丈夫的處境想想。我只覺得她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惹上麻煩。還有，有些人名聲似乎不打好。她現(xiàn)在才情美貌都有，家世顯赫，在交際場上如魚得水，但是——”清秋想起來鮑小姐的桃色新聞不說了，交際場上，總是容易出現(xiàn)些桃色新聞來，越美麗的女子越容易沾染上是非。清秋思想老派，覺得還是敬而遠(yuǎn)之的好。

    “你放心，杜小姐橫豎看不上我，自然有才子們在她面前獻(xiàn)殷勤。我今天剛推辭了邀請，你想父親還在上海，租界的事情歷史復(fù)雜，而且政府也沒實力把租界收回，那里面事情盤根錯節(jié)。一句話說不好弄不好了一身不是，你沒聽見有人在大連和青島的事情上抨擊賣國了。父親最容易被人當(dāng)成替罪羊。有些人一看見租界給外國立刻大叫著喪權(quán)辱國，可是如何收回來，是用武力還是走法律路徑，一旦收回此地，別的地方該如何，各國在華都有租界，他們是什么反應(yīng)。就是國內(nèi)，也有不少人靠著租界過日子發(fā)財呢。真的態(tài)強(qiáng)硬的收回來，各國豈能罷休，非得天下大亂不可。”白紹儀想著最近報紙上的風(fēng)評，忍不住憂心忡忡起來。

    清秋知道他說的是怎么回事：“我看報紙上署名叫獨夫的，文風(fēng)看著很熟悉，我覺得這個人好像存心把矛頭要轉(zhuǎn)到父親身上。說白了，國家大事父親能有多少決定權(quán)，還不是按著政府的意思盡力周旋罷了?！?/br>
    “熟悉當(dāng)然是熟悉了，我報社里面的朋友說獨夫先生便是歐陽于堅，他最近的觀點愈發(fā)激進(jìn)了。你還不知道么，最近學(xué)校里面忽然流行起來達(dá)爾文的進(jìn)化論，好好地生物學(xué)理論到了歐陽那些人嘴里扭曲變形。他們說年輕人尤其是學(xué)生們是進(jìn)化的產(chǎn)物，新的比老的強(qiáng)，教授們都是被淘汰的人，政客們更是喘氣的僵尸。他們年輕人才是中國未來的希望。聽著他們的話，仿佛過了三十就是人類的渣滓了?！卑捉B儀似笑非笑的描述著歐陽的事跡。

    清秋不悅擰著眉，最近歐陽于堅重新回到學(xué)校上學(xué)，清秋有意避嫌，以前她還去法學(xué)院找白紹儀，現(xiàn)在清秋根本不涉足那邊了。對著法學(xué)院的消息，只限于楚環(huán)的只言片語。“真的鬧到如此地步？他想做什么？”歐陽很有煽動性，白紹儀在學(xué)校的日子絕對沒以前舒服。清秋盯著白紹儀平靜的臉，擔(dān)心的說：“他找你麻煩了？可恨小人得志，以前沒想到有人一表人才，卻是個挾私報復(fù)，心胸狹窄的小人，真是個偽君子！奈何時移世易，我們還要投鼠忌器。”清秋忽然想起來當(dāng)初歐陽于堅追求自己，卻被拒絕，他未必不能遷怒白紹儀，看起來卻是自己連累了白紹儀了。想到這里清秋惱恨歐陽心胸狹窄，更傷心白紹儀無辜被殃及，覺得自己已經(jīng)是忍讓低調(diào)，還要被小人覬覦陷害，忍不住傷心的哭起來。

    “你好好地怎么哭了？他是個刺頭，學(xué)校里面教授和學(xué)生們都清楚，言論自由，可是學(xué)校的規(guī)章還在。歐陽于堅只能發(fā)表意見不能左右教務(wù)。上課不討論與課程無關(guān)的東西。我也不用和他正面沖突。你要是真的心疼我，還不如好好地謝謝我。等著放暑假了，我們?nèi)酉聼┬氖赂纱嗳ビ紊酵嫠昧恕！卑捉B儀咧著嘴，一點氣憤憂傷的表情都沒有。

    “若是要連累你了，我當(dāng)初還不如一個人呢?！鼻迩飩牡姆诎捉B儀的胸前，抽噎著說。

    “這是什么話，我一定要娶你，我連自己的妻子都保護(hù)不了算什么男人！你嫁給我是爭取的選擇，你想要是你還是單身，歐陽于堅有了老趙女婿和總理私生子的背景，那個小人怎么會輕易的放過你呢。我覺得歐陽于堅別看著滿嘴的激進(jìn)思想，他根本是利欲熏心，當(dāng)初他追求你的時候可有過一點尊敬平等，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臉，拿你當(dāng)成無知小孩子哄弄，還不是看你的家世一般，只有寡母依靠生。他就覺得自己比你高貴了生?？墒菍χw一涵呢，處處遷就，恨不得把她當(dāng)成佛像供奉起來，他那里是真愛趙一涵，只不過是被趙一涵的身份和氣勢給壓住了。最可怕的是這種馴服是發(fā)自內(nèi)心，下意識的。可見這個人勢力是天生的。你要是還單身一個人豈不要被他白白的欺負(fù)了？”白紹儀一陣見血的戳穿了歐陽于堅的內(nèi)心。

    “唉，我們現(xiàn)在也能忍一時之氣了。我最近只覺得累，干脆和學(xué)校請幾天假好了?！鼻迩锵胂?，為今之計和歐陽于堅硬頂著只會徒惹煩惱，還是避開鋒芒，看以后的情勢了。“你別擔(dān)心，要是你累了休息幾天也成。他那點手段還入不了我的眼。我聽說件事情，繡珠這個丫頭神神秘秘的和我說她街上看見了趙一涵和劉寶山在一起。劉寶山是有名的掮客，公債內(nèi)幕消息的發(fā)布者，他以前一直和金家的幾個少爺混的。他和趙一涵混在一起，無非是公債的內(nèi)幕消息買賣。這個事情早晚要鬧出來，那個時候老趙一世英名算是斷送了。歐陽還能怎么樣？”白紹儀眼神閃爍一下，輕拍著清秋的肩膀。

    “是啊，我雖然對經(jīng)濟(jì)不懂，可是托你的福也學(xué)著做幾天公債，倒是看出來一點意思，內(nèi)幕消息之所以是內(nèi)幕，主要是知道的人少。她為了收消息費鬧得滿城風(fēng)雨，莊家和散戶都不高興。惹了眾怒如何收場啊?？墒勤w一涵為什么要廣布消息，不自己動手呢？”清秋對于人心的貪婪倒是看得透徹。

    “夫人真是妙人也。趙一涵未必不想做公債，奈何她沒那個本錢?！卑捉B儀立刻給清秋拍馬屁?！吧贍敚蠣攺纳虾黼妶罅?，租界的事情順利完結(jié)，老爺?shù)耐饨徊扛辈块L的職位已經(jīng)下來了?！睆垕尩昧私逃?xùn)，也不敢隨便進(jìn)去了，她站在窗戶底下對著屋里大聲的報告好消息。

    “張媽進(jìn)來吧，我們起來了。父親說什么時候回來么？”白紹儀和清秋忙著起身，張媽進(jìn)來喜氣洋洋的說：“三天后就到北京了，方才金總理家打電話過來，請少爺和奶奶過去吃晚飯?！?/br>
    紹儀叫張媽出去，對著對鏡理妝的清秋：“看看，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yuǎn)親啊?！?/br>
    “人情冷暖不過如此，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你心里清楚就是了，這些話自家說說就罷了，人最看重臉面，何苦不給人面子呢?！鼻迩镆彩菬o奈一笑，既然金銓請客，他們也就坦然接受了。

    晚上白紹儀和清秋預(yù)備了禮物去金銓家做客，剛進(jìn)門竟然看見玉芬笑嘻嘻的迎接出來，清秋看著玉芬一臉笑意，有點不適應(yīng)。她看慣了玉芬的冷嘲熱諷，忽然見著她和藹可親有點不真實?！氨砀绾捅砩﹣砹?，母親正等著你們快點進(jìn)去吧?！庇穹艺f著迎上來，拉著清秋的手懇切的說：“以前我竟是糊涂了，病了一場我仔細(xì)想想，以前很多地方都對不住你，當(dāng)著表哥我給你道歉?！?/br>
    清秋暗自驚詫，面子上卻是笑著說：“我怎么不知道你得罪我了，見過撿錢的，還沒見過爭著撿不是的。聽說你這幾天病了，我們竟然沒顧上看你。”白紹儀在一邊附和著說：“最近學(xué)校的事情多，不能親自過來。鵬振表弟在么？”

    玉芬見清秋和白紹儀都是和顏悅色的，并無一點的不悅，暗自松口氣，她笑著吧清秋和白紹儀往里面讓：“多謝你們想著，我沒什么大事，就是覺得累了在家休養(yǎng)幾天。大嫂和二嫂她們才是喜事呢。我們家那位在家里呆不住，不過今天他還在家。我有幾張明天的戲票，不如我們?nèi)タ磻??！?/br>
    沒等著清秋推辭，白紹儀先說了：“哪有時間看戲，我父親母親要回來了，我們事情還多著呢。等著以后有時間吧?！闭f著梅麗笑瞇瞇跑出來：“我就說是表哥和表嫂來了，三嫂怎么跑的比我還快啊。”說著梅麗拉著清秋的胳膊，和她說笑起來。

    金銓和金太太都在，見著外甥夫婦進(jìn)來，金銓一臉的興奮之色：“知道你父親升遷的消息么？總統(tǒng)到底是沒有被那些混賬話左右，依舊很堅定地提拔你父親做副部長。其實我認(rèn)為，憑著你父親的本事，做個部長也是可以的。今天叫你們夫妻過來一是為了告訴你們這件事，第二我有些話吩咐你。”

    金太太忙著打斷了金銓的話：“晚飯都預(yù)備好了，我們先吃飯。今天難得齊全，大家一起吃吧?！苯鸺胰顺燥埐⒉辉谝惶?，今天卻難得除了鳳舉和鶴蓀剩下的人都在。金銓放下煙斗，沉默一下沉聲說：“既然太太發(fā)話了，就吃飯。”

    飯后金太太金家的小姐少奶奶們都在金太太的客廳里面和清秋說話，玉芬一改常態(tài)，對著清秋也不再夾槍帶棒的，反而是熱絡(luò)起來。她拉著清秋指著燕西說：“你看見沒有？老七一個少爺竟然在我們這里混著不走。分明是要和你這個嫂子打聽消息呢。以后繡珠和老七成親，他還要叫你嫂子呢。”

    繡珠現(xiàn)在和金燕西又回到以前的情形了，可能是金燕西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一圈，才發(fā)現(xiàn)和繡珠才是真正有的聊的，加上繡珠也不像以前那樣太看重燕西了，有了唐立德的攙和，還有別的時不時冒出來的情敵。燕西反而對著繡珠態(tài)度好起來了。平常繡珠和清秋說話，言談之間露出來的意思還是偏向燕西多點，雖然清秋覺得燕西不是繡珠的良配，奈何架不住繡珠自己愿意，她也只能裝糊涂了。

    “現(xiàn)在講自由戀愛，他們的事情還要自己做主。我們學(xué)校要考試了，好久沒來看望舅媽。”清秋心知肚明，玉芬應(yīng)該是想明白了什么，或者得了什么消息才會屈尊絳貴的和她交好。清秋厭惡玉芬的為人但是也不想鬧得太僵，只是不冷不熱的敷衍著。金太太笑著說：“你還上學(xué)自然事情多，你看我們家這幾個，做個少奶奶的整天閑著沒事做，做小姐的要上學(xué)生，一個個和功臣似得，家里的事情也不管。難怪你婆婆很喜歡你，懂事能干，比她們強(qiáng)多了。”

    金太太話鋒一轉(zhuǎn)：“秀芳和慧廠身子不方便先去休息吧。燕西你在這里做什么呢？書也不好好讀，整天的晃蕩仔細(xì)這你父親說你?！币娭鹛s人了，大家都識相的走開了。很快的屋子里面只剩下了清秋和金太太。金太太緩緩開口：“你也該知道趙一涵的父親去交通部做顧問的事情，為了這個我勸了總理半天。到底是親外甥要緊，還是莫名其妙的一個所謂的親家要緊。奈何總理聽了別人的挑撥，根本不理會。我們家的事情你也知道的，若是他是我的孩子，我自然能說他罵他。只是——哎，我也只能裝著不知道了。你和紹儀千萬不要有別的想法。在我心里你和紹儀和我親生的孩子一樣的?！?/br>
    清秋笑著說：“舅媽說的哪里話，紹儀的事情也多，兼任那么多職位只覺得力不從心，推掉一個也好。我們自然相信舅舅舅媽。至于旁的人，旁的事，我們不放在心上。舅舅是總理，身居高位，多少雙眼睛盯著，自然做的不能太偏心親戚。”見著清秋如此說，金太太稍微放心了點了。

    金銓當(dāng)初要拉拔趙一涵的父親，金太太一百個不愿意，奈何金銓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迷魂藥，金太太一說就沉著臉說金太太阻撓是為了歐陽和蘭表妹的事情。氣的金太太也不說了。知道了白紹儀辭了顧問的差事，金太太內(nèi)心更加過意不去，忍不住埋怨起來丈夫：“你明知道趙一涵和紹儀過去的事情，還把老趙放在交通部，這不是給meimei一家難看？”

    金銓猛地想起什么拍著頭說：“我最近為了外面議論租界的事情正頭昏腦漲的，竟然給忘記了。這可怎么好呢？”

    正巧白文信升任副部長的消息下來，金銓按著金太太的建，議請外甥小夫妻來吃飯。順便探聽下他們的口氣。

    原來如此，清秋是個水晶心肝玻璃人，她打量金銓并不知道外界批評漢jian賣國的輿論是從歐陽于堅那邊掀起來的。清秋的心里就有了思量。和金太太說些閑話，很快的白紹儀和金銓談話完畢來接她回家了。

    “你說玉芬是吃錯了什么藥？差點嚇我一跳?！卑捉B儀疑惑的開口。

    “我也納悶，莫非她知道你有內(nèi)幕消息？若是如此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巴結(jié)趙一涵才對，怎么巴巴的和咱們套近乎呢？”清秋也是一樣疑惑。

    ☆、第六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