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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脫軌在線閱讀 - 第47節(jié)

第47節(jié)

    一個學(xué)生正好來經(jīng)過辦公室門口,被江曉媛一嗓子嚇得沒敢進來,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目送著蔣老師背影遠(yuǎn)去,這才探頭看了江曉媛一眼:“有一封蔣老師的快件,我替他拿進來了……”

    江曉媛勉強平息了一下心情,臉色難看地道謝接了過來。

    她發(fā)現(xiàn)這居然是一封來自國外的郵件,寄件人十分細(xì)心,怕快遞員找不到地方,特意在收件人一欄填了中文地址,江曉媛猶豫了一下,鎖好辦公室的門,追了出去。

    蔣博走得不快,江曉媛在學(xué)校門口不遠(yuǎn)處追上了他。

    江曉媛:“哎,你的信?!?/br>
    蔣博默不作聲地接過來,站在街邊當(dāng)著江曉媛的面拆開了,只見里面又有一個小信封,上面寫著“邀請函”,封皮上花花綠綠的,仔細(xì)一看,是各種電影的特效妝,還附上了一張手寫的信,江曉媛飛快地瞥了一眼,看見結(jié)尾一行“真誠地期盼你的到來”。

    她的心忽然一陣亂跳,忍不住脫口問:“這個……不會就是那個特效進修班的邀請函吧?”

    蔣博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英文不錯?”

    江曉媛很不要臉地說:“……我是我們縣的中考狀元?!?/br>
    蔣博捏著那張邀請函,既沒有拆開也沒有扔掉,臉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江曉媛卻不知為什么,從他臉上看到了一點痛苦。

    “蔣老師,”江曉媛低聲說,“我也不知道你是有什么原因,反正你也不告訴我……但是你能有這么厲害,肯定特別特別不容易,像我,考個高化還要硬著頭皮準(zhǔn)備那么久,你就不能再考慮考慮嗎?”

    蔣博看了她一眼。

    江曉媛自從在他面前露出本性后,已經(jīng)很少這么輕聲細(xì)語地說過話了。

    “求求你了,”江曉媛說,“再想想吧,不然你以前的努力,以前一天到晚四處奔波的辛苦都白費了嗎?人怎么能這么不珍惜自己的心血呢?”

    說著說著,她自己都心酸了起來,別人只看得到一個人是不是功成名就,是不是有錢有權(quán),除了自己,誰能知道里面藏著幾管心血呢?

    如果自己也不珍惜,那就真的太可憐了。

    蔣博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或許是終于敗在了那張珍貴的邀請函下,過了一會,他終于點了頭:“……我再想想?!?/br>
    說完,他跟江曉媛?lián)]手告別,打了輛出租走了。

    江曉媛心事重重地在原地站了一會,隨后轉(zhuǎn)身過馬路,準(zhǔn)備回學(xué)校,繼續(xù)她錄成績的工作。學(xué)校門口這條馬路不太寬,沒有紅綠燈,只有個小小的人行道,她剛剛邁入人行道,不遠(yuǎn)處突然“嗡”一聲,好像汽車大力加油的聲音。

    江曉媛還沒反應(yīng)過來,有人從后面抓住了江曉媛的后心,把她往后提了一下,一輛刷著亮粉色漆的車飛快地從她方才站的地方擦了過去。

    對方大概沒打算撞死她,但肯定是惡意要嚇唬她。

    江曉媛的寒毛這才后知后覺地豎了起來,一回頭,發(fā)現(xiàn)把她拎回來的正是祁連。

    祁連目送著絕塵而去的粉色轎車,放開江曉媛,面無表情地摘下眼鏡擦了擦:“我叫了你好幾聲,你沒聽見——剛才那是誰?認(rèn)識嗎?”

    ☆、第42章

    江曉媛脖子后面冰涼冰涼的,呼吸停滯了,一時沒顧上回話。

    祁連:“怎么回事?最近得罪人了?”

    江曉媛努力回想了一下……得罪人是有的,比如章大姐家院里的傻子媽,但是她肯定從來沒見過這輛車,它粉嫩得在一片黑白灰色的機動車?yán)镲@得鶴立雞群,像個行走的大蝴蝶結(jié),活潑得充滿詭異,誰看了都會印象深刻。

    “沒有,”江曉媛勉強壓下恐懼,火氣又升了起來,“不知道哪來的神經(jīng)病?!?/br>
    她才剛剛度過了最艱難最忙碌的日子,總算有點頭緒,看見了一點曙光,心情還沒來得及燦爛一下,就遇上老板要辭職的破事,追出來送封信都能被路邊的神經(jīng)病噴一臉尾氣,這世界簡直沒地方說理去。

    江曉媛肝火快把胃燒穿孔了,一開口就順著嗓子眼噴了出來:“你說那病毒一直挑這個時空往里塞人,是不是因為這個倒霉的時空特別有魔性?比如見不得人順心?”

    祁連難得見她氣急敗壞一次,感覺很新鮮,于是雙手插兜,好整以暇地跟在一邊,等著聽她發(fā)牢sao。

    可惜,她的牢sao如天降紅雨,就只有這么一句,便不肯繼續(xù)了——江曉媛平生最討厭喋喋不休的祥林嫂,推己及人,她自己但凡遇上不順心的事,也絕不往嘴上掛兩次。

    祁連等了好半天,沒等到后文,于是低頭看了她一眼:“怎么不接著說了?”

    “說完了,我還得去錄成績呢。”江曉媛無奈又疲憊地擺擺手,“對了,你來找我?”

    “嗯,”祁連把手伸進兜里,摸出一張?zhí)詫氾L(fēng)濃重的大紅請柬,“方舟這周末結(jié)婚,他讓我順路帶給你一張?!?/br>
    江曉媛不是愛熱鬧的幾歲小孩了,她露出一個rou疼的表情,捧著個燙手山芋一樣捧過那張薄薄的請柬,捂著心肝問:“這……這一張罰單的罰款金額大概是多少?”

    祁連:“……沒關(guān)系,你看著給吧?!?/br>
    江曉媛拆開請柬,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遍,也沒能從新娘的名字里窺視出什么端倪來:“我辭職的時候他才剛剛談崩了一個相親對象,這才半年不到,他已經(jīng)又相了一個,還發(fā)展到要結(jié)婚了?也太迅疾了!”

    感覺陳方舟不像找了個人結(jié)婚,而是去看了套房,大致考察了一下地理環(huán)境和配套功能,覺得差不多就直接定下了。

    這種速度,要是趕上個臉盲癥,恐怕連另一半的臉都還沒認(rèn)好吧?

    但他們的戶口就快被捆綁在一塊了。

    人生中,生老病死、婚姻與事業(yè),看起來都像是無比重要的大事,如今這些大事之一像一個可量化、有固定規(guī)格的機械過程,仔細(xì)一想,就讓人覺得恐懼——因為看著別人就這樣毫無意見地接受了,會想自己為什么不能接受呢?

    尤其后來發(fā)現(xiàn)人家這樣過一過也蠻好,大家都老老實實地生活,沒有那么多感情破裂、性格不合、劈腿離婚、窮困潦倒之類的爛事,舒適又富有。

    反而是不肯接受這種安寧生活的自己成了異類,或許還將一直高不成低不就下去……心里充滿了無法與外人說的彷徨——

    我是對自己的定位出了問題嗎?

    我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嗎?

    我其實只是種群中一只無足輕重的小工蟻吧?

    我的戰(zhàn)斗與掙扎,在別人看來只是堂吉訶德對著風(fēng)車揮舞虛假的騎士之劍嗎?

    我在自欺欺人嗎?

    考完試的學(xué)校里空蕩蕩的,有點走音的廣播在放小提琴協(xié)奏曲梁祝,江曉媛苦笑了一下,把請柬收好。

    前一陣子她剛剛跟蔣博跑了個話劇的活,根據(jù)個神話故事改編的,當(dāng)中涉及舞臺造型設(shè)計,蔣博又文藝又事兒逼,非要做出“靈魂”,江曉媛不知道造型的靈魂是什么邪物,但未免老板問起來一問三不知,只好連夜把古今中外的才子佳人悲劇好好惡補了一頓,由于梗都大同小異,有些文字對她來說又佶屈聱牙,她看得好生痛苦,經(jīng)常記串了臺。

    可是這時她想起那些混亂的串在一起的故事,心里忽然覺得有點荒誕。

    那些轟轟烈烈、拼死拼活的事,到了現(xiàn)實中,居然被描述得這么波瀾不驚、速戰(zhàn)速決。

    江曉媛說:“人從封建時代奴隸時代開始,就在為自由戀愛抗?fàn)?,有上吊的、有跳河的、還有干脆人也不當(dāng)化成蝴蝶的——其實想一想完全沒有必要,那幫蠢死的古人抗?fàn)幜税胩?,到現(xiàn)在大家還不一樣是盲婚啞嫁?有一點區(qū)別,以前是父母給指定個人湊合,現(xiàn)在是自己硬著頭皮親自出去找個人湊合,我看還不如以前呢,起碼那時候省事?!?/br>
    祁連:“人和人的追求不一樣,你看著老陳心酸,他估計看你也挺心酸,上次還跟我說過,你們年輕人三天兩頭換工作,什么時候能穩(wěn)當(dāng)下來?”

    江曉媛:“……”

    這話戳中了她的傷心事,她終于無暇替古人不平了。

    “說得也對,我老板可能要不干了,”江曉媛盡可能保持平穩(wěn)的語氣說,“過一陣子我可能真的要換個地方工作了?!?/br>
    老板如房東,任性得要命,有點風(fēng)吹草動就讓別人卷鋪蓋滾蛋,果然是靠山山倒靠樹樹搖,自己趕緊讓翅膀硬起來才是關(guān)鍵。

    江曉媛臉上保持著一片心有天地寬的淡定,心里其實已經(jīng)罵起了娘,她有志氣地想:“早晚有一天,我也要加入這個萬惡的組織,要卷別人一百個鋪蓋,才能對得起現(xiàn)在的顛沛流離!”

    祁連:“你要換地方?也好啊,其實我……”

    “閉嘴!”江曉媛跟著蔣太后時間長了,已經(jīng)自然而然地養(yǎng)出了一身女王氣,剛聽了幾個字就一眼斜了過去,“你要是想扶貧就不用說話了。”

    祁連:“……”

    他被堵了個正著,有些尷尬地蹭了蹭自己的鼻子。

    當(dāng)他再次審視江曉媛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不知不覺間,她已經(jīng)脫胎換骨了。

    江曉媛現(xiàn)在越來越像一個時尚界人士,她從來不缺乏品味,只缺一點“如何省錢地有品味”的小小技巧,在蔣太后的指點下,現(xiàn)在已經(jīng)爐火純青,她甚至能在買回便宜衣服后,自己動手裁縫修補,把一件版型不好的地攤貨改造得十分上檔次。

    江曉媛開始展露出她在另一個時空——她原本的時空里應(yīng)有的模樣,鋒芒畢露,像一把鑲滿了寶石的小刀。

    祁連其實早聽懂了她多次“病毒已經(jīng)不再來,你也不要再來礙眼”的暗示,但依然厚顏無恥地假裝聽不明白。

    沒有腿的人,會重新跑起來嗎?

    他追尋了很久,終于找到這么一個答案,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人與人之間的吸引有時也很像星球與星球之間的萬有引力,質(zhì)量越大,產(chǎn)生的引力場就越強,一個人如果能活出質(zhì)感來,哪怕遺世獨立,別人也會想圍在她身邊,哪怕是探頭看看她在干什么。

    “其實我是想跟你說‘茍富貴,勿相忘’,”祁連說,“萬一你將來功成名就,記得讓我入點股,這個行吧?哦,對了,老陳還讓我托你一件事,他結(jié)婚那天新娘妝能交給你嗎?他想省點是點。”

    江曉媛:“……”

    聽到前半句還很感動,后半句簡直了!認(rèn)識陳方舟這種男人真是她一輩子的污點。

    第二天,蔣博以一副更憔悴、更落魄的樣子出現(xiàn)在了學(xué)校里,開門見山地對江曉媛說:“成績錄完了嗎?收尾的工作都干好了嗎?”

    蔣博見不得別人做事拖拉,誰有一點耽誤事,都能招他大發(fā)雷霆,江曉媛習(xí)慣了,一般只要他交代,她都是第一時間完成,哪怕熬夜也絕對不拖到第二天。

    見她點頭,一臉悲喜莫辨的蔣太后繼續(xù)說:“把以前的教案存檔,做工作交接用——走,跟我去辦離職?!?/br>
    無論蔣博選擇單干,還是去做禿頂?shù)乃緳C老蔣,只要他一走,江曉媛都沒有再在學(xué)校里待下去的理由——況且學(xué)校開給助教的工資也實在不像話了點,不適合再留下她了。

    “我已經(jīng)跟人說好了,到時候幫你報名,”蔣博說,“今年九十月份左右他會聯(lián)系你,到時候問你要一些身份信息什么的,直接給他就可以了?!?/br>
    蔣博走得飛快,兩腳幾乎生了風(fēng),好像下一刻就會飛起來。

    他問:“你說你是什么狀元?英語特別行嗎?”

    江曉媛聞言愣了一下,猶豫著沒敢吹——她的英文其實十分稀松,在國外上學(xué)的時候基本也就點菜最利索,剩下多數(shù)時間都是和說漢語的混在一起,對上外國同學(xué),交流模式根本就是“你來比劃我來猜”,當(dāng)年也就聽力還勉強湊合,后來回國,又被拋到這個世界,加起來時間也有兩三年了,恐怕現(xiàn)在連聽力也退化得湊合不了了。

    她自己在那遲疑,蔣博的腳步卻沒有慢下來,邊走邊問:“那如果非日常對話呢?專業(yè)一點的英語也行嗎?你要是會的話,我就省得請翻譯了。”

    江曉媛:“……”

    下一刻,她被巨大的驚喜砸暈了頭,整個人都凌亂了:“你你你你你打算帶我去?”

    蔣博一手插進褲兜,不耐煩地回頭看了她一眼:“就說你會不會吧?”

    江曉媛不假思索:“會得不能再會!”

    經(jīng)過了這么長時間風(fēng)霜雨雪的歷練,江曉媛得出了一個結(jié)論——如果她想做成什么事,當(dāng)機會來的時候,無論自己心里多沒底,也要硬著頭皮上,無論自己多外行,也要裝出“我很靠譜”的樣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抓住機會再說。

    至于差了多少,私下里要怎么撕心裂肺地惡補,那就是之后的事了。

    有些事如果不試一試,她還真不知道自己居然能做到。

    這種“人前顯貴背后受罪”的經(jīng)歷雖然可怕,但是每經(jīng)歷一次,江曉媛心里都會有一種自己戰(zhàn)無不勝的感覺。

    其實想通了也是,有什么好怕的?

    反正不可能比做個混混噩噩的打工妹,過幾年回老家隨便找個臉都沒看熟的漢子嫁了更可怕。

    蔣博雖然沒有回頭,話音里卻帶出一點笑意:“好,我就喜歡你這種什么都敢大言不慚的勁兒。”

    江曉媛跟在他身后的腳步也快要跟著飛起來了,她一迭聲地問:“那然后呢?你要自己開工作室嗎?我跟你說蔣太……太……咳!”

    一激動差點把老板外號喊出來,江曉媛趕緊咬住自己得舌頭,生硬地改口:“太……太太爺,你缺股東嗎?投資人我都給你準(zhǔn)備好了!缺發(fā)型師嗎?我可以幫你把我的前老板挖來!模特不要緊,我可以親自上場,我又能當(dāng)跑腿又能當(dāng)打雜,又能當(dāng)銷售又能當(dāng)外聯(lián),我我我十項全能什么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