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我就說,從來忙得連人影兒都不見的五爺,怎么有空踏到咱們這偏僻地方了呢?!闭考胰詮谋魂P(guān)了禁閉,如今越發(fā)地陰陽怪氣,只冷笑道,“感情,是上桿子為你伯娘說話,把你meimei做個這樣的臭媒!”見阿岳說不出話來,她只抱著含淚哭泣的阿鏡哭道,“你meimei好歹也是伯府小姐,你就這么糟蹋她?” “我糟蹋meimei?”阿岳此時的臉色黑色不行,只冷冷地說道,“母親這話,我是不敢認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個不顧人倫的畜生!”見湛家三太太怔住了,他便淡淡地說道,“母親為何會落得如此,真覺得我是個傻子不知道?meimei的婚事,我覺得這樣就很好,翰林出身,書香門第,您還有什么不樂意的?”況門第低些,也能叫城陽伯日后說得上話,就算阿鏡不明白,可是只要娘家不倒,誰敢對她做什么? “你怎么不說他家里竟是那么窮!”湛家三太太尖聲道,“你meimei從小錦衣玉食長大的,難道能過那樣只能吃糠咽菜的日子?”她只抱著露出了驚慌臉色的阿鏡,大聲道,“誰都別想磋磨我的女兒!”又罵道,“你那個伯娘,最是個心里藏jian的,平白地叫你meimei見著你舅母的丑態(tài),如今想起來就做噩夢,也多虧了她這么干,”她便冷笑道,“也叫我們母女知道,這世道,只有銀子才是最重要的!” 若不是沒有銀子,她那可憐的嫂子,怎么會求到城陽伯夫人面前! “這樣的人家,我是不愿意的?!卑㈢R便小聲哭道。 “不愿意也不行!”阿岳罵不了母親,還罵不了meimei么?此時便冷笑道,“父親與我,是沒有能力叫你富貴的!若是你實在不愿意這家,便一輩子別嫁人!” “有你這樣與meimei說話的沒有?”湛家三太太cao起身邊的東西劈頭蓋臉就往兒子的臉上丟,叫罵道,“你們父子,都是一樣的無情無義!” “若真是無情無義,父親現(xiàn)在早就抬人進來,哪里還有母親說話的余地!”阿岳叫母親砸了一臉的血,此時也是大怒,厲聲道,“母親到現(xiàn)在,還要執(zhí)迷不悟么?!”見駭住了母親,他這才努力喘出一口氣來,指著哭哭啼啼的阿鏡說道,“我只問你最后一次,這婚事,你愿不愿意!”他心中也驚醒了起來,若是阿鏡說什么都不愿意,那么真有個問題,以后難免牽連城陽伯府。 若真的不愿意嫁,雖然可惜,他也只能婉拒,總不能結(jié)親反倒與結(jié)仇似的。 “我不愿意!”阿鏡哭道,“阿瑤還能嫁到那樣的人家兒,我差什么呢?” “行,”如今竟然還要與阿瑤比,阿岳氣得笑起來,冷冷地說道,“你別后悔就行?!?/br> “去與你那好伯娘說!”湛家三太太叫道,“她不是能耐么?她把自己兒子訂了忠靖侯府,與太子妃連親,怎么到了侄女兒的身上,就這么吝嗇!”她尖聲道,“既然是個賢良人,就給我賢良著瞧瞧,少拿好聽的對付我!” “胡說什么!母親看著還需靜養(yǎng)!”眼見她口出憤懣,阿岳只氣得渾身發(fā)抖,又恐叫人聽見,倒叫人家冷了心,只一把將阿鏡拖出來,指著湛家三太太說道,“伯娘不欠我們什么,阿鏡的親事,以后我不會再叫伯娘為咱們家cao心!家里的情分,不能叫母親敗壞了!母親好好兒地養(yǎng)病!你跟我走!”他將掙扎的阿鏡拖著拖出了屋子,這才指著噤若寒蟬的幾個丫頭厲聲道,“看住你們姑娘!若是再叫姑娘與太太見了面,說出什么好聽的來,板子打不死你們,我就賣了你們!” 說完,將meimei丟在了外頭的地上,也不顧阿鏡的哭聲,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廂三房正破口大罵,那頭阿岳已經(jīng)到了城陽伯夫人處,一進屋就給城陽伯夫人跪下了,低聲道,“伯娘的好意,只怕我們就不能受了?!?/br> “她不愿意?!彪m然早就知道這么個結(jié)果,城陽伯夫人便嘆了一聲。 阿岳也覺得難過,低頭流淚,什么都不說。 “罷了,她若是不愿意,我就回了。”城陽伯夫人笑笑,將阿岳扶起來溫聲道,“多大點子事兒,竟叫你難成這樣,男兒有淚不輕彈呢。”只拿帕子給這孩子擦臉,又安慰道,“你母親對我有些誤會,只是你做兒子的,卻不可輕慢了母親,要心存敬畏,好生孝敬她,愛護你meimei,知道么?” “伯娘更叫我無地自容了?!北绕鹉赣H的尖酸,城陽伯夫人的寬容更叫阿岳悲傷。 “只是,如今這婚事……”城陽伯夫人卻真是難了,總不能真在府里放個老姑娘吧? “她愿意什么樣兒的,便自己去尋吧。”阿岳心灰意冷道,“腳下的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隨她去吧,省得她日后,再抱怨別人?!币妰蓚€伯娘都嘆氣,便搖頭道,“也只希望,她日后若真的能夠嫁到自己喜歡的人家兒,也莫要后悔。” 阿元在心里默默地覺得城陽伯夫人確實很高桿,就這么輕松,便拋了阿鏡這么一個麻煩,又得了三房的感激,又叫湛家三太太被關(guān)得不見天日,真是叫阿元嘆為觀止。 三太太不這樣鬧騰,以后阿鏡的破親事還得叫城陽伯夫人頭疼。如今,倒是無需理會了。 “你是她哥哥,好好兒地勸勸她吧?!背顷柌蛉艘婚_始,就覺得若是阿鏡同意,這就是一樁好婚事,若是不愿意,也就那么回事兒,誰還會這樣的祖宗上心呢?此時也不推,便順著阿岳的話應(yīng)下了,又關(guān)切地說道,“你正讀書呢,別拖累了功課?!?/br> “多謝伯娘?!卑⒃栏屑さ貞?yīng)了,這才退出去回頭好好兒地收拾阿鏡去了,倒是阿元目送她走了,只猴兒在城陽伯夫人的身上撒嬌打滾,見城陽伯夫人無奈地真點自己的頭,這才對著一旁的阿容使了一個得意的表情,笑嘻嘻地說道,“姨母這樣慈愛,阿元瞧著感動極了?!币姵顷柌蛉艘饬x深長地看著自己,阿元便厚著臉皮小聲說道,“以后,姨母多疼疼阿元,這多好呀?!?/br> “你哪里需要我來疼呢?”城陽伯夫人一見這模樣,就知道如何了,心里只念神佛,叫兒子的心事沒有落空,自己便含笑說道,“只要你們心里歡喜,我再沒有不愿意的?!边@,就是在隱晦地表達自己的同意了,果然阿元的心里便松了,又殷勤地在屋里竄來竄去,給城陽伯夫人端茶倒水,忙碌的不行,孝敬了一番,這才湊在阿容的身邊小聲感慨道,“瞧瞧,這年頭兒,我這樣的好姑娘可真不多了啊?!?/br> “是,獨一份兒的?!卑⑷萑滩蛔⌒α?,伸手就給攤開了小爪子的公主殿下捏胳膊捏腿兒,特別狗腿。 “瞧在你這么殷勤的份兒上,本宮,本宮賞你?!毙芎⒆佑植焕蠈嵙?,一雙小眼睛嘰里咕嚕地轉(zhuǎn),一看就沒想好事兒。 “且容我一日吧?!卑⑷葜恍χ箴?,一點兒風骨都沒有,眼見公主殿下滿意,美少年的臉上笑,心說等把你騙成親的,叫你知道厲害。 公主殿下怎么能知道這么可怕的心里活動呢?若是知道了,一定飛奔著跑了,此時還一臉不客氣地指揮心上人給自己扒果子皮兒,一邊哼哼唧唧地放賴道,“容哥兒,叫本宮聽聽,你如今的差事兒如何呀?”挺胸凸肚,不可一世,簡直就是地主老財?shù)馗苫睿?/br> “差事很好,多謝殿下為我張目?!卑⒃刹皇亲隽撕檬虏涣裘幕罾卒h,這救了阿容一把,必要請功的,早就將自己出的一把子力氣給阿容說了,這番心意,也叫阿容心里歡喜,抱著這熊孩子甜言蜜語了一會兒,這才含笑問道,“如今,你還常到鄭閣老處讀書么?”見阿元爽快地應(yīng)了,阿容便做不在意地問道,“聽說鄭家二房有個少爺書讀得不錯,鄭閣老都另眼相看的,不知是哪個?!?/br> “必是鄭琳的。”鄭琳自從屁股上的傷好了,便與阿元一同讀書,這人處事明白,又溫文爾雅,還不是一肚子壞水的人,真正的溫潤君子,阿元覺得這師兄還是不錯的,聽見阿容問,便急忙說道,“這倒是個老實人,只是鄭家太糟心,我去了就煩,也與旁人接觸不著?!编嶉w老拼了老命分了家,可是就算分家,這些“孝子賢孫”的也常上門來,簡直是逼著鄭閣老駕鶴西游的節(jié)奏。 怎么別人家的兒孫都出息,他的就這么坑爹? 鄭閣老如今分外懷念從前沒升官的日子,至少家中的蠢貨還知道收斂著點兒。 “不喜歡去,只點個卯就是。”阿容便給她出壞主意。 阿元這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了,回頭,見阿容俊美的臉上帶著叫心里心里直動的笑容,眼珠子一轉(zhuǎn),頓時小聲笑了,湊在阿容的耳邊得意地說道,“這屋里,怎么這么酸呢?” “因為我醋了?!卑⑷萏貏e的誠實,一雙波光粼粼的秀目對上了阿元的眼,坦然地說道。 這么坦然,公主殿下的臉紅了,飛快地眨巴著眼睛,見阿容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她只覺得自己的心里又甜蜜又歡喜,搓著自己的衣角,她便忍不住小聲道,“吃什么醋呢,吃什么醋呢?”她捂住了小嘴兒笑,有些不好意思,卻又有些快活,只抱著阿容的脖子小聲說道,“我心里,就喜歡你?!编嵙蘸芎?,不過,既然叫阿容覺得不自在,作為一個有責任心,又承擔,立志要為美少年的后半輩子負責的公主殿下,阿元覺得還是遠著些吧。 朋友什么的,這在古代真是一個特別曖昧的詞兒。 阿元不想腳踏兩只船,也不想給別人當什么紅玫瑰啥的,自然不會再頂著阿容的不快活故意找事兒。 有些事情,有些玩笑,是不能在情人之間胡亂開的。 阿容只是表達了一下自己的心意,余下的也不多說,只微微地笑了,與阿元約著過幾日往京城外的溫泉莊子去玩耍,后頭阿瑤雖然嫁的得意,卻還是與許久不見的母親抱頭哭了一回,待晚上,阿元便與回來了的湛家長輩吃了晚飯,得了美少年的全心的服侍,這才心滿意足地去了。 她與阿瑤依依不舍地走了,回過頭來,湛家三老爺便臉色沉了下來,只聽了兒子說出的話,便嘆息道,“你母親,是個拎不清的人。”若不是為了這個兒子,他早就將這敗家的婦人休了,也比她在家中禍害一家子強。想了想,他便狠狠地說道,“阿鏡,這叫你母親給教導(dǎo)成了這樣,簡直就是……” “和離吧?!背聊嗽S久,也是一臉疲憊的阿岳便低聲道。 “胡說八道!”聽了兒子嘴里竟然也說出這話,湛三險些一個耳光抽過去,指著他罵道,“你渾說什么!” “父親難道這后半輩子,就這樣守著?”阿岳只覺得嘴里發(fā)苦,若不是實在叫他寒了心,他如何能勸父親離了母親呢,只低頭含淚說道,“父親不知道,這幾日,舅舅總是來國子監(jiān)尋我,尋不著我,就巴結(jié)我的那些同窗?!蹦軌蜻M國子監(jiān)讀書的,都是有爵的勛貴子弟,阿岳若不是因兄長們都謙讓,也不會有這個機會入國子監(jiān)讀書,他本就因只出身三房,不敢在國子監(jiān)里行事踏錯,卻沒有想到,坑了他的竟然是自己的親舅舅,親表哥。 “你遇著什么了?”湛三也知道便宜大舅哥兒如今有點兒不要臉面,頓時臉就沉了,急忙問道,“你與你大伯父說了沒有。” “咱們家自己的事兒,總是叫大伯父伯娘擔心算是什么?”阿岳只搖頭,低聲道,“種種丑態(tài),我也不叫父親跟著生氣了,只是因舅舅與表兄,如今我在國子監(jiān)也艱難了起來?!边@樣丟人現(xiàn)眼,那些眼高于頂?shù)淖拥茉趺磿胁蛔I笑的,不過是顧忌城陽伯府之勢不敢使在臉上,只是從骨子里的那種對他的輕視,使在叫阿岳渾身發(fā)抖,咬著牙說道,“若不是,若不是我應(yīng)了大哥以后給咱們府里考個進士出來……” “混賬!”湛三暴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