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榻上的阮久哼哼了一聲。

    他沒有睜開眼睛，也就沒有看見赫連誅也在。

    阮久不用睜眼，光聽開飯的呼吸聲，就知道它也沒睡。

    阮久把它摟進(jìn)懷里：“你也沒睡？”

    開飯“嗚”了一聲，蹭蹭他的下巴。

    阮久蹭回去：“你又在掉毛了?！?/br>
    阮久抱著它，在床上撒了會兒歡，把床上被褥都蹬亂了.

    阮久抱著小狗，輕聲同它說秘密：“我夢見爹娘了，還有哥哥?！?/br>
    “你還記得嗎？”

    “就是那個總是打我手板的中年胖子，還有總是給你喂飯的漂亮娘親，還有那個漂亮哥哥，就是和我長得有點像的?！?/br>
    阮久閉著眼睛，摸了摸它頸上的毛毛。

    “我夢見我在永安城外打馬球，剛要和蕭明淵他們?nèi)タ蜐M樓吃飯的時候，我爹派‘十八銅人’來喊我回去?！?/br>
    “我爹發(fā)現(xiàn)我藏在枕頭底下的地圖了，他發(fā)現(xiàn)我要去少林寺學(xué)武功，說要打斷我的狗腿。打到一半，我娘就出來把我救下來了?！?/br>
    “我躺在床上哭，然后我哥就來了，他說去少林寺的話，就不能喝酒了。喝酒我倒是不在乎，我本來就不喝酒?！?/br>
    “但是我哥又說，如果去了少林寺，也不能吃rou了，我想了想，最后還是放棄了?！?/br>
    “然后我在養(yǎng)傷的時候，腿腳不便，就沒有出門。蕭明淵他們過來看我，還學(xué)我走路?！?/br>
    “氣死我了?！?/br>
    阮久咯吱咯吱地磨牙，按住開飯的腦袋，作勢要咬開飯的耳朵，卻不知道抓住了什么東西。

    他睜開眼睛，還沒看清楚坐在自己面前的人究竟是誰，手就被反握住了。

    “你要是想現(xiàn)在就回去的話……”那個人語氣淡淡，“可以回去?！?/br>
    阮久愣愣的，沒說話。

    “我可以陪你回去?！?/br>
    當(dāng)然天上不會掉餡餅，赫連誅很快就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要用三個親親來換。”

    真是無禮的要求。

    第97章

    阮久有些愣住了。

    他沒想到赫連誅在這里, 他明明吩咐烏蘭，把赫連誅趕去別的地方睡覺。

    結(jié)果赫連誅沒走，就一直坐在這里, 而他也一直都沒有發(fā)現(xiàn), 還抱著開飯打滾撒歡, 還跟它說了很多悄悄話。

    結(jié)果開飯沒聽懂，反倒被赫連誅偷聽到了。

    實在是有些難堪，他那些胡言亂語, 都是小家子氣的東西。

    阮久抱著狗，眨著眼睛，傻乎乎地望著面前的赫連誅，仿佛沒聽見他說了什么。

    赫連誅也看著他，見他愣愣的模樣，還當(dāng)他是沒聽清，于是再說了一遍。

    “三個親親，換我?guī)慊厝?。?/br>
    赫連誅面色不改, 語氣平靜, 阮久再眨了眨眼睛，仿佛還沒睡醒，隨后即刻反應(yīng)過來, 騰地一下從床上跳起來，躥進(jìn)赫連誅懷里。

    還沒親上, 阮久就“啊”了一聲。

    赫連誅抱著他：“怎么了？”

    阮久倒在他懷里，雙手捂著屁股：“疼……”

    疼得他哭腔都出來了。

    “還沒好？”

    阮久沒回答, 當(dāng)然是不用回答的。

    “還不都怪你, 長成那樣?！比罹玫哪X袋靠在他肩上, “你果然是狼吧？狼就長成那樣?！?/br>
    赫連誅沉默了一會兒：“你什么時候見過狼的？”

    “饅頭啊, 它和米飯……”

    饅頭和米飯剛成年那陣子，因為米飯總是被弄得汪汪叫，阮久怕它被欺負(fù)，每次它一叫，就跑過去看。

    結(jié)果每次都看見……

    后來他就學(xué)會了，再也不去看了。

    赫連誅握住他的手，聲音仍舊低沉：“我?guī)湍闳嗳唷！?/br>
    然后揉著揉著，赫連誅就把拴著開飯的繩子繞短了兩圈，把開飯拴在床腳，自己抱著阮久，去了另一邊的小榻上。

    這個小榻原本是做起居用的，阮久偶爾一個人在上邊小睡都覺得擠，不消提再加一個長手長腳的赫連誅。

    赫連誅把他放在榻上：“我看看，再給你上點藥?！?/br>
    阮久還是傻的，沒反應(yīng)過來，衣裳就被拽開了，他剛要說話，赫連誅搶在他之前——

    “汪。”

    “我是小狗，給我看看?！?/br>
    只要我在阮久罵人之前自動承認(rèn)，阮久就沒有回絕的余地。

    *

    果真是小狗一腦袋栽進(jìn)了山里，赫連誅十八年來頭一遭吃上rou，誰不讓他動阮久，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不過要是阮久不讓動，他還得好好地哄一哄、騙一騙。

    赫連誅握住阮久握住系帶的手，目光真誠：“上藥，給你上藥。”

    阮久將信將疑地看著他：“真的？”

    赫連誅點頭：“真的?！?/br>
    “你發(fā)誓?！?/br>
    “發(fā)誓，給你上藥。”

    “那好吧……”

    話音未落，赫連誅就著他的手，便把他腰間的系帶扯開了。

    阮久腰上背上還有些痕跡，赫連誅拿起藥瓶，用手指剜了點藥膏，便給他抹開。

    “我下次輕一點?！?/br>
    阮久趴在小榻上，在他規(guī)矩的動作下，漸漸放下警惕。藥膏清涼，他趴在枕頭上，舒服得要睡著了。

    阮久嘟囔著問道：“你是不是還上嘴了？”

    “……嗯?！?/br>
    盡管很不愿意承認(rèn)，但是阮久身上的牙印就足以說明了，赫連誅真的是只小狗。

    這也不能怪他，他心底里就是喜歡磨牙，看見阮久這樣白皙漂亮的，不湊過去磨磨牙，實在是說不過去。

    赫連誅戳了戳他的脖頸：“這是牙齒咬的?！?/br>
    再戳戳他背上突起來的骨頭：“這也是?！?/br>
    然后戳戳腰：“這里是手掐出來的。”

    他動作輕，偏偏手指上又帶著薄繭，阮久覺得怪癢的，扭了一下，躲開了。

    阮久把臉埋在枕頭里，聲音悶悶的：“好好上藥，弄疼了不給錢的。”

    赫連誅笑了一下，繼續(xù)給他上藥：“是，王后?！?/br>
    說是上藥，上著上著，阮久就被赫連誅抱起來了。

    一直到了箭在弦上的時候，阮久才清醒過來，驚道：“你干什么？”

    “給你上藥?！焙者B誅一本正經(jīng)，“藥膏進(jìn)不去，你忍一下?！?/br>
    阮久推開他：“我信你的鬼……”

    還沒推動，阮久的手反倒摟緊了赫連誅的脖子。

    小榻上月光搖晃，漾出一地清光。

    *

    夜色濃時，洗漱完畢，赫連誅側(cè)身抱著阮久，附在他耳邊，低聲問道：“你之前為什么怕我？”

    阮久剛要睡著，忽然被他的聲音吵醒，還混混沌沌的，說話時帶著濃重的鼻音：“我是……細(xì)作?！?/br>
    “我早就知道了?！?/br>
    “……什么？”

    “我早就知道你是細(xì)作了，從一開始就知道，從你來鏖兀的時候?！?/br>
    “啊？”阮久清醒過來，睜大眼睛，顯然是不信的，“你胡說，我明明藏得很好。”

    “你藏得一點都不好，很明顯。”赫連誅捏了捏他的臉，“你根本不會撒謊?！?/br>
    阮久“嗚”了一聲，被沒有料想到的事情激得快哭了。

    “你早就知道了，你還不告訴我，害我擔(dān)驚受怕這么多年……”

    “我害怕?！焙者B誅低聲道，“我害怕要是你任務(wù)失敗了，梁國那邊就要換一個細(xì)作，把你換走?！?/br>
    “我想讓你留下而已，我還幫你完成任務(wù)，我還幫你在鏖兀大臣面前掩飾。你當(dāng)然是‘最好的細(xì)作’，只有‘最好的細(xì)作’，才能留在鏖兀，是不是？”

    “不過，你好像也沒怎么擔(dān)驚受怕，不過是每年年底才苦惱罷了?！焙者B誅輕輕拍了他一下，“你一向得過且過?！?/br>
    “我沒有……”阮久試圖反駁，“我一直很害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