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九陰邪陣破了大半,這會兒,那幾個弟子應(yīng)該性命無憂,還能再堅持一陣兒了。”墨修遠神識鈍痛,服下幾粒丹藥之后背靠著洗髓池,開始閉目養(yǎng)神。 這個時候,江笆倒也懂事,并沒有來鬧騰他。他閉目養(yǎng)神之時,也思量著那鬼仙是如何做到進入他的洞天福地的。 來的肯定只是鬼仙的一具分丨身,甚至只是他一縷神識,但洞天福地乃他當初以神識開辟,常年累月在滋養(yǎng),時不時投下靈寶賜予后人,哪怕他受創(chuàng),那鬼仙也不可能闖進來。 除非是這次進入的弟子身上有問題。但這些弟子修為這么低,哪里承受得住鬼仙的一縷神識? 墨修遠思索之際,忽然感覺到身邊來了個人。 江籬坐到了江笆的旁邊,她一直催生木生春,又在他的指揮下忙來忙去,如今靈氣都快耗盡了,偏偏又無法抗拒他的命令,江籬覺得自己已經(jīng)成了傀儡,既如此,她也就不掙扎了,索性坐到了他旁邊。 周圍越來越冷了,她靈氣余得不多,這時候斷然不會浪費了來取暖。這與江笆一個樣子的鬼東西,也不像是要害她,否則就憑他本事,自己早就沒命了。因此,這個時候,江籬緊挨著他坐著,見他沒反應(yīng),甚至伸手抱了他的胳膊。 雖然是個鬼東西,但身體卻是暖暖的。江籬又往他那邊靠了靠,將閉目養(yǎng)神的墨修遠都擠得一歪。 墨修遠伸了手,直接按在江籬頭上,他手臂很長,便將兩人之間的距離給隔開了。 江籬被他推了頭,只覺得那樣子就像以前看的貓狗打架,貓淡定地伸出爪子把狗推開,然后小狗腿短,怎么都夠不到一樣,她這會兒被這么一只手隔開,想靠近也是不能了,伸手想要抓一抓,卻差了一掌遠…… 只是下一刻,她發(fā)現(xiàn)對方的手掌輕輕地撫摸她的臉頰。 江籬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她想要跳開,奈何身子動彈不得。 “你要做什么?干嘛裝神弄鬼?” 萬毒之王裝死,幽冥鬼火成了火柴棍,她自身靈氣剩下一絲絲,現(xiàn)在當真想不出什么辦法! 墨修遠湊過身去,凝視著江籬臉上的疤,他皺眉道:“有古怪!” 只是到底有何古怪,這兒,他卻是說不上來。 她臉上那塊兒,像是聚集了不少的靈氣一樣,透過手掌的接觸,他才感應(yīng)出來,之前,沒有絲毫察覺。而現(xiàn)在,掌心貼著她的肌膚,墨修遠覺得,那里的靈氣,至少相當于一顆仙界高階靈丹。 如果他身上有一顆仙界高階靈丹,這會兒,也就不至于這么凄慘了。 墨修遠自個兒靠近了一些,他凝視著江籬臉上的紅疤,神情很是專注。 一直很沉默,一直很聽話的江笆…… 反抗了! ☆、第52章皆在陣中 墨修遠其實有些清楚江笆對江籬到底是什么情感,畢竟兩人感同身受。那并非是什么愛情,江笆現(xiàn)在只能算個很聰明懂害羞的少年,受他的神識影響,進步很快。他原本是江籬的活尸,對她言聽計從,也十分依賴。 他喜歡她,但那種感覺,離愛還有距離,至于到底什么是愛,這一向清冷,還未撞過情劫的大羅金仙墨修遠也是說不上來的。這是原來墨修遠的理解,這會兒卻沒想到,江笆對其還有占有欲。 就是在他盯著江籬看,伸手摸她臉頰的時候,他甚至能感覺到江笆的著急很憤怒。神識的躁動不安讓本來就虛弱的墨修遠哇的吐出一口血來,江籬得了空立刻退出一丈遠,她沒想通,為啥這人摸著自己的臉頰會吐血? 莫非她那紅疤,還暗藏什么了不得的攻擊手段,連幽冥鬼火和萬毒之王都夾著尾巴不敢造次,她的臉這會兒反倒霸氣側(cè)漏了一番。見墨修遠再次看了過來,江笆虛張聲勢道:“知道我厲害了吧,再亂來大不了跟你拼個魚死網(wǎng)破!” 墨修遠沒理她,而是很認真地在跟江笆交流,他對于這縷神識有些無奈,卻又奈何不得,只能輕言細語的跟他講道理了。 墨修遠:“她臉上的疤痕有問題,我剛剛只是想探明到底是什么。” 江笆沒吭聲,神識仍舊挺頑強地想要爭取身體控制權(quán)。 墨修遠:“她那疤痕里靈氣充盈,卻瞧不出端倪,這樣的異常如果一直不解決,恐怕日后必有大患?!?/br> 江笆有些動搖了。 墨修遠繼續(xù)道:“身體讓給你,你能幫她嗎?”他頓了一下,“你能幫她弄清臉上的秘密,帶她破除邪陣,安全離開么?”本身與分丨身的最大不同,就是分丨身的經(jīng)歷本身都能知道,但分丨身卻不知曉本身的一切,一般來說,分丨身都不會產(chǎn)生自己的意識。所以現(xiàn)在的江笆即便能夠控制身體,他會的也只是這具rou身曾經(jīng)所懂的,也就是低階活尸的能力。 江笆終于不再動彈,墨修遠長舒了口氣,沖著江籬招了招手,“過來!” “擦,又來了,那種打心底的臣服和身體不受控制到底是怎么回事?!苯h心中哀嚎,卻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腳,朝著對方的身邊靠近。 大手仍舊是覆在江籬臉上,墨修遠面無表情淡淡地道,“你這疤痕有些問題,我替你探查一番?!?/br> 江籬微微愣住,她這疤痕還特意去尋訪過奇人終不得解,這會兒,這頂著江笆皮囊的人一口道出疤痕有問題,難道,他能解? “靈氣太過充盈,可以媲美仙界靈丹。”墨修遠沒隱瞞,自顧說道。他的手掌在江籬的臉上用力地按了兩下,仍舊沒有感覺到任何異常。江籬吃痛悶哼一聲,口出吐出的熱氣噴呵到了墨修遠的掌心,讓他微微頓了一下,竟覺得手掌有些發(fā)燙。 只不過下一刻,他開始運轉(zhuǎn)心法,嘗試這靈氣是否能夠吸收。 江籬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出現(xiàn)了異狀,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將什么東西從她體內(nèi)拉扯而出一樣,但片刻之后,她體內(nèi)又生出一股力氣,要將其奪回。這場拔河讓她覺得很疼,但喉嚨里發(fā)不出丁點兒聲音,只能眼睛死死地盯著那人。 她要死了嗎?眸子里充滿了憤怒和絕望,只是江籬受不了的是,這個人讓她憎恨的人,還頂了江笆的臉。 恰在此時,墨修遠身子一軟,朝著江籬的身上歪倒過去,他是個成年男子,江籬又在疼痛難忍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就這么被墨修遠完全壓住。 墨修遠體內(nèi)所剩無幾的靈氣反被吸走,這會兒,心神俱疲身子本來就虛弱,在那場拉鋸戰(zhàn)中直接敗下陣來。墨修遠的意識已經(jīng)陷入昏迷,出來的自然就是江笆了。 只是這會兒江笆也是虛弱得很,身體太虛弱了,使得他也有些支撐不住,他只來得及對江籬笑了一下,額頭輕輕碰著她的額頭,低聲道:“江籬你要好好的,等我。” 那笑容很真誠,眼角都是彎的,一雙星眸更是亮得嚇人,只不過那雙眼睛漸漸閉上,就仿佛關(guān)上了一扇窗,隔絕了漫天的星光。 江籬覺得心口悶悶的。 就好像以為對方要害自己,卻發(fā)現(xiàn),他好像真的是在幫她。費勁全力不惜自己受傷的在幫她。他睜眼的那一瞬間,溢出來的喜悅,以及他閉眼的這一瞬間,眸子里的希冀和期盼,都重重地敲擊著她的心臟。讓她在那一個時刻覺得,這就是她的江笆。 江笆昏在了她身上,他之前與她額頭相貼過,雖然他開始貼了一下就揚了頭,這會兒卻是垂了下來,嘴唇滑過了江籬的唇角,江籬覺得自己的心咚咚咚的跳,像是要蹦出自己的喉嚨。她渾身的血液都開始沸騰了,她沒有推開身上的人,而是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后背,隨后攬住了他的腰。 就這么靜靜地呆了片刻,江籬才將人推開坐了起來,她乾坤袋里好的丹藥都被他先前給掏走了,江籬這會兒只能給他喂了顆中品丹藥,隨后仔細地回憶之前他所說的話和找到的破綻,她開始自己嘗試著尋找陣法破綻之處了。 鬼仙弄出來的陰氣,木克之。此時這周圍看起來草長鶯飛正常不過,哪里還有那種陰氣?神識一寸一寸的探索,掃過插了枝條的位置時,江籬留意了一番,她發(fā)現(xiàn)這會兒,那些枝條有了變化。 木生春生出來的枝條是綠意盎然的,現(xiàn)在雖然樣子沒變,但作為修煉了木生春的人,她自是知道,那里面的靈氣弱了不少,就好像本來是木壓制陰氣,現(xiàn)在反被陰氣所累。 江籬頓時憂心忡忡,立刻催動木生春,又折了枝條插入原位,等她忙活一會兒之后,就見昏迷中的“江笆”醒過來了。 墨修遠沒想到,在這凡人界遇到的一個普通人,竟然也能讓他遭道。那里面到底是什么,竟然連他的靈氣都能吞下?想到這里,墨修遠覺得自己腦仁兒都疼了。現(xiàn)在全身上下半點兒靈氣都沒,他即便是醒了,也沒什么用處。他傷勢太重,又沒了靈氣滋養(yǎng),現(xiàn)在是坐起來都覺得乏力。 本來被靈氣壓制住的傷口,這會兒,已經(jīng)痛得讓他忍不住皺眉了。這一次,恐并非他那幾個仇敵能做到的,大羅金仙仙界也是屈指可數(shù),若他實力強悍,仙界局勢必定大變。但一個原身被毀,力量還未恢復(fù)的大羅金仙,恐怕很多人都不想讓他成長起來。墨修遠一手撐地,慢慢坐起,僅僅是這么一個細微的動作,就讓他實在忍不住低低的悶哼了一聲。 那壓抑的聲音雖小,卻也讓江籬聽清楚了。 她轉(zhuǎn)頭,就看到“江笆”已經(jīng)坐了起來,他胸前的衣服,已經(jīng)被鮮血給染紅了。 “你沒事吧?” 不是已經(jīng)給他服了一顆中品靈氣丹么,怎么還會這樣。殊不知對于墨修遠來說,一枚中品靈氣丹就好比一粒沙,而他的需求,就是大海。沙粒入海,定然不會掀起半點兒漣漪。 墨修遠閉目養(yǎng)神,江籬猶豫兩下,便道:“剛剛破陣插的木條,現(xiàn)在似乎出了問題,我又再插了一遍,只是仍舊沒多大作用?!?/br> 墨修遠猛地睜眼,他這會兒神識也是微弱,想要去探測結(jié)果又悶哼了一聲,疼得臉色煞白。 同一時刻,位于洞天福地入口處,陣法島島主正在布陣,他手上的速度很快,隨著他的動作,那扇被眾人圍攻也沒有絲毫破損的大門,終是緩緩地開啟了一道細縫。 眾人齊發(fā)力,便將那洞口徹底破開。就在要進入之時,掌門和路遠同時道:“且慢!” 路遠看向陣法島島主,只覺得有些怪異。 陣法島島主修為高深,陣法造詣更是出神入化,但即便如此,對上九陰邪陣這等上古迷陣也沒有辦法,洞天福地為什么會出問題,最開始引出問題的就是陣法島的石云,這期間到底有沒有聯(lián)系?而現(xiàn)在,眾人久攻也沒有任何辦法的大門,就被他這般擺陣解開了? 他在厲害也是一個人,修為在此時也只能排在第四,怎么就能遠遠超出眾人? 路遠眼珠一轉(zhuǎn),隨口道:“你到底是誰?” 只見陣法島島主嘿嘿一笑,隨后咚的一聲栽倒在地。 其余幾人心中驚駭無比,這陣法島島主,竟是在他們毫無察覺之時,被人控制住了? 洞天福地之內(nèi),沉錦幾人一直在原地打轉(zhuǎn),他們遇到了各種各樣的險境,曾被幻境迷惑互相攻擊,又折了一人。就在大家沒頭蒼蠅一樣四處亂闖之時,前方出現(xiàn)了一道光。 此時已經(jīng)尋不到其他辦法,沉錦和龐木領(lǐng)著剩下的弟子循著光過去,終是重新返回了入口。那道光,就是破開洞天福地大門之后所射出來的光。 進去了十一人,回來了八人。掌門和幾位長老進去,尋到了陣法島石云和御劍島王明軒的尸體。石云尸身不整乃是爆體而亡,王明軒渾身是傷,似乎是被其他弟子攻擊致死。 至于典藏樓江籬,卻是失去了蹤跡。 他們將整個洞天福地翻來覆去地找了幾遍,也沒有找到江籬。路遠雖然心情沉重,但總歸下意識的覺得江籬福運通天,他始終堅信,自己這寶貝徒弟,一定一頭撞入了什么大機緣,必定不會有生命危險。 路遠心中打定主意,等江籬這次回來,他就替她點一盞心血魂燈,省得提心吊膽。 …… “陣法被人改了?!蹦捱h臉色蒼白,嘴唇干裂起了數(shù)道口子,唇上更是沒有丁點兒血色。 “改成什么了?” 墨修遠咳嗽一聲,“死陣?!?/br> 九陰邪陣對于凡間界來說,幾乎是無解之陣,但對于仙界來說,也就一般般了。而這等陣法,布置起來其實是極快的。但死陣的話,耗時就委實不少了。 他將能說的這些都說給江籬聽了,江籬便道,“進來之時,陣法島弟子石云說要破陣,一人往前折騰了一會兒。” “洞天福地入口處有一個簡單的迷蹤陣,你說的那名弟子借機把迷蹤陣改成了九陰邪陣?!蹦捱h道。 “那那名弟子就是被你所說的鬼修控制了?” “應(yīng)該是?!蹦捱h點了點頭,“但他一個人做不到,他即便承受住了鬼修神識,之后以他的修為也沒辦法做到布出死陣。” “所以他還有同黨?” 仙界之人,迫于天道限制,一旦入了仙界,真身是無法輕易返回凡人界的,要來一次,損耗巨大,且還需要在凡人界有落腳之處,也就是那些仙人塑像和祭拜神廟。幾乎沒有仙界修士愿意真身返回凡人界,那鬼仙也斷然不會,所以來的應(yīng)該是他的一縷神識,連分丨身都不是。這洞天福地乃是他飛升之時神識所辟,且用了一件偶然得之的仙界靈寶,不屬仙界,但又由于乃他神識所辟,明明是在凡人界,他進來卻不受天道限制。 大羅金仙的劫他是不可能躲到凡人界來渡的,否則禍及凡間的罪他擔不起。 不過當初天劫的時候他便是想讓rou體逃離之后便入這洞天福地,哪曉得天劫太兇猛,直接把他劈昏了,還未曾醒,就被江籬拖走給煉成了活尸。 現(xiàn)在,他重傷之時躲在這里,能夠避開那些仙界修士的追殺,卻沒料到,對方窮追不舍也是想了諸多辦法。 “對。”墨修遠沉吟一下應(yīng)道。 只是要布出死陣,并非隨意選個人就可以,陣法修為必定要高,就絕對不可能是進入洞天福地的幾名新人弟子,那就只能是能夠靠近洞天福地的人,即是說,門中掌門和幾位長老。 這些人一直受自己庇護,長年累月下來,神識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烙印。鬼修遠在仙界,神識其實是難以侵入的。所以,他們很可能是自己這么做的。也就是說,滄瀾仙宮的掌門和長老中,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叛徒。 只可惜他最近一直都格外虛弱,否則定然能早早察覺。 “仙宮掌門或幾位長老之中,應(yīng)該有內(nèi)jian?!蹦捱h道。 “莫非是陣法島島主?”江籬直接答道?!澳俏业锰嵝褞煾敢斝摹!?/br> 墨修遠沒有回答,而是道:“知道為何要叫死陣嗎?” 江籬微微一愣,就見墨修遠嘴角噙著一抹淺笑,“就是說,被困之人必死無疑?!彼车种此璩?,笑容苦澀,“江籬,你我皆在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