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雜貨鋪?zhàn)?，原來的主人已?jīng)搬走，還有很多不用的東西隨意丟在鋪?zhàn)永铮燥@得很亂。

    大犬掃了一眼這屋子里亂糟糟的樣子，忍不住搖頭：“你們兩個先上樓去休息，我來收拾……雖然我最反感的就是動手做這些粗鄙事，可現(xiàn)在好像除了我之外也不會有別人打掃了是吧……”

    坐在輪車上的沉傾扇和站在一邊的沐小腰都知道，大犬有個很奇怪的毛病，明明本身就是個粗鄙之人，可偏偏有著和那些所謂貴族一樣的毛病，甚至比那些貴族還要堅(jiān)持。不洗衣服，不入廚房，至于打掃房間更不必說，他就好像一個真的貴族一樣，絕不會去做那些有辱自己身份的事。

    也不知道這堅(jiān)持從何而來，但大犬有時候固執(zhí)的讓人憤怒。

    但是今天，他好像開竅了。

    就在他彎腰撿起一個笤帚準(zhǔn)備掃地的時候，忽然門外有人輕聲問了一句。

    “請問，你是不是鼻子最靈敏的那個？”

    大犬猛地抬頭，就看到門口站著一個身穿白色長衫的人?；蛟S是因?yàn)樘?，看不到那人的面目。又好像這人的臉上有一層霧繚繞不散，明明離著不遠(yuǎn)可五官都顯得很不清晰。在這靜夜里，他站在門口，雪白長衫如綻放的白蓮，格外的醒目。

    第0094章 有著落了

    妙僧塵涯站在鋪?zhàn)油饷妫芸蜌獾貑柫苏诖驋叩拇笕痪洌骸罢垎?，你是不是鼻子最靈的那個？”

    語氣和善，毫無敵意。

    但大犬卻在一瞬間繃緊了全身的肌rou，身形向后一退的時候那雙帶鋼刺的手套在袖口里滑出來，順勢戴在手上。這動作已經(jīng)快極，但大犬卻也知道如果門外的人想直接殺他，只怕他根本做不出什么反應(yīng)。他靠著樓梯口，沒回頭對樓上喊了一句：“快走，別下來。”

    塵涯微微搖頭，微笑道：“大隋號稱禮儀之邦，哪有開門不迎客的道理？既然我已經(jīng)來了，主人家自然要以禮相待。且……恕我直言，以你這樣的修為也護(hù)不住你的同伴。我很真誠的勸你一句，若是你和你的同伴聯(lián)手一搏，未見得就不能撐到救兵來?？赡阕屗齻冏?，難道你自己不怕死？”

    就在這話才說完的時候，二樓拐角處，沐小腰扶著沉傾扇出現(xiàn)在那里。

    “我下去。”

    沐小腰說了三個字，準(zhǔn)備下樓。

    沉傾扇搖了搖頭，臉色蒼白的讓人心疼。

    “劍來?！?/br>
    她說了兩個字，然后那柄無鞘的長劍就好像通靈一般從桌子上飛了起來，落入沉傾扇的手里。她站在樓梯口，看了大犬一眼說道：“你也上來?！?/br>
    大犬剛要拒絕，就聽到沉傾扇自負(fù)孤傲的聲音：“哪怕我受了傷，遇敵的時候也輪不到你們兩個出手。那十二年來一直如此，在我死之前還會如此?！?/br>
    即便重傷，沉傾扇依然驕傲。

    “愚昧?！?/br>
    塵涯在門口惋惜道：“以你的資質(zhì)本可有大成大就，奈何太過愚昧自己走錯了路。本以為你是這些人中最聰明的一個，現(xiàn)在看來是我高估你了。今日你若是強(qiáng)行運(yùn)轉(zhuǎn)內(nèi)勁，不需我殺你，你必死無疑?！?/br>
    沉傾扇臉色一變，似乎從那人話里聽出了什么。

    “你也很愚昧?！?/br>
    就在這個時候，黑暗深處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

    “有人進(jìn)了大隋帝都卻不守大隋的規(guī)矩，本以為是何方大賢到了，原來也不過是不敢光明磊落行事只敢在夜晚出來的一只小鬼。難道你真以為自己修為不俗，大隋帝都中就沒人能制得住你？”

    話音由遠(yuǎn)而近，頃刻間就到了街對面。

    塵涯緩緩回身，看著對面出現(xiàn)的男人臉色緩緩變得的凝重起來。

    “原來你們設(shè)了局在等我?！?/br>
    他沉默了片刻之后，臉色又緩和了下來。看著對面那個負(fù)手而立的中年男人，塵涯的視線在那個人身上的飛魚袍上停留了片刻。在很久之前他就聽說過大隋大內(nèi)侍衛(wèi)處中高手如云，是大隋帝都中很恐怖的一個衙門。

    “你是姓羅還是姓侯？”

    他問。

    羅蔚然笑了笑道：“你知道的倒是不少……是你自己走過來，還是我過去拿住你？”

    “這個局真的不漂亮?！?/br>
    塵涯微笑著說道：“大內(nèi)侍衛(wèi)處的人原來也不過如此，沒有本事自己尋到我，就準(zhǔn)備用犧牲幾個人的性命為代價(jià)引我出來，透著一股子惡心的腥臭味。而且哪怕我自己走進(jìn)了你布置的這個局，你還是沒有贏?！?/br>
    他微微昂起下頜說道：“我想來，便來了。我想去，便能去……我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相貌，我現(xiàn)在扭身就走，明日與你面對面站著你也不知曉是我。說起來……你不覺得自己很失??？”

    羅蔚然確實(shí)看不清對面那白衣男子的面貌。

    “沒關(guān)系。”

    他往前邁了一步，看著塵涯說道：“我會把你的臉看清楚，只需打破你的偽裝就是了?！?/br>
    “哪里有偽裝？”

    塵涯語氣平淡地說道：“本來就如此，你又能看破什么？”

    說完這句話之后，他緩緩抬起雙手。一手指著羅蔚然，一手指著屋子里面全神戒備的大犬：“大隋的人都帶著一種令人厭惡的自負(fù)，你若是不自持身份帶上幾百飛魚袍將這里四下圍住，或許我真的沒有辦法贏。但你相信自己的修為，所以你自己來了……自信是好事，可太過自信，往往會摔得很疼?！?/br>
    “劍?！?/br>
    他說了一個字。

    幾乎是一瞬間，兩道rou眼可見的幾乎實(shí)質(zhì)化的劍芒分別從的左右手激射而出。這兩道劍芒之快超乎想象，他手掌周圍的空氣被劍氣激蕩出一圈波紋隨即猛的往四周蕩了出去，下一秒，那兩道劍芒已經(jīng)同時到了大犬和羅蔚然身前。

    叮的一聲脆響，那道激射至羅蔚然身前的劍芒被他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夾住。手指和劍芒相碰，發(fā)出來的聲音如同兵器相交一樣。在他的手指里，那條被縛住的劍芒似乎不甘心屈服，如同活物一般掙扎著?？雌饋?，那劍芒就像是一條奇毒的小蛇在他手指間來回扭動盤繞似的。

    羅蔚然臉色微微一變，手指猛然變成了淡金色。

    咔的一聲，那劍芒被他兩指絞斷。

    再看時，那白衣男子已經(jīng)如一朵白云似的飄出去很遠(yuǎn)。羅蔚然冷哼了一聲，身形一展追了出去。

    鋪?zhàn)永铩?/br>
    大犬緩緩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臉色一白，然后身子緩緩的倒了下去。

    ……

    方解站在床邊大口地喘息著，他一路疾馳回來體力消耗很大。豆大的汗珠順著他的額頭不住的往下滴落，身上的衣服也已經(jīng)被汗水泡透。他的嘴角微微顫抖，眼神里刻意壓制著的憤怒還是慢慢的溢了出來。

    “沒事……死不了?！?/br>
    躺在床上的大犬掙扎著想坐起來，卻被方解扶住。

    傷口前后貫通，劍芒從他的胸口刺進(jìn)去從后背刺出來。胸前的傷口很狹細(xì)，可他的后背就如同被火藥炸開似的，缺了好大一塊rou。這樣巨大的創(chuàng)傷，哪怕已經(jīng)包扎住血還是止不住的往外流。他后背上包裹著的厚厚紗布已經(jīng)徹底變成了紅色，血將藥粉都沖了下來。

    當(dāng)劍芒出現(xiàn)在大犬身前的那一剎那，沉傾扇出劍。但她傷的太重，無法發(fā)揮出她的修為，所以她出劍并不是以劍氣和塵涯的劍芒硬撼，而是擲出了自己的長劍。千鈞一發(fā)之際，她的長劍擋住了塵涯的劍芒。

    但她沒有想到那個白衣男子的修為竟然強(qiáng)大到了令人恐懼的地步，劍芒擊穿了她的精鋼長劍之后，只是被稍微阻隔了一下繼續(xù)刺向大犬。這個時候大犬才反應(yīng)過來想向一側(cè)躲閃，那可劍芒上似乎帶著一股讓他無法抗衡的力量，竟然鎖住了他的身體，他根本就無法移動。就好像空氣里突然出現(xiàn)幾百條鎖鏈，將他全身縛住釘在地上。

    他無法動，還有沐小腰。

    沉傾扇的長劍雖然只阻隔了劍芒一瞬，但足夠沐小腰出手了。她的紅綾如巨蟒一樣從二樓飛了下來纏住大犬的腰，只是才將大犬帶著向一側(cè)移動了些許那劍芒就刺穿了大犬的身體。

    萬幸的是，就是移動了的這些許讓大犬死里逃生。劍芒稍微偏離，沒有刺中大犬的心臟。

    卓先生走到床邊，看了看大犬的傷勢之后從袖口里取出一瓶傷藥，遞給方解道：“雖不是什么活死人rou白骨的神丹妙藥，但終究比你們的傷藥好一些?！?/br>
    方解連忙接過來，打開大犬身上的紗布為他上藥。

    當(dāng)紗布解開的那一刻，即便是卓先生也不禁微微皺眉。大犬的后背上有雙掌那么大的一塊rou已經(jīng)被炸沒，血糊糊的傷口里露出白森森的骨頭。在碎rou里，還有一些碎了的骨頭渣子。脊椎骨有兩節(jié)幾乎完全裸露了出來，看著讓人不寒而栗。大犬本就枯瘦的后背上缺了那么大一塊rou，竟然讓人錯覺這是一根枯木被什么怪物咬掉了一口。

    “好詭異的手法?！?/br>
    卓布衣轉(zhuǎn)身，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我去看看情況，指揮使親自追了過去，那人就算修為驚人想要逃掉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我安排了人手守在外面，用不了許久我就會回來……從今兒起，你們誰也不要輕易外出了?！?/br>
    方解點(diǎn)頭，道了聲多謝。

    卓布衣?lián)u頭，心里隱隱間升起一股很不安的情緒。他離開方解的鋪?zhàn)又?，沒有回大內(nèi)侍衛(wèi)處，而是再次趕去了長安城清虛觀。

    清樂山蕭真人到了長安之后，就住在長安清虛觀中。他是大隋道宗領(lǐng)袖，各地道觀都以他為尊，從剛得知蕭真人要來長安開始，清虛觀的道人們就開始準(zhǔn)備如何迎接宗門領(lǐng)袖了。蕭真人被大隋皇帝封為國師，可以說他一人的榮耀就是整個道宗的榮耀。

    在清虛觀最深處早就被精心布置過的一個小院子里，身為道宗領(lǐng)袖的蕭真人正很沒有風(fēng)度的與人對罵。

    “項(xiàng)青牛！如果你今天敢出去，我就……我就……我就立刻廢了你的修為！”

    掐著腰站在他對面的胖道人項(xiàng)青牛冷哼道：“老牛鼻子，你不吹牛逼能死啊。廢我修為？即便是二師兄也不敢這么干！當(dāng)年師尊是怎么說的你忘了？師尊說過，道門大興，當(dāng)興于青牛。你廢我修為，就是毀了道宗前途！”

    “你……”

    蕭真人一窒，怒道：“師父說話什么時候靠譜過？他說你悟性最高，是天才里的天才，可師兄弟四人，你還不是最笨的一個？”

    “蕭一九！”

    項(xiàng)青牛指著蕭真人的鼻子罵道：“等老子頓悟之后，先把你臉上的胡子都拔了！”

    蕭真人剛要發(fā)火，忽然臉色緩和下來說道：“有客到，我不跟你一般見識。”

    “你見你的客，老子非得出去轉(zhuǎn)轉(zhuǎn)看誰這么囂張跋扈不可。那家伙用的分明是佛宗的無相功，偏就你膽小怕事裝縮頭烏龜！道宗領(lǐng)袖，我呸！”

    ……

    大內(nèi)侍衛(wèi)處。

    侯文極有些不可思議的看了羅蔚然一眼，已經(jīng)很多年不曾在他臉上看到這樣的驚訝了：“竟然能在你手里逃掉？”

    羅蔚然點(diǎn)了點(diǎn)頭，臉上卻沒有什么沮喪，有的只是擔(dān)憂：“這些年沒離開帝都罕與人交手，閱歷上差了許多，那人的來路看不清楚，但……我懷疑他用的是佛宗的功法。他臉上始終好像蒙著一層霧，自始至終我也沒看清楚他的模樣。而且以內(nèi)勁化劍顯然不是他最強(qiáng)的手段，而是故意做的樣子讓咱們擾亂咱們的視線?！?/br>
    “他在出手之前，動作很快的捏了一個手印?！?/br>
    他伸出手比劃了一下后說道：“布衣已經(jīng)去了清虛觀，問過蕭真人后應(yīng)該就有定論。如果真是佛宗的人到了帝都，再由著他殺人咱們的臉面就都丟盡了。方解想出來以身做餌的法子只不過引出來幾條小魚，大魚卻在我手里溜走了。”

    “如果真的是佛宗來人了……”

    侯文極低著頭，沉默片刻之后忽然笑了笑：“兵部的案子，有著落了。這個時候恰好有佛宗的人自己送上門來，給陛下的交待給百姓的交待都有了?！?/br>
    羅蔚然白了他一眼道：“虧了你還笑的出來，陛下問起來我可不知道怎么回答！”

    “輪不到咱們給答案?！?/br>
    侯文極道：“陛下不是想讓道宗彰顯實(shí)力么？若是道宗的人擒了這個人，然后大張旗鼓的宣揚(yáng)出去，對清樂山一氣觀可是大好事，對整個道宗，都是大好事。對陛下的西征大事來說，更是大好事?！?/br>
    第0095章 一勞永逸的辦法

    大隋天佑十一年六月。

    帝都的天氣已經(jīng)熱的讓男人們更喜歡上街了，愛美的年輕女子穿上最漂亮的紗裙，露出白花花的脖頸，步伐婀娜間體態(tài)盡顯。大街上滿眼的小蠻腰，滿眼的胭脂紅，自然也就少不了登徒浪子滿大街瞎逛試圖捕捉秀色可餐。

    而長安城越來越熱鬧的另一個原因才是最重要的，再過三天，演武院就要開考了。

    那夜塵涯傷了大犬之后便銷聲匿跡，也不知道藏于何處。大內(nèi)侍衛(wèi)處和情衙的人在暗中拉網(wǎng)搜尋卻也沒有找到，長安城太大是一個緣故，塵涯的本事大是另一個緣故。

    有大內(nèi)侍衛(wèi)處的傷藥，大犬的傷勢已經(jīng)控制，沉傾扇則需要靜養(yǎng)，才入帝都一個月就已經(jīng)傷了兩個身邊人，方解真不知道這長安城到底應(yīng)該算是自己的福地還是禍地。親近之人接連重傷，可他也得到了大隋皇帝陛下的賞識，只待進(jìn)入演武院或許真就能一飛沖天。

    即便進(jìn)不了演武院，幾位大學(xué)士可還翹首以待呢。

    距離開考只剩下三天時間，方解必須靜下心來準(zhǔn)備。雖然仗著前世的一些知識，應(yīng)付算科，文科，畫科基本上還算有幾分把握，但還有樂科，禮科這兩門他基本上毫無把握的考核，再加上他并不出彩的武科……想在進(jìn)演武院考試的時候一鳴驚人，難如登天。

    足足在鋪?zhàn)永镩]門看書半天，方解感覺自己的腦袋幾乎都要炸了。前陣子禮部尚書懷秋功特意派人送給他的一本《禮記》，他翻看了好幾天，可那繁瑣的東西讓他頭大無比?？戳税肴赵倩叵耄€是沒記住多少。

    就拿見禮這個看似簡單的事情來說，其中的規(guī)矩就讓人眼花繚亂。平輩見禮，彎腰幾許，拱手幾許，腿如何立，頭如何低，甚至連眼睛看哪兒都有規(guī)矩。晚輩見禮，彎腰幾許，拱手幾許，腿又該如何立，頭如何低……區(qū)分之詳細(xì)嚴(yán)苛，讓方解這樣的性子越看越煩躁。

    他索性將書冊丟在一邊，在桌子上鋪了一張宣紙，用炭筆細(xì)細(xì)畫了幾幅圖。畫完了之后將宣紙卷好塞進(jìn)袖口里，起身和大犬他們打了聲招呼出門。順著繁華的大街一路緩緩而行，看著大街上那讓人賞心悅目的鶯鶯燕燕心情頓時好了許多。那些少女少婦們蓮步輕移之間展現(xiàn)出來的身姿，終究能讓男人們道貌岸然的表情下越來越難掩飾住牲口的心。

    方解走進(jìn)一家裁縫鋪?zhàn)樱业皆诟浇鼛讞l街上名氣不小的老裁縫，在他面前將自己剛才畫的圖展開后問道：“這個，能不能做？”

    老裁縫看了看方解的圖，愣了一下后問他：“你畫的？”

    方解點(diǎn)頭。

    老裁縫嗯了一聲，然后拿起來仔仔細(xì)細(xì)地看了看之后說道：“雖然你畫的圖很別扭，但我不得不說這樣的衣服……即便能做出來也沒人敢穿。你能不能告訴我，這衣服叫什么？”

    “我稱之為……旗袍?！?/br>
    方解笑了笑道：“女人穿上是不是會很美？”

    老裁縫放下圖，居然臉紅了一下：“露的太多了……”

    “你別管露的多不多，你就說美不美？”

    老裁縫沉默，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我一輩子做衣服也沒想到過衣服居然還能這么做，大隋只規(guī)定百姓不得身穿錦衣，也不能隨便穿胡服，除此之外也沒有別的什么太嚴(yán)苛的要求……可你這想法，還是太大膽了些吧，只怕一做出來，立刻就會被人罵，膽子再大的女子，也不敢穿到街上?！?/br>
    “我讓自己女人在家穿給我看著解悶兒，行不行？”

    方解笑了笑說道。

    “行！官府都管不著！”

    老裁縫將圖收起來，看了看方解后試探著問道：“你想不想找一份很有前途的事做？”

    “什么？”

    方解問。

    老裁縫湊近方解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我還缺個徒弟……”

    “別做夢了?！?/br>
    方解很得瑟的挺起胸脯說道：“我是要考演武院的生員！”

    老瘸子一怔，忍不住抱拳道歉道：“失敬失敬……那個……做這個衣服倒是可以，不過需要準(zhǔn)備，畢竟要達(dá)到你圖上衣服一模一樣的地步很難，可能需要很多次修改，所消耗的布料就是一筆不小的開銷。我得摸索著來，所以又要耽誤不少時間……這幾件都做出來的話，二十兩！”

    “五百兩?！?/br>
    方解伸出五根手指頭比劃了一下。

    老裁縫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方解，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五百兩？”

    他問。

    “嗯，五百兩……但是，是你給我五百里?！?/br>
    方解微笑著說道：“你給我五百兩銀子，這幾款衣服做出來之后我取走，不過這圖你可以留著自己繼續(xù)做，做出來的衣服賣多少錢我都不管，但如果賣出去的衣服超過二百件的話，之后每賣一件我要抽三成。當(dāng)然，因?yàn)槟闶堑谝粋€買圖的人，以后我有圖優(yōu)先考慮賣給你……我手里不缺新鮮樣式?！?/br>
    “你沒病吧？”

    老裁縫看著方解問，一臉的鄙視。

    “我都要了?！?/br>
    就在這個時候從方解身后傳來一道聲音，透著一股大氣：“以后你有什么好款式我都買了，我最近正打算讓商行開始成衣生意?！?/br>
    方解一驚回頭去看，卻發(fā)現(xiàn)吳一道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了裁縫店門口。

    “你這樣的好苗子，不做生意太糟蹋了?！?/br>
    吳一道看著方解，一臉的欣賞。

    ……

    散金候府。

    坐在小荷池邊的涼亭子里，方解有幸品嘗到了一兩能換一座宅子的獨(dú)枝大紅袍。他有些小家子氣的品了一口之后問吳一道：“這一小口，有沒有一兩銀子？”

    吳一道微笑道：“這可不是一口多少銀子的事兒……就算你有銀子，給一百兩，五百兩，一千兩，一萬兩，若是我不樂意的話也買不到。獨(dú)枝大紅袍每年除了獻(xiàn)給宮里的那幾斤之外，剩下的二三斤都在我這里。我心情好的時候，誰只要提出來說吳一道把你的獨(dú)枝拿出來品品我都不會吝嗇。若是我不高興的時候，達(dá)官貴人我也不理會。”

    “霸氣了。”

    方解拍了一句馬屁。

    吳一道忍不住被這三個字逗笑了，指著那茶杯說道：“武夷山大紅袍，指的是武夷山那片峭壁上的茶樹采下來的茶葉，因?yàn)槟莻€地方地理位置的獨(dú)特，土很特別，氣候特別，所以茶樹也特別，茶葉的味道更特別，有淡淡桂花香。其他地方產(chǎn)的茶葉，哪怕也是能稱為極品的好茶，最多沖泡七次就沒了味道，但武夷山大紅袍可以沖九次而依然茶有余香?！?/br>
    “所謂的獨(dú)枝大紅袍，采摘的時候需要特指的一位身有體香的妙齡少女，只穿單衣攀爬上去，仔仔細(xì)細(xì)地在每一棵茶樹上尋找最完美的一片茶葉摘下，不能放進(jìn)器具中，而是裝進(jìn)特別縫制在貼近胸口位置的內(nèi)衣口袋里。往往一天下來，少女也采不了十幾二十枝。因?yàn)楹芾?，所以少女會出汗，而她的身體很香以至于汗都是香的?！?/br>
    “本來茶葉就有桂花香，再加上少女體香，這大紅袍之香自然不是其他茶葉能比的。而且是將每一棵茶樹精選最好的茶葉采下，由經(jīng)驗(yàn)最豐富的炒茶師傅親自炒制，其過程又甚是繁復(fù)，不貴才怪?！?/br>
    聽完吳一道的解釋，方解端起茶杯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真有少女體香？”

    吳一道笑道：“那是扯淡，sao情文人需要這個意境，自然要這么說。你要說是一絡(luò)腮胡須渾身臭汗的爺們兒光著臭腳丫子采下來的，誰還喝？”

    方解撲哧一笑，心說這吳大首富也是個妙人。

    “我剛才看了看你畫的那圖，確實(shí)……標(biāo)新立異，很大膽?！?/br>
    吳一道指了指桌案上方解用炭筆畫的那幾張草圖說道：“不過這樣的衣服如果做出來，如果把京城里青樓的老鴇都請過來看看，她們肯定舍得掏銀子買。穿上這樣的衣服，樓子里的姑娘們最少再添五分妖嬈嫵媚?！?/br>
    “呃……這個衣服，很嚴(yán)肅?！?/br>
    方解認(rèn)真地說道。

    “我也很嚴(yán)肅的在說?！?/br>
    吳一道看著他微笑道：“這樣的衣服太過于大膽了些，你自己想想，最開始敢穿出來的是什么人？肯定是青樓那些當(dāng)紅的姑娘們，因?yàn)樗齻兏液翢o保留的展現(xiàn)自己最美的一面。而所謂的良家女子，自然是不敢胡亂穿衣服的。當(dāng)年要不是紅袖招那些姑娘們的薄紗裙迷死了所有去過紅袖招的男人，怎么可能之后數(shù)年甚至一直到現(xiàn)在只要到了春天就滿大街的紗裙？”

    “這是一個過程?！?/br>
    吳一道微笑道：“那個老裁縫看不出來你畫的這些衣服值錢，所以他一輩子只能開那一家小裁縫鋪?zhàn)?。我剛才說先將這些衣服做好之后賣給那些青樓女子，最多也就發(fā)一筆小財(cái)。因?yàn)楹芸觳每p鋪?zhàn)泳投家祵W(xué)了去，用不了兩年就會如這紗裙一樣遍長安城都是?！?/br>
    “你來說說，怎么樣才能將這幾件衣服賺到最大的利益？”

    他問方解。

    方解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先去官府報(bào)批，這衣服的款式是我獨(dú)有的，除了我之外誰也不能去做，不然就是盜竊?！?/br>
    “大隋朝廷沒這個規(guī)矩?！?/br>
    吳一道想了想說道：“不過這倒提醒了我，趕明兒我就寫一份折子遞上去。以后這樣獨(dú)到的點(diǎn)子誰想到就是誰的，朝廷要保護(hù)，不能隨便誰都能用?！?/br>
    方解暗道一聲慚愧，心說竟然忘了這個世界可還沒什么保護(hù)專利的法律。不過吳一道立刻就想到這一點(diǎn)的重要性，其商人眼光之準(zhǔn)不得不讓人稱贊。他是大隋首富，手下人才濟(jì)濟(jì)，想到什么好點(diǎn)子不是難事，再有朝廷法令護(hù)著，以后確實(shí)大有益處。

    “你繼續(xù)。”

    吳一道做了個請的手勢。

    方解沉吟了一會兒，湊過去在吳一道的耳邊低低說了幾句。他話還沒說完，吳一道的眼神已經(jīng)越來越亮。方解將自己的想法說完之后，這位富甲天下的散金候忍不住拍手道：“我之前就說過，你若是不做生意，真是糟蹋了這么好的天分……這樣，如果你考不進(jìn)演武院，或是不適應(yīng)朝廷生存的路子，你可以來我這里，我給你留一個貨通天下行掌柜位置，要知道我貨通天下行遍布大隋，商行雇傭的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能坐上掌柜位子的，一共才十個人?！?/br>
    方解笑了笑道：“先說一年多少銀子的工錢再談這事?！?/br>
    吳一道忍不住哈哈大笑。

    正笑著，在荷池對面看游魚嬉戲的大小姐吳隱玉忍不住好奇，走過來問道：“什么事讓爹爹這般高興，說給我聽聽吧?！?/br>
    吳一道順手指了指桌案上那圖紙說道：“在和方解議論著，這件衣服做出來應(yīng)該讓誰第一個穿出去，震驚整個長安城?！?/br>
    吳隱玉拿起那圖紙看了看，隨即贊道：“好美的衣服，爹爹，做出來我也要穿！”

    吳一道臉一黑，訕訕地笑道：“這怎么行……”

    “這怎么不行？”

    吳隱玉問方解：“你說，我穿得還是穿不得？”

    方解看了看吳一道，沒敢說話。

    “玉兒，別鬧?！?/br>
    “你不讓我穿，我就……”

    吳隱玉猶豫了一下后威脅道：“我就把這圖撕掉?！?/br>
    吳一道指著方解說道：“他還能畫?！?/br>
    吳隱玉氣的一跺腳，走到荷池邊發(fā)狠道：“以后做出來你若是不準(zhǔn)我穿，我就跳下去跟這圖紙同歸于盡！”

    同歸于盡……

    方解一腦門子黑線，心說這妞兒真強(qiáng)大。

    吳一道連忙起身去勸，吳隱玉說你別過來，你過來我就跳。方解悄然道：“也就是嚇唬你吧？”

    吳一道認(rèn)真道：“你錯了，她真敢跳。雖然這池子不深，但弄一身的污泥也麻煩是不是？關(guān)鍵在于，她若是受了寒萬一病了可就糟了。咱們別過去，她就是小孩子脾氣……一會兒鬧夠了就好?！?/br>
    “讓她永遠(yuǎn)不會跳荷池的辦法，散金候你就沒想過？”

    方解問。

    吳一道皺眉：“除非她轉(zhuǎn)了性子，否則怎么可能？你若是有辦法讓她以后都不用跳荷池這法子威脅我，我就想辦法幫你進(jìn)演武院?！?/br>
    “那就讓我來吧?！?/br>
    方解起身離開涼亭，然后走到荷池旁邊，背對著那位大小姐和吳一道，很沒道德的解開褲子往荷池里撒了一泡尿……

    “無恥之徒！”

    大小姐吳隱玉紅著臉罵了一句，轉(zhuǎn)身飛奔而去。

    吳一道嘴角抽搐，半晌不知道該說什么。

    第0096章 你要記住的三個人

    “我知道紅袖招的駱爺教了你些本事，上次你進(jìn)暢春園的時候陛下對你的印象也不錯，但這并不代表保證你能進(jìn)入演武院，既然你也是大隋官軍出身，那么你自然知道，演武院的周院長是很奇怪很特別的一個人。陛下喜歡的，他未必喜歡。而演武院的事……陛下是絕對不會過多干涉的?！?/br>
    吳一道招了招手示意丫鬟過來換茶，這一壺獨(dú)枝大紅袍才加了三次水就要倒掉，不得不說首富的生活太特么奢侈了。武夷山大紅袍號稱沖泡九次而不減桂花香，如此昂貴的茶葉只泡三次就扔了，所以方解的嘴角忍不住撇了撇。

    吳一道可不在意他這個小動作，笑了笑說道：“我也舍不得，因?yàn)槟鞘俏覍?shí)打?qū)嵒ㄣy子買回來的。但人到了一定的高度之后很多事身不由己，哪怕是裝也裝得很灑脫。比如這喝茶，如果被人知道我真的將一壺茶沖泡九遍，傳出去立刻會招惹來不少嘲笑。”

    他站起來走到荷池邊深深的吸了口帶著潮濕味道的空氣，本想感慨一句，忽然想起方解剛才在不遠(yuǎn)處灑了泡尿，他又立刻轉(zhuǎn)身走了回來：“我從來不怕嘲笑，但我的商行怕。你應(yīng)該能想到，到了我這個地步，任何一點(diǎn)不好的消息都能影響到我的生意……比如，如果這一壺茶我真的沖泡九次才丟掉，立刻就會有人認(rèn)認(rèn)真真信誓旦旦的推測出來，我手里的銀子不多了，不然不會如此吝嗇。”

    “然后是什么？”

    他問方解。

    方解想都不用想回答道：“然后先給了你貨還沒有拿到貨款的人，立刻就會跑來試探。試探?jīng)]關(guān)系，但總有些蠢人會相信謠言。當(dāng)蠢人越來越多，即便貨通天下行實(shí)力再雄厚也禁不住螞蟻挖xue一樣的一點(diǎn)點(diǎn)往外掏，最怕的……是螞蟻挖的太多了，一陣?yán)祟^打過來堤壩就得搖搖欲墜。”

    “聰明。”

    吳一道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院子說道：“我現(xiàn)在身上有個爵位，所以行事要低調(diào)。可低調(diào)要看在什么地方，細(xì)枝末節(jié)的小事上能把姿態(tài)拔的高一些，有益無害?！?/br>
    方解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其實(shí)我一直覺得，生意人都很可怕?！?/br>
    “為什么？”

    吳一道問。

    “看起來生意人在大隋的地位并不高，狹路相逢，即便遇到的是一個窮困潦倒的農(nóng)夫，生意人也要讓路。但這是明面上的事，暗地里，生意人有的是手段讓這個農(nóng)夫死無葬身之地。”

    “這話太陰暗了。”

    吳一道微微搖了搖頭，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聽說你不知道用什么辦法連朝廷里極為德高望重的大學(xué)士都哄住了，前幾天和文淵閣大學(xué)士?；蹅悾嫒A閣大學(xué)士莊楚宇一起品茶的時候，這兩位大人對你可是贊不絕口。”

    “純粹的文人，比純粹的官員要可愛的多?！?/br>
    方解笑了笑說道。

    “你看人和看事情的眼光，為什么總是這么陰暗……”

    吳一道白了他一眼說道：“不過你說得沒錯，那幾位大學(xué)士雖然也俱是名門出身，而且骨子里高傲的讓人不舒服。但他們卻是官場上最不在乎什么門第之別的人，都說文人相輕……并不都是這樣，那幾位大學(xué)士，到了他們這個高度也沒有必要再和人爭強(qiáng)斗勝，除了比學(xué)識之外能比的就剩下氣度了。所以他們能容人，不能容也得容，也喜歡把青年才俊拉攏到自己門下，美其名曰是點(diǎn)撥提拔年輕有為的青年學(xué)子，其實(shí)也是給自己充門面。”

    他笑著說道：“你是沒見過，幾個大學(xué)士坐在一起比門下誰弟子多的時候那sao情場面有多無聊。弟子少些的，就比誰的弟子官做的大。比不過弟子有出息的，就比弟子的才學(xué)，到最后爭得面紅耳赤恨不得輪拐棍大打出手?！?/br>
    “但有一樣……”

    吳一道總結(jié)道：“他們能容人，也樂意表現(xiàn)出自己的氣度來幫助后起之秀?？伤麄?nèi)莶坏迷谧约核乐?，年輕人爬到自己頭上去。當(dāng)然，如果有辦法他們甚至不愿自己死后有人爬到他們頭上去。所以……不管以后你多得勢，對他們一定要表現(xiàn)出足夠的謙卑和尊重?？此茻o權(quán)，但大學(xué)士們手里最大的資本就是弟子多啊……誰門下沒出過尚書侍郎？沒出過將軍大將軍？”

    “多謝！”

    方解誠摯一拜。

    吳一道擺了擺手道：“只是今兒興致好，所以和你閑聊幾句。你若是這么正兒八經(jīng)的道謝，反倒是無趣了。我不收你買消息買學(xué)問的銀子，你也不用說謝謝，當(dāng)然，如果你真覺得過意不去，執(zhí)意要給我銀子哪怕是一兩我肯定也不嫌棄少?！?/br>
    方解笑了笑，心里很暖和。雖然他知道吳一道這樣能成為大隋首富的商人，絕不會浪費(fèi)時間和一個沒有一點(diǎn)價(jià)值的無名小輩浪費(fèi)口舌，但吳一道之前的話有意無意都是在提點(diǎn)他，這就是人情。

    “再說，我是一個商人?！?/br>
    吳一道微笑道：“我只重利，和你說這么多是因?yàn)槲矣X著你有前途，提前送人情總比日后你紅火起來再套近乎有益。現(xiàn)在和你聊聊雖然算不得雪中送炭，但總比過幾年錦上添花容易讓你記住我的好?！?/br>
    坦誠，商人身上難得一見的坦誠。

    “未見得就能如你說的那樣，飛黃騰達(dá)?！?/br>
    方解實(shí)事求是的回答。

    “虛偽?！?/br>
    吳一道白了他一眼，笑了笑問道：“你知道我成功的最大的秘訣是什么？”

    這樣的話題吳一道以前和方解聊天的時候提到過，方解記得。吳一道說過自己三次經(jīng)商虧的血本無歸的經(jīng)歷，后來再不相信什么感覺而是憑著失敗的經(jīng)驗(yàn)和多看問多思考才逐漸發(fā)跡。

    “是眼力？”

    方解試探著回答。

    “屁！”

    吳一道笑道：“多撒網(wǎng)，結(jié)善緣，誰知道撒的網(wǎng)里，哪一張都撈到大魚？不需要什么投入，還或許有大收獲的事做起來多多益善，千萬不要厭惡麻煩，莫嫌少年窮……哪怕少年真就窮一輩子，他也念著我的好，不是嗎？比如今日，我沒給你一個銅錢，也沒在你身上押什么賭注，只是和你聊聊天，這沒什么投入，卻或許有回報(bào)。所以我從來不會吝嗇自己和少年人多談?wù)劦臅r間，貨通天下行現(xiàn)在九個大掌柜，有四個是我這樣談來的。”

    ……

    吳隱玉恨得牙根都癢癢，當(dāng)初在長安城外初見方解的時候，覺著這少年有些不同尋常，所以難免好奇，甚至動念想戲耍一下他找點(diǎn)樂子。回到帝都之后跟這少年就再無交集，再加上她本來也有煩心事所以就把方解忘了。

    但是今天，她被那少年的一泡尿真的激怒了。

    一想到那荷池，她就從胃里往上反東西。以后再也不能脫了鞋子光著腳下到池子里摸魚蝦玩，這讓本就沒什么樂趣的她更加惱火。越想越惡心，越想越憤怒。

    十四五歲的少女，本來就還是不遵從理智做事的年紀(jì)。更何況她這樣?jì)缮鷳T養(yǎng)的大小姐脾氣，怎么可能忍得下這口氣？

    “杜鵑?！?/br>
    她坐在床邊咬著嘴唇問道：“咱們上次給漁陽候那個敗家兒子下的瀉藥還剩下了么？就是在上次來做客追在我身后沒完沒了獻(xiàn)殷勤的那個憨傻貨?！?/br>
    “好像還有些……小姐，你要干嘛？”

    “一會兒你去給父親他們送些點(diǎn)心過去，把瀉藥放進(jìn)去?！?/br>
    “啊？”

    杜鵑驚呼一聲：“那豈不是連老爺一塊都藥到了？！”

    “笨！”

    吳隱玉嘟著嘴說道：“父親吃點(diǎn)心只吃味道帶著些淡淡咸味的，從不吃甜點(diǎn)。一會兒送上去的點(diǎn)心，只管拿甜的，越是甜的越好?！?/br>
    “倒是忘了！”

    杜鵑也惱火方解往荷池里撒尿的流氓無賴行為，與小姐吳隱玉一拍即合。兩個小丫頭立刻行動起來，杜鵑去廚房拿甜點(diǎn)，吳隱玉則將杜鵑找出來的瀉藥用小錘子砸的更碎了些。等杜鵑端著一盤甜點(diǎn)氣喘吁吁的回來，兩個小丫頭看著桌子上的粉末邪惡的笑了起來。

    吳隱玉閉上眼，腦子里都是那個混賬小子一趟一趟沖進(jìn)茅廁的畫面。

    荷池邊。

    吳一道指著天空對方解說道：“你在樊固城看到的那片天，和在帝都看到的這片天空表面上沒有區(qū)別。但你應(yīng)該明白的是，在樊固，天空很高，但在帝都，天空絕不是看起來這么高，或許給你一個機(jī)會你就能觸碰到天空，扶搖直上。而在樊固，哪怕你站在城墻上也摸不著碰不到?！?/br>
    “但是……正因?yàn)檫@天空你或許能觸摸到，所以很危險(xiǎn)。前一刻還是碧空萬里，下一刻就有可能陰云密布雷電交加。站的高了，先要把根基穩(wěn)住，才不會跌倒。”

    “演武院是你的一塊根基。”

    吳一道回身看著方解說道：“別浪費(fèi)?！?/br>
    他沉吟了一會兒說道：“我不會花銀子收買考官給你通門路，所有人都知道演武院的教授考官清廉的讓人惱火，可我卻知道演武院的人其實(shí)一點(diǎn)也不清廉，收銀子收的比誰都狠……當(dāng)然，演武院收銀子和貪官污吏收銀子有很大區(qū)別，你知道各城推薦的人，十之七八都沒什么真本事，若不是參加演武院的考試能為他們增加些炫耀的資本，他們才懶得千里迢迢萬里迢迢的跑來受氣?！?/br>
    “正是因?yàn)楹芏嗳讼朐谘菸湓豪镛D(zhuǎn)一圈，增加自己的名氣和日后需要的資歷，所以送銀子的不在少數(shù)。演武院的周院子暗地里從來不會拒絕送上門的銀子，誰送的多他也不吝嗇開個后門放進(jìn)門。據(jù)說……陛下很喜歡周院子這做法，因?yàn)檫@些銀子周院子都會原封不動的送給陛下。估摸著，那數(shù)目大的能讓陛下眉開眼笑?！?/br>
    “我即便很有錢，即便很欣賞你，但還沒有到我甘心情愿為你送進(jìn)去幾萬兩銀子的地步，我能幫你的不多，告訴你誰值得注意是其中之一。”

    他坐下來，語氣溫和地說道：“第一，你要和同樣兵部舉薦的人搞好關(guān)系，這些人大部分出身寒門，所以極團(tuán)結(jié)，一旦你和他們搞好關(guān)系，對你日后大有幫助。今年演武院的軍隊(duì)考生，最值得注意的有三個人，最起碼在報(bào)備的資料上看起來遠(yuǎn)比你輝煌?！?/br>
    “王維，白水城邊軍旅率。據(jù)說已經(jīng)有四品上的修為，若不是因?yàn)槌錾聿缓?，這樣的修為最不濟(jì)也應(yīng)該是個校尉了。白水城地處南疆，當(dāng)?shù)囟嘁拿瘢╈逡靶U，不服教化，每年都有人作亂。王維名字斯文，但人行事果決狠辣。自從做了旅率這兩年來，每年他都會帶兵屠掉幾個不服管教的村子，殺人無算。白水城屬于雍郡管轄，所以他算是左前衛(wèi)大將軍羅耀的人。”

    “張狂，安原城邊軍隊(duì)正。這個人看似比王維來說要溫和不少，但你要記住一件事……安原城抵觸帝國東北，一側(cè)是十萬大山，一側(cè)是北蠻人的領(lǐng)地。北蠻人和北遼地的人相比還要野蠻的多，北遼地有可汗完顏勇統(tǒng)帥，可北蠻人沒有統(tǒng)一的歸屬，就好像一群野獸。張狂曾經(jīng)在北蠻人一個部落里生活了幾年，甚至還娶了那個北蠻人部落首領(lǐng)的女兒。直到取得北蠻人的信任后，他立刻引領(lǐng)邊軍殺過去，一戰(zhàn)殺人上萬，北地邊疆得以安穩(wěn)兩年。上一次演武院考試的時候，他還在北蠻人那里小心翼翼的活著呢，沒趕上?！?/br>
    “那個北蠻人部落的首領(lǐng)和他那個北蠻老婆，都是他親手殺的?！?/br>
    吳一道補(bǔ)充了一句后繼續(xù)說道：“莫洗刀，東疆邊城鳳凰臺的斥候隊(duì)正，說起來和你倒是出身相同，不同的是，他的功勞比你大的多了。兩年前，東楚國一個將軍因?yàn)槌鹨暣笏澹蛩銕е约翰肯氯笋R偷襲鳳凰臺。不知道怎么知道這個消息的鳳凰臺守將派莫洗刀去潛入東楚查證?！?/br>
    “結(jié)果他去了之后一夜之間把那個東楚將軍滿門一百一十六口殺盡。之后的十三天，他硬是從數(shù)不清的追兵手里逃了回來，還順手畫了東楚邊界的兵力駐防圖。他回到鳳凰臺之后，這功勞肯定不會明著嘉獎，當(dāng)然，大隋軍方也絕不會承認(rèn)有這樣一個傷害大隋與友邦感情的人存在?！?/br>
    “這三個人有共同點(diǎn)，那就是修為很高，尤其是莫洗刀……或許已經(jīng)到了六品以上的實(shí)力。而且他們?nèi)齻€都很聰明，甚至可以說聰明的嚇人。若非如此，他們都不能活著完成他們的使命。這三個人，把握的好了對你幫助很大?！?/br>
    方解聽的正入神，在心里謹(jǐn)記這三人的時候，忽然吳一道的話被一個眉目清秀的小丫鬟打斷，這個才到方解肩膀高看起來瘦瘦小小的小丫鬟端著一盤點(diǎn)心，手微抖，嗓音微顫地說道：“老爺，方公子，先吃點(diǎn)點(diǎn)心吧？”

    第0097章 廢物也有用處

    回到自己那間還沒有營業(yè)的鋪?zhàn)永?，方解想起吳一道那個寶貝女兒吃癟的樣子就忍不住想笑。那小丫頭夠狠，為了整他一次竟然不惜讓她爹做墊背的。都說知女莫若父，果然不假。吳一道見送上來的點(diǎn)心都是甜的，立刻就猜到吳隱玉沒存什么好心。

    他先讓杜鵑回去，然后有些無奈的和方解解釋了一遍。方解自然不會在意這小丫頭的惡作劇，不過心里卻想著什么時候得教訓(xùn)教訓(xùn)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漂亮妞兒。

    吳一道回去之后騙了吳隱玉，說方解吃了點(diǎn)心，然后一趟一趟往茅廁跑，吳隱玉笑的前仰后合，只是沒人注意到她笑容背后有些別的東西。

    等吳一道離開之后，小丫鬟杜鵑攥著拳頭揮舞了一下：“總算讓那小子吃了點(diǎn)兒苦頭?！?/br>
    可吳隱玉卻沉默了下來，無奈的笑了笑道：“杜鵑，爹爹是騙我的，十之八九，那個小子根本就沒吃點(diǎn)心。我想在才想到，上去的都是甜點(diǎn)，爹爹一眼就能看出來有什么問題，所以肯定沒讓那小子吃?！?/br>
    “那老爺剛才還說下次不許咱們這樣了……”

    “爹爹無非是想讓我開心點(diǎn)，讓我以為我的小把戲成功了。”

    吳隱玉甩著胳膊走回床邊坐下，看著外面已經(jīng)逐漸暗下來的天色嘆道：“自從娘親走了之后，爹爹對我越來越縱容，變著法的逗我開心，不希望我有一點(diǎn)委屈。我知道他是怕我想起娘親傷心，怕我覺著沒了娘親我就沒了依靠。杜鵑……我何嘗不是一樣？”

    她看著窗外幽然道：“爹爹關(guān)愛我縱容我，是為了讓我開心快活。我也變著法的驕縱甚至無理取鬧，何嘗不是想讓爹爹覺得我很開心？只有我裝得很開心，爹爹才會心里寬松些。其實(shí)自娘親過世之后……爹爹和我，誰又真正開心過?！?/br>
    杜鵑的鼻子一酸，忍不住上前握著吳隱玉的手說道：“小姐別難過了，夫人已經(jīng)過世兩年，凡事總得看開些。”

    吳隱玉笑了笑，擦去眼角的淚珠嘟著嘴說道：“不說這個了，那個臭小子叫什么來著？方解是吧……別急，我早晚要他好看！”

    回到鋪?zhàn)永?，方解在腦海將吳一道說的話整理了一遍，他坐在書桌前，取筆在宣紙上寫下吳一道提到的那幾個名字。

    且不說王維，張狂，莫洗刀他們這些軍方出身的人物，因?yàn)橄啾葋碚f他們資歷再強(qiáng)也都是寒門子弟。而各城選出來的那些世家子弟中，也不盡是酒囊飯袋來鍍金的。其中有幾個人才名博于天下，家世顯赫，文才武功都不俗。和這些人相比，方解更沒用一點(diǎn)優(yōu)勢。

    裴家的公子裴初行，號稱四歲便能通閱典籍名著的神童。據(jù)說五歲那年在紅袖招開業(yè)的時候就能作詩一首當(dāng)做賀禮，連忠親王楊奇都贊不絕口。裴家是大隋數(shù)得上的名門世家，在朝中為官的裴家之人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他的父親是黃門侍郎裴衍，在門下省的地位僅次于仆射，而且乃是皇帝近侍，擬詔傳旨多出此人。

    年少時，裴初行之名在帝都近乎人人皆知。陛下登基第三年中秋節(jié)大宴群臣，裴衍攜子赴宴。期間陛下見這孩童唇紅齒白的惹人喜歡，有心考究其學(xué)識便多問了幾句，想不到這孩童竟然回答的引經(jīng)據(jù)典頭頭是道，陛下龍顏大悅，立刻封了他一個正七品的朝請郎。

    江南謝家的公子謝扶搖，九歲時候他的名字在江南就人盡皆知。才六歲，他家里請來的先生就被他刁鉆古怪的問題搞的昏頭轉(zhuǎn)向。到了他九歲的時候，據(jù)說教他功課的先生因?yàn)樵贈]有可以教他的東西而不得不請辭，從此名聲大響。

    最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他還是武當(dāng)山三清觀的記名弟子。據(jù)說武當(dāng)山三清觀張真人在謝家做客的時候，一眼便看出此子資質(zhì)非凡，收為記名弟子。每年都會專門派人下武當(dāng)山赴江南謝家，傳授謝扶搖武當(dāng)?shù)婪ā?/br>
    還有博陵崔家的崔平洲，江南王家的王定，郴州盧家的盧凡，這些人都是鼎鼎大名的青年才俊，算起來……方解別說想在進(jìn)演武院的考試?yán)镆圾Q驚人，能平安進(jìn)入演武院就算萬事大吉了。

    休養(yǎng)了些日子，已經(jīng)能自己走動的沉傾扇見方解眉頭微微皺著，她在方解對面坐下來，笑了笑問道：“怎么？沒底氣？”

    方解將自己寫下一大串名字的宣紙推給沉傾扇道：“這些人，個頂個的風(fēng)sao，我不過是一個邊軍小卒……散金候跟我說這些顯然是覺著我能和他們一爭高下，我拿什么和他們爭？能考進(jìn)演武院，對我來說就算不錯了?！?/br>
    “不對?！?/br>
    沉傾扇搖了搖頭道：“你可知道為什么散金候要跟你說這些，難道他不知道你和這些名門世家的子弟根本沒的比？”

    “那他是什么意思？”

    “他是在提醒你，你必須要爭?！?/br>
    “為什么？”

    “因?yàn)槟阋呀?jīng)見過君，也被幾位大學(xué)士推崇。表面上看起來你還是你，不過是一個邊軍小卒。但實(shí)際上，說不得朝中早就有人盯著你了。你在看著這些世家子弟的名字發(fā)愁，或許他們卻在想著你的名字發(fā)狠。大隋朝廷里世家當(dāng)?shù)溃粋€一個的利益團(tuán)體涇渭分明。明著看不出什么，暗地里肯定斗的不亦樂乎?！?/br>
    “陛下見了你，而且還當(dāng)著幾位大學(xué)士夸贊了你?；厝ブ?，那幾位大學(xué)士會不說？散金候一定是聽到了什么傳言，這才專門把你找了去提點(diǎn)你?！?/br>
    沉傾扇想了想說道：“你已經(jīng)讓朝廷里一些權(quán)貴注意到了，趁著你還沒發(fā)跡，他們要么拉攏你成為他們陣線里的人，要么打壓你讓你根本抬不了頭。陛下日理萬機(jī)，根本不可能總記著你這樣一個小人物。那些世家的公子們心高氣傲，知道你的名字之后自然都將眼光對準(zhǔn)你?！?/br>
    “他們絕不會允許自己被你這樣一個出身卑微的人壓下去，會想盡辦法讓你抬不了頭。而那些世家之人，自家有子弟參加考試的自然不遺余力的扶植。自家沒有子弟參加考試的，就要盯著其他出彩的考生拉攏過去收為己用。散金候的意思是……若是你不能在演武院的考試中一鳴驚人的話，只怕十有八九會被世家打壓下去，再想抬頭都難！”

    讓陛下不時響起你的名字，這才是本事……

    方解猛然想到卓布衣之前說過的這句話，臉色變得凝重起來。沉傾扇說得沒錯，那些世家都在等著看好戲，若是自己出了頭，橄欖枝會不斷的拋過來。若是被那些世家子弟踩下去了，立刻就會被死死地封住，讓陛下覺著他根本就不過是個廢物，不堪大用。用不了一年，陛下還會記得他？

    散金候的用意，方解現(xiàn)在才算明白。

    而事實(shí)上，他在見到皇帝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把自己逼到了一個不得不爭的地步，只是他自己沒有想明白罷了。

    ……

    大內(nèi)侍衛(wèi)處后院。

    一道不起眼的矮墻將這個大院子分成前后兩院，表面上看起來這矮墻無非就是裝飾作用，可實(shí)際上，分開的何止是院子？矮墻南邊院子里，是大內(nèi)侍衛(wèi)處，后邊規(guī)模略微小一些的院子，是情衙。

    情衙鎮(zhèn)撫使侯文極明面上的職位是大內(nèi)侍衛(wèi)處副指揮使，也就和孟無敵一樣的身份罷了?？稍诖髢?nèi)侍衛(wèi)處吃了熊心豹子膽的人也不敢這么認(rèn)為，朝中那些知道詳情內(nèi)幕的官員，也沒人敢這么認(rèn)為。在大內(nèi)侍衛(wèi)處，侯文極可是和羅蔚然平起平坐的人物。甚至可以說，論陛下的親信，侯文極比羅蔚然還要強(qiáng)一些。

    畢竟羅蔚然是江湖出身。

    而侯文極，實(shí)打?qū)嵉氖兰页錾怼?/br>
    斜靠在椅子上看書的侯文極，一邊翻看一邊聽著手下人匯報(bào)上午辦的案子。聽到結(jié)尾處，他將書冊啪的一聲合上抬起頭問道：“招了？”

    大內(nèi)侍衛(wèi)處七大千戶之一，人稱神眼的劉獨(dú)秀躬身道：“挨不過刑，招了。”

    “當(dāng)夜卓先生擒住的那兩個人，一個是兵部的員外郎鷹鷲。他是兵部侍郎虞東來的親信，但刺殺方解的事鷹鷲說和虞東來沒關(guān)系。他之所以殺方解，還是因?yàn)榉痰陌缸印袀€親弟弟，隨秉筆太監(jiān)吳陪勝巡查到樊固的時候死了。軍方和兵部還有大理寺刑部的說法自然都是他弟弟和吳陪勝戰(zhàn)死沙場，但實(shí)際上和方解脫不了關(guān)系?！?/br>
    “一個要?dú)⒘硪粋€，殺人的反而被該死的那個殺了……”

    侯文極笑了笑道：“是他弟弟廢物，怪不得別人。”

    “對外怎么說？”

    劉獨(dú)秀問道。

    “內(nèi)jian！”

    侯文極語氣平淡道：“前些時候有人夜闖兵部殺了那么多人，沒有內(nèi)jian怎么可能輕易進(jìn)的了兵部？鷹鷲身為兵部六品官員，竟然勾結(jié)蒙元派來的jian細(xì)試圖偷取大隋邊疆軍力布防地圖，事情敗露之后又伙同蒙元的jian細(xì)血洗了兵部，試圖逃走的時候被咱們情衙擒了?！?/br>
    說完這句話，侯文極忍不住笑了起來：“虞東來倒霉透頂，本來就趕上他流年不利，又有這么一個白癡的手下在這個關(guān)節(jié)上給他添亂，他這次想不辭官都不行了！這次倒下去，他再想站起來就難如登天。兵部的事咱們歷來插不進(jìn)去手，就是因?yàn)橛輺|來護(hù)的太嚴(yán)實(shí)，羅指揮使和我謀劃了很久也沒法子把咱們大內(nèi)侍衛(wèi)處和情衙的實(shí)力滲透進(jìn)兵部，這次總算抓著機(jī)會了?！?/br>
    “恭喜鎮(zhèn)撫使?！?/br>
    劉獨(dú)秀躬身說道：“虞東來對咱們大內(nèi)侍衛(wèi)處和情衙歷來態(tài)度強(qiáng)硬，他一倒下去，大快人心?！?/br>
    “這個方解還真是我情衙的福星，當(dāng)初孟無敵要是真殺了他，哪兒還有這樣一出接著一出的精彩戲碼讓咱們看？虞東來與我和羅指揮使明里暗里的斗了這么久，想不到竟然栽在一個無名小卒手里，有意思。”

    侯文極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說道：“我先去和羅指揮使說一聲，然后見見另一個也招供了的白癡，稍后你把用得著的東西整理好之后直接送到刑房里，天黑之前我還得趕去暢春園和主子說這事?！?/br>
    “喏！”

    劉獨(dú)秀應(yīng)了一聲，躬身出門。

    侯文極把杯子里的茶飲盡，想到另一個也招了供的人就惱火。心說虞東來有個廢物手下讓他沒準(zhǔn)自此退出仕途，怎么羅文你手下的也全都是廢物？真不知道當(dāng)初羅耀選人的時候是怎么選的，這樣的家奴留著有什么用。

    又想到那個叫方解的少年，他心里忍不住一嘆。

    當(dāng)初和羅蔚然說起的時候，這個方解還不過是這局里面可有可無的一個小角色。現(xiàn)在竟然陰差陽錯的成了這局里面的主要棋子，真是誰也沒想到的局面。

    小家伙，你的日子也該不好過了……才入京城就讓自己冒出來這么高，木秀于林風(fēng)必摧之的道理看來你沒明白。李伏波就比你聰明多了，進(jìn)演武院的時候人們甚至不知道他是隴右李家的人。而你現(xiàn)在自己逼著自己站在了風(fēng)口浪尖上，有多少把刀子等著把你大卸八塊呢……你幫了我大忙，我也就不親自動手除了你算是還你個人情，可那些世家子弟手里的陰損法子，還是會讓你死無全尸。

    侯文極笑了笑，心說幸好當(dāng)初羅蔚然阻止，不然為了掩住樊固城的秘密，我早就把你殺了隨便丟進(jìn)什么亂墳崗子里了。如今因?yàn)槟惆獾沽擞輺|來，看來廢物也有大用處的時候。

    第0098章 辣水

    侯文極舉步走出自己的房間，順著石子小路慢悠悠走到了刑房。情衙雖然按照道理不算大隋的刑罰衙門，但這里的手段比起大理寺和刑部只怕還要讓人心悸。大理寺和刑部的監(jiān)牢里那些犯人們或許還有重見天日之時，可進(jìn)了情衙刑房里的人，似乎到最后沒一個人能活下來。不過不代表不會有例外，就看侯文極需要不需要。

    刑房當(dāng)值的百戶遠(yuǎn)遠(yuǎn)看見侯文極來了，連忙上前行禮。侯文極隨意擺了擺手，問清楚嫌犯關(guān)在哪間房子里后緩步走了過去。

    領(lǐng)路的百戶將房門打開，侯文極示意他不要跟著。那百戶連忙點(diǎn)頭，按著腰畔橫刀的刀柄在門口守衛(wèi)。

    刑房很陰暗，且潮濕的厲害。

    雖然墻壁上的火燭火苗不小，可屋子里依然陰暗的讓人不適應(yīng)。刑房只有一道鐵門，沒有窗子，終年不見陽光，里面的犯人們?nèi)羰窍牒粑豢谛迈r空氣都是奢求。屋子很窄，但很深，兩邊墻壁上掛著各種刑具，讓人不寒而栗。

    侯文極很少來刑房，因?yàn)樗幌矚g這里死氣沉沉的氣氛，更不喜歡這里的腐臭味。

    屋子里有一把椅子，是主審坐的位置。椅子正對面墻壁上用鐵鏈穿了琵琶骨釘在墻上的，就是已經(jīng)快看不出本來面貌的犯人。那天夜里，卓布衣用心神之術(shù)控制了鷹鷲，然后將這個犯人制住。

    那一晚看似簡單的廝殺，若是真正細(xì)細(xì)體會起來才能明白卓布衣手段的玄妙。鷹鷲既然能成為虞東來的親信，修為自然不會很低。他如蝙蝠一般飄忽的身法，凌厲如蛇的劍法都值得稱道，可就是這樣一個修為不俗的武者，竟然被距離幾十米外的卓布衣控制住心神，成為名副其實(shí)的傀儡，卓布衣之可怕可見一斑。

    被釘在墻壁上的嫌犯垂著頭，頭發(fā)垂下來還在滴著也不知道是水還是血的液體。

    侯文極在椅子上坐下來，看著那個已經(jīng)快沒了人形的嫌犯微微皺了皺眉頭。他緩緩抬起左手，對著那嫌犯屈指一彈。悄無聲息，那掛在墻上的人身子卻猛然一震，忍不住痛苦的呻吟了一聲，再看時，他肩膀上多了一個血洞。

    “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蠢？”

    侯文極從一邊的桌案上拿起一柄剔骨尖刀修理著自己的指甲，看著自己修長白凈的手指他語氣平淡地說道：“你家主子既然把這事交給你來做，就是相信你的能力。據(jù)說雍州羅耀手下沒有一個軟骨頭，今兒倒是讓人大失所望?！?/br>
    “我……不想死?！?/br>
    掛在墻上的人嗓音沙啞的艱難地回答了一句。

    “你叫羅二郎？”

    侯文極也不抬頭，繼續(xù)說道：“你有沒有想過，就因?yàn)槟愎┏鰜砟阒髯?，有可能毀了他的前程？昨兒陛下晉封你主子為從四品郎將的旨意已經(jīng)下來了，調(diào)他赴西北右驍衛(wèi)軍中任職。那可是個好地方，用不了多久你主子或許就能大展拳腳一飛沖天?？梢?yàn)槟?，他或許還沒來得及穿上郎將甲胄耀武揚(yáng)威就得被鎖拿進(jìn)大理寺問罪，十有八九這輩子就算毀了?！?/br>
    “我……不想死?！?/br>
    羅二郎重復(fù)了一遍剛才說的話，沉默了一會兒又補(bǔ)充了一句：“雖然……雖然我不過是個家奴，可我……不覺得……自己的命很賤?！?/br>
    聽到這句話，侯文極忍不住笑了起來。他把剔骨尖刀放下，拍了拍手微笑道：“我就喜歡不想死的人，尤其是落在我情衙的犯人。只要一個人還不想死，嘴里關(guān)著什么秘密都不怕吐不出來。”

    “雖然你已經(jīng)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的差不多了，但我不會定罪殺你?！?/br>
    侯文極笑道：“你可以放心，最起碼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我都不會殺你，因?yàn)槲伊糁氵€有用處，不小的用處。今兒若不是你招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