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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爭霸天下在線閱讀 - 第1節(jié)

第1節(jié)


    她也懶得過多解釋什么,手掌在赤紅馬的脖子上輕輕撫摸了幾下后對方解說道:“這么美的馬兒,就叫霓裳如何?”

    “霓裳?”

    方解一怔,撓了撓頭發(fā)問道:“是不是太柔美了些?它是戰(zhàn)馬……”

    那女教授也一怔,然后有些懊惱地問道:“這真的是你的馬?這是戰(zhàn)馬不假……但首先,它是一匹母馬。”

    ……

    也不管方解愿意不愿意,眼睛很特別的女教授重新在書桌后面坐下來,然后提起毛筆在方解的名字后面,用娟秀的字體寫下赤紅馬的名字……霓裳。于是,這一匹看起來很高大的戰(zhàn)馬就有了新的名字。而且既然名字記錄在演武院,那么這名字算是定下來再無更改的希望了。

    方解訕訕的笑了笑,道了一聲多謝然后牽著馬離開。才走幾步,又聽見那個女教授溫婉柔和的聲音在自己背后響起。

    “我叫丘余,是今年武科的考官之一,希望一會兒在武科的考試中……你的表現(xiàn)別辱沒了這匹好馬。”

    方解沒說話,也沒轉(zhuǎn)身,點了點頭后繼續(xù)前行。

    順著石徑甬路,方解跟在前面考生的身后走進演武院的深處。到了這里方解才發(fā)現(xiàn),原來演武院真的算不得很大。數(shù)千考生涌進來之后,后院考試所在顯得有些擁擠。因為考生人數(shù)太多的緣故,演武院沒有那么多房子作為考場。所以,無論是文科還是武科的考試,都在校場上進行。

    首先要考的是文科五門,所以方解將霓裳交給了演武院的人保管。然后在校場上找到自己的座位,桌案上貼著他的名字。這熟悉的場面,讓方解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前世頻繁應付考試的學生時代。

    文科五門,指的是算科,禮科,樂科,地理和謀略兵法。

    數(shù)千考生在很短的時間內(nèi),被演武院的人指點著找到自己的座位做好。腳步聲散去,場面頓時變得安靜下來。

    校場的正北方向是點將臺,只要是軍中出身的人對這種布置都不陌生。演武院校場的點將臺很大,應該是為了考試而臨時加造的。方解坐下之后,看向點將臺那邊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頂代表著至尊身份的黃羅傘。

    皇帝竟然也來了!

    雖然方解早就知道皇帝對演武院考試的重視,可沒想到皇帝竟然也能拋開那么繁雜的朝事親至。黃羅傘下,居中坐著的就是當今大隋的至尊天佑皇帝楊易。他身穿大朝會時候才會穿上的盛裝,看起來尊崇而肅穆。在他身邊,左邊坐著的是怡親王楊胤,右邊坐著的是演武院院長周半川。

    “演武院考試,規(guī)模一年比一年大,朕心甚慰,朕說過,大隋從來不缺人才,這些生員……都是將來朝廷的柱石?!?/br>
    楊易指了指下面密密麻麻坐著的生員,笑了笑說道:“朕聽說蒙元的人前些年也學著咱們演武院的模樣,修了一座獵武堂,每隔三年也選拔年輕才俊考試,不過學的卻是不倫不類,透著一股子贗品味兒?!?/br>
    這話一說完,旁邊的官員們立刻笑了出來。

    點將臺上的笑聲沒引起方解的主意,倒是他身邊坐著的那個人讓他覺得有些頭大。這個人斜坐在椅子上,胳膊放在桌子上支著下頜,也不看點將臺那邊,只是看著方解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怎么也會來……”

    方解壓低聲音問了一句。

    那人嘿嘿笑了笑,卻沒回答。這一笑美得讓人不愿挪開視線,微微瞇起的眼睛那彎彎的弧線更是透著一股子可愛。沒錯,這是個女子,而且還是個很美的女子,更是個方解認識的女子。

    吳隱玉。

    方解看見這個小丫頭真是有些詫異,他知道吳一道前陣子將這個嬌蠻的大小姐送到清樂山一氣觀去學道了。難道進了一氣觀的門,還能再來演武院?

    如果方解知道吳一道送進演武院多少銀子,他就不會這么詫異了。

    就在方解思索著吳隱玉為什么出現(xiàn)在這里的時候,忽然有演武院的教授高聲喊了一句,隨即所有考生全都站了起來,然后橫跨一步站在過道上。方解也連忙起身,知道這是人已經(jīng)到齊要向皇帝陛下行禮了??杀娙苏酒饋碇螅瑓s并沒有人讓他們跪下參拜。

    愕然之際,卻見那個自己在暢春園見過的太監(jiān)手持一份圣旨走到點將臺前面。將圣旨展開,清了清嗓子之后開始朗讀。

    旨意的前面,無非是皇帝對學子們的褒獎和慰問。其次是對演武院的肯定和尊敬,這些話倒是沒什么新意。文字樸實并不華美,幾乎用的是陛下說話的口氣書寫。本來聽著沒什么感覺,可直到聽到最后的幾句話,卻讓方解的心里一震!

    “凡重金購買演武院考題偽卷之人,自動出列,取消演武院考試資格,剝?nèi)スγ?,發(fā)回家中思過!五年之內(nèi),不可入仕。若再有劣跡,永世不得錄用。陛下仁慈念及你們初犯又俱是大隋才俊,心念偶有偏差,不忍過重責罰,還望你們自醒自悟謹記教誨?!?/br>
    一瞬間,有數(shù)百人立刻就變得面無血色。

    其中,包括崔略商。

    第0117章 演武考(四)

    方解看到了崔略商,看到了那張失望之極也悔恨之極的臉。他就從方解的身邊經(jīng)過,緩步走向考場外。在他經(jīng)過方解身邊的時候,方解真想伸出手拉住他。當崔略商看到方解欲言又止的表情的時候,忍不住搖頭笑著說了兩個字。

    再見。

    方解的心里一緊,幾乎不忍心繼續(xù)看那張臉。崔略商的表情特別復雜,但毫無疑問其中最主要的就是痛苦。

    “到我鋪子里等我?!?/br>
    方解急急的說了一句話,崔略商微微怔住然后下意識的點了點頭。他失魂落魄的走出考場,甚至沒敢看一眼皇帝所在的位置。如果他早知道會是這樣一個結(jié)局,就算那張假的考題擺在他面前他也不會看一眼。

    方解看著那道逐漸消失在視線中的落寞背影,卻不敢試著去體會崔略商現(xiàn)在的心情。

    高坐在點將臺上的天佑皇帝楊易看著那些考生離場,之前掛在嘴角上的笑意已經(jīng)漸漸淡去。不過在他的臉上也沒有什么怒容,很平靜。負責清點離場人數(shù)的不是演武院的人,而是大內(nèi)侍衛(wèi)處的飛魚袍。

    每一個人都認真的核驗身份后記錄在案,一絲不茍。

    這些離場的考生們都知道,所謂的五年不得入仕,其實他們的前程大半已經(jīng)毀了,即便是他們自己的家族,也無法接受這樣的恥辱?;蛟S回到家里之后,他們的地位將一落千丈。五年,任何一個家族都不會在他們身上再浪費五年。有五年的時間,底蘊雄厚的家族完全可以再教導出許多個他們這樣的人。

    一念之差。

    大內(nèi)侍衛(wèi)處指揮使羅蔚然拿著記錄好的人名單,快步走上點將臺雙手呈遞給皇帝?;实鄣膾吡艘谎蹎柕溃骸叭藬?shù)可是對的?”

    羅蔚然躬身回答道:“大內(nèi)侍衛(wèi)處掌握的人數(shù)是三百二十六人,剛才自動離開考場的是三百二十五人,還差一個?!?/br>
    “是誰?”

    皇帝問。

    羅蔚然取出另一份名單,仔細認真的和剛剛記錄的名單對驗過之后低聲說道:“回陛下,是江南寧城的畢云韜,他父親畢達是寧城郡守?!?/br>
    “蘇不畏?!?/br>
    皇帝叫了一聲,秉筆太監(jiān)蘇不畏連忙過來躬身等著陛下吩咐。皇帝略微沉吟了一會兒說道:“擬旨,革去寧城郡守畢達的一應官爵,著大理寺派人赴寧城查抄畢達家產(chǎn)。寧城畢家之人,永世不得錄用?!?/br>
    “喏?!?/br>
    蘇不畏應了一聲,轉(zhuǎn)身去準備旨意。皇帝指了指下面考場說道:“把那個畢云韜揪出來……杖斃?!?/br>
    羅蔚然道了聲遵旨,直起身子吩咐飛魚袍去拿人。四五個如狼似虎的飛魚袍大步走進考場里,一邊走一邊大聲喝問:“誰是畢云韜!”

    就在距離方解不到十米的地方,之前在演武院門口還趾高氣昂的畢云韜本來就臉色蒼白如紙。眼見著大內(nèi)侍衛(wèi)從點將臺那邊下來高聲叱問,他竟然嚇得啊的喊了一聲后身子一軟倒了下去。跌坐在地上之后,身下濕了好大一片。這一聲喊,將很多人的視線都吸引了過去。軍隊出身的考生見他竟然嚇得尿了褲子,臉上都是鄙夷。而那些世家子弟,大部分人毫無表情,有一些人則是臉有戚戚,似是在同情他。

    見那邊有人軟倒在地,四五個飛魚袍直接過來。為首的組率一把揪著畢云韜的前襟將他提了起來,冷聲問道:“你可是寧城畢云韜?”

    “我……學生……是……”

    畢云韜支支吾吾的回答了一句,臉上哪里還看得到一點血色?

    聽他應了,那大內(nèi)侍衛(wèi)處的組率如拎著一只小雞仔一樣直接將他拎了起來,轉(zhuǎn)身大步往回走,直到走出去十幾步,畢云韜忽然反應過來,一邊哭泣一邊哀求,兩條腿胡亂的蹬著。那組率厭惡的看了他一眼,索性停下來,抬腳在畢云韜的兩腿上分別踩了一下,咔嚓咔嚓的兩聲,畢云韜的腿骨就被直接踩斷。

    那組率將畢云韜拎著丟在點將臺下面,羅蔚然淡淡的吩咐道:“陛下旨意,無需問罪,直接杖斃!”

    幾個飛魚袍撲上來,三下五除二將畢云韜的衣服扒了個精光,架著已經(jīng)哭喊的啞了嗓子的畢云韜放在一張板凳上,兩個人按住他的手腳,另外兩個人持軍棍一左一右站好,隨著一聲令下,那軍棍立刻狠狠的砸了下來。

    噼啪噼啪的聲響中,血rou橫飛。

    片刻的功夫,畢云韜就沒了聲息。當兩個負責行刑的飛魚袍住手的時候,這個江南大戶出身的家伙已經(jīng)被打爛了半邊身子。從后背到臀部,幾乎都成了一團爛泥。從蘇不畏宣旨到杖斃畢云韜,前后也就半個時辰的時間。一條人命,就這么輕易簡單的沒了??蓤鲋袔缀跛腥?,其實對他沒有什么憐憫之心。

    畢云韜,已經(jīng)逾越了底線。

    飛魚袍驗過生死之后,將那具血糊糊的尸體拖了出去。皇帝看了看地上那一大片血跡,微微皺了皺眉然后站起來,緩步走到點將臺前面,視線掃過下面黑壓壓站著的考生聲音清冷地說道:“朕不是一個無情之人,你們大部分人還年少,難免心思走歪了會犯錯,朕尚且不是一個完人,怎么會不給你們改過的機會?只要不是十惡不赦的大錯,朕愿意讓你們反思醒悟改過自新??蛇@個人……已經(jīng)超出了朕的容忍?!?/br>
    ……

    皇帝的話音一落地,下面的考生們立刻跪了下去。

    看著那些拜服在地的考生,皇帝語氣略微緩和了一下說道:“一個人做錯了事,只要肯承認有擔當,可以給他一個機會從新開始。但朕最恨的就是欺騙,這個人非但欺騙了朕,也欺騙了他自己!演武院收的不一定都是謙謙君子,但絕不收敗類!你們當中或許很多人都知道,朕少年時也曾在演武院學習。朕也是演武院的學生,所以朕更容不得,有人玷污了演武院的名聲!”

    “萬歲萬歲萬萬歲!”

    下面跪著的考生們?nèi)羧f歲,以示對陛下的尊敬和心悅誠服。沒有人敢不服,因為站在點將臺上的那個人,手里握著的不僅僅是數(shù)萬里河山,還有億萬百姓的生死。天下有很多道理,但毫無疑問的是,任何道理也比不過皇帝的話,他的話就是最大的道理!

    “都起來吧?!?/br>
    皇帝負手說道:“你們都是大隋的棟梁之才,朕剛才看著你們?nèi)雸龅臅r候還與周院長說,大隋演武院招考的規(guī)模一次比一次大,朕心甚慰。朕驕傲于大隋有你們這樣的人才,你們自己也應該驕傲!既然驕傲,就更應該知道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br>
    “這是自大隋立國以來,第一次在演武院考試的時候殺人……”

    皇帝語氣平淡地說道:“朕希望,這也是最后一次……行了,耽誤了不少時間,開考吧?!?/br>
    考生們再次拜服,然后起身走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下。皇帝也在座位上坐下來,招了招手叫過蘇不畏吩咐了幾句。蘇不畏應了一聲,緩步走到點將臺前面大聲問道:“西北邊城樊固邊軍斥候隊副方解到了嗎?”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方解正在瞪吳隱玉。

    這個小丫頭走回自己座位上的時候,非但沒有被之前血淋淋的場面嚇住,反而笑嘻嘻的問方解:“爽不爽?剛才在門口難為你的人被陛下殺了。這算是替你出氣不?要是我一定感覺爽快的很啊?!?/br>
    “怎么殺人都嚇不住你?”

    方解問。

    小丫頭吳隱玉撇了撇嘴道:“我就沒看,傻子才去看那血糊糊的場面!”

    方解剛要說話,就聽見點將臺上蘇不畏高聲問了那一句。他下意識的愣住,臉色忍不住微微變了一下。在場的考生們立刻尋找起來,誰是那個邊軍斥候隊副。甚至有人忍不住低聲交談,問知不知道這個人犯了什么罪。

    剛杖斃了畢云韜又叫到方解,難免有人覺得是方解也觸犯了什么不能觸碰的東西。

    就在大家抬眼四處找尋的時候,方解站起來,抱拳躬身道:“樊固斥候隊副方解在!”

    他繞開書桌,大步往前走了幾步微微俯身等著蘇不畏繼續(xù)說話。那些考生們紛紛將視線投過來,其中包括這界演武院招生的明星人物。裴家的裴初行,謝家的謝扶搖。當然,那些邊軍們也都看了過來,充滿了關(guān)切。

    蘇不畏見方解出來,清了清嗓子繼續(xù)說道:“陛下旨意,樊固斥候隊副方解,進獻拼音注字法,算科小字法,活絡健體法,其功甚大。尤其是前兩種,經(jīng)文淵閣和舒華閣的大學士論斷,可以印制成冊推行全國。陛下說,這是造福百姓的大好事,功在千秋。所以……特下旨方解不必參加算科,禮科,樂科,地理,軍法五門考核。此五門皆按優(yōu)異評分,稍后直接參加武科比試,欽此!”

    一語驚四座!

    ……

    方解有些發(fā)傻,直愣愣的站著竟然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不只是他,在場的數(shù)千考生都以為自己聽錯了。文科五門,全都不用考了,而且都按優(yōu)異評分……這代表著什么?代表著的是哪怕方解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廢物,哪怕在武科四門比試中全都不及格,他也能穩(wěn)穩(wěn)當當?shù)某蔀檠菸湓旱膶W生了。

    五門優(yōu)異,這是大隋立國以來都難得一見的事!

    要知道演武院建立至今,招考的時候超過五門優(yōu)異的人也不足十五人。百多年歷史的大隋,演武院建立之后不乏驚采絕艷之輩。比如太宗年間的李嘯,九門優(yōu)異,一直到現(xiàn)在也無人可以企及這樣的成績。這是有史以來,唯一一個全優(yōu)的人。而方解,是有史以來唯一一個文科全優(yōu)的人。

    而在之前,方解最樂觀的估計也僅僅是他在算科,地理,和兵法這三門能拿分,至于禮科和樂科……他懂個毛?。《Y部尚書懷秋功送他的那本禮記,他根本就看不下去!至于樂科……方解連一樣拿手的樂器都沒有,世家子弟必學功課之一的琴,他碰都沒有碰過。

    “還不謝恩?”

    蘇不畏面帶笑意的問了一句。

    方解恍然,連忙拜謝。

    人群中,安原城旅率張狂看著方解嘴角抽了抽,臉色驚訝,眸子里還有些別的東西一閃即逝。而剛才杖斃殺人時候也面不改色的裴初行和謝扶搖也不禁面露驚訝,忍不住多看了那個少年幾眼。

    小丫頭吳隱玉驚訝的吐出小舌頭,心說怪不得父親說這小子在考場上必定一鳴驚人!

    點將臺上,皇帝微微把頭偏向一側(cè),用極低的聲音對周半川說道:“先生……朕可是為了您的話而將這個小家伙的一只腳送進演武院大門了,只要他在武科考試中不是考的一塌糊涂奇爛無比,文淵閣和舒華閣的大學士們肯定搶不走人了。不過……朕回去之后只怕那幾個大學士又要來聒噪,說朕幫你毀了人才。”

    周半川頷首致謝,同樣用極低的聲音說道:“謝陛下……那小子本來就是個軍人,真要是鉆進文淵閣或是舒華閣里埋首典籍度日,那才是毀人呢。這小子在樊固的事,之后的事,卓布衣和臣都說過了,臣是怕可惜了他那堪比羅耀的體質(zhì)!”

    第0118章 考場之外的考場

    方解走出考場的時候還有些發(fā)傻,在全場考生或是羨慕或是嫉妒的視線里,他使勁讓自己沒有露怯低頭,而是略微揚著下頜面帶微笑走了出來。出了校場之后他忍不住揉了揉臉,發(fā)現(xiàn)自己笑的有些發(fā)僵。

    找了一棵枝葉濃密的樹,方解在樹蔭下坐下來仔細回想了一番之前的場面。皇帝陛下這突如其來的旨意,帶給他的可不是什么單純的幸福感。一想到自己這五門偽優(yōu)異的成績他就有些頭疼,誰知道日后會不會因此而招惹來什么麻煩?

    他本就是那種未慮喜先慮憂的人,第一反應不是自己進入演武院算是穩(wěn)妥了,而是以后因為這虛名有可能帶來的不必要的煩惱是不是很難應付。方解知道自己是個怕麻煩的人,雖然從他一出生到現(xiàn)在麻煩就沒斷過。

    坐了一會兒之后心情漸漸平復下來一些,他索性躺在清涼的樹蔭下閉目休息。說起來他今日已經(jīng)可以回家了,武科的考試按照規(guī)程要等到明天。而今兒上午因為陛下殺人耽擱不少時間,說不好明天的武科考試會不會推遲。在這里躺著,怎么都有點浪費時間的意思。但方解卻沒打算就此離開,最起碼他認為還不到自己該走的時候。

    躺在草地上,方解拔了一根毛毛草叼在嘴里。看著郁郁蔥蔥的樹葉,他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揚,勾勒出一道頗迷人的弧度。

    走進演武院大門之前,他絕對想不到自己的考試會是這樣一個過程。

    他曾經(jīng)試想過無數(shù)次,今天會面對什么樣艱難的局面。甚至想的最多的是如果自己真的沒考好,下一步是不是該死皮賴臉的去找小胖子道人項青牛求包養(yǎng)。畢竟在長安他似乎有不少明里暗里的對手,如果不能進入演武院只怕沒辦法安生三年。雖然他可以選擇進入文淵閣或是舒華閣做一個文官,但有自知之明的方解知道,一旦自己肚子里那點東西掏空了的話,他的路也就走到盡頭了。

    關(guān)鍵在于,他肚子里有用的東西真不多。

    靠著拼音和算數(shù)上的那點東西他能混幾天,幾個月,可那根本不是什么深奧的學問。進文淵閣或是舒華閣,用不了半個月自己就徹底暴露出來粗糙沒什么學問的本性。而且他深深的記住了卓布衣的話,文官暗地里的廝殺,永遠比武將戰(zhàn)場上的廝殺還要慘烈。因為在戰(zhàn)場上是明刀明槍的打,而在官場上,對手手里的刀子永遠在你想不到的時候想不到的地方刺過來,一個不小心,就會被陰的血rou模糊。

    這樣的話,吳一道也對他說過。

    有著兩世經(jīng)歷的方解,自然也明白在官場上若是沒有大智慧又做不到卑躬屈膝很難生存。想要有大成大就,那需要學會的東西就更多了。相對來說,如果對比選擇的話他寧愿進入軍伍也不愿進入朝堂。以他對官場的了解以他的處事風格,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能被人陰死。

    他缺乏這方面的閱歷。

    他還需要成長。

    相比來說,進入朝堂主業(yè)是勾心斗角副業(yè)才是做學問或是進入清樂山一氣觀做一個灑水掃地的小道童,后者對方解的吸引力遠比前者要大。前者雖然有可能一飛沖天,但太危險。有多少驚采絕艷的寒門子弟進入朝堂之后,沒二三年就被那些大人物玩的骨頭渣子都沒剩下?后者雖然沒什么出息,但安穩(wěn)太平。

    有一顆追求安穩(wěn)太平之心的人往往都是老人,年輕人多銳意。方解不缺銳意,可也愿意過上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日子。有他這樣經(jīng)歷的人,或許也都會有這樣的想法吧。實在爭不動了,就安心找個地方當小人物。

    “恭喜?!?/br>
    就在他躺在草地上胡思亂想的時候,忽然在不遠處有人對他說了這兩個字。聲音很溫婉柔和,方解在不久之前聽過一次。

    是那個在橋邊核驗考生身份,有著驚人的記憶力和一雙晶瑩白眸的女教授。

    方解記得她叫丘余,這不是一個很女性化的名字。給人的第一印象,倒是聽起來更像是個男人。余……說起來這是很小富即安的一個字,沒什么大的追求,略有盈余就好,不虧,不缺,不少,有余足矣。

    方解連忙坐起來,轉(zhuǎn)身看向一側(cè)。

    他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那個女教授一直就坐在這棵大樹的另一側(cè)。只是她身處在一叢薔薇之后,不仔細看倒是很難發(fā)現(xiàn)。她坐在一個石凳上看書,方解能看到她的側(cè)臉,不是那種動人心魄的美,但看著很舒服。

    她說了一句恭喜,卻沒有看向方解。

    “謝謝先生。”

    方解站起來,彎腰施禮。

    “謝我做什么?”

    丘余放下手里的書冊,轉(zhuǎn)身看向方解說道:“你進獻給陛下的拼音注字法,算科小字法我都已經(jīng)看過,說句實話,陛下剛才旨意里的話絲毫不為過,沒有刻意夸大了你的功勞。你這兩個想法,確實功在千秋。自此之后,有多少孩童因此得益難以想象。”

    她起身,抬起頭看了看天色問道:“你為什么還不回去?今兒文科的考試結(jié)束,最早也要到日落了?!?/br>
    方解沉默了一會兒如實回答道:“學生在等著,是不是有人還要找我。”

    丘余聽到這句話忍不住看了方解一眼,然后點了點頭轉(zhuǎn)身走了。等她快要消失在樹林深處的時候,她忽然停住腳步回頭問方解:“有時候想得太多未必是件好事,最起碼會很累?!?/br>
    方解微微俯身道:“學生現(xiàn)在還沒到怕累享安逸的時候,所以總得想的多些。睜著眼的時候,想的多些,總比什么都不想要好。閉上眼的時候,我有的是時間什么都不想了。”

    “很好……你不做作?!?/br>
    丘余點了點頭,舉步走進林子里。

    方解無奈的笑了笑,知道自己之前的回答肯定是讓那女教授不喜了??伤_實不能就這么離開,他現(xiàn)在缺少很多東西。比如機遇,誰知道在這演武院里多留一會兒,會不會等到什么大機緣?或許那女教授不喜是因為不喜他心機太深,所以才會離開。她忍不住又問自己一句,也僅僅是對自己好奇罷了。

    方解不怕誤解,更何況丘余并沒有誤解他。

    陛下那道旨意給他打開了演武院的大門,或許打開的還有很多很多門。

    ……

    等丘余走了之后,方解忽然發(fā)現(xiàn)之前她看的那本書留在不遠處的石桌上。在這里等著是不是有機會自己走過來,方解也有些無聊。既然有一本書看解悶,他斷然不會浪費掉。所以他走過去,準備看看能讓丘余那樣安靜閱讀的是什么書籍。

    可方解走到近處的時候看清了那書上的字跡之后,他忍不住腳步一頓。

    武科考題。

    這四個字,雖然不大但異常醒目。

    方解看著那薄薄的書冊,心里有一種沖動迅速的躥了起來。他幾乎忍不住想伸出手拿起那本書翻看,手指勾動了好幾次似乎下一秒就要把手伸出去。身子有些發(fā)僵的站在那里盯著書冊好一會兒,方解最終還是壓制住了這沖動,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機會可以等來,但等來的未必都是機會。

    他緩緩退后幾步,盤膝在草地上坐下來。

    距離方解大概百米之外,透過花墻的孔洞有幾雙眼睛一直注視著他。見方解在草地上盤膝坐下來,那幾人的嘴角都忍不住微微揚了起來。

    兵部侍郎宗良虎看著那個少年邊軍,笑了笑低聲說道:“稱得上君子?!?/br>
    禮部尚書懷秋功輕撫雪白的胡須,笑著點了點頭沒有言語。

    文淵閣大學士?;蹅悇t輕聲贊道:“和之前從考場里退出去那些人相比,這個少年確實算得上君子。但凡心里有一絲不干凈,他也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在我看來,若是其他考試入了今日這小局……有人會翻看那考題,看完之后擺放回原來的位置,裝作不曾看過。有人會拿起來,快速跑出去尋找那個女教授交還,路上的時候難保不會偷偷翻看幾眼。有人會立刻轉(zhuǎn)身就走,唯恐在這里停留的時間長了被人誤會自己看過。”

    舒華閣大學士莊楚宇深以為然:“看完放回去的,是真小人。拿起來去追教授還書的,是偽君子。轉(zhuǎn)身就走唯恐被人誤解的……是膽小鬼,遇到危機時刻難保忠貞節(jié)烈,多半是個叛徒坯子。”

    兵部尚書謀良弼指了指那少年坐的位置說道:“諸位大人,可看到他向后退了幾步?”

    “七步。”

    宗良虎回答。

    謀良弼點了點頭道:“七步……這個距離,很微妙。不遠不近,正巧讓自己處在沒有任何遮擋的地方。無論從四周哪一個方向走過來,都能一眼看到他。而這個距離,也絕不會讓人誤解他是剛剛翻看了考題坐回去的。更不會讓人覺著,他是被人發(fā)現(xiàn)匆忙離開石桌。因為被人發(fā)現(xiàn)之后再離開石桌,絕對走不出去七步?!?/br>
    ?;蹅愇⑽⒁徽滩蛔柕溃骸爸\大人的意思是,他就連退后這幾步也是精心計算過?”

    “八成是了?!?/br>
    謀良弼回答道:“他不走,是因為他要看護那本考題,等著教授回來取。他坐在四面都能看到他的地方,是為了表示自己光明磊落。若僅僅是個君子……倒是真不值得咱們在這偷偷摸摸的看著他?!?/br>
    懷秋功聽到這句話忍不住撲哧笑了出來,側(cè)頭看了看一直坐在一邊石頭上一言不發(fā)的那個人。

    “老家伙,你怎么看?”

    斜靠在石頭上閉目休息的老家伙,正是今天本應該坐在點將臺上的周半川。他瞇著眼睛掃了懷秋功一眼,撇了撇嘴道:“陛下讓你們來看你問我做什么,我來看的又不是那個少年郎。怡親王說人性有貪其根能掩但難除,你們就設(shè)計想了這個局等著那小家伙鉆,還要用我演武院的教授幫著演戲……我懶得看,也不想看?!?/br>
    “小氣!”

    懷秋功回瞪了他一眼,轉(zhuǎn)身往校場方向走:“我看可以和陛下這樣說,方解確實是個君子,而且是個很聰明的君子,行不行?”

    眾人點頭,跟在懷秋功身后往回走。

    “一群四品以上的大員,竟然這么無聊無恥的跑來試探一個小人物,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閑的難受。”

    周半川低聲罵了一句,索性靠在石頭上繼續(xù)閉目養(yǎng)神。想到之前那個少年的表現(xiàn),他的嘴角就忍不住往上挑了挑。

    君子?那個小家伙要是君子,我就是圣人了……明明想看卻又擔心被發(fā)現(xiàn),所以才故意做出一副正大光明的舉動來。十之八九他就看穿了有人故意設(shè)計想看他笑話,所以才忍住那只手沒伸出去拿考題吧。真小人,偽君子,膽小鬼,君子……這四種人他都不屬于。

    想到這里的時候周半川微微皺眉,問自己那么那個少年到底是屬于哪種?

    想了許久,他沒有找到答案。又或者是有了答案,他卻不愿意接受。

    而在遠處,盤膝而坐的方解嘴角也挑了挑。因為他聽到了腳步聲由遠及近的向自己走來,他知道自己這次又賭對了。

    “邊軍斥候隊副方解,陛下有旨,宣你覲見!”

    聽到太監(jiān)的公鴨嗓響起,方解嘴角的笑意越發(fā)的濃了起來。

    不遠處,站在假山石后面的丘余緩緩地舒了口氣,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慶幸什么。不過這種感覺很好,想笑,也可以笑。

    第0119章 大太監(jiān)的智慧和小太監(jiān)的智慧

    文科五門考試最少要到日落才會結(jié)束,皇帝陛下可沒有時間在點將臺上坐一天。等考官們將試卷發(fā)下去之后,皇帝又停留了一會兒隨即離開。羅蔚然帶著大內(nèi)侍衛(wèi)緊隨其后,但毫無疑問,跟在皇帝身邊最近處的永遠是那個叫蘇不畏的太監(jiān)。

    在原來那個秉筆太監(jiān)吳陪勝死之前,誰也不曾關(guān)注過這個叫蘇不畏的閹人。吳陪勝死后不久,他就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宦官一躍成為宮城里權(quán)柄最大的太監(jiān)。雖然說起來只是個從六品的官職,但誰也不能否認,他身上那身從六品的衣服,比起朝廷里那些三四品大員們身上的紫色官服絕不遜色什么。

    皇帝近侍,往往比朝廷大員對皇帝的影響更大。

    最主要的是,他比所有人都了解皇帝。

    羅蔚然走在后面,不由自主地打量著那個連走路都微微向前傾著身子的閹人。即便是他,身為大內(nèi)侍衛(wèi)處的指揮使,以前對這個閹人也沒有什么特別的關(guān)注。讓他有些無奈和警惕的是,對這閹人的實力他一無所知。

    但,既然陛下挑了他做秉筆太監(jiān),就證明這個人絕不是酒囊飯袋。羅蔚然對吳陪勝也沒有這樣戒備過,因為他了解吳陪勝。就算是一個很罕見的有七品實力的符師,在他這樣的人面前依然構(gòu)不成任何威脅。蘇不畏不同,不知深淺,不知底細……或許除了皇帝陛下,沒有人對這個家伙了解。

    “讓方解直接到暢春園去吧,朕還有許多事要處置。”

    皇帝吩咐了一聲,蘇不畏連忙答應然后派小太監(jiān)去傳旨。羅蔚然聽到方解這個名字,忍不住嘴角挑了挑。那個少年郎在進入長安城短短的日子里,就成為風口浪尖上的人物。他的經(jīng)歷太奇特,實在不知道是該說他運氣不好還是運氣好的離譜。畢竟,這段日子以來他這樣一個小人物,能讓陛下時不時想起來就足夠讓很多人妒忌了。

    有多少官員顯貴,除了上朝時候能遠遠地看一眼皇帝陛下,其他時候再沒有機會靠近至尊?甚至即便是等上六日,九日的上一次朝會,皇帝陛下也不一定看他們一眼,有可能根本就想不起他們來。

    而方解,一個來自邊城的斥候,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能兩次被傳召進入暢春園穹廬,無論如何也讓人艷羨。

    皇帝的車駕很低調(diào)的離開了演武院,而那些尚書侍郎之類的大人們也要返回各自部府衙門做事。倒是幾位大學士都留了下來,等著文科五門考試結(jié)束。因為他們幾個都是演武院的名譽教授,今兒這樣的大日子說什么也不能輕易離開??荚嚱Y(jié)束之后,他們也要與演武院的教授們一塊閱卷。

    方解接到旨意的時候,皇帝的車駕已經(jīng)出了演武院的大門。在大門外圍觀還沒有散去的百姓們,誰都不會猜到剛才駛出演武院的那輛看起來很普通的馬車里,居然坐著當今天子。而就在這個時候,皇帝陛下又突然改變了主意。

    “讓方解追上來,朕就在馬車上見他。”

    蘇不畏一怔,想了想之后輕聲提醒道:“登上陛下的馬車,這樣的殊榮對于他來說是不是有點早了?畢竟現(xiàn)在他身份太低,榮譽過大的話對他未見得有什么太大的好處。”

    皇帝笑了笑道:“偏是你眼睛那么毒!”

    蘇不畏垂頭微笑道:“奴婢只是看著陛下對那個少年有幾分喜愛,所以才會多一句嘴。他不過是個沒什么閱歷更沒什么根基的邊軍小卒,而長安城對于他來說……太大了?!?/br>
    “也罷……”

    皇帝擺了擺手道:“就按你說的吧,方解雖然出身卑微但卻是朕這幾年來見過最意思的年輕人。和他比起來,那些出身就有功名的青年才俊顯得太過浮躁了些。剛才你也偷偷去看了怡親王布置的那個小陷阱,對他的反應不也是贊不絕口嗎。朕就要對西北用兵了,只怕這是大隋立國以來最大的一場戰(zhàn)事……在這個時候,朕必須樹立起來一個典范,讓那些寒門子弟們看看,只要有才學,就能得到朕的賞識。他們心里有希望,就會盡心盡力的做事,就會拼爭……”

    皇帝停頓了一下繼續(xù)說道:“蘇不畏,你可知道懷秋功的出身?”

    蘇不畏回答道:“奴婢知道的,懷老寒門出身卻平步青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三朝元老,隱隱有文官領(lǐng)袖的風范,便是左右仆射兩位大人論起威望來,只怕也比懷老稍稍遜色一二分?!?/br>
    皇帝點了點頭道:“當年朕的祖父推行科舉,面對的阻礙可不僅僅是那些世家之人,還有寒門子弟的不信任。以往朝廷取士皆是自世家之中選拔,當官的推舉上來的還是當官的后代。對于朝廷來說,這絕不是一件好事。長此以往,朝政就會被那些關(guān)系錯綜復雜的世家所把持。所以朕的祖父決心推行科舉,自寒門取士……”

    “但,百姓們似乎都不相信,科舉真的能讓一個出身卑微的人變成顯貴。于是朕的祖父便決定豎立起來一個典范,讓百姓們看看,科舉取士不是在開玩笑,更不是在做戲。懷秋功就是那個幸運的人,如今已歷三朝,他依然還是那個典范?!?/br>
    皇帝淡淡的笑了笑,語氣很輕但自信地說道:“朕的祖父可以豎立起來一個典范,朕當然也可以。只有讓百姓們都堅信朝廷是公平公正的,那么大隋的基業(yè)就能千秋萬世。這樣的典范,時不時就要有一個,而不是只出一個就算了……方解確實還很年輕,確實缺少閱歷根基,所以朕才會把他送進演武院而不是文淵閣舒華閣,朕擔心的也是……他早早的進入朝堂,早早的被人陰死啊?!?/br>
    ……

    皇帝似乎談性很高,喝了一口茶后對蘇不畏說道:“進入演武院,讓他多歷練,多學習,如果說長安城就是一個大熔爐,能讓所有不適應這個溫度的人被淘汰的話。那么演武院就是這大熔爐里的另一個熔爐,非但可以鍛煉人,也能保護人。”

    蘇不畏點頭,不敢插嘴。

    皇帝道:“他還年少,朕雖然喜歡這個小家伙,但還沒有到朕不惜一切代價提拔他的地步,如你之前所說,這個時候給他的榮耀太多,反而是害了他。朕要鍛煉他,三年,五年,甚至十年之后,再讓他爬起來。等到二十年后,他在長安城里就是下一個懷秋功。懷秋功已經(jīng)活的夠老了,活不了二十年,在百姓們忘記他這個典范之前,朕立起來的典范將再次被百姓們津津樂道?!?/br>
    “陛下遠謀,奴婢可想不到那么久之后的事。奴婢只是覺著這少年確實討喜,所以該壓一壓還是壓一壓,太早爬起來,會摔得很疼?!?/br>
    “哈哈?!?/br>
    皇帝笑了笑,指著蘇不畏說道:“你若不是個閹人,能進門下中書?!?/br>
    蘇不畏連忙垂首道:“奴婢只是胡亂揣摩著您的心思,怎能當?shù)闷鸨菹氯绱丝洫??!?/br>
    “蘇不畏……”

    皇帝沉吟了一會兒忽然問道:“你看人看事眼睛都毒,那朕問問你……羅蔚然和侯文極這兩個人,你如何看?怡親王……你又如何看?”

    “奴婢……不敢有看法?!?/br>
    蘇不畏嚇了一跳,連忙跪下來告饒:“陛下就饒了奴婢吧,太祖嚴令后宮不可干政,奴婢就算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妄自評論朝廷大員,更不敢評論親王殿下?!?/br>
    “不必這么小心謹慎?!?/br>
    皇帝擺了擺手道:“就當是陪朕聊聊天解悶,這也算不得什么干涉朝政,朕只是問問你對他們有什么看法,但說無妨?!?/br>
    “奴婢……”

    蘇不畏猶豫了好一會兒,這才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奴婢看來,羅指揮使和候鎮(zhèn)撫使對陛下都是忠心耿耿的,他們兩個就如同陛下的手,握著大內(nèi)侍衛(wèi)處和情衙這兩柄最鋒利的刀子,陛下想到哪兒,他們的刀子就指向哪兒……至于怡親王,奴婢實在不了解,不敢胡亂說話?!?/br>
    “朕要聽的不是這種場面話?!?/br>
    皇帝瞪了蘇不畏一眼問道:“朕問的更直接些,你覺得,羅蔚然和侯文極,誰對朕更加的忠誠?”

    蘇不畏抬起頭看了皇帝一眼,又迅速的把頭低下去說道:“奴婢覺著,兩位大人對陛下是同樣的忠心……只是,或許是想的事情有些不同,所以看起來有些分別。不過,這和他們兩位對陛下的忠誠應該沒有關(guān)聯(lián)?!?/br>
    “你呀!”

    皇帝無奈的笑了笑道:“讓你說實話,你卻還是只肯說場面話。朕也不問了,你連他們兩個都不敢評論,又怎么敢說怡親王。”

    蘇不畏想了想說道:“奴婢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陛下怎么想,奴婢就怎么想。就如同羅指揮使和候鎮(zhèn)撫使一樣,陛下的手指向哪兒,奴婢就奔向哪兒?!?/br>
    皇帝微微一怔,然后搖頭道:“你與他們不同,朕可以與你說這些話,但卻不能與他們說,你應該知道,朕身邊能讓朕放松下來隨意聊聊天的人……不多?!?/br>
    蘇不畏眼圈一紅,深深拜伏:“奴婢謝陛下隆恩?!?/br>
    長安沒有不許騎馬逛街的規(guī)矩,但卻不允許縱馬狂奔。所以方解雖然有些心急卻不敢太招搖,而且離開了演武院的大門就不必再刻意裝什么高調(diào)。趕往暢春園的路上他一直控制著赤紅馬的速度,小跑,看起來絕沒有飛揚跋扈的意思。

    方解可不想被人貫上什么罪名,長安城對他來說確實太大了些。誰知道一個不經(jīng)意的過失,會不會成為他永世不得翻身的理由?

    到了暢春園的時候太陽已經(jīng)微微偏西,沒吃午飯的方解肚子里發(fā)出輕微的抗議聲??煞浇饽睦镞€有時間去祭五臟廟,跟在那傳旨的小太監(jiān)身后直接進了這座皇家園林。進門之后,赤紅馬交給了侍衛(wèi)。他亦步亦趨的跟在那小太監(jiān)身后,步伐不快始終保持著一樣的距離。

    走到穹廬外邊的時候小太監(jiān)站住,回身對方解笑了笑道:“咱家只能帶您到這了,里面咱家也不能隨便進去。”

    “多謝?!?/br>
    方解從袖口里摸出一張銀票想塞給那小太監(jiān),沒想到那小太監(jiān)卻擺手向后退了一步:“咱家沒這膽子,宗司坊的棍子咱家可不想品嘗。若是您覺著咱家還有些用處,咱家就高攀跟您交個朋友。咱家叫木三,您記住咱家的名字就是了。”

    方解忍不住心里贊了一聲,心說這小太監(jiān)好心機好手段!

    “我記得了,公公的名字叫木三。公公也可以記住,你的朋友叫方解?!?/br>
    方解點了點頭,抱拳致謝。

    小太監(jiān)木三笑了笑,回禮之后轉(zhuǎn)身走了。方解看著他的背影,心里想著連一個小太監(jiān)都有這樣的氣度眼力和手段,長安城的水真是太深了。他不肯收自己的銀票,是因為他知道拿這區(qū)區(qū)一百兩銀子的好處,遠不如讓一個極有可能成為大人物的小人物記住自己更有好處。誰知道未來會怎樣?誰不為未來考慮考慮?

    木三。

    方解也記住了這個名字,一個同樣時刻沒忘記自己應該往上爬的小太監(jiān)。這樣的人,往往都會有用處。

    第0120章 大膽毛賊!

    穹廬其實就是一排很簡約的木屋,如果是和皇帝的身份相匹配的話甚至可以說為簡陋。只是幾間并不起眼的木頭小房子,外面種著的也不是花草而是幾排黃瓜豆角。房子也不高大,和太極宮里那些龐大的建筑比起來簡直不堪入目。有一些綠色的藤蔓順著木墻爬到了房頂上,卻沒有開花,叫不上來是什么名字。

    緊挨著窗口就是一個土炕,似乎讓皇帝坐在書桌前處理朝政是件很艱難的事。無論是太極宮東暖閣還是這個穹廬,小土炕就成了御書房里的標志性東西。不過土炕緊挨著窗子,累了的到時候,坐在炕上靠著軟墊欣賞一下窗外的景色,倒也是一件很愜意的事。

    但就是這樣簡陋的地方,卻毫無疑問是這個龐大帝國的心臟。每年夏天,皇帝都會移居這里處置朝政。也不知道有多少政令出自這里,有多少奏折送進這里。方解上次來穹廬的時候曾小心翼翼的偷看了一眼,土炕矮桌上的奏折摞起來能有半人高。而且這最多也就是一天的奏折,方解難以想象日復一日的看奏折會是一件多令人頭疼的事。

    可皇帝對于這個龐大帝國的了解,皆來自那一份一份的奏折。

    有時候方解就會想,如果那些奏折里有一半奏報的是假的消息,那么這個皇帝無論多英明,只怕也很難成為讓百姓稱道的明君。如果他將這個想法告訴皇帝的話,一定會將皇帝逗笑。然后皇帝會很認真的告訴他,每天所看的那么多奏折,或許真就有一半人在說謊話。

    一個合格的皇帝,首先要做到的就是辨別出這些奏折里什么東西是真的,什么東西是編造出來的。

    還要從謊言的背后看到真相。

    要想成為一個百姓口中的圣明皇帝,又豈是簡單輕易的一件事?下面的地方官,十之六七都是報喜不報憂,唯恐一份說真話的奏折毀了自己的前程仕途,但只要認真去推測,還是能從他們的奏折里,或是與別人的奏折對比之下發(fā)現(xiàn)真實。

    比如有些縣鬧了水災,縣令為了怕朝廷責備平時修建堤壩不利,往往都會想辦法瞞住上面,然后盡力想辦法救治災民免得事情鬧得太大??蛇@是以前,天佑皇帝登基之后做的最讓人覺著不可思議的事,就是讓那些地方官們不敢互相包庇??杉幢闳绱耍切┏蔬f上來的奏折也沒有多少千真萬確的事。

    地方官和京官不同,京官十之六七手里都沒有實權(quán),每天到衙門報備,干完手里那點事還有不少閑工夫無所事事。地方官如果真想把自己治下管理好,估摸著就算二十四個小時不睡覺也干不完該干的事。

    再有本事的人,管理一方也會出現(xiàn)什么紕漏。

    所以,在奏折里多寫一些讓陛下開心的事少寫一些讓陛下鬧心的事,這樣的習慣可不是大隋才有的。

    歷朝歷代,大抵都是這樣。

    方解走到那排木屋外面的時候,向守在外面的飛魚袍說明是陛下召見他。那飛魚袍轉(zhuǎn)身進去通稟,站在門口輕聲說了一句。在門口伺候著的秉筆太監(jiān)蘇不畏嗯了一聲,轉(zhuǎn)身進了里屋請示皇帝。

    “讓他等等?!?/br>
    皇帝也沒抬頭,手提朱筆在一份奏折上批示著什么:“江南淮水才進夏天就開始不老實了,朕去年派人監(jiān)督修建堤壩,歷時一年大堤還沒有建好……若是不重視,說不得會死不少人?;磽P郡守杜無昧是難得不說假話的,他說大堤不安穩(wěn)就肯定是不安穩(wěn)。淮水數(shù)千里,真要是鬧騰起來百姓有多少無家可歸的難以想象?!?/br>
    蘇不畏垂首道:“那奴婢讓他在外面等一會。”

    “嗯?!?/br>
    皇帝嗯了一聲,又抬起頭吩咐道:“去把戶部尚書張朝沖,工部尚書劉仁靜叫來,立刻?!?/br>
    “喏?!?/br>
    蘇不畏躬著身子退出去,輕輕帶上里屋的房門。

    走出屋門,蘇不畏見那個少年有些局促的站在外面,他嘴角上帶著歉意的笑了笑道:“你現(xiàn)在外面候一會兒,陛下正在處理朝事……江淮好像有些水患,等陛下召見完了戶部和工部的兩位尚書大人就會見你了。”

    “多謝公公?!?/br>
    方解抱拳道謝。

    蘇不畏點頭微笑,從方解身邊走過去的時候又停住低聲說道:“你可以到那邊林子里歇會,只是別胡亂走動。一會兒陛下處理完了江南的事,我自會去尋你?!?/br>
    “多謝?!?/br>
    方解再次抱拳施禮,看了看院子角落處說道:“我就在那邊站著吧,不敢隨意走太遠。暢春園里貴人多,萬一沖撞了不好?!?/br>
    蘇不畏贊許地看了方解一眼,然后急匆匆的離去。

    ……

    方解走到小院的角落處,四下看了看見沒人注意自己隨即鉆到一塊假山石后面坐下來。一整天了就早晨吃了點東西,現(xiàn)在早就餓的前心貼后心。若是就那么在外面站著,他真怕自己會忍不住兩腿發(fā)顫身子發(fā)晃。他身為斥候,挨餓其實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一天吃不上東西對他來說也不是扛不住,可這里不是樊固,在這里他得時刻恭恭敬敬的站著。

    能找個地方休息會兒,何樂而不為。

    假山石后面空間不大,緊挨著花墻。方解在石頭上坐下來,聽著肚子里越來越響亮的咕嚕聲無奈地嘆了口氣。反正皇帝一時半會兒也不會見他,他索性閉上眼靠著石頭休息養(yǎng)神。大概半個小時之后,方解聽到腳步聲響起,他順著假山石的縫隙看過去,就見蘇不畏引領(lǐng)著兩位身穿紫色官服的人快步走了過來。

    他看到蘇不畏朝自己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看似隨意,但方解卻感覺自己哪怕是在假山石后面,也沒逃過那個閹人的眼睛。

    等蘇不畏三人進了木屋,方解再次靠在石頭抬頭看著天空。就這么無聊的坐了很久,一直到天色都黑下來他也沒等到蘇不畏來找自己。肚子里咕嚕咕嚕的聲音越來越響,方解忍不住嘆了口氣心說也不知道還要等多久。

    木屋里面已經(jīng)掌燈,能看到屋子里皇帝的影子映在窗子上。方解忍不住感嘆,皇帝已經(jīng)在那里坐了至少四五個小時沒挪動地方,也夠累的。

    他左右看了看,見那些守在院子外面的飛魚袍沒人看向自己這邊。他猶豫了很久,終于還是沒忍住,悄悄從石頭后面伸出手,摸索了一會兒拽下來一根黃瓜。在衣服上胡亂擦了擦,盡量不發(fā)出聲音的開始吃。

    一根黃瓜下肚之后,反而更餓了。

    吃完之后,他索性探出半個身子繼續(xù)摸索。借著微弱的月光,一口氣摘了三四根抱在懷里。

    剛要吃,忽然聽到又有腳步聲傳來。他嚇了一跳,連忙將那幾根黃瓜塞進衣服里。才藏好,就聽見外面蘇不畏的聲音響起:“方解,陛下讓你進去?!?/br>
    方解用最快的速度將嘴里的黃瓜咽下去,整理了幾下衣服后從假山石后面鉆出來。他語氣歉然的對蘇不畏說道:“卑職竟是睡著了,請公公勿怪?!?/br>
    蘇不畏似笑非笑的看了方解一眼,嘴角上的笑意有些古怪。方解沒看懂,但卻知道這笑意絕對沒有什么惡意。

    跟在蘇不畏身后,進了房門之后方解施禮道:“斥候隊副方解,叩見陛下。”

    “起來吧,朕忙著處理些朝事倒是讓你在外面等的久了。過來這邊,朕有事問你?!?/br>
    方解起身,微微傾著身子走到里屋。然后對還沒有離去的兩位大人行禮,他彎腰的時候發(fā)現(xiàn)那兩位大人的腿都在微微發(fā)顫。

    也是餓的啊。

    方解心里笑了笑,心說你們可沒有黃瓜吃。

    皇帝從矮桌上拿起一張紙遞給方解說道:“這是今年演武院算科的考題,朕特意跟周院長要了一張來。這只是考卷中的一題,你看看如何解?”

    原來皇帝還是要考究自己。

    方解雙手將那考題接過來,借著燈光看了看。

    入夜掌燈,有蠟燭十根。先點第一根,燃盡后再點第二根,燃盡后再點三根,燃盡之后將所余蠟燭一并點燃,恰有風吹過,只有一根未熄滅,至天明,還剩下幾根?

    見方解微微皺眉,皇帝的嘴角浮起一絲笑意。這個問題在演武院的時候,幾個大人物似乎沒一個答對的。大部分將答案想的太過復雜,而想的太簡單的又被這題面帶偏了思路。

    “四根?!?/br>
    皇帝嘴角才勾起笑意,方解就給出了答案。

    “嗯?”

    站在他不遠的兩位尚書大人不約而同的看向他,皇帝笑了笑點頭道:“看來朕給你這五門優(yōu)異也不是作假,這么快就能說出答案倒是讓朕沒想到?!?/br>
    方解心說這個沒有腦筋急轉(zhuǎn)彎的世界啊,真無聊。

    就在這個時候,站在一邊的工部尚書劉仁靜肚子忽然很不爭氣的叫了起來。這位剛剛被皇帝狠狠罵了一頓的尚書大人,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掩飾臉上的尷尬。之前陛下責問他為什么淮水大堤已經(jīng)修了一年,還擋不住水患的時候他嚇得忘了餓。這會兒卻控制不住,肚子里早就已經(jīng)空空如也了。

    “什么聲音?”

    皇帝側(cè)耳聽了聽后問道。

    “是臣……是臣的肚子?!?/br>
    劉仁靜紅著臉回答道。

    皇帝一怔,隨即忍不住笑了起來:“朕倒是忘了,從中午到現(xiàn)在你們應該都還沒吃過東西,朕也沒吃過,你這肚子一叫朕也覺著餓了。蘇不畏,讓人送上些點心來先讓他們墊墊,一會兒熬一碗米粥給朕送上來。”

    “粥已經(jīng)熬好熱著呢,陛下若是現(xiàn)在吃,奴婢馬上讓人送上來。”

    “那好。”

    皇帝笑了笑道:“多盛幾碗上來,莫讓他們說朕小氣。方解……你也留下,吃完了朕還有事問你?!?/br>
    “不用不用,臣不餓,臣一點兒也不餓?!?/br>
    方解下意識的擺手推辭,可就在這個時候,啪嗒啪嗒幾聲,藏在衣服里的黃瓜一根也沒存住全都順著衣服掉了下來。

    一時間,屋子里變得特別安靜。

    皇帝忍不住睜大了眼睛,抬手指著地下那幾根翠綠欲滴的皇宮問:“這是……什么?”

    方解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后俯身回答道:“陛下……此物名為……黃瓜?!?/br>
    皇帝愣了一下,眼睛里的詫異還沒有散去。方解連忙彎腰將那幾根黃瓜撿起來,手忙腳亂的又塞回衣服里。

    “臣失禮……請陛下責罰?!?/br>
    他一邊說話,一邊心里盤算著接下來該怎么做。

    “大膽!”

    坐在土炕上的皇帝忽然喊了一聲,嚇了方解一跳。就在他決定如實稟告認罪的時候,皇帝指著他的鼻子尖微怒道:“摘了朕的黃瓜竟然還敢塞回去了,你好大的膽子!朕問你……好吃嗎!”

    “清香脆甜……好吃……”

    方解垂首回答,語氣有些發(fā)顫。

    “好吃?好吃還不拿出來讓朕和幾位大人嘗嘗?!”

    聽到這句話,輪到方解怔住了。他下意識的將黃瓜從袖口里掏出來,小心翼翼的放在矮桌上又迅速退回來。皇帝拿起一根看了看,從袖子里掏出一塊潔白的手帕擦了擦,也不嫌不干凈,塞進嘴里咬了一口。

    “朕親手種下的,果然香甜可口!來來來,你們兩個一人一根,沒方解的了。”

    皇帝大度的指了指那幾根黃瓜,兩位尚書大人卻都看傻了眼。蘇不畏抿著嘴笑了笑,心說這小家伙還真是和陛下投緣。他快步走上去,遞給兩位尚書大人一人一根。兩位尚書互相看了看,都從彼此的眸子里看到了不可思議。

    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竟然會有一天和陛下一起吃黃瓜……

    咔嚓!

    咔嚓!

    清脆的咀嚼聲,自小屋里飄了出來,似乎隨著清風被帶上了半空,飄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第0121章 吐啊吐

    方解在穹廬一直停留到第二天的早晨,雖然他和皇帝的談話只進行了半個小時左右就已經(jīng)結(jié)束。但暢春園的大門已經(jīng)關(guān)閉,沒有陛下的旨意誰也不能擅自打開大門。方解被安排在一個閑置的房間里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原來根本沒有人再來理會自己。

    陛下第二次問起了樊固的事,但方解有自己的借口,且已經(jīng)和卓布衣對過詞,他知道大內(nèi)侍衛(wèi)處給陛下的答案是什么,他也暫時還沒有強大的勇氣戳破這個謊言。他在樊固慘案發(fā)生之前就已經(jīng)離開,他沒有見到李遠山率軍屠城。卓布衣沒有欺騙他告訴了他真實發(fā)生的事,而他現(xiàn)在沒有能力為樊固的鄉(xiāng)親們報仇雪恨。

    如果他再沖動一點,或許他會說出這件事的真實情況。但毫無疑問,第一個死的肯定不是李孝宗也不是李遠山。而是他,因為他殺了朝廷派往樊固的巡察使。沒有人可以替他作證,他是被李遠山冤枉的。

    以他現(xiàn)在的地位,他根本不可能影響陛下的決定。

    朝廷就要在西北開戰(zhàn),而西北是右驍衛(wèi)的駐地,這一戰(zhàn),第一個率軍沖上去的肯定是李遠山的右驍衛(wèi)!在這個時候,皇帝不難做出選擇。是為了所謂的公義為樊固那兩千百姓八百邊軍報仇而屠掉一個一流世家,還是裝作什么都不知道,鼓勵甚至封賞李遠山,讓他帶兵為大隋建立百年來最大的功績!

    有那么一個瞬間,方解覺得真相就要從自己嘴邊溜出來。但他咬住了嘴唇,逼著自己將那些話重新吞回肚子里。

    在房間里躺在床上的時候,方解甚至想到了一個可能。

    那就是陛下極有可能自始至終就知道樊固發(fā)生了什么,可正是因為即將到來的戰(zhàn)爭,為了帝國無上的榮耀,為了成就大隋真正的雄圖霸業(yè),皇帝選擇了寬容。他寬容欺騙了他的右驍衛(wèi)大將軍李遠山,寬恕了作孽的樊固邊軍牙將李孝宗。

    他現(xiàn)在需要的是一個能打勝仗的大將軍,而不是一個牽動大隋朝廷根基穩(wěn)固的罪犯。想到這里的時候,方解忍不住被嚇出了一身的冷汗。如果事實真如自己推測的那樣,那么一旦自己說出樊固的事,那么皇帝會不會毫不留情的殺了他?

    方解知道自己做了些讓皇帝欣賞的事,比如進獻了算科小字法,拼音注字法,還有那套不倫不類的第八套廣播體cao??蛇@些和帝國的榮耀比起來,和朝廷的穩(wěn)固比起來,又算的了什么?

    如果方解是皇帝,他也能輕易做出選擇。

    慶幸之余,方解甚至沒了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