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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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籬?!苯h拱手回了一禮,“不知閣下高姓大名?” “天門盛楓?!彼f完之后擺了擺手,“江籬道友此番不愿離開是否還有要事要處理,若是如此,時間大可寬限幾日?!彼Z氣稍稍一頓,“只是飛升修士斷不可再修真界逗留太久,一來天道不容,二來也不利于修行。進(jìn)入仙界,天河淬體,修行才能突飛猛進(jìn)?!?/br> 說罷,他拿出一枚灰色圓球,“真仙界開啟陣法蘊(yùn)含其中,你可在修真界一些時日,但最遲不超過十日,屆時捏碎圓球,便能進(jìn)入真仙界?!?/br> 江籬道了聲謝,盛楓點(diǎn)了點(diǎn)頭,隨后帶著一臉震驚的兩人離開了,等他們一走,鬼幽又道:“我先看看這小球啊。” 它把小圓球吸在了盤子上,咕嚕嚕地轉(zhuǎn)了幾圈之后,鬼幽又道:“是個陣法,陣法材料倒也不錯,可以吃?!?/br> 江籬:“……” 既然又能夠進(jìn)入真仙界的方法了,江籬也就不擔(dān)心萬林會沒辦法過去了。只是萬林很顯然在修真界呆了一段時間了,沒有被天界人知曉也罷了,為何天道都對他沒有什么影響。 還是有影響,而他自己未曾提及? 江籬發(fā)出疑問,萬林笑了一下,“并沒有任何不適,只是消耗太多的話無法補(bǔ)回來,修真界的靈氣不足,長此以往,修為就會不進(jìn)反退了?!?/br> 也就是說,因?yàn)樵谀Ы缍山伲f林現(xiàn)在都不受天道規(guī)則束縛了? “那到時候你我一同上真仙界?” 這時候,鬼幽又開口了,“你去了之后想辦法再給他弄一個陣法,不需要別人接引,到時候你在明他在暗,一起行動方便得多。至于天河淬體,對你二人都沒多大用處,不泡也不可惜。” 萬林也是要去真仙界的,但是他的名字并沒有出現(xiàn)在天界的長生樹上,如果貿(mào)然上去沒準(zhǔn)又會引出什么事端,是以江籬跟萬林商量了一下之后,采納了鬼幽的建議。 他本身也是個獨(dú)行之人,對加入門派并不上心,否則的話也不會自己建一個萬象城,如今的他還有些迷茫,并不知道今后的路應(yīng)該如何去皺,他也沒有太大的野心,只是希望,面前的人平安幸福的活著,那就足夠了。 “離開之后回來就不太方便了,你可有塵緣未了?” 萬林看著江籬道。他面色平靜,心頭卻是有幾分緊張的,當(dāng)年江籬似乎對那天玄體質(zhì)的小子情深意重,也不知她現(xiàn)在心意到底如何? 江籬微微閉眼,從前那些畫面在腦子里一晃而過,片刻之后,她睜眼道:“倒是有一些人情未還?!彼騺矶髟狗置?,如今要離開了,總得把從前的事情做個了結(jié)。 她視線掃過大殿一角,只見清淵正在照顧崔靄,此時的崔靄已經(jīng)昏迷,但她并無性命之憂。 崔靄是那夜離宗修士從斷裂的戰(zhàn)船上帶出來的,因此江籬最后并沒有趕盡殺絕,那幾個逃出來的夜離宗修士現(xiàn)下活著的還有三人,不過皆是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根本無人理睬。 這三人,就等掌門他們處理好了。 火鴉又變作了拳頭大小立在她肩頭,至于她帶回來的那個北域女修,若是她愿意,亦可加入滄瀾仙宮門下。 “這幾日,我打算四處走走?!?/br> “嗯?!比f林點(diǎn)頭應(yīng)道,不如我陪你一起這句話在心中輾轉(zhuǎn)了千百回,仍是沒好意思開口。末了他才道:“你飛升靈氣對我亦有些益處,我便再此等你,也算是替你師門護(hù)法?!?/br> “多謝?!?/br> 江籬拱手行了一禮,語氣誠懇地道。說完之后,她神念投往仙宮浮空島,隨后又將一縷神識注入雕像,向老祖?zhèn)饕舻溃骸袄献?,我已?jīng)渡劫飛升了?!?/br> 等了許久也沒有得到回答,江籬心頭幽幽嘆息,隨后她離開了滄瀾仙宮。 這修真界的一草一木,皆在她眼中。 她跨越千山萬水,回到了萬象城,那是她初入修真界所走過的第一站路。繼續(xù)往前便是隔開修真界與凡人界的滄瀾湖,湖中的老龜沉在水底打盹兒,在它周圍堆滿了一些沒多少靈氣的小玩意兒,想來都是收的別人買路錢。 當(dāng)年讓她覺得懼怕的大龜,如今看來,也當(dāng)真是渺小得猶如螞蟻一般。它一直無法進(jìn)階,無非是因?yàn)樘珣辛T了,妄圖從別人身上找機(jī)緣找出路,又怎么會有進(jìn)步呢。 江籬順手扔了一塊靈石在湖心,也就當(dāng)做當(dāng)年它駝她渡湖的報酬了。 繼續(xù)往前,翻過那雪山,看著峭壁上被寒風(fēng)吹得晃晃悠悠的樹藤,江籬又想起從前,她抓著那些藤蔓攀爬,哪怕精疲力盡也不敢放棄。那時候的她多么渺小,何曾想過會有這么一天,會站在整個修真界的頂端,俯瞰天地萬物。 又過了片刻,她回到了當(dāng)初張獵戶他們所在的山頭。 瓊?cè)A山的元嬰期女修碧螺仙子隱居在此,為一個平凡的獵戶洗手作羹湯。她不愿意別人打攪自己的生活,江籬以前也從未回來過。因?yàn)槟菚r候,她怕給他們帶來不測,然而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站在修真界巔峰了,所以,她回來了。 她看到了記憶當(dāng)中的小屋,看到了屋外蒼翠的大樹,還有那大樹底下的一座墳頭。 “夫君張凌山之墓。” 張獵戶已經(jīng)死了? 江籬微微愣住,恰在這時,一個老婦人推開柴門走了出來,她一手拿著一碟花生,另外一手握著一壺酒。 “老頭子,來不來喝兩口?”老婦人滿頭銀霜,臉上亦滿是皺褶,她端著盤子的手微微顫抖,不時有花生米抖出去,老婦人便笑罵道:“知道你愛吃花生米,別偷吃?。 ?/br> 雖是滿頭銀霜,但江籬依舊能夠認(rèn)出來,那老婦人正是從前那嬌媚的張氏,也就是那個元嬰期女修。 她如今修為全無,儼然是個平凡的老婦。 ☆、第119章 心境 到底在他們身上發(fā)生了什么?難道是因?yàn)樽约旱木壒?,給他們帶去了厄運(yùn)?要知道,當(dāng)初的她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災(zāi)星,沒有認(rèn)主的天地乾坤能夠主動吸收旁人的氣運(yùn),正是這個緣故,那些她的親人朋友,真誠待她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想到這里,江籬便覺得心中一陣鈍痛,怨氣沖天,那是對天地乾坤的恨意,恨它隱瞞一切,恨它吸干她的靈氣,恨它奪走她親近之人的氣運(yùn),它是罪魁禍?zhǔn)?,而她,卻是幫兇! 如果沒有自己,那些人應(yīng)該還好好活著。 想到這里,江籬的心就難以平靜,她入魔其實(shí)與天地乾坤也有很大聯(lián)系,這個時候再看到張氏現(xiàn)在的境遇,難免聯(lián)想頗多,一時間眼睛都紅了。 “誰?” 江籬并沒有現(xiàn)出身形,以她現(xiàn)在的修為,瞞過一個凡人輕而易舉,因此聽到張氏開口說話江籬還愣了一下,倒讓她稍稍走神,心頭的恨意也立時壓了下來。 她怎么會被張氏發(fā)現(xiàn)? 張氏抬頭看了一下四周,她本來明亮嫵媚的眼睛已經(jīng)變得渾濁了,眼角下垂眼袋更是跟金魚眼泡似的,誰能想到一個元嬰期女修,會蒼老成這樣? “誰在那里!” 張氏本是坐在墳頭旁的小凳子上的,她這會兒顫巍巍地站起來,兩手在衣服上擦了擦,隨后又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末了才道:“難道感覺錯了?” 她笑了一下,眼神溫和地看著墓碑道:“老了,也疑神疑鬼了?!?/br> 江籬沒有再隱藏身形,她小心翼翼隱藏自己的煞氣,隨后才走到張氏身邊,柔聲道:“是我?!?/br> 張氏已經(jīng)老眼昏花了,她盯著江籬看了好久才反應(yīng)過來,“是你啊,嘖嘖?!?/br> “臉上的疤去掉了,小姑娘也長得蠻俊的,跟那個誰誰,也真是登對?!崩先嘶貞浧饛那翱偯獠涣艘魂囘駠u,她想到好笑的地方就用腳尖踢了踢墳頭,“老頭子,當(dāng)初你救的那小姑娘回來了,還記得不,當(dāng)時她帶的那個美男子,你說那模樣俊的,比萬花樓的頭牌都要好上百倍?!?/br> “那小伙子還好嗎?”張氏問完看到江籬臉色黯然,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用手拍了一下頭道:“瞧我這記性,對不住了。” 她是真的老了,這都幾十年前的事了,其中的細(xì)枝末節(jié)是真的記不住了。這會兒才想起,當(dāng)時那小伙子,就好像不在了。 她以前還有點(diǎn)卜卦測運(yùn)的本事,不過現(xiàn)在也都忘得七七八八了,她現(xiàn)在腦子里想的,就是老天爺何時收她,讓她跟老頭子團(tuán)聚了。 江籬心頭不好受,她看著蒼老的張氏眼角都有些濕了,片刻之后才開了口,聲音著實(shí)有些沙啞。 “是誰把你害成這樣的?!?/br> 她一定要替他們討回公道,讓那些人生不如死。張獵戶那么好的人,怎么會去招惹別人,肯定是因?yàn)閺埵咸嫠匪阋齺砹诵拚娼绲某饠?,然后殺了張獵戶不說,還廢了她全身修為。想到這里,江籬就怒不可恕,拳頭握緊,眼睛里紅芒一閃而過。 張氏本是笑瞇瞇的,這會兒一下子站直了身體,她傴僂的身子在這一刻也顯得無比挺拔,渾身上下更是散發(fā)出懾人的氣勢,讓江籬都有些發(fā)憷。 她倒不是怕打不過她,也知道張氏如今就是個凡人,但她對張氏的心思跟自家?guī)煾钙鋵?shí)是有些相似的,這會兒忙不迭收斂殺氣,就怕對方失望。 “你?”張氏將江籬上下打量了一番,隨后嘆了口氣,“雖我老眼昏花了,心還敞亮得很呢。”她又坐到了小凳子上,給自己和江籬各倒了一杯酒。 張氏沒有提剛才那一刻的感覺,她抿了一口酒道:“你問我誰把我害成這樣?”她瞇起眼睛笑了一下,又有些撒氣一般地伸腳踢了一下墳頭,“還不是這老頭子?!?/br> 江籬一時愣住,就聽張氏接著道:“我是修道之人,活個幾千歲沒多大問題,但他不是,一來他沒有修煉資質(zhì),就是個沒腦子的莽漢,二來么,我也不想他走上這么一條路。” 張氏抬頭看了一眼江籬,“你看都過了好幾十年了,他也該入土了?!?/br> 原來,張獵戶是壽終正寢的。 在張氏的照顧下,張獵戶已經(jīng)算是高壽了。 “我的修為是自己廢的?!彼碜油皳纹穑檬置?,“免得他覺得自己娶了個不會老的仙女兒,成天在那胡思亂想?!睆埵嫌檬种割^敲了敲墓碑,“我愿意跟他一起變老。” 只是她是修士,哪怕廢了修為身體也比凡人要好太多,是以張獵戶去了好些年,她還活著。 “當(dāng)初他走的時候讓我好好活著,我答應(yīng)他了?!睆埵虾呛且恍?,“所以我就活到了現(xiàn)在,沒有什么仇啊恨的……”她斜睨了江籬一眼,“小姑娘啊,你想太多了?!?/br> “人生在世,不就是為了好好活著,跟喜歡的人一起活著,才是最幸福的事?!?/br> “我不求長生,也不求大道,只求歲月靜好,一世安寧?!彼郎厝岬乜粗亲鶋烆^,“固然從前亦有許多愛恨情仇,可是你看,我都放下了。” “小姑娘啊,別背負(fù)太多,有的時候也要卸下包袱往前看啊。” 張氏這會兒見了從前的熟人,還是老頭子挺喜愛的人,她看向江籬的眼神也慈愛了幾分,她伸手摸了摸江籬的頭,“沒有過不去的坎兒,什么都會好的?!?/br> 東陸最強(qiáng)大的女殺神,這會兒乖乖的被一個平凡老婦摸頭順毛,若是被別人看見,肯定會跌破眼球。 溫柔地摸了兩下之后,張氏的臉又嚴(yán)肅起來,“你現(xiàn)在修為高了,也不能老想著打打殺殺,否則老頭子若是知道自己救的丫頭成了個大惡人,怕是會從墳頭里爬出來給你兩腦瓜崩?!?/br> 她說到這里咳嗽了兩聲,“從前曾覺得那些凡人命如螻蟻,一點(diǎn)兒雞毛蒜皮的小事,就能出手奪了別人的性命,還絲毫不覺得有錯??删褪沁@樣的凡人,溫暖了我一輩子?!?/br> “他在這附近是強(qiáng)大有本事的,但他從來不欺負(fù)弱小,還經(jīng)常幫助附近的村民。他教會了我許多事。”張氏搖了搖手中的酒壺,“你喝的酒就是那些村民送來的,老頭子都死了好些年了,他們還經(jīng)常給我送東西?!?/br> 或許是喝得有些醉了,張氏說話就有些口齒不清了,她一會兒將跟張獵戶之間的趣事,一會兒又罵他去得太早,絮絮叨叨拉扯個沒完??墒墙h一點(diǎn)兒也不覺得煩,張氏的聲音讓她的心變得平和了許多,她最近真的殺了很多人,也并不覺得自己有錯,只是現(xiàn)在回想起來,她亦莫名的有些心寒。 或許那些人中,也有曾經(jīng)跟她一樣,拼命掙扎求存的人,也有溫暖過別人的人,可就因?yàn)橐稽c(diǎn)點(diǎn)錯誤,因?yàn)榈米锪怂?,就被她判了死刑?/br> 這樣的她,跟曾經(jīng)她所憎恨的人有什么區(qū)別。 “你是大魔頭啊,管別人死活干嘛!”鬼幽感覺到了江籬心境動搖,頓時明白那老婆子的話給她帶來了觸動,它立刻道:“你可不能心慈手軟,該殺人的時候就殺人,到時候誰敢不服你?!?/br> 江籬有些茫然了。 她的目標(biāo)從來就不是稱王稱霸站在天道巔峰。 她只是想好好的活著,跟喜歡的人一起簡單快樂的活著而已。 可惜,那些她所在乎的人,都已經(jīng)沒了。正因?yàn)樗麄兌紱]了,所以她才會瘋狂,才會想要報復(fù),這樣的她,做對了嗎? 他們會希望她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嗎? 可是現(xiàn)在的她,已經(jīng)回不去了吧。進(jìn)入真仙界,等待她的,肯定又是一場狂風(fēng)驟雨。江籬視線落在了昏昏欲睡的張氏身上,她的神情也變得平靜了許多,嘴角邊更是難得的綻放出了笑顏。 知道你們過得很好,我也就安心了。 視線落在了青玉扳指上,江籬微微一怔,腦中浮現(xiàn)了老祖的樣子,那個樣子跟記憶中的江笆完全重合,讓她忍不住落下淚來。她伸手拭去眼角的淚珠,沒想到這般觸景傷情,倒將心底的仇怨給減輕了不少。 清風(fēng)拂過,枯黃的樹葉打著旋兒飄了下來,在她眼前飛舞。她仰頭,便看到了大樹上依舊存在的小棚子。 那時候,她住在大樹上的木屋子里,睡覺的時候用樹藤捆著活尸江笆。江笆為了破洞里透出來的一丁點(diǎn)兒月光,傻傻地站在門口當(dāng)一晚上的門柱子。就好像那天雷劈下來,他也一動不動一樣。 江籬忽然驚了一下,她直接問鬼幽,“活尸也能渡劫的嗎?” 當(dāng)年她想不明白,現(xiàn)在渡了天劫之后卻有些悟了,那時候的雷根本不是普通的雷,就像是天雷一般,為何一個三階的活尸,會遇到天雷,總不可能是因?yàn)樗L得太美! 到底是有哪里不對呢? 那個夜離宗的仙人違反天道規(guī)則也是引了天雷的,如果不是活尸渡劫,那會不會是真仙界的仙人引來的天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