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九九舀了一羹海參湯，吹涼后遞到他嘴邊兒：“來，喝點兒湯?！?/br>
    他張嘴剛喝了一口，小腹又開始疼。周凌恒裹著被子在榻上翻來覆去的滾，疼得死去活來；想起這種疼痛鏟鏟姑娘每月必有一次，他忽然茅塞頓開，鏟鏟姑娘大抵是這世上最強大的的女子，不然，如何能承受的住這般非人的折磨？

    鏟鏟姑娘的強大，定然是他這只皇帝渣所不能比擬的。這么一想，他居然開始崇拜鏟鏟姑娘……

    見他在榻上滾來滾去，柳九九安慰他：“明兒就好了，明兒就不會這么疼了，你再忍忍。”

    周凌恒病怏怏抱著被子，眼巴巴望著她端來的食物，咬牙道：“鏟鏟，我想吃?！?/br>
    柳九九將碗給他遞過去，他忙撇過頭說：“算了，不吃了，肚子疼?！?/br>
    “哎?！绷啪疟硎就?，為了不浪費一盅海參湯，她自顧自的喝了一口，繼而對著他說：“你想吃什么，說，我可以嚼給你聽?！?/br>
    “……”周凌恒看了她一會兒，最終絕望地裹著被子，側(cè)過身不再理她。

    ☆、第28章 章

    周凌恒這一疼，便是五日。

    頭日生不如死，第二日痛不欲生；直到第四日，才勉強能喝吃得下食物。鄧琰以為他是中了毒，這日趁著夜色，抱著媳婦兒從二樓的窗戶跳進來，嚇得正給周凌恒喂粥的柳九九一個手抖，將粥糊了周凌恒一臉。

    被糊了一臉稀粥的周凌恒十分淡定，月經(jīng)疼他都幫鏟鏟受了，還有什么是受不得的？大概這天底下能將他欺負的如此之慘的，只有鏟鏟滾姑娘了。

    他真是上輩子欠了她，所以這輩子才可勁兒的還。他很淡定地掏出手帕為自己擦臉，似乎已經(jīng)習(xí)慣了柳九九如此糙心大意。

    鄧琰將媳婦兒冷薇放下，搗騰媳婦兒去給陛下把脈。冷薇咳嗽一聲，上前去給周凌恒搭脈，可陛下的脈搏很正常，并沒有中毒跡象。

    柳九九擱下手中的碗，擺擺手告訴他們：“五天，排骨大哥這病，五天準(zhǔn)兒好。”她伸出五個指頭，自信滿滿，似乎比冷薇這個毒醫(yī)還有把握。

    周凌恒實在不知該如何解釋發(fā)生在他和柳九九身上的事。故此，他只得打碎了牙往腹中吞，說是吃壞了肚子。

    鄧琰對周凌恒的話素來深信不疑，但冷薇作為一個毒醫(yī)，捏著下巴一臉狐疑望著周凌恒。她眼中有疑問，卻又什么都沒問。

    鄧琰有事稟報，柳九九讀懂了他的眼神，知趣兒的端著空碗走出房間。等柳九九下了樓，鄧琰才抱拳對他道：“陛下，感業(yè)寺那邊，太后催您回去；另外，秦丞相被活生生氣死，已經(jīng)入棺。”

    周凌恒抱著枕頭大手一揮：“這么經(jīng)不得氣？厚葬吧?！?/br>
    “朝中不可一日無相，陛下，您看……”鄧琰望著他。

    周凌恒抱著枕頭坐起來，大不咧咧盤著腿，不暇思索道：“夏太尉清廉一生，為先皇為朕，都做了不少事，丞相之位，便由他擔(dān)任。朕馬上擬旨，你差小安子送去太尉府。朕，三日后回朝?！?/br>
    鄧琰：“是?！?/br>
    杵在一旁的冷薇，眨眨眼睛覺得不可思議。她望著周凌恒：“陛下，這秦丞相，就這么死了？”

    “我也沒想到，他這么經(jīng)不得氣?！敝芰韬阈Σ[瞇看著她，“還多虧了毒女你的酒，泡得不錯?！?/br>
    “陛下，我覺得冷大夫這個稱謂更好聽?！崩滢标幊脸量粗?，“您可別叫順口了，嚇著了咱們未來的皇后娘娘。”

    “對，冷大夫說的是，咱們家小鏟鏟，可經(jīng)不得嚇。”周凌恒捏著下巴說。

    鄧琰夫妻兩走后，周凌恒躺在榻上，琢磨著應(yīng)該以什么借口納柳九九入宮。柳九九雖是柳將軍遺孤，到底在民間生活了這么些年，無功無過，更無賢良淑德，朝臣必然會有所阻攔。

    當(dāng)然，最讓他擔(dān)心的不是這個，而是后宮佳麗。后宮佳麗想要一朝遣散，幾乎是不太可能。這次佛家齋戒之后，他可以接著“祈福蒼生”為由，先遣散一半，但后宮四妃，一時還找不到借口……

    他掐著太陽xue昏昏沉沉睡去，翌日醒來已經(jīng)是日上三竿。

    柳九九的月事已經(jīng)過去，今兒她起了個大早，九歌館重新開張。

    奇怪的是，九歌館開門兩個時辰，居然一個顧客都沒有。冷冷清清，就連門口過路的人少了許多。糯米無聊地拿抹桌帕拍蒼蠅，柳九九在九歌館內(nèi)坐立不安。周凌恒從樓上下來，掃了一眼兩個女人，疑惑問道：“怎么回事？怎么一個客人都沒有？”

    “誰知道啊，我已經(jīng)讓土豆去打聽了。”柳九九嘆了一聲，軟綿綿趴在桌上，無精打采。

    周凌恒在她右手邊坐下，自顧自地倒了杯茶水。他正要說話，土豆慌忙忙從外頭跑進來，“小姐！街頭開了一家玉鱔樓，那里的酒比咱們好喝，菜品也豐盛，不限男女，現(xiàn)在大伙兒都沖著他們的招牌菜‘青龍肘’去了?！?/br>
    “酒樓？”柳九九騰地站起來，“他們家的糖醋排骨有我們九歌館好吃嗎？”

    “好不好吃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價錢實在。他們還出了一道菜，叫‘九歌’，是上好的蹄花湯，只要三文錢?！蓖炼箤λf道。

    柳九九一巴掌拍在八仙桌上，“這不是明擺著跟我們九歌館搶生意嗎？”她叉腰想了想，旋即將周凌恒拽起來：“排骨大哥，你跟我去一趟?！?/br>
    “大病初愈”的周凌恒自然不想去，礙于柳九九堅持，他只好選擇跟著她走了一遭。

    玉鱔樓開在街頭，這個位置正好將食客壟斷。柳九九拽著周凌恒大搖大擺走進去，找了個角落位置坐下。他們一坐下，小二過來為他們添茶水，熱心問他們：“二位客官，想吃點什么？喝點什么？”

    “有什么好吃的統(tǒng)統(tǒng)上來?！绷啪磐χ鄙戆澹{子大開口。

    小二臉上頗有些為難：“姑娘，咱們玉鱔樓多以黃鱔為菜，好吃的菜數(shù)十種，我怕都上來，您吃不完啊?！?/br>
    “嘿，我說，你是怕本姑娘不給錢怎么著？”柳九九兩條小細眉一挑。

    “好好好，二位客官稍作歇息，這就來！”說罷，小二將手中抹布朝肩上一搭，飛快跑開。周凌恒盯著那小二的步子，眉目微蹙，心中有所思。

    柳九九覷了眼杯中茶水，“咦”了一聲：“這茶水怎么是乳白色？”聞言，周凌恒也端起茶杯看了眼，放至鼻尖嗅了嗅，說：“聞不出是什么茶?！?/br>
    柳九九嘗試著抿了一口，砸了砸嘴，豁然開朗：“是鱔魚羹，只是……有股怪味，我沒嘗過?！?/br>
    “鱔魚羹？”周凌恒擱下茶杯，修長的手指在八仙桌上敲了敲，自己也小小抿了一口。他嘗遍美食無數(shù)，味蕾敏銳至極，這一抿，眉頭又?jǐn)Q緊幾分，他伸手奪過柳九九手中的茶杯，沉聲道：“好了，這不是好東西，不許再喝?！?/br>
    “怎么了？味道挺不錯啊。”柳九九是個廚子，也是個不折不扣的美食愛好者。她頗為欣賞地贊嘆道：“這鱔魚羹做得很不錯，劃絲去了骨，加酒去腥用秋油煨得很爛。還用了一點點纖粉，這羹湯里應(yīng)該還有真金菜、冬瓜、長蔥。這湯乳白如奶，應(yīng)該熬了不少時辰，比起我九歌館的茶，這鱔魚羹可良心多了，怎么就不是好東西？”

    “你能嘗出有金菜、冬瓜、長蔥，難道就沒有嘗出，還有一味東西？”周凌恒一張臉難得嚴(yán)肅。

    “對，還有一種我從未吃過的東西，不知是什么；若是去掉這東西，這鱔魚湯可就趨于完美了?！绷啪鸥袊@道。

    “是西域米囊花。”周凌恒幾乎貼著她的耳朵，嘴里的熱氣而噴在她耳背上，讓她一陣臉紅心跳。

    “西域米囊花？那是什么？”柳九九見他說得這么神秘，也湊到他耳邊，低聲問道。

    “西域米囊花是近些年流進我大魏的一種毒花，這種花本身無毒，但是幾經(jīng)提煉成粉末，食之會使人上癮?！敝芰韬憧戳搜鬯闹埽D了頓又說：“想必，這里的菜都放了少許西域米囊花，導(dǎo)致食客們有了藥癮，對這里的菜‘情有獨鐘’，這大概就是近日無人再去九歌館的原因?！?/br>
    柳九九膛目結(jié)舌，將手中筷子往桌上一拍：“娘娘的，居然用這種手段跟老娘搶生意！那，排骨大哥，接下來我們怎么做？”

    “走吧?！?/br>
    “那……要的菜，不吃了？”

    “不能吃。”

    柳九九點頭嗯了一聲，趁著這會兒人多，跟著周凌恒走出玉鱔樓。柳九九本以為周凌恒會帶著她回去，卻不想周凌恒帶著她繞過大街，去了后巷。

    周凌恒抬頭看了眼不高的墻，說道：“這墻不高，我們?nèi)ズ笤呵魄??！?/br>
    “這要是被抓住，會被他們拿藥給毒死吧？”柳九九揚著小臉望著他。周凌恒沒有回答她，一把攬住她的腰身，踩著旁邊一塊大石跳進院墻內(nèi)。

    穩(wěn)穩(wěn)落地之后，周凌恒忙抱著她躲進豬圈后。

    玉鱔樓后院很大，有豬圈、雞圈；伙計們端著飯菜進進出出，沒有注意到他們。周凌恒打量四周，發(fā)現(xiàn)廚房后面還有一件緊閉的大房間。

    柳九九也注意到了那間房，奇怪問道：“那間房外被打掃的干干凈凈，不像是柴房?！?/br>
    “過去看看。”周凌恒聲音嚴(yán)肅，拽緊柳九九的小手，拉著她摸索過去，躍上房頂。上了房頂周凌恒仍舊沒有松開柳九九的rou手，柳九九望著他清俊的側(cè)顏，一陣兒臉紅心跳。

    她嘗試著想將自己的手拽出來，周凌恒卻不給她任何機會。柳九九看了眼房頂下，為了尋求安全感，不由自主地朝著他靠近，似有似無地將腦袋靠在他肩膀上。

    周凌恒小心翼翼移開一片青瓦，屋內(nèi)陳設(shè)便一一映入他們眼簾。里面擺設(shè)空蕩，只有最里處坐了四個青衫人，四人似乎在探討什么。

    其中一個青衫大漢說：“明晚有批武器和蔬菜一起進京，一定要小心。三日后，老太后和皇帝從感業(yè)寺回宮，就是我們的機會?！?/br>
    原來是一群臥底在京城的細作。柳九九拍著胸脯，她這是聽到了天大的消息?。∷母觳膊恍⌒呐龅揭黄嗤?，發(fā)出一聲脆響。

    屋里的人條件反射起身，問道：“誰！”

    柳九九心口一跳，周凌恒忙抱緊她的腰，“喵”一聲倉皇逃走。等出了后院，走到大街上，柳九九這才松了口氣，拍著胸脯道：“剛才嚇?biāo)牢伊恕瓉砟鞘侨簼摲诰┏堑拇炭?！?/br>
    “嗯，是細作據(jù)點。”周凌恒眉頭緊蹙。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排骨大哥，這閑事兒咱們就別管了，那狗皇帝福大命大，又有那么多侍衛(wèi)護著他，應(yīng)該沒事?！绷啪爬氖郑鷤€小孩似得一甩一甩的，又說：“這件事咱們就當(dāng)不知道，就當(dāng)沒看見，什么都沒看見，知道了嗎？”

    周凌恒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是說怎么有點不對勁兒，原來他跟九九姑娘十指正緊緊扣著，手牽著手。他心情愉悅，粲然一笑道：“鏟鏟，這要是舉報給官府，你就是救了皇帝太后一命，可是大功一件啊?！?/br>
    “這功不要也罷，那群人能在京城扎點，定不是好惹的主兒，咱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引火燒身?！?/br>
    周凌恒打量著她，心中已經(jīng)有了主意。用柳九九的身份去官府舉報，端了這個據(jù)點，鏟鏟也算立了大功一件。屆時，打著柳九九救駕有功的理由，將立后的圣旨一宣，朝中大臣哪個敢反對？

    ☆、第29章 章 |

    手被柳九九牽著，周凌恒心神蕩漾，說話時嘴角飄著淺淺笑意，“九九姑娘，你這要是領(lǐng)了功，跟皇上一開口，下輩子吃喝可就不用愁了啊，當(dāng)真放過這個機會？”

    “錢重要命重要？”柳九九緊緊攥著他滑嫩嫩的手，覺著他的手就跟剛從水里撈出的豆腐似得；她自問自答說：“當(dāng)然是命重要?！?/br>
    回到九歌館，柳九九盤算著開發(fā)新菜，打算學(xué)玉鱔樓，將茶水更換成羹湯。各個菜品的價格也往下調(diào)，以此吸引食客。這年頭生意難做，光拼手藝可不行，還得拼價格。以前九歌館菜價高，那是因為在京城沒有競爭對手，今時不同往日，突然殺出個玉鱔樓，柳九九不得不做出應(yīng)對方法。

    至于玉鱔樓黑不黑，跟她沒關(guān)系，她作為一個廚子，應(yīng)當(dāng)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做自己的菜，讓刺客們翻天去吧！

    結(jié)果第二日，柳九九同周凌恒正在院中晾曬衣服，便聽給大黑洗毛的糯米說：“對了小姐，方才我去胭脂鋪經(jīng)過玉鱔樓，看見官兵將玉鱔樓給查封了。”

    柳九九擰干衣服，遞給周凌恒，同他對視一眼，齜齜牙，同他用眼神交流。

    ——死排骨，你干的？

    周凌恒撇過臉，避開她的眼神，抖了抖手中衣服，晾曬好，抬頭望天：“今兒天氣不錯，鏟鏟，不如我們?nèi)ビ魏俊?/br>
    柳九九一個搓衣板拍在他屁股上，“游你個大頭鬼！”

    糯米一雙手從洗菜盆里伸出來，在圍裙上擦干凈，戳了戳正在削蘿卜的土豆：“你瞧，小姐是不是對排骨大哥意思？兩小夫妻似得?！?/br>
    土豆挑了挑眉毛，用蘿卜掩著嘴角壞笑道：“昨兒你沒瞧見？小姐牽著排骨的手回來的?！?/br>
    “??！”糯米一臉震驚，驚呼出聲，“小姐這是能嫁出去了？”

    “咱們小姐是誰?。俊蓖炼菇o了她一個白眼，驕傲道，“咱們小姐天生麗質(zhì)，手藝又好，就是狗皇帝見了也得拜倒在她圍裙下。”

    柳九九憤憤然瞪著周凌恒，用搓衣板打了他還不過癮，伸手一把捏在他腰部，將他拉至一邊，壓著聲音道：“你去官府告發(fā)了玉鱔樓？”

    周凌恒揉一把自己的小蠻腰，嘟囔她下手沒個輕重。他不以為然道：“告了?！?/br>
    柳九九平靜了一會，心想這死排骨可真不是個東西。

    她抬手拍著他肩膀道：“排骨大哥，雖然我有點垂涎你的美色，但我上有老小有小，為了我們九歌館一家三口的命，只能委屈你離開了。那些人背后必然還有一群兇神惡煞、心狠手辣的人，惹了那些人，指不定明兒就有人來報仇……所以，排骨大哥，你收拾包袱走吧，去外頭避避風(fēng)頭。”她嘆了聲氣，握著他一雙小酥手，憋著嘴，眨著一雙水汪汪地眼睛道：“排骨大哥，保重?！?/br>
    她承認(rèn)，她確實是垂涎排骨大哥美色，但絕非喜歡！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她才不會喜歡這種男人，她只是把排骨大哥當(dāng)成……當(dāng)成，哥哥？閨中密友？

    她抓了抓腦袋，實在想不出拿他當(dāng)成什么人，索性不再去想。

    “……鏟鏟?！敝芰韬銛Q著眉頭，沉思片刻，才說，“那我就先去躲幾日，再回來？”明日便是他跟太后回宮的日子，屆時回宮得召集大臣商議落下的國事，有些事兒耽擱不得。

    “別著急，出去躲個十年八載再回來?！绷啪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