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喝了口粥。這粥味倒是奇特，既把皮蛋往里放。配著青菜吃起，也還算過得去。

    半會后，王爺既把這清粥小菜，吃了個干凈。公公有些詫異，平日王爺可是淺吃半飽，食不過盡。

    就連王爺自己有些詫異，讓公公把碗端走后。摸著自己滿足的胃，竟也覺得還不錯。

    公公端著碗回到膳房，對準(zhǔn)備做午食的屠娘道“王爺喜吃這早食，午食可得繼續(xù)堅(jiān)持住咯。”

    于是屠娘對這午食，更加上心賣力干起。

    可大佬彪在一旁，聽著屠娘被公公夸獎，心里怎么都不是味。

    他這回上京，可就是想找門活干，闖出點(diǎn)名堂又賺了錢。討個老婆過小日子。好不容易進(jìn)到王府來，又是調(diào)查身世，又是試做菜肴后，才到膳房來做事。

    可這屠娘早上，做了個粗茶淡飯居然都能得到王爺夸獎。大佬彪這心啊，可是冷了個透心。

    屠娘看著大佬彪心神不寧，就知有問題。詢問去，大佬彪居然對他毫不理睬。倆人間的氣氛，更是尷尬。

    大佬彪做事不認(rèn)真，總是游神。照這么下去，午時(shí)飯菜肯定做不好。

    屠娘讓他坐在膳房外休息，剩下的全是她自個兒干。

    下人們的午食，屠娘沒細(xì)心去做。一葷一素下鍋，做了個冬瓜清湯。

    而王爺?shù)某允?，她則費(fèi)了些心思。全是屠娘的拿手菜，醬鴨啊，rou絲酸辣湯，涼拌肺片。

    做好送過去后，她就巴巴的站院里候著。希望這王爺吃的喜樂，能引薦一下她也說不定。

    可心知，沒多大譜。

    她本就不是廚子，哪兒能跟大佬彪比。自己不過一介婦女，做的都是些家里菜，根本上不了臺面。

    本以為能抽空偷偷見見王爺，可自從昨日來。就沒歇過間，在膳房一直干到現(xiàn)在。就連她自己也覺得，究竟這膳房的活，選沒選對？

    她一直等，直到公公又出現(xiàn)在她的視野，屠娘小跑上前便問“怎么樣，王爺吃的如何？”

    公公一手推開屠娘靠近的臉，矯情的晃晃脖子道“你倒是惦記著，王爺說了，這飯菜不錯，以后你掌勺吧?！?/br>
    大佬彪一直在院子里，聽到公公這句話，他氣的就把身上的廚衣脫下往地上一甩，光著膀子吼道“瞎了眼了！老子不干了！”

    屠娘被大佬彪這一吼，嚇得回頭看去。就見他一臉血絲，臉抖動的肥rou氣的說不出話來。屠娘小跑幾步上前道“彪哥，你別生氣，屠妹大不了不在膳房干了?！?/br>
    “什么？王爺賞識你你還不想掌勺？”公公聽著屠娘這話，尖銳著嗓子拔高質(zhì)問。

    屠娘又轉(zhuǎn)頭，沖著公公道“華公公，我這鄉(xiāng)村野婦的飯菜，真上不了臺面。就把我調(diào)去隨便哪兒都好，當(dāng)個粗使丫頭也可?！?/br>
    大佬彪這時(shí)，已然聽不進(jìn)屠娘說任何話，覺得都矯情。他進(jìn)府沒簽死契，現(xiàn)下早已氣的就想甩手不干，不過才來倆日，他寧可出了這門，跑到隔壁莫王府上干活，哪怕不掌勺，也不愿在這受這氣！

    一個大老爺們，做的飯還不如一個娘們。給娘們打下手，根本不可能！

    公公看著倆人這番爭執(zhí)，不知如何是好。這才請來的廚子，要都甩手不干，誰去給王爺做飯？誰去給王府的下人們做飯？

    聽著屠娘和大佬彪倆人一人一口“我不干了！”他就鬧心。厲聲把倆人制止后，扯著嗓子罵道“不懂規(guī)矩的東西！王府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王府是你說要換職就換的？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東西，這還輪不到你們做主！”

    公公這一嗓子，把屠娘和大佬彪都給鎮(zhèn)住了。但倆人說實(shí)話都沒簽死契，在如何，都不可能濫用私刑把倆人怎么樣。

    天子腳下，更何況是京城。官府可不是擺著玩的，天子犯法都要與庶民同罪，沒簽死契，證明自己是自由身，不可能有性命之憂。

    可屠娘沒想到，有些事情，往往不是那么坦坦蕩蕩。

    公公回去后，這芝麻綠豆的事兒也不跟王爺說。私下跑去老嬤房里，說了膳房倆人的事兒。說新來的膳房的倆人，因誰掌勺而鬧不和，都沒簽死契，一個嚷著不干，一個嚷著去當(dāng)粗使丫鬟。

    老嬤屁股有傷，趴在床上姿勢不雅得很。傷口感染成風(fēng)寒，昏沉著腦袋，暈暈的聽著公公這么一說。

    抖著手讓公公從她小柜里掏出死契道“男的二兩，女的一兩。在下方簽名，不識字的蓋上手印就是?！?/br>
    公公是個精明人，拿著死契跑到膳房，分開找了倆人談話。

    對大佬彪說“簽了這契，你就得在府上一直干著，銀子也是你的，要是有媳婦也可娶進(jìn)府里。你做大鍋飯，屠娘專給王爺做飯，誰也不耽擱誰?！?/br>
    大佬彪懂，知曉這是死契。猶豫著摸著二兩銀子。最終跟公公說要考慮一晚。

    公公點(diǎn)頭，心想這事兒多半成了。又跑去找屠娘道“為何不愿在膳房里干活？”

    屠娘埋著頭，扯謊道“我一女人家家...干那太累，就沒歇過間?！?/br>
    公公掏出銀兩和死契柔聲道“你在這簽個字，銀子是你的，你只管給王爺一人弄飯，別的啥也不需干?！?/br>
    她盯著那紙，小心翼翼問“這不會是啥死契吧？”

    公公不動神色頓了一下，故作嘲弄問道“識字么？”

    她搖了搖頭。

    公公更是理直氣壯把契約遞過去，指著上面?zhèn)z字道“這倆字給我認(rèn)清楚咯，這叫活契。”

    于是屠娘盯著那倆字，點(diǎn)點(diǎn)頭。又問“簽這干嘛？”

    “簽了后，有這份契，才能給你發(fā)月錢。”

    她托著下巴，思考了片刻。合著這就是雙發(fā)簽個勞契。她以前在煙城，沒少見過這事兒，官里明面大白紙都寫得清楚。想想也不虧，還能拿月錢。等到見了三王爺，把關(guān)于竺玉的事兒問明白，在考慮要不要回?zé)煶恰?/br>
    反正屠娘已決定好咯，夫君在哪兒，她就在哪兒。夫君啥時(shí)候辦完事，在一起回去。

    想想也不虧，又包吃包住。關(guān)鍵還有...一兩銀子。

    豪邁一笑，屠娘毫不猶豫道“簽了！”

    ☆、第30章 迎客

    手指按印泥，往那白紙黑字上一戳。

    公公趕緊把契拿起，一兩銀子扔給屠娘。道了聲“這晚食兒也得伺候好咯，少不了你的?！奔睕_沖便走了。

    她撓撓后腦勺，把一兩銀子扔進(jìn)夫君給的錢袋子里?？傆X公公有些古怪，卻又說不出來到底怪在那兒?？赡茏约憾嘈牧税?.

    屠娘到膳房，碰著大佬彪。倆人啥也沒說，各自埋頭干起活來。

    雖尷尬著，可氣氛不似之前那般凝固。無形中還幫襯著對方打打下手，他做他的大鍋飯，你做你的小灶飯。

    倆人就這么算是和解了。

    她摸著下巴，費(fèi)勁心思弄了油潑豆腐腦，韭菜盒子，小炒臘rou，黃瓜湯。這些個菜都上不了臺面，可那王爺居然愛吃。酒足飯飽后，太監(jiān)還把她夸獎了一番。

    接下來日子，屠娘除了給王爺做小灶，會抽出空子來在府里溜溜。到處打聽打聽王爺?shù)囊恍┥盍?xí)慣。

    他日上三竿起，吃了午時(shí)又要睡個回籠覺。起后會在府內(nèi)涼亭處對棋。三不五時(shí)請寫唱戲的來府上樂呵。

    于是屠娘逮著空了，做了些小糕點(diǎn)，往后院涼亭送去。

    公公看她大老遠(yuǎn)端著一盤糕點(diǎn)來，趕緊前去迎接，接過糕點(diǎn)打發(fā)人走。

    她不愿離去，望著涼亭那背影，脫口而出一句“我做了好吃的！想聽聽王爺意見！”

    三王爺扭頭尋聲看來，見那鄉(xiāng)野婦人端著個小盤站在庭外。手輕輕一揮“端上來吧?！?/br>
    眼前一盤炸至金黃的老麻花，有些地方還泛著糖的焦黑，看起粗糙不討喜。三王爺拿起一顆，咬了下去。入口只能說是，一般般。毫無特點(diǎn)，也無那些宮廷糕點(diǎn)來的細(xì)膩。

    揮手讓公公把老麻花撤下去，蘭花指擦了擦嘴。慢道“做的飯倒是和本王胃口，這糕點(diǎn)嘛...算了吧?！?/br>
    不待見屠娘做的老麻花，她有些氣餒。公公趕緊使了個眼色讓屠娘離開走，別打擾了王爺。

    可她捧著盤子，倒退數(shù)步，終是退了涼亭。

    唉，這次不成功就下次，來日方長嘛。

    回膳房后大佬彪看著屠娘泄氣的把大麻花倒在潲水桶里。湊近干咳倆聲，尷尬問“王爺不愛吃你做的糕點(diǎn)？”

    她沮喪的點(diǎn)頭，蹲在一旁，開始折騰王爺?shù)男≡睢?/br>
    得了這消息，大佬彪心里可謂是見著光明了。他做了好多小點(diǎn)心，變著花樣的來。學(xué)屠娘那樣給送去涼亭里，王爺吃了后還算喜樂。

    于是膳房倆位大廚，打聽到消息。說是月底時(shí)，公公要給倆人加月錢。

    各自去問了公公后，這月錢給的數(shù)量就大不相同了。屠娘兩百文，大佬彪則是一百五。

    大佬彪不服氣，私下去和屠娘說。怎么她多了五十文。

    屠娘驚訝著眼，思考一會道“你簽了活契了么？”

    “活契？公公拿給我的是死契，我想前想后給拒了。”

    “可，公公給我的是活契啊...”

    大佬彪盯著大眼瞪屠娘，倆人表情都不一樣。

    他想的是，原來公公這么提拔他，給他的居然是死契，給屠娘的是活契。這活契跟死契就明顯的有差距了。死契雖是賣掉了自己，可相對來說這也表達(dá)大戶人家對他的看重，他是絕對有實(shí)力的。給屠娘活契，就說明了她實(shí)力還不到位，時(shí)時(shí)都能被王府趕出去。

    這么一想，大佬彪心里舒坦了。雖是少了五十文，可他沒失自由，也隱約感覺出公公對他的看重。既然如此，他就算不簽也能得到提拔，往后自然月錢也就比屠娘拿得多了。

    屠娘想的是.....她會不會被公公騙了....簽了死契。

    心神不寧，連飯都做不了。王府上下，到處找公公。最后丫鬟小雪說“公公大早就跟著王爺進(jìn)宮了，酉時(shí)回府?！?/br>
    她等啊等，直到那一身墨綠，眼帶媚態(tài)的三王爺出現(xiàn)在她的視野中。

    屠娘眼尖，瞅著公公跟在后頭就想上前詢問，讓他把契拿出來看看。大不了拿著到捉刀管找識字的人念念。

    正欲上前，頓然一看。旁邊既還有位穿著龍騰金絲衣之人，威嚴(yán)的很。

    屠娘這心啊，又是跳到了嗓子眼。趕忙躲在草叢中把自己埋得深深的，就怕被發(fā)現(xiàn)了。

    這京城是有多?。吭趺椿鼗嘏鲋?？

    二位王爺漫步走，莫川不言。三王爺?shù)故撬崃锪锏馈叭鐩]別的意思，見著七弟你冊封，想必過倆日就搬進(jìn)宮了。走前和你喝倆杯，算是道個別。往后沒人和三哥挨著住，怪冷清的?！?/br>
    莫川一笑，四下望望“三哥這府，倒是冷清。要么七弟走前把下人們給你送來？他們機(jī)靈懂事，定能伺候好三哥?！?/br>
    “罷了，下人們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擾人清靜?！比鯛敁]揮手拒絕。

    二人走過，漸漸遠(yuǎn)去。屠娘才稍寬心的抹抹汗。又聽三王爺在遠(yuǎn)處一句“華公公，去膳房。糕點(diǎn)酒菜全備上。本王要和七弟好好暢飲一番?！?/br>
    華公公應(yīng)聲，小跑著去膳房。屠娘趕緊跳出草叢往膳房狂奔。比公公快一步到達(dá)，喘著氣，坐在板凳上，就看著公公小步跑來。

    “府里可是來了七王爺，如今的太子爺。你倆把勁兒使出來，給我伺候好咯?！闭f完伸手往屠娘頭上摸去“怎么頭上還插跟草？你是滾到地里野去了？”

    屠娘低頭，把頭上的草扒拉下來，陪笑道“公公我這不是曬著太陽躺那地上睡了一覺么。您吩咐的盡管放心，我和大佬彪趕緊去弄。”

    給我講點(diǎn)干凈。”公公力眼一瞪，說完扭屁就走，卻被屠娘扯住了衣袖。

    “公公...那活契能在給我看眼么？”

    “先前不是看過了？白紙黑字寫的明白，我又不是管人的，自個兒問老嬤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