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打個照面，屠娘往竺玉身后一縮，用只有倆人能聽見的音量問道“太子爺咋在這？”

    竺玉把屠娘從背后牽了出來，彎下身子道“莫要害怕?！?/br>
    其實(shí)她不是怕，就是想起他喝醉那晚......多少有些不適應(yīng)罷了。

    那蒙面的姑娘，看到屠娘和竺玉，也是往莫川背后一縮，望著竺玉神色復(fù)雜。

    “想不到，居然在這碰上了?！蹦ㄕ坶_扇子輕扇幾下道“一同前行如何？”

    “不必了，太子爺還是莫要太過張揚(yáng)的好，以免遭遇不幸?！斌糜褡隽藗€揖，領(lǐng)著屠娘側(cè)人而過，身后的莫川卻帶著蒙面的姑娘追了上來。

    “本太子在宮里呆著都快悶死了，好不容易逮住走燈節(jié)，怎能錯過？”

    他窮追不舍跟在后面，蒙面的姑娘一路小跑喘著氣。距離漸漸縮小，變?yōu)樗娜颂嶂鵁粢黄鹱摺?/br>
    竺玉臉色不大好，但什么也沒說。氣氛倒是有些緊張?？赡ㄆ剖歉惺懿坏綒夥瞻阈Φ馈澳氵@新上任的官，還沒人給你開個宴，不如本太子請大家前去百鳳樓飽足一餐如何？”

    對于這個提議，屠娘還有些期待。剛那一個水包根本不夠墊肚。想她平常吃的大碗都嫌少，現(xiàn)下肚中還是略有饑餓感。她期待看向竺玉，只聽他道“不必了，我與妻內(nèi)以食?！?/br>
    “那就喝點(diǎn)桂花酒，算是慶祝慶祝?！?/br>
    他繼續(xù)窮追不舍，畢竟當(dāng)今太子爺?shù)纳矸莘旁谀莾?，不好不給面子。喝個酒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

    來到百鳳樓，屠娘算是大開眼界。這樓華麗非凡，門口用木雕出的鳳凰更是栩栩如生。樓內(nèi)熱鬧，基本坐滿了客人，人山人海熱熱鬧鬧。跟街上一比，氣氛毫不輸于外面。

    莫川帶頭進(jìn)去，熟門熟路的來到正廳。掌柜的小兒一見莫川驚的哎呀一聲，趕緊上前彎著身子道“太子爺您居然來了，快快里邊請?！?/br>
    百鳳樓和莫川倒是熟，可自從他進(jìn)宮后就少在城里走動。如今卻現(xiàn)身在這，更是另百鳳樓蓬蓽生輝。連連彎腰把人請進(jìn)包房落座。

    莫川也絲毫不客氣，落座后就點(diǎn)開道“把你百鳳樓的招牌菜全做出來，別忘了那道百風(fēng)歸巢。”

    小二倒上茶水，點(diǎn)頭哈腰“太子爺盡管放心，小的這就去吩咐廚子給弄好咯?！闭f完，就弓著身子退回門外，一路小跑下樓。

    坐在莫川身邊的姑娘，這時(shí)顯得越發(fā)拘謹(jǐn)，比剛才街上時(shí)都還生疏，蒙著紗巾就是不讓摘下來。

    屠娘沒發(fā)覺異樣，道“妹子，大熱天的遮著臉上容易起痱子，待會飯也不好吃?！?/br>
    那妹子聽屠娘這么一勸，臉更是又紅又白。不知所措望著莫川，雙眸似要滴出水來。

    莫川不管不問，提著酒給竺玉倒?jié)M“你我二人以許久未對飲過，如今又是一同前去邊關(guān)，多多少少該喝一杯?！?/br>
    竺玉拿起酒杯仰頭而盡“我答應(yīng)的事，定會做到，別忘了你的承諾?！?/br>
    莫川朗聲一笑，提起酒壺又給他滿了上“這酒要細(xì)品，才知其中滋味，急不得。”

    這回竺玉卻沒一飲而盡，看著滿上的酒杯，冷淡道“我本不喜喝這桂花酒，還是快些好?！?/br>
    這話說的，屠娘有些不大認(rèn)同。坐在旁邊插嘴道“那哪行，多傷胃，還是喝少些好?！?/br>
    她這突然插嘴一句，另男人都是一愣看向屠娘。她頓時(shí)知自己剛才做了些什么沒規(guī)矩的事兒。低下頭來看了看腳尖，隨后尷尬一笑起身落座到了那小姑娘的旁邊。

    在這酒局上，能喝才算是個漢子。而屠娘卻勸他少喝點(diǎn)，多多少少讓竺玉沒面子。等她說出口時(shí)，已是潑出去的水。

    不知她這句話，有沒有讓竺玉顏面盡失呢？

    這時(shí)，小二上齊了菜，四人坐在一桌開動筷子。

    由于那姑娘蒙著臉不吃東西，屠娘也不好意思坐在桌上妨礙他們的酒局。倆人抽著板凳，坐在旁邊的小桌上。

    莫川倒是沒察覺有任何不妥，可竺玉倒是看清了屠娘那眼神一動不動盯著整桌菜肴，渴望的眼神直有那么明顯。

    莫川說著邊關(guān)之事，討論那巫國諸多事件。竺玉卻起身，拿了那些個大盤，挨個把桌上所有菜肴都挑了個遍。

    每盤菜的擺放是好看極了，被竺玉那么一挑，都顯得殘缺不堪。特別是正中心的那道主菜百鳳歸巢，那傲氣的鳳，整只被他挑起。

    竺玉拿著盤子，遞給坐在旁邊的屠娘道“若是不夠，我再給你挑?！?/br>
    屠娘受寵若驚的接過整個大盤，有些不好意思的干笑倆聲。換來莫川涼颼颼一句“饞嘴野婦?！?/br>
    這話說的小，可還是被四人都聽了去。竺玉冷著臉道“若是太子爺不喜妻內(nèi)上桌，又何必請來這百鳳樓做客”

    妻內(nèi)...屠娘紅著臉低頭，這還是第一次聽竺玉這么說，她心像是飛上了云端，找不著北。

    可這番動作，人都誤以為她這是垂頭哭泣。旁邊的姑娘倒是小小說了聲“太子爺脾性就這樣，姑娘莫往心里去。”

    莫川見竺玉冷著臉，屠娘垂著頭。氣氛冷成這樣，他也不好意思說點(diǎn)什么。只得學(xué)者竺玉那番，拿著盤子挑菜后，起身遞給了旁邊的蒙面姑娘。

    “凝水，你也吃點(diǎn)?！?/br>
    看著面前一盤菜肴，凝水慌了，抬頭望著莫川抗拒著搖頭。卻換來他毫無表情的伸手撕掉了她的紗巾。

    剎時(shí)，這蒙面姑娘的面容都是被竺玉和屠娘瞧了去。竺玉倒是不大驚小怪，愣了一下，變不再有表情。

    莫川捏著紗巾，隨意往邊上一丟，回到桌旁和竺玉繼續(xù)對飲起來。

    可屠娘還是愣在當(dāng)場沒緩過勁，看著姑娘那嘴，她可總算知道了這姑娘為啥大熱天的蒙著紗巾，連飯也不吃。

    這回又是換她安慰她了。屠娘撿起扔在一旁的紗巾，用手撣了撣灰塵，塞回凝水懷中，小聲道“太子爺人就那樣，你別往心里去?！?/br>
    對于竺玉的淡漠與屠娘的友好，凝水倒顯得不那么緊張了。紗巾被她揣回懷里。捧著莫川挑的菜在猶豫是否吃時(shí)，屠娘遞來了筷子道“端都端來了，這菜平時(shí)咱們還吃不著呢，趕緊吃。”

    凝水也是好吃之人，于是她倆背對主桌一人端著一盤菜開始吃起，氣氛還不錯。

    而主桌這邊，倒是有些沉悶。莫川再次伸手給他倒酒之時(shí)，卻被竺玉擋住道“妻內(nèi)說了，喝多傷胃。”

    他訕訕收回手，給自己倒?jié)M仰頭而盡“你倒是聽那屠婦的話。也罷，多吃些菜便是。”

    他們又開始聊著邊關(guān)之事，在竺玉說那巫國將領(lǐng)向來狡詐之時(shí)，他認(rèn)同的咬著牙惡狠狠到“倒是領(lǐng)教過那人?！?/br>
    而屠娘這邊，聊得就有些家常。她說自己會賣rou，住在煙城，小時(shí)候還在京城待過一段時(shí)間。問道凝水時(shí)，她才遮遮捂捂道“我住在....百花樓里。”

    百花樓，這是一個多么懷念的名字。屠娘一聽這事，還沒反應(yīng)過來凝水是煙塵女子，脫口而出道“我以前也住在百花樓?！?/br>
    這話一說，眾人皆驚。竺玉冷著臉低聲怒道“你又在胡說什么。”

    而屠娘卻一臉迷?！拔夷镆郧斑€是花魁呢，我小時(shí)候就住在百花樓后院，六歲后便沒在了?！?/br>
    “花魁？”莫川一臉不置信看著屠娘“怎么生出你這么一個莽婦。”

    竺玉聽屠娘說的是六歲之事，便不再追問。伸出手把那桂花酒又喝了一杯，想著回去定要好好問問她之前的事兒。

    而莫川卻低下聲來打趣道“怪不得，你倆到很是相配?！?/br>
    這話換來竺玉冷眼而視“別忘了那是誰的過錯?！?/br>
    花魁？凝水聽屠娘這話，想起jiejie們經(jīng)常所說的那位女子，有些好奇問道“姑娘，你娘叫什么名字？”

    ☆、第40章 相告

    “凝水妹子，叫我屠娘就成。”她吃了口rou，聽著被叫姑娘還怪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娘叫肖玉春，你們百花樓后面的那些個姑娘,說不定都認(rèn)識?！?/br>
    她挨個掰著指頭數(shù)“小魚jiejie，流jiejie,還有蓮jiejie，這些個人我都認(rèn)識。當(dāng)年也是我娘一手教管好的，也不知不知現(xiàn)在怎樣了?！?/br>
    “小魚jiejie當(dāng)過花魁，后來...”凝水欲言又止，終道“染上了病,死了。”

    “流jiejie被一大戶人家買走,當(dāng)了小。蓮jiejie如今也不行了...老鴇看撈不到油水，關(guān)在柴房里有上頓沒下頓的?！?/br>
    凝水說到這，眸子里透出一股可憐“屠jiejie你有福氣,早早的離開那地方。我們這些姑娘,日子不就那樣?！?/br>
    屠娘神情復(fù)雜，想起那幾個比她大不了幾歲的jiejie們,如今以死的死,傷的傷。她這心里不好受,看著面前這十四五不大的小姑娘，悲憤道“要是換個老鴇就好了...jiejie們?nèi)兆右材芎眠^點(diǎn)。至少有口吃的?！?/br>
    “那還不簡單？”莫川提著酒杯晃了晃，仰頭喝下“交給本太子便是?！?/br>
    屠娘和凝水互相看看，她還沒反應(yīng)過來，凝水卻先一步跪下磕頭感激的磕了幾個響頭“謝太子爺?！?/br>
    他揮了揮手這事兒就這么簡單的定下，不過一句話的事情，不是什么大事。

    這番態(tài)度，另屠娘凝水二人心里嘆。果真身份非凡者，立于這天地主宰生殺大權(quán)。而她們，也只有隨波逐流。

    屠娘扶著凝水從新坐下，在她耳旁輕聲道“你咋不早點(diǎn)求太子爺，這樣jiejie們也早日過上好日子。”

    “不想惹他不快...”凝水小聲說道“太子爺能來點(diǎn)我，以是凝水莫大的福分，可不敢在奢求什么。”

    想想也是，她這缺陷...莫川不嫌棄，這天賜的福分。她可不想失去了，凡是更加小心翼翼，屠娘是理解的。

    屠娘從腰包里掏出竺玉給她的銀兩，偷摸塞給凝水“改日你帶我去見見蓮jiejie，這銀兩你先幫我交給她，好歹能填補(bǔ)填補(bǔ)，多的我也拿不出?！?/br>
    凝水握著銀兩，知屠娘是個重情重義之人，不禁重重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屠jiejie放心，凝水定會把銀兩交于蓮jiejie手中?！?/br>
    屠娘長舒一口氣，重新握起筷子吃了起來，也招呼著凝水一同吃。邊吃邊問“我認(rèn)識的人也不多，小時(shí)都在后院呆著。你們百花樓現(xiàn)在花魁是哪位jiejie，我認(rèn)識么？”

    凝水神情有些復(fù)雜“本是有的，可不知被誰所害。半夜吊死在了后院的樹下。如今百花樓...可沒什么花魁?！?/br>
    屠娘嘆了口氣，便不再問。

    想不到百花樓已不如當(dāng)初那般，那時(shí)候雖是不華麗，但卻熱鬧?？扇缃?，這百花樓看著華麗，像是百花爭艷?？赡切﹤€花朵，都學(xué)會了沉默，死氣沉沉的。她也是嘆。

    屠娘和凝水的對話，都被旁邊主桌的倆人聽了去，莫川看著屠娘的背影，轉(zhuǎn)頭沖著竺玉打趣道“她若在長個幾歲，在百花樓當(dāng)了那花魁，倒是和你這小倌店的頭牌，異曲同工之妙?！?/br>
    這話惹得竺玉心生不快，扔下筷子站了起來道“你可別忘了，我這頭牌是怎么當(dāng)?shù)?？?/br>
    聽出竺玉心生不快，莫川趕緊陪笑“不過說了胡話，可別太在意?！?/br>
    他起身，掏出一袋銀兩扔到屠娘那桌?！拔遗c竺玉有要事相商，你們二人去街上隨便轉(zhuǎn)轉(zhuǎn)，我與他隨后便到?！?/br>
    屠娘詢問著眼神看向竺玉，只見他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才跟著凝水走出了百鳳樓。

    外面人山人海，大街上提著燈籠走路的人堆滿了整條街。屠娘和凝水站在邊上，不想往人堆里走。

    凝水這時(shí)早已把紗巾蒙上，而屠娘顛了顛莫川給的銀子，塞給了凝水道“這錢我看，也留給百花樓那些個窮苦的姐妹們吧，可別讓老鴇拿了去。記得，如果太子爺忘了換老鴇之事，你可得提醒他?！?/br>
    凝水鄭重點(diǎn)了點(diǎn)頭，把所有銀兩揣進(jìn)懷里。拉著屠娘坐在路邊的茶館子里“屠jiejie，你看五日后的午時(shí)，你我在百花樓后門那處相見如何？”

    屠娘想著現(xiàn)下沒事，也不知竺玉和莫川什么時(shí)候談完。反正離著百花樓也近，倆步路就能走過去。提議道“不如現(xiàn)在去看看蓮jiejie也可?！?/br>
    “不成不成?！蹦B連擺手“屠jiejie你是良人...現(xiàn)在晚上呢，不妥當(dāng)?！?/br>
    她倒是忘了這茬，還是凝水細(xì)心。屠娘嘿嘿笑了倆聲道“那就五日后吧?！?/br>
    她們在茶館看著點(diǎn)燈人漫步，朦朦朧朧之間屠娘似是想起剛與竺玉一同走燈，臉泛著笑意。

    凝水看著這般幸福的屠娘，不免有些心生嫉妒。四下也無人，她壯著膽子，道出一話“屠jiejie，你可知竺玉爺當(dāng)年也是這京城里，唯一一家小倌店的頭牌？”

    屠娘晃神，轉(zhuǎn)頭看著凝水不正視的目光，笑道“當(dāng)然知道...他長得那么好看，要不是個頭牌實(shí)在說不過去?！?/br>
    “那你可知，他和三王爺之事？”凝水看向街道邊販賣的走燈，終是說出這話。

    看著屠娘如此幸福的模樣，讓凝水好生羨慕?；蛟S是心鬼作祟，她想說明一些她不知道的事實(shí)。讓屠娘這沉浸在幸福中的臉，一點(diǎn)點(diǎn)支離破碎。

    未等屠娘出口，凝水怕是屠娘打斷她的話語，搶先道“屠jiejie，竺玉爺當(dāng)年和那三王爺?shù)氖聝海┏抢锟啥紓鏖_了。三王爺為了他一擲千金，不光買最好的東西給他，更是舍身把命往里搭。竺玉爺當(dāng)時(shí)，想必也是愛極了三王爺。除三王爺之外，不接任何客。為三王爺守身如玉。直到這事兒傳到皇上耳朵里，他們才被迫分開...”

    屠娘聽著凝水長篇大論而來，額頭有些隱隱作痛，伸手打住了她繼續(xù)談?wù)摗澳米樱缃褚耘c我結(jié)為夫妻，其他的過往，那都已是往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