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冉一時不語。

    從旁人的角度看，年紀(jì)輕輕就得了這個病，許多事還沒來得及嘗試，實在可憐。

    轉(zhuǎn)念一想，自己也不過就比人家大兩歲。

    可何冉從不覺得自己可憐，或許是因為遇見了蕭寒吧。

    許多東西是可遇不可求的，遇見了就是緣分。

    “你以后會遇到的?！焙稳桨参克骸罢f不定他就在不遠(yuǎn)處等著你，所以你要趕快把病治好了，才能去找他?！?/br>
    于珍點點頭，笑得很甜，“嗯?！?/br>
    ——

    住院的日子是枯燥無味的，每天唯一的樂趣就是在花園里散散步。

    何冉慶幸自己入住的這家醫(yī)院規(guī)模很大，花園范圍也廣，多條林蔭小道，中心還有一塊很寬闊的草坪可以放風(fēng)箏。

    每天午后時光，何冉就在這里找一顆樹坐下來，心情放松。

    拿出素描本和炭筆，隨便涂抹一些花花草草，一下午的時間就這么悠閑的過去了。

    于珍最近雙腿腫痛愈發(fā)嚴(yán)重，無法下床走路，只能坐著輪椅跟在何冉后頭。

    何冉畫畫，她就在旁邊看書、念詩。

    于珍是肯·威爾伯的忠實粉絲，最近她正在看他的《恩寵與勇氣》，反復(fù)讀了五六遍仍舊回味無窮。

    何冉恰巧也看過這本書，不過并沒有她這么狂熱。

    于珍很喜歡看何冉畫畫，她與何冉約定好了，如果自己有機(jī)會出院，等頭發(fā)長出來了，就讓何冉幫她畫一張肖像，何冉說沒問題。

    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她們該回病房休息了。

    何冉和于珍從住院部的電梯里出來，一張手推床與她們擦肩而過。

    床上趟著個人，被白床單蓋住了臉，只依稀看見一個身形輪廓。

    在醫(yī)院里住久了，這種情景自然見得不少。

    何冉通常讓自己視而不見，以免亂想。

    于珍卻站在原地不動，怔怔地看著床上的人。

    她雙眼失焦，像夢魘一般喃喃道：“我看到她手上戴的鐲子了，那是我們隔壁病房的阿滿，我昨天還跟她聊天了……”

    一邊說著，轉(zhuǎn)過頭來看向何冉，眼神空洞，“你說，有一天，我會不會也躺在那張冷冰冰的床上？”

    何冉?jīng)]說話，她默默地走到于珍身后，推著她繼續(xù)往前走。

    那天夜里，于珍突發(fā)高燒，甚至心跳驟停了一次。

    何冉被一陣嘀嘀嘀的警報聲驚醒，連忙下床叫了護(hù)士來。

    情況非常緊急，醫(yī)生用了好幾次電除顫才將她從鬼門關(guān)搶救回來。

    化療過多引起的高血鉀，導(dǎo)致心律失常，所幸已經(jīng)脫離生命危險。

    看著儀器上逐漸趨于平穩(wěn)的心電圖，何冉也松了口氣。

    直到第二日早上，于珍仍舊處于高燒昏迷的狀態(tài)。

    能不能撐過這一關(guān)，還得看她自己的意志力。

    八點鐘，何冉照常下床洗漱，站在鏡子前梳理頭發(fā)。

    望著手心里抓著的一小撮黑發(fā)，她才恍然反應(yīng)過來，自己住院至今已經(jīng)有半個月的時間了。

    早餐依舊腸胃不適，吃了又吐。

    何冉休息了一會兒，給北京那位打電話。

    她聲音里帶著憂慮：“蕭寒，我開始掉頭發(fā)了?！?/br>
    那邊沒來得及開口，她接著說：“你早點來看我吧，不然就只能見到一個尼姑了?！?/br>
    蕭寒靜默了一陣子，沉聲道：“好?！?/br>
    何冉遲遲沒盼來蕭寒，倒是先等到了一個不速之客。

    秦早穿高跟鞋走路的頻率與楊文萍如出一轍，一連串清脆的腳步聲在病房門口響起時，何冉還以為是楊文萍來了。

    她無動于衷，低頭繼續(xù)看書。

    當(dāng)一捧藍(lán)色的風(fēng)信子花束出現(xiàn)在何冉眼前時，她才意識到站在對面的人不可能是楊文萍。

    楊文萍對風(fēng)信子的花粉過敏。

    何冉抬起頭，“是你?！?/br>
    秦早對她微笑了一下，“是我?！?/br>
    何冉將書放在一邊，“你怎么找到這里來的？”

    秦早說：“向朋友打聽的。”

    不知道她口中的朋友指的是不是蕭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