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軒翼葆吹。飛蓋響鳴珂。

    潘郎車欲滿。無奈擲花何。

    此是借前人詩詞，以古來美人潘安來比賀蘭春華。這詩半是贊嘆半是惋惜，十分合調(diào)，被無數(shù)人競相抄傳，一時之間，竟鬧得京城紙貴，傳為美談。

    毛振翼帶著一臉不為大人明白的苦惱入內(nèi)去了，賀蘭春華回頭看著，自言自語：“看樣子我不僅需要一個管家，還需要一個教習(xí)先生?！?/br>
    宋和道：“公子，照我說咱們還是一個一個來吧，貪多嚼不爛?！?/br>
    賀蘭春華道：“小和，不要再假公濟(jì)私，趕緊讓這些人散了吧，再說，這兒能找到什么好女子？等改日有機(jī)會回京，我給你找個品貌兼優(yōu)的大家閨秀?！?/br>
    宋和對此嗤之以鼻：“大家閨秀我可高攀不起，我還是喜歡這種樸實點兒的，看著單純可愛?！?/br>
    賀蘭春華道：“以前怎么沒看出來，原來你是個色中餓鬼……”

    宋和正要再接再厲，忽地聽到外頭一陣陣巨響傳來，如擂鼓之聲。

    賀蘭春華問：“這是什么聲音，總不會是你那些娘子軍等得不耐煩，終于揭竿而起攻了進(jìn)來吧？”

    宋和大義凜然道：“公子放心，我會讓她們放過你，盡管沖我來好了?！彼ι矶?，擋在賀蘭春華身前。

    賀蘭春華忍不住笑：“看樣子之前你的確憋得夠嗆。”

    門外有人飛快地沖進(jìn)來，可卻并不是那些女子，宋和暗中惋惜，望著匆忙跑上前的衙差：“何事驚慌？”

    那差人驚慌失措地行禮：“回大人，外頭有人來報官，說是在東河發(fā)現(xiàn)……一具女尸！”

    這大豐向來沒什么大事，忽然遇到這樣刺激的案件，衙差有些措手不及，心跳過速，同時又有點小小地興奮。

    宋和看向賀蘭春華：“大人，你怎么看？”

    賀蘭春華胸有成竹道：“小和，我覺得，這人必然已經(jīng)死了?！?/br>
    衙差一怔，旋即熱情洋溢道：“大人圣明，這人的確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你拍馬的功力真不錯?！彼魏腿粲兴伎聪蚰茄貌睢?/br>
    “宋侍衛(wèi)過獎了，”衙差靦腆地笑：“小人也只是略懂，略懂?！?/br>
    就在賀蘭春華開始迎接人生中第一件命案的時候，同在大豐鎮(zhèn)內(nèi)的程府，正有人憂心如焚。

    大房之中，程夫人抬手帕拭淚，低低道：“我到底該怎么辦？”

    室內(nèi)別無他人，在程夫人旁邊的只有那位管事mama。程夫人低低抽泣了聲：“叫我真的不敢相信，那孩子，當(dāng)真是我的……”

    “夫人……”管事mama謹(jǐn)慎出聲，接口道：“現(xiàn)在只有七八分，還沒有十足的憑證呢?！?/br>
    程夫人聞言，雙眸流露激動之色，紅著眼低聲道：“這還要什么憑證？我打第一眼看到那孩子，就覺她眼熟，偏偏那么巧，那姓李的婦人，跟那人身邊的丫鬟全彩是舊時相識……”

    管事mama走到門口，打開門往外看了看，見并無人，才又退回來：“婦人，您別太自責(zé)了，誰能想到那賤貨會跟人私奔？本來咱們打算的好好的……并不是故意地棄了小姐的……”

    最后的“小姐”兩字，管事mama幾乎是窩在嗓子眼里說的。

    程夫人眼中又有淚水涌出：“這么多年來，我一直都想著她……不知道她是否還在，是好是歹……也叫你明里暗里找了許多回，偏偏姓全的那丫頭嫁去邊關(guān)，音信不聞，唯一的訊息，就是有人曾看見她抱著那孩子跑了的……總算是蒼天有眼，給我又看到這孩子……你說她長得跟我年輕時候是否一樣？”

    程夫人面上露出憂思傷懷之色，管事mama的眼睛也有些發(fā)紅：“夫人，那孩子就是有些太瘦了，若是錦衣玉食地養(yǎng)著，必然……就算現(xiàn)在，仔細(xì)看也有四五分地肖似呢，還有那股機(jī)靈的模樣，真是讓人……”

    程夫人掏出帕子捂著嘴，淚落如雨，咬著牙泣道：“我要接她進(jìn)府！我一定要把這些年來虧欠她的都補(bǔ)回她……”

    管事mama輕輕撫過程夫人的背：“夫人，這事不能急的，要慢慢地來……第一，要繼續(xù)仔細(xì)地打聽打聽，第二，總要想一個萬全之策。不然，老爺那邊也不好交代?！?/br>
    程夫人停了哭泣：“不錯，我得給她想個萬全之策，可是……我實在等不及，我一定要盡快地讓她入府……”

    就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程夫人擰著帕子，發(fā)誓般說。管事mama自然深懂她的心情，在旁邊輕輕嘆息，看著程夫人發(fā)紅含淚的雙眸，管事mama眼前一陣恍惚，想到了十五年前的那一幕。

    管事mama不同于府中的其他丫鬟奴仆，她是跟著程夫人從京內(nèi)出來的，可以說程夫人從小就是她養(yǎng)大的，在京內(nèi)府中，她是程夫人的奶母，一直到跟著程夫人下嫁出閣。

    那一年，程夫人身懷有孕，正是最幸福的時刻，不料外出經(jīng)商的程老爺帶回了一個濃妝艷抹的女子，同樣也是身懷有孕。

    管事mama暗中打聽，原來這女子出身風(fēng)塵，把程老爺迷得神魂顛倒，竟為她贖了身，還帶回家中，做了小妾。

    那時候程夫人成親還不過一年，她雖然庶出，出身卻高貴，怎能容忍家中居然有個青.樓出身的妾室。但這妾竟有了身孕，起初也表現(xiàn)的十分乖順，程夫人暗懷一口氣，自然不會正面跟她吵起來，那樣只會更失身份。

    不料，最初的五六月后，漸漸地，這妾便開始原形畢露，竟是個極有手段心機(jī)的人，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竟讓程老爺答應(yīng)，如果她生了男孩兒，便要把她扶正。

    這件事，本來誰也不知，是在兩人臨盆之日將近之時，這妾的丫鬟跟人吵架，一時得意說漏嘴的……以程夫人的身份，或許當(dāng)時程老爺只是敷衍那妾的，但對程夫人來說，這句話已足夠讓人心冷。

    程夫人不顧一切，叫人把小妾拿來，一陣訓(xùn)斥，那妾不甘示弱，兩人爭執(zhí)起來，如此，竟雙雙動了胎氣！

    一番辛苦掙扎，程夫人生了一個女孩兒，偏偏派去探聽的丫鬟回報，說那妾生了個男丁。

    程夫人紅著眼，竟沒有初為人母的喜悅，望著哇哇哭叫的孩子，只是覺得可憐，并對那妾的恨。管事mama見狀，便把那孩子抱了去，不多時回來，襁褓里的，卻換了一個男丁。

    ☆、第20章 紅塵百戲

    阿潤歪頭，一連打了幾個噴嚏，她伸手揉揉鼻子：“是誰在念叨我呢！”

    愛夏從外頭跳進(jìn)來，身后跟著愛冬，兩人都一臉好奇：“姐，聽娘說你們在鎮(zhèn)上遇見林大哥了？”

    阿潤道：“是啊，干嗎大驚小怪？”

    愛夏一疊聲地：“快跟我們說說，林大哥怎么樣？跟你說什么了？怎么娘說要做點吃食明兒你帶著去給他？你明兒還要跟他見面啊？”

    “你問的這么多，我都不知道回答哪個了，”阿潤手上不停，道：“他很好，還是那么好看……沒說什么，就閑聊了幾句，是他約我去樓外樓見面兒的，娘說該給人家?guī)c兒東西才好?；卮鹜炅?，快閃開，我還得干活呢?！?/br>
    愛夏跟愛冬對視一眼，愛冬道：“我還沒見過林大哥呢，聽二姐說長的很好看，明天我能跟jiejie一塊兒去嗎？”

    愛夏將她推開：“你哪懂好看不好看，姐，還是帶著我吧！”

    阿潤看向兩人：“看你們兩個，又不是爭什么好吃的，誰都不許去，明兒我還有正經(jīng)事。”

    愛夏笑瞇瞇地求：“那你去做正經(jīng)事，留我跟林大哥在一起就行了?！?/br>
    阿潤伸手在她額頭上敲了一記：“你腦子里在想什么？敢想些不該想的小心我打你，快去給我再搬些柴草進(jìn)來?！?/br>
    愛夏回身去搬草，愛冬卻趴在鍋臺上，看著洗刷的很干凈的鍋，又看看面板上做好的面食，鼻端嗅到一股豬油的香氣，一時口水也要流下來：“姐，娘要給林大哥做油塔子呀？”

    阿潤笑道：“別急，等做好了，怎么咱們也要分一只吃?！?/br>
    愛冬用力咽了口唾沫：“大姐，林大哥上回讓你帶了那么多好吃的回來，娘做的油塔好吃他一定愛吃，還是都給他帶著吧。”

    阿潤捏捏愛冬的臉蛋，夸道：“真懂事，以后姐賺了錢，一定給你買很多好吃的，讓你吃也吃不完?！?/br>
    次日，阿潤早早起身，拎著食盒，滿懷欣喜地前去鎮(zhèn)上，自然要先到程府。

    不料阿潤到了程府，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到府門口停著一輛馬車，有幾個小廝圍在那里，指指點點，竊竊私語，表情詭異。

    阿潤走上前去，隱約聽到一個說：“忽然又回來……”另一個道：“不知夫人會如何……”

    阿潤湊過去想多聽兩句，小廝們見陌生人到，卻都停下，其中一個問：“你是？”

    阿潤忙說：“我是昨天來過的阿潤，夫人說讓我今兒來見她。”

    小廝們聽了，臉上不約而同都露出了奇異的笑容，幾人互相對視一眼，對阿潤道：“jiejie，你今兒來的不巧，估摸著夫人沒空兒見你了。”

    阿潤問：“這是為什么？”

    那人道：“這樣，我進(jìn)去給你通報一聲，不過你心里有數(shù)，多半是見不著的?！边@小廝轉(zhuǎn)身入內(nèi)。

    旁邊一個見阿潤不解，便道：“我們府上今兒有客人到，夫人忙著呢?！?/br>
    周圍三個聽到“客人”兩字，一時笑出聲，附和說：“是啊，難得的稀客?！?/br>
    “不知夫人要怎么招待才好。”

    阿潤聽得沒頭沒腦，幾人不理她，便又湊在一塊兒低聲閑話。

    片刻，之前那小廝出來，道：“阿潤姑娘，我跟夫人稟報了，夫人說了她今兒有些忙，讓你明兒再來。”

    阿潤問道：“是因為有客人到府嗎？”

    那小廝一愣，旋即笑道：“可不是么，得好一陣忙不開了?！?/br>
    阿潤松了口氣，起初還怕程夫人是因為改變主意而故意不見她呢，如今看這陣勢，果真該是來了什么了不得的客人。

    正好要去見林楓。阿潤便道：“多謝替我通報，那我改天再來啦。”

    小廝們不以為意，急匆匆又開始磨牙：“你進(jìn)去聽到什么了不曾？”

    “沒親見到那位……但是看到里面的丫鬟都聚在一起……”

    “……忽然回來不說……還帶著個……你們說這事兒該怎么了局？”

    聲音斷斷續(xù)續(xù)，若有若無，阿潤慢慢而行，邊豎起耳朵聽著，心道：“看樣子程府是出了事，卻不知道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如果只是單純的貴客，這些人的反應(yīng)似乎有些奇怪?！?/br>
    阿潤心懷疑惑，離程府越來越遠(yuǎn)，便要去樓外樓等候林楓。此刻已經(jīng)日上三竿，街頭上人慢慢多了起來，想到要見到林楓，阿潤忍不住一陣高興。

    隨便逛了逛街，慢慢到了樓外樓，一大早樓上沒多少人，之前跟林楓坐過的桌子還空著。阿潤越發(fā)高興，急忙過去坐好。

    小二過來：“姑娘，您喝茶，還是吃飯？”

    阿潤估摸著喝茶也要給錢，于是說：“不用，我等人?！?/br>
    小二笑道：“姑娘，你等的莫不是林校尉？”

    阿潤吃了一驚：“你怎么知道？”

    小二眉開眼笑，回答：“林校尉誰不認(rèn)得，之前常來我們酒樓吃飯，是極慷慨的。但他多都是跟軍營的爺們兒來，這帶女子過來卻是頭一遭，因此您上次跟他一塊兒過來，我自然就記住了?！?/br>
    阿潤心里甜滋滋地：“原來是這樣啊?！?/br>
    小二道：“姑娘是跟林校尉約好了嗎？林校尉一般中午才來，估摸他到還有點時間……”

    阿潤點頭：“不礙事，我慢慢等好啦?！?/br>
    小二點頭哈腰：“那我先不打擾您了?！?/br>
    小二下樓后，片刻便又上來，奉上一壺茶，兩碟干果。阿潤道：“咦，我沒有要東西?！?/br>
    小二道：“這些是小人送的，林校尉之前來，多有打賞，您是他的朋友，小人自然不能怠慢。”

    小二說罷，便下樓招呼客人去了。阿潤心里如喝了蜜糖水一樣，這些茶水干果自然不會費(fèi)許多錢，但因為是林楓的關(guān)系而被這樣對待，滋味卻更不同。

    阿潤慢慢喝茶，一邊看著樓下人來人往，如此等了有一刻鐘功夫，阿潤掀開食盒，看看里頭的油塔形狀是否完好，剛掀開蓋子就聞到一股濃郁香甜的氣息，阿潤見油塔完好無損，才又蓋起食盒。

    正要喝口茶，忽地覺得身邊異動。阿潤回頭，卻見身旁居然站著個四有五六歲的女娃兒，正眼巴巴地看著她。

    阿潤一愣，起初以為這女娃是小乞兒，可看她打扮不像，于是環(huán)顧樓中，想要看是否有人跟這女孩兒有親，但樓內(nèi)只有另外一張桌子有客，且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看來粗莽，正自斟自飲，不像認(rèn)得這女娃的。

    阿潤只好若無其事轉(zhuǎn)回頭來，指望這女孩兒自己走開。沒想到過了會兒，袖子一動，竟是給人扯了扯。

    阿潤不得不轉(zhuǎn)回頭來：“小家伙，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