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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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也沒穩(wěn)住,她甚至看到了方解手臂上肌rou的震動。也整因?yàn)槿绱?,她比別人更能感知到方解此時的狀態(tài)。 他沒把握戰(zhàn)勝那個年輕僧人,但他還是出現(xiàn)在了敵人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方解問。 “馬麗蓮。”馬麗蓮回答。 “你知不知道你很丑還很煩?你站在我身后除了惡心我之外什么都幫不了,如果你不想死就滾開。還有你身后的那幾個,你們除了送死之外什么還能干什么,與其如此為什么不逃?” “你不逃!” 馬麗蓮?fù)吧狭艘徊酱舐暤溃骸拔覀優(yōu)槭裁匆樱 ?/br> 嘭的一聲,方解沒有回身一腳踢在馬麗蓮的小腹上,這個倔強(qiáng)的女人身子彎曲著滾下山坡,因?yàn)樘郏貌蝗菀追€(wěn)住身子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十分的痛苦。而方解這一腳和之前的話也激怒了那些演武院的學(xué)生,他們跑下去攙扶起馬麗蓮,有人安慰,有人斥罵。 方解沒回頭看他們一眼,甚至連他們斥責(zé)了什么罵了什么都沒有去聽。他之前和馬麗蓮對話的時候也好,踹開馬麗蓮的時候也好,眼睛一直盯著不遠(yuǎn)處的塵涯。他雖然和這個年輕的僧人只見過一次,但他卻將這個人的容貌深深的記在了心里。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塵涯重傷被老僧拎在手里,方解的刀子割破了塵涯的衣服也在他身上留下一道傷口,但短短不足十天,塵涯看起來哪里像是一個重傷之人。 方解很憤怒。 非常憤怒。 因?yàn)樗K于明白了教授墨萬物之前看他眼神里的那種異樣到底是什么意思,這次所謂的山中避暑潭邊吃魚的行動看起來應(yīng)該是早有預(yù)謀。墨萬物知道佛宗的人就藏在半月山里,但他沒有告訴那些學(xué)生。 也沒有告訴方解。 這是方解憤怒的根源。 他不喜歡這樣白癡一樣被人利用,也不喜歡墨萬物做事的手段。他豈止是用方解來做魚餌,甚至將三十二個演武院乙班學(xué)生的生命棄之不顧。這不是隋人應(yīng)該有的做法,雖然對于大隋來說,墨萬物或許沒有做錯什么。 如果現(xiàn)在墨萬物出現(xiàn)在方解面前,方解說不定會忍不住一拳打歪他的鼻子。但他此時更想干的,是割掉那個年輕僧人的頭顱。 “原來如此?!?/br> 塵涯很快就明白了方解之前話里的意思,忍不住笑了起來:“我今日終于對隋人有了新的認(rèn)識,原來為了達(dá)到目的隋人也是不擇手段的,也是可以犧牲無辜生命的,既然如此,我真不知道你們骨子里的驕傲是怎么來的,又來的多虛偽?!?/br> “以點(diǎn)概面是傻逼的理論。” 方解將長袍的袖子收緊,似乎放松了對塵涯的警惕。他甚至還敢彎腰在衣服下擺上撕下布條,將袖口綁緊。演武院的院服寬大了些,并不適合戰(zhàn)斗。 “大隋有數(shù)以億計的人,其中總會有幾個王八蛋?!?/br> 方解將袖口綁好之后,往前跨了一步:“但你不可否認(rèn),蒙元的人都是王八蛋?!?/br> “你覺得你可以在我面前活下來?” 看著認(rèn)真準(zhǔn)備著的方解,塵涯似乎極感興趣:“我曾經(jīng)以為自己再見到你的時候,會迫不及待的殺了你。連我自己都吃驚,為什么會允許你跟我說這么多話。而你卻好像對我的慈悲一點(diǎn)也不感恩,你難道不覺得你準(zhǔn)備廝殺的這些動作有多幼稚全都是破綻?” “所以說你就是個傻逼?!?/br> 方解緩緩吸了口氣:“在最有機(jī)會殺我的時候卻猶豫著這是不是我故意露出來的破綻,是不是有什么陰謀詭計。現(xiàn)在你應(yīng)該知道了,什么都沒有。我只是覺著綁好袖子可以更舒服的揍你,失望嗎?” 塵涯臉色微微一變,然后嘆息一聲:“那么你去死吧?!?/br> 他抬起手指,指向方解的額頭。 …… 老僧的身份極高,位列佛宗四大天尊第二位。在佛宗之中,十一年前大輪明王便閉關(guān)不出。佛宗事物全都交給了弟子大自在,也就是佛宗的大天尊。這樣一來,智慧的地位也隨即變得高了一些。 這樣身份尊崇的人,只要不是在大隋他都將得到最隆重的禮遇最摯誠的拜服。 但是在大隋,他這個佛宗二天尊竟然要淪落到藏身荒山。對于佛宗來說,對于他來說,這都是奇恥大辱。 但佛宗最奇妙之處在于,越是道德高深的僧人越能把所有事都說的很美好。在別人眼里的恥辱,他也可以很認(rèn)真的告訴別人這是佛憐世人。但智慧畢竟身份太尊貴,所以塵涯都不敢讓他步行。在抓了方恨水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做了一個滑竿抬著他行走。 所以說,眾生平等還真是一句屁話。 他看到方解出現(xiàn)的時候似乎沒有什么意外,也沒有阻止塵涯出手。沒人比他自己更清楚,如果他要?dú)⒎浇獾脑挘诘谝淮我娒娴臅r候方解就能化成一團(tuán)灰。但他沒有,這和他最初派塵涯追殺方解的初衷相違背。 因?yàn)橐姷椒浇獾臅r候他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錯的很離譜。 悟到了這一點(diǎn)的那一刻他甚至汗流浹背,所以才會放了方解一條生路。然而進(jìn)了大山之后,他又悟到了另外一點(diǎn)。于是他回到了原點(diǎn),還是覺著方解該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該死,所以他沒有阻止塵涯出手。 他很清楚自己這個決定會有什么后果,但到了這個時候還需要顧忌什么?他想通的事,無法對任何人提及,甚至連塵涯都不能說。 看到方解將煙花訊號放上半空的時候,這個在西域尊崇的老僧沒有阻攔,如果他愿意,雖然隔著很遠(yuǎn)但方解絕對不可能將煙花放上去。然后,他做了一件讓所有人吃驚的事。包括塵涯在內(nèi)。 煙花在半空炸響之后,塵涯對方解出手之前。 老僧忽然從大石上飄了下來,一只手拎著已經(jīng)沒了人形的方恨水向遠(yuǎn)處掠了出去。沒多久就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如同一只抓著獵物的山鷹般飛向了遠(yuǎn)方。而這個時候,塵涯一指點(diǎn)向方解的額頭。 時間恰到好處,所以塵涯分心了。 塵涯的修為比方解高的太多,如果就這樣一戰(zhàn)的話十個方解也沒有一分活路。可就在出手的時候,他的師尊逃了。沒有給他一點(diǎn)訊號,將他丟在這里視同一攤糞便一樣。這種屈辱和憤怒,連塵涯都無法忍受。 方解迅速的低頭,拈花指的指勁從他頭頂上射過,噗的一聲將一棵兩人合抱的大樹戳出來一個圓潤的小洞,指勁并沒有消散,繼續(xù)向前又?jǐn)財嗔艘桓鶚滂?,最后擊中一塊巨石,嘭的一聲在石頭上轟出一個深坑。 碎石紛飛。 方解的心里忍不住慶幸,因?yàn)閴m涯露出了破綻。 這個年輕僧人的心境已經(jīng)亂了,他的指勁沒有收回,而是如脫韁野馬一樣飛出去,而到了最后擊中大石的時候,哪里還像是一線指勁,更像是憤怒的拳頭。 他一刀斬向塵涯,右臂詭異的在半路上忽然折斷了一樣,用一種無法理解的角度裹挾著殘刀的森冷直劈塵涯的前胸。即便塵涯反應(yīng)已經(jīng)很快,還是被一刀逼的手忙腳亂。他不得不后退,躲過方解這沒道理的一刀。 他很想回頭去看看,為什么師尊會丟下自己逃走? 沒有了師尊做后盾,稍后大隋的高手們循著煙花趕來,自己能堅持多久?有沒有活路? 他的心亂了。 當(dāng)一個人心中萌生退意的時候,那么他已經(jīng)從絕對優(yōu)勢的高度逐漸跌落。他原本可以很輕松的殺死方解,最起碼他是這樣認(rèn)為的??墒乾F(xiàn)在,他卻因?yàn)槭Щ曷淦嵌环浇獗频倪B連后退。 那些演武院的學(xué)生們沒有逃遠(yuǎn),雖然他們憤怒于方解的傲慢無禮。但作為大隋演武院的學(xué)生,他們都很傻的秉承著寧死不屈的大隋意志。當(dāng)看到作為同伴的方解竟然占了上風(fēng)的時候,他們每個人都有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悅。不管他們之前對方解多看不起,多敵視,多嫉妒,多排斥,但是現(xiàn)在,他們站在方解的背后為其在心中喝彩。 馬麗蓮的眼睛一直盯著那個少年的身影,不知道為什么一點(diǎn)也不恨他踹了自己一腳。 可就在他們以為方解會贏的時候,意識到自己被拋棄做了魚餌的塵涯驟然發(fā)狠。突然出手,用一種rou眼幾乎不可追尋的速度擒住了方解的右臂。手腕一扭,咔嚓一聲,方解的右臂隨即折斷,那柄殘刀頹然的落在地上。 “你終究還是太弱小了,雖然比他們稍微強(qiáng)一些。但在我眼里,依然只是一只螞蟻。你不是喜歡斷臂揮刀嗎,那我就成全你?!?/br> 他的手腕再一扭,方解的右臂隨即變成了麻花。 方解的身子也隨之扭動,呈現(xiàn)一種很痛苦的姿態(tài)。 塵涯的表情有些猙獰,似乎對于師尊的離去難以承受。方解的右臂已經(jīng)扭曲到了一種讓人心里發(fā)緊的地步,而正因?yàn)檫@種扭曲他的身子現(xiàn)在的姿勢也很痛苦。在馬麗蓮等人的驚呼中,方解似乎陷入了死局。 “我喜歡……斷臂揮刀……你喜歡什么?” 本應(yīng)該很痛苦的方解居然還有心情問了這樣一句。 塵涯微微詫異,隨即看到了方解有些發(fā)紅的眸子。不知道為什么,這個在他眼里弱小的隋人,那雙眸子在這一刻讓他感到了一些恐懼。 “你喜歡用手指?!?/br> 方解冷笑:“我偶爾也喜歡?!?/br> 塵涯臉色猛地一變,下意識的低頭去看。于是,他看到方解的左臂用一種詭異的方式插進(jìn)了他的小腹中。然后那條看起來已經(jīng)斷了的左臂再次往前一送,將他的丹田攪了個稀爛。 “有時候我還喜歡用整只手,只要你夠sao,我就都插進(jìn)去!” 方解陰狠的笑著,似乎一點(diǎn)也不在乎自己快碎掉的右臂。 塵涯驚恐的看著那只手,忽然想到,這個看起來如惡魔一樣的隋人,是不是故意讓自己抓住他的右手的?因?yàn)榉浇飧揪筒贿m合拉開距離的戰(zhàn)斗,他唯一取勝的機(jī)會,就是近身。 第0160章 憶十五年前 方解的左手戳進(jìn)了塵涯的小腹,然后將他的丹田絞碎。劇烈的痛楚和恐懼讓這個驕傲的僧人瞬間失去了力氣,他握著方解右臂的手頹然的垂了下來。雙膝緩緩的跪在地上,眼神里甚至有一種乞求的意味。 方解撲通一聲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看著自己被擰成了麻花一樣的右臂無奈的苦笑一聲。 塵涯的身子向后一仰倒在地上,方解的左手隨即從他的身體里抽了出來。血涂滿了這條左臂,帶著一股腥臭的氣味。 疼痛讓方解的額頭上布滿了汗水,順著臉頰不住的低落。 他跌坐在地上,猶如一個抽空了氣的氣球。 馬麗蓮和幾個演武院的學(xué)生傻了一會兒,然后她率先反應(yīng)過來一邊喊著方解的名字一邊往上沖。因?yàn)樘鼻?,反而栽倒了兩次。就在她攀爬到了方解身邊的時候,教授墨萬物也終于到了。 他帶著傷。 很重的傷。 半邊肩膀幾乎坍塌下來,那條胳膊布條一樣掛在他身上來回?fù)u擺。他的臉色白的好像紙一樣,比方解的臉色還要難看。他來的方向是老僧帶著方恨水逃走的方向,顯然他并不是剛剛趕到這里,而是先去攔截那個老僧,然后受了重傷。 他從大樹上躍下來的時候身子踉蹌了幾下,終究還是沒有堅持住撲倒在地。在倒下的時候,方解看到了他歉然的眼神。就在這個瞬間,方解甚至覺得自己不應(yīng)該去怪他。但是很快,這種想法就被方解狠狠的甩開。兩個學(xué)生撲過去扶住墨萬物,看著這個只剩下半條命的先生他們有些不知所措。 “你怎么樣!” 馬麗蓮連跑帶爬的到了方解身邊,將他從地上抱著扶起來。方解大口喘著粗氣,劇烈的疼痛幾乎讓他無法開口說話。他指了指掉在不遠(yuǎn)處的殘刀,手指在半空中顫抖。馬麗蓮伸手將那殘刀拉了過來,遞給方解的時候他卻緩緩搖了搖頭。 “你叫什么?” 方解咽了一口唾沫后開口問道。 “馬麗蓮……” 這一刻馬麗蓮有些傷感,因?yàn)榉浇飧揪蜎]記住她的名字。 “這名字可真難聽啊?!?/br> 她懷里可惡的家伙居然還笑了笑,嘴里溢出來一縷血跡。馬麗蓮一慌,本能的用手去擦拭方解的嘴角。可是血開始涌就沒有停下來,方解一張嘴那血就往外淌。 “媽的……終究還是慢了些?!?/br> 方解罵了一句,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衣服上面有一個洞,正對著心臟的位置。在他靠近塵涯身前故意被擒住右臂之前,塵涯的拈花指勁氣還是點(diǎn)在了他的胸口。這一刻方解居然很平靜,他本以為自己對死亡的恐懼無法抵抗,可當(dāng)他覺得死亡快來了的時候,居然沒有感覺到一點(diǎn)害怕。 原來死過一次,第二次死會很平靜。媽的,我一直以為會更害怕才對。 手忙腳亂的馬麗蓮又想去堵住方解胸口上淌血的傷口,越發(fā)顯得狼狽。 方解血糊糊的左手抓著馬麗蓮的手,氣息微弱地問:“你殺過人嗎?” 馬麗蓮愣了一下,然后搖頭。一邊搖頭眼淚一邊往下淌,比方解的血流的似乎還要猛烈一些。 “那就試試吧,殺了他?!?/br> 方解看向身子還在抽搐的塵涯。 “他……已經(jīng)死了。” 馬麗蓮聲音顫抖著告訴方解。 “不……要么割斷他的喉嚨……要么切碎他的心臟……不然,我不放心。” 馬麗蓮身子一僵,握著殘刀的手控制不住的顫抖著。她下意識的看了方解一眼,當(dāng)看到方解眼神里的求助,她心中猛的冒出來一股勇氣,將方解緩緩的放在地上,然后挪到塵涯身邊,看著這個之前接連殺了自己好幾個同伴的僧人,看著他眼睛里的恐懼和哀求,馬麗蓮啊的尖叫了一聲,然后狠狠的將殘刀戳進(jìn)塵涯的心口里。 “再來。” 方解在她身后說道。 馬麗蓮一邊凄厲的尖叫,一邊瘋狂的將殘刀一下一下的戳進(jìn)塵涯的身體里。因?yàn)榧雍涂謶?,她落刀并不?zhǔn)。不是每一刀都戳進(jìn)塵涯的心臟,但她刺了足夠多的刀數(shù)。當(dāng)她停下來的時候,妙僧塵涯的上半身已經(jīng)幾乎變成了爛泥。脖子和身體只連著一層皮,腦袋歪在一邊眼睛卻沒有閉上。 死不瞑目。 滿身滿臉是血的馬麗蓮看向方解,發(fā)現(xiàn)他的眼皮都有些支撐不住了。可即便是這樣,這個讓人不解的少年郎居然還艱難的抬起左手對著馬麗蓮豎了豎大拇指。然后微笑著,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對她說道:“現(xiàn)在……你的樣子漂亮多了?!?/br> …… 半月山。 一個極隱秘的山洞里,老僧智慧悄悄將涌上來的血咽了回去。他靠坐在山洞的石壁邊,看著躲在一側(cè)瑟瑟發(fā)抖的方恨水忍不住譏諷的笑了笑。 “以為出動四個九品高手就能擒得住我?你們隋人還是太驕傲了些。如果長安城里那個裝傻充愣的周半川肯動一動,如果那個什么清樂山一氣觀的蕭真人肯動一動,說不定我今日真的就會死在這里,可惜……那是兩個沽名釣譽(yù)膽小如鼠的家伙。他們不敢來,是因?yàn)樗麄兣聰≡谖沂掷铩!?/br> 智慧喘息了一會兒,繼續(xù)發(fā)泄道:“他們怕失敗,是因?yàn)樗麄儽池?fù)著你們整個大隋賦予在他們身上的神話。他們?nèi)羰菙×耍敲催@個神話也就破了。說起來,他們兩個竟然比你還要膽子小一些,可笑……可恥!” 他一邊說一邊咳嗽,嘴角隱隱有血跡出現(xiàn)。 “那個村姑……我記得了。十一年前,她也是西行的那些妖魔之一。還有那個用劍的人,他當(dāng)年也一起去的,只是他膽子小,最后逃了。那是那次你們隋人西行的人中唯一一個逃走的,也是你們隋人的恥辱!” “十一年過去,他想雪恥?呸!” 智慧啐了一口帶血的吐沫,哪里像是一位得道的高僧,此時的樣子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吵架輸了的潑婦,全然沒有一點(diǎn)兒風(fēng)度。 “你說!” 智慧抬起手指著方恨水的腦門逼迫道:“你說隋人豬狗不如!” 方恨水木訥的抬起頭看了智慧一眼,眼神呆滯。他似乎是被嚇破了膽子,三魂七魄都已經(jīng)飛離了身體。本來他是一個有幾分帥氣的小伙兒,可現(xiàn)在,就好像一具沒有了生機(jī)的行尸走rou。 聽到智慧的命令,他下意識的喃喃道:“隋人豬rou不如?!?/br> 智慧大笑,一笑就牽動了傷勢然后劇烈的咳嗽起來。 “那個布衣書生的術(shù)法還算可以,可惜他沒有強(qiáng)大的攻擊手段。那個用劍的根本不值一提,他的劍破不開我的金剛不壞。最可恨的便是那個道人和那村姑,他們兩個的修為之力全在進(jìn)攻,確實(shí)有些難纏。還有那個不要命的小輩,一個區(qū)區(qū)八品上的修行者也敢挑釁本天尊?” “五個人又如何,本天尊殺一人,傷四人,是不是很厲害?” 他問方恨水。 “是,天尊很厲害。” 方恨水機(jī)械的回答道。 “嗯,隋人中,你是最聰明的了?!?/br> 智慧罵夠了,靠在石壁上大口喘息,他的胸口起伏很大,顯然受的傷遠(yuǎn)比看起來要重。在他一掌劈飛了墨萬物,再一掌震退離難的時候,被鶴唳道人和卓布衣兩個人聯(lián)手束縛住了一個眨眼的時間,就是這一眨眼,讓老板娘抓住了機(jī)會,狠狠的一拳轟在他的胸口。 智慧是金剛不壞之身,可即便如此硬生生承受了老板娘一拳還是被震損了心脈。最關(guān)鍵的時候他咬牙將全身的內(nèi)勁逼出體外,將方圓十米的密林夷為平地。離難為了救老板娘擋在她前面,被活活震死。卓布衣和鶴唳道人也都受了傷。 一個佛宗天尊的全力一擊,恐怖的如同一場天災(zāi)。 十一年前,離難逃了。 所以親身經(jīng)歷過那一場廝殺的老板娘看不起他,也不會原諒他。十一年后離難終究還是死在佛宗手里,也為自己洗刷掉了恥辱。他死的時候半邊身子已經(jīng)被震的稀爛,卻看著老板娘笑了笑,依然帶著歉意。 老板娘蹲在他身邊,輕聲說了一句。 他們在等你。 離難滿意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閉上了眼睛。 四大九品上的高手圍攻一個佛宗天尊,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卻還是沒能擒住他。這樣的結(jié)局讓所有人都難以接受,尤其鶴唳道人,高傲的紅袍大神官終于看清了自己和智慧的差距。他們也終于確認(rèn),這世間有一種人穩(wěn)穩(wěn)的站在九品強(qiáng)者之上。 道宗要想超越佛宗,還需要多久? 鶴唳道人不知道答案,或許他此生也沒機(jī)會等到答案。 …… 休息了一會兒,稍微恢復(fù)了些體力的智慧天尊緩緩睜開眼,指著外面對方恨水說道:“去外面找些水來,小心些,別讓那幾個隋人看到。雖然他們都受了傷短日內(nèi)無法復(fù)原,但這里畢竟是大隋的帝都城外。” 同樣恢復(fù)了一些精神的方恨水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小心翼翼的爬到山洞口往外看了看。確定外面沒有人之后,他才鉆了出去。等方恨水離開之后,智慧緩緩地舒了一口氣,臉色忽然一變,終究還是沒忍住吐出來一大口鮮血。 他下意識的側(cè)頭看了看,發(fā)現(xiàn)方恨水沒有回來這才松了口氣。 瞬間將近乎全部修為之力推出去,這樣強(qiáng)大的攻擊手段確實(shí)很恐怖。但這之后,他將有一段時間不短的恢復(fù)期。甚至在一定時間內(nèi),他虛弱的不如一個兒童。 “塵涯,休怪為師?!?/br> 他喃喃的嘟囔一句,眼神里閃過一絲恨意。 “我也是才想通了這一層,你,甚至是我……大自在是故意讓咱們踏上大隋這條死路的,可惜,你死的沒有什么價值。我本以為丟下你,那些隋人為了救方解會先制住你再來截我,卻沒想到他們竟然對方解置之不理!隋人的心思,難猜啊……” 他嘆了口氣,眼神里的恨意越來越濃:“大自在,你這一箭雙雕之計果然厲害。若不是我見了方解,現(xiàn)在還沒有想通你的陰狠。師尊……既然如此,十五年前你為何不攔我?你眼睜睜的看著我派人追殺了方解十五年,不聞不問。十五年后,他已經(jīng)長大了所以你才讓大自在設(shè)計殺我,師尊……你忍了我十五年,也辛苦了?!?/br> “蒙哥!” 他不甘的低聲咆哮道:“你也是個白癡啊!你想殺的人,竟然是這樣一個身份,哈哈……若你知道,會不會不甘的如我一樣?!” 第0161章 命運(yùn)總是如此可悲可笑 坐在方解面前的人,方解似乎沒有見過。 在昏昏沉沉中醒來的時候,方解發(fā)現(xiàn)所處的位置一點(diǎn)都不熟悉。這里不是他租下的那個鋪?zhàn)?,不是散金候府,也不是演武院的宿舍。他睜開眼的一瞬,首先看到的是一個臉色陰沉的陌生人。然后看到的是這人身上那件顏色很鮮艷的飛魚袍,他想抬起手揉一揉疼痛欲裂的額頭,卻發(fā)現(xiàn)胳膊根本抬不起來。 他低頭看了看,于是看到了身上拇指粗的鐵鏈。 方解下意識的咬了一下舌尖,然后確定這不是做夢。 右臂上的疼痛還在,胸口上的疼痛也在,只是身上那身演武院的院服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扒掉,現(xiàn)在只剩下一套白色的衣褲。鐵鏈很粗很牢固,兩頭固定在石床上,雖然勒的不算很緊,但方解絕對不可能掙脫出來。 坐在他面前這個人方解沒有見過,雖然這身飛魚袍方解很熟悉。方解見過羅蔚然,見過侯文極,這個缺了一條胳膊臉色很冷的家伙,方解依稀覺著有些熟悉感,但卻想不起來這熟悉感是源自記憶中何處。 這是一間石室,光線很暗。若不是屋子里點(diǎn)著油燈的話,肯定漆黑到伸手不見五指。石室里也很空曠,除了這一張石床和旁邊的椅子之外,唯一的裝飾品就是墻壁掛滿了的刑具,各式各樣。 方解坐不起來,他被鐵鏈鎖在石床上只能躺著。所以他要想看到身側(cè)的人,腦袋必須扭向一側(cè)。這個動作持續(xù)時間太長的話,脖子會很酸痛。 “很詫異?” 坐在方解身邊的獨(dú)臂男人見他醒了,等方解適應(yīng)了一會兒才開口問道。 方解回想了一下自己昏迷之前的事,隨機(jī)感覺有些可笑。被教授墨萬物帶去了半月山,一開始他以為這不過是一個很普通的比試。順便避暑,還能嘗嘗墨萬物所說的鮮美的六腮魚,過程一定很輕松。他把這當(dāng)做一次出游,前世在學(xué)校的時候也經(jīng)常有這樣的活動。 他吃到了六腮魚,確實(shí)很美味。 半月山里也確實(shí)很涼快,沒有一絲暑氣。 在吃過六腮魚之后不久,方解發(fā)現(xiàn)這個比試一點(diǎn)兒都不輕松了。他靠近袁成師那些人駐扎的地方,發(fā)現(xiàn)少了十個學(xué)生,于是悄無聲息的遁走,沒過多久就找到了劉爽和馬麗蓮他們。而當(dāng)他到達(dá)的時候,劉爽已經(jīng)死了。 方解看到了那個佛宗的年輕僧人的時候,才醒悟原來這場比試根本就是個陰謀罷了。在那個時候方解的憤怒難以抑制,何止是因?yàn)槟f物而生氣?何止是因?yàn)槟切W(xué)生無辜之死而生氣?何止是見到塵涯而生氣? 這種憤怒,讓他幾乎無法承受。 這是有生以來他第一次選擇信任除了沐小腰他們之外的人,他也覺著他信任的人真的值得信任。甚至,他對大犬和沐小腰沉傾扇他們都不曾完全信任,因?yàn)樗_定他們一定瞞著自己什么。所以他才會憤怒的如此強(qiáng)烈,或許,他只是在恨自己怎么會如此白癡,竟然選擇了相信幾個自己根本就不熟悉的人。 他在馬麗蓮的懷里昏了過去,再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在這樣一間石室中。方解雖然頭痛欲裂雖然還有些迷糊,但他能猜到這是什么地方。聽到那個男人問自己問題,他沒有再去看那個飛魚袍,而是有些專注地打量著他靠著這一側(cè)墻壁上的那些刑具,雖然光線很昏暗,但方解能看清那些刑具上哪怕很細(xì)小的零件。 過了好一會兒,方解才搖了搖頭:“沒什么詫異的?!?/br> 停頓了一下,方解看著頭頂正上方問道:“可以給我點(diǎn)水喝嗎?當(dāng)然,如果你能給我些吃的,我也不會拒絕。” “沒問題。” 身穿飛魚袍的獨(dú)臂男人站起來,微笑著對方解說道:“現(xiàn)在你還沒到死的時候,所以水和食物都會給你。如果你愿意,我甚至可以幫你打開鎖鏈?!?/br> “別客氣。” 方解微笑道:“這樣挺好,最起碼能讓我冷靜?!?/br> “不得不說……你讓我很佩服。” 獨(dú)臂男人微微嘆了口氣道;“若是換作是我,前一刻還是大隋百年來第二個天才,是陛下贊許推崇的青年才俊,是演武院頭名。下一刻,被人打沒了半條命還被鐵鏈鎖住,關(guān)在一個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石室里。我一定會很瘋狂,瘋狂到無法自制?!?/br> 方解笑了笑道:“請你幫我胸前的鐵鏈稍微往左側(cè)挪開一寸,行嗎?” 獨(dú)臂男人愣了一下,沒有拒絕。他將鎖鏈挪開后問道:“為什么?” “壓著傷口,有些不舒服?!?/br> 方解說:“謝謝,再見。” 獨(dú)臂男人怔了許久,然后轉(zhuǎn)身走出石室,再也沒和方解說一句話,也沒有回頭看。他出了門之后推開一道手臂粗的鐵柵欄門,走過一條十幾米長的黑暗的過道,出來的時候還是一間石室,但很大很明亮。窗子外面透著陽光,而不是之前那間石室如地獄般的陰冷黑暗。 “怎么樣,他醒了?” “醒了?” “沒哭沒鬧沒掙扎?” “沒有?!?/br> “他是個聰明人。” 問獨(dú)臂男人話的人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用很嚴(yán)肅的語氣吩咐道:“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許對他用刑,如果讓我知道有人動了他休怪我無情。另外,如果卓先生來……你告訴他,這是陛下的意思,我也沒有辦法阻止。還有,如果演武院有人來,不要阻止來人去見方解?!?/br> “方解的同伴,先不要動。散金候府外面布置人手,只要他們不出長安城就不要驚擾?!?/br> “沐千戶呢?” 獨(dú)臂男人問。 “我會調(diào)她出去公干,等她回來之后,這事兒應(yīng)該就有定論了?!?/br> 發(fā)話吩咐的人也身穿飛魚袍,頭戴梁冠,但他的飛魚袍和獨(dú)臂男人的略有不同,這身衣服,大內(nèi)侍衛(wèi)處只有兩個人有資格穿。一個是羅蔚然,一個是他……侯文極。 “鎮(zhèn)撫使……” 獨(dú)臂男人猶豫了一會兒后問道:“我不明白,既然這是陛下和周院長的意思,為什么還要對方解這么客氣?以咱們情衙問案的手段,沒幾個人能保住什么秘密?!?/br> “任何事都不是絕對的。” 侯文極笑了笑,轉(zhuǎn)身往外走:“按我說的去做,如果方解必死無疑,在他死之前也要讓他盡量活的舒服些?!?/br> “我知道了?!?/br> 獨(dú)臂男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態(tài)度恭謙。 …… 嘭! 一聲巨響之后,珍貴的金絲楠木的桌子被砸了個粉碎。飛揚(yáng)的木屑和桌子上的東西激蕩的到處都是,甚至有不少掉落在桌子對面那個老者身上。茶杯飛起來之后里面微燙的茶水潑出來,也全都灑在那老者身上。但他卻好像并不生氣,也沒有一點(diǎn)反應(yīng)。 他是大隋身份最尊貴的幾個人之一,他是大隋演武院的院長。自從他坐了院長以來,還沒有敢砸他的桌子指著他的鼻子質(zhì)問。 但是今天,他承受的不只是木屑茶水還有無盡的憤怒。 “給我一個理由!” 一拳砸爛了周院長桌子的是女教授丘余,因?yàn)榧討嵟?,她的眼睛似乎有些向外凸出,所以顯得格外詭異。她的表情猙獰無比,誰也不敢確定她下一秒是不是就要?dú)⑷?。而此時站在周院長房間外面的幾個人,包括教授言卿和重傷被人攙扶著的墨萬物,誰都不敢推開門去勸。 他們互相看了看,只能苦笑。 “這桌子很貴,如果賣了的話足夠一戶普通人家三年的吃穿用度?!?/br> 周院長將自己身上的東西拂去,搖了搖頭道:“你的脾氣就不能改改?這么多年來一點(diǎn)都沒有變化?!?/br> “回答我!” 丘余的白眼直視著周院長的眸子,怒意在眼睛里不可抑制的溢了出來。 “其實(shí)你自己都能明白?!?/br> 周院長看著她,沉默了一會兒對丘余說道:“我第一次和那個小家伙見面的時候,就跟他說過。他這個奇跡是陛下一手捧起來的奇跡,陛下不會允許有人輕易毀掉這個奇跡。尤其是,在即將對西北開戰(zhàn)這個時候,這個奇跡有著很多作用。但如果他不能讓陛下滿意,那么陛下一定會親手毀了他。而如果這個奇跡本身對陛下就存在威脅的話,那么在確定之后就必須盡快鏟除?!?/br> “為什么!” 丘余怒吼道:“我現(xiàn)在要知道的是為什么!他才進(jìn)演武院十天,他做錯了什么?!為什么十天之前你還確定他將來有可能成為羅耀那樣的高手,今天就把他送進(jìn)了大內(nèi)侍衛(wèi)處的密牢?!為什么十天之前你還答應(yīng)他幫他了解自己的身體,十天之后就成為斷送他前程甚至生命的劊子手!” “給我答案!” 她嘭的一拳砸在身邊的墻壁上。 墻壁直接被她一拳砸穿,但并沒有結(jié)束,隔壁房間里如同卷過一陣颶風(fēng),屋子里的東西盡數(shù)被摧毀,然后另一邊墻壁扛不住壓力轟然碎裂倒塌,如同被一顆炸彈擊中了一樣,瞬間崩潰。 “我說過,你不是一個笨蛋,你心中已經(jīng)有了答案。” 周院長微微皺眉,但似乎還是沒有生氣。 “我只知道,一個信任我的學(xué)生,被人送進(jìn)了死牢?!?/br> 丘余語氣陰寒地說道:“而且送他進(jìn)去的,還是他最最信任的人,最尊敬的人。是他用了很多年努力才考進(jìn)來的演武院院長和他的導(dǎo)師。這樣無恥的事出自演武院,讓我覺著自己不配被人稱為先生?!?/br> “死了三個學(xué)生?!?/br> 周院長道:“這是我沒有想到的事。” “你他媽的想到了什么!” 丘余往前跨了一步,狠狠地瞪著周院長的眼睛。 “那個年輕僧人的指勁,便是墨萬物都擋不住,對不對?但是他的指勁卻只是戳破了方解胸口的肌膚,再難進(jìn)入。方解的胳膊被擰成了麻花,但一夜之間幾乎就自動恢復(fù)了。這些你都知道……你是最了解他體質(zhì)的人,比我還要了解?!?/br> 周院長一字一句地說道:“所以你更清楚,這意味著什么。” “那他媽的只是個傳說!你憑什么因?yàn)橐粋€傳言,就毀掉一個人?你有這樣的權(quán)利?就因?yàn)槟闶茄菸湓旱脑洪L?!” 丘余處于爆發(fā)的邊緣,如同一頭嗜血的洪荒猛獸。 “我有?!?/br> 周院長站起來,看著丘余認(rèn)真地說道:“哪怕這只是一個傳言,但你也應(yīng)該清楚這傳言不是毫無根據(jù)。這世間……除了佛宗之人外,甚至除了佛宗最隱秘的那幾個人,誰能有這樣的體質(zhì)?其實(shí)你自己也很明白,從一開始你就明白,方解的體質(zhì)就是傳言中佛子的天生金剛不壞。一個出現(xiàn)在大隋的佛子,陛下在知道之后……現(xiàn)在還沒有殺他,已經(jīng)是他的運(yùn)氣?!?/br> “每一代大輪明王交替,都會從佛宗的幾個佛子中選出一個最適合的人,然后被上一任大輪明王帶進(jìn)金殿密室,七天之后,新的大輪明王從密室中走出來,老的明王的自此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誰也不知道大輪明王是如何用七天的時間完成傳承的,但毫無疑問的是,這些佛子本身就具備不凡的實(shí)力和體質(zhì)。而新明王坐上蓮花寶座,第一件事就是殺掉另外幾個佛子。從這一點(diǎn)就能看出,那些佛子甚至有可能威脅到明王!” “新的大輪明王尚且忌憚其他佛子,那陛下呢?” “方解……就是這樣的體質(zhì)。而且,他確實(shí)來歷不明。如果他真的只是一個普通的邊軍斥候,為什么身邊會有高手保護(hù)?連大內(nèi)侍衛(wèi)處都查不到他的來歷,會沒有問題?你應(yīng)該知道,他身邊的幾個人都算的上高手。即便是大隋的一道總督,未見得能花錢請到如沉傾扇那樣的人做保鏢!” 丘余深深的呼吸了幾次,然后問:“如果他真的是佛宗的佛子,那么他為什么要到長安來?如果他真的是想對大隋有所圖謀,他為什么要進(jìn)演武院?他進(jìn)了演武院不思隱藏自己的身份,為什么還要答應(yīng)你研究他的體質(zhì)?為什么!” “所以他還沒死。” 周院長認(rèn)真地說道:“這件事也沒有下結(jié)論,陛下在等著大內(nèi)侍衛(wèi)處的答案?!?/br> “你從一開始就懷疑他,對不對?” 丘余問。 周院長沉默了一會兒,然后緩緩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是演武院的院長,但凡有一點(diǎn)對大隋不利的事,我都要在意。你之前問我,憑什么這樣做……我只能說,若是你坐在我的位子上,也會這樣做?!?/br> “不!” 丘余堅定的搖了搖頭:“我永遠(yuǎn)也不會成為你這樣的人,先生!” 她猛地轉(zhuǎn)身,一腳將房門踢飛,出門的時候看到了滿臉歉意的墨萬物,在對方張了張嘴想要道歉卻不知道說什么的時候,丘余罵了兩個字,然后一拳將墨萬物砸飛了出去,飛出去很遠(yuǎn)才落下來。 “混蛋!” 第0162章 讓人不安的是他的平靜 羅蔚然的額頭上布滿了汗水,他覺得今年暢春園里比往年都要熱。 皇帝盤膝坐在土炕上翻閱奏折,羅蔚然站在一邊卻沒有抬起手擦一擦那惱人的汗珠??椿实鄣谋砬椴幌袷窃谏鷼?,但羅蔚然知道面前這位至尊從來很少喜怒形于色。 他知道皇帝把自己叫來的意思,他是一直堅稱方解沒有問題的人?;实凵磉叺娜?,除了從來不發(fā)表自己看法的秉筆太監(jiān)蘇不畏之外,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對方解的來歷產(chǎn)生過懷疑,唯獨(dú)他自始至終不相信方解會做出對大隋不利的人。換句話說,他不相信方解是佛宗的人。 因?yàn)樗嘈胖矣H王楊奇。 忠親王楊奇有多恨佛宗的人他知道,若方解真是那勞什子的佛子,在樊固的時候,已經(jīng)成了親王殿下掌下的一攤碎rou。 皇帝也相信忠親王楊奇,但皇帝又懷疑除了忠親王和周院長之外的一切。 聽起來很矛盾,但皇帝不糊涂。 沒錯,方解在樊固的時候確實(shí)受過忠親王楊奇的恩惠?;实垡灿嘘囎訄孕?,方解就是老七的唯一傳人。可是,這個傳人出現(xiàn)的太過突兀。而且,這個傳人確實(shí)值得懷疑。在很早之前皇帝就派人暗中查探方解的底細(xì),羅蔚然給出的答案是可以相信。侯文極給出的答案比較保守,是可以懷疑。 后者,顯然更穩(wěn)重一些。 可以相信和可以懷疑,聽起來似乎都不太確定,但這卻代表著兩種截然不同的態(tài)度。羅蔚然和忠親王有交集有淵源,甚至很親近。侯文極是皇帝登基之后才提拔起來的情衙鎮(zhèn)撫使,他對除了皇帝之外的任何人都持懷疑態(tài)度,包括羅蔚然也包括周院長。 正因?yàn)檫@樣,侯文極才會得到陛下的信任。 但還是那句話,除了忠親王楊奇和周院長之外,陛下對誰的信任都不是絕對的,所以,方解似乎注定了會有這一番劫難。 “朕記得,前陣子你給朕的答案,是可以相信?!?/br> 皇帝沒抬頭,說話的語氣也很平和。 羅蔚然俯身道:“臣到現(xiàn)在為止,也這樣說。” 這句話似乎讓皇帝有些興趣,他放下手里的主筆看了羅蔚然一眼,淡淡地說了兩個字:“理由?” 羅蔚然整理了一下措辭,盡力讓自己的話簡單但實(shí)效:“周院長提出來對方解的體質(zhì)有疑問之后,臣也確實(shí)懷疑過。而毫無疑問的是,他的體質(zhì)確實(shí)和傳言中的佛宗佛子很相似。但……臣沒有見過佛子,所以不敢斷言。許多人都說過方解是個聰明人,臣也說過。正因?yàn)槿绱?,臣?shí)在想不到這樣一個聰明人萬里迢迢的跑來長安城送死是為什么?!?/br> “朕要的不是你為他的辯護(hù),而是真相?!?/br> 皇帝往后靠了靠,來回晃動著脖子:“你是大內(nèi)侍衛(wèi)處的指揮使,按照道理,你不應(yīng)該對任何人有這種絕對的相信。而也正是因?yàn)槟闶谴髢?nèi)侍衛(wèi)處的指揮使,按照道理朕應(yīng)該相信你……但是,你之前所說的道理朕難道就不明白?誰也不能確定方解真就不是佛宗的佛子,誰又能確定方解真的不是?” “朕要這個答案,所以才會暗中讓你們?nèi)ゲ?。朕給了方解他憑借自己的能力永遠(yuǎn)也得不到榮譽(yù),難道你以為,朕想親手毀了這個奇跡?朕記得不久之前還對你說過,太宗皇帝捧起來一個李嘯,朕的祖父真宗皇帝捧起來一個懷秋功,朕也要捧起來一個典范……這個典范不是曇花一現(xiàn),朕本意是想讓他輝煌一世的?!?/br> “但是周院長質(zhì)疑,朕就不能不聽?!?/br> 羅蔚然垂首道:“周院長的質(zhì)疑,臣也不敢不聽。” “這次演武院的事做的有些失敗,死了三個學(xué)生……這是我沒預(yù)料到的事,墨萬物之所以單獨(dú)帶著方解進(jìn)入半月山,就是不想把其他學(xué)生牽扯進(jìn)去。但沒想到,引來那個佛宗之人的不是方解,而是那些學(xué)生?!?/br> 羅蔚然一邊整理思路一邊說道:“如果,方解真的是佛宗的佛子,那么為什么佛宗的人要去殺那些學(xué)生?按照道理,他們或許應(yīng)該先見到方解才對,殺了墨萬物。更讓人不解的是,那個年輕的僧人不止一次要?dú)⒎浇?,而最終卻死在方解手里。如果他們是同宗,這是為什么?” 皇帝沉思了一會兒問:“可是,離難對朕說,當(dāng)日那個什么智慧老僧擒住了方解,他若是要?dú)⒎浇獾脑挳?dāng)時沒人救的了。但那個老僧沒有殺他,為什么?” 羅蔚然道:“正因?yàn)槿绱?,臣才更堅信方解是無辜的?!?/br> “講。” 皇帝擺了擺手說道。 “如果方解是帶著不知道佛宗出于什么目的的使命來到長安城的,那么他最需要的是什么?” 羅蔚然道:“是安全,是最好的隱藏身份。但是很顯然,方解從一開始就沒掩藏自己體質(zhì)與常人有異的事。如果這是佛子身份最顯著的特征,那么他為什么不掩飾?還有,老僧智慧擒住方解卻沒有殺他,如果離難認(rèn)為可疑的話,那么臣認(rèn)為有件事更可疑!” “如果方解真是佛子,而以佛宗二天尊的身份,難道智慧不知情?如果知情,他為什么不去擒別人偏偏抓了方解?抓了又不殺,難道這不可疑?如果方解真是佛子,那么智慧這樣做,豈不是出賣了他?” “這些朕都想到過。” 皇帝從土炕上下來,舒展了一下身體后微微嘆息道:“但你難道能否認(rèn),方解到了長安之后,佛宗的人才來。大隋立國百年,還從來沒有一個佛宗之人膽敢這樣放肆!如果你說這和方解無關(guān),朕如何去信?還是那句話,朕要的不是任何推測,而是真相?!?/br> 他一邊說話一邊做著舒展身體的動作,或許連他自己都沒察覺,這幾個動作還是方解教他的。 而正因?yàn)榭吹搅嘶实圻@無心的舉動,羅蔚然心里一喜。 方解死不了! …… 大內(nèi)侍衛(wèi)處。 方解身上的鎖鏈已經(jīng)被打開,離開那張冰冷的石床讓他覺得自己舒服了一點(diǎn)。右臂和胸口上的疼痛已經(jīng)輕了不少,最起碼不會一觸碰就冒汗。離開石床的方解平靜的讓人奇怪,不喊叫,不怒罵,不掙扎,不反抗,甚至還饒有興趣的把這間石室墻壁上掛著的所有刑具都認(rèn)真看一遍。 他還有心情摘下來一件,研究了一下如何使用。將那件拔指甲的鉗子在自己手上比劃了一下,他竟然還咧咧嘴配合自己的動作。 所以當(dāng)丘余走進(jìn)這間石室看到方解的時候,不得不詫異了一下。連她都有些不解,在這樣一個環(huán)境下,突如其來的變故之后,這個少年居然還能表現(xiàn)的這樣鎮(zhèn)定。甚至很輕松,從他的臉上看不到一點(diǎn)兒對自己生死的擔(dān)憂。 “先生,您來了?!?/br> 方解微笑著丘余打招呼,這讓丘余眼睛里的愧疚越發(fā)的濃烈起來。 “對不起……” 她說了三個字就沒辦法再開口,也不敢去看方解的眼睛。她垂著頭,看起來就好像她才是那個做錯了事的孩子。 “在半月山月牙潭邊吃六腮魚的時候,墨萬物跟我說過關(guān)于您的一些往事。因?yàn)樗闹v述所以我心中對您有了一個大概的印象,怎么說呢……彪悍的天才?雖然他不肯多說,但我能推測到您在演武院的身份絕對有些特別?!?/br> 方解笑著說道:“但是今天您的樣子和我印象中的不相符啊……” 他在石床上坐下來,指了指面前的椅子道:“陋室簡居,我做床您坐椅子。就是沒有茶,要不我招呼一聲試試看他們送不送?” “方解?!?/br> “嗯?” 丘余抬起頭,沉默了一會兒問道:“你不恨?” 方解笑著搖頭:“怎么會不恨?不過我恨的不是您,因?yàn)槲宜伎剂撕荛L時間才確定,這件事跟您肯定沒有一點(diǎn)兒關(guān)系,如果有,也是因?yàn)槟鷮ξ殷w質(zhì)研究之后給了周院長一個很誠實(shí)的答案。這不是您的錯,因?yàn)槟皇菦]有說謊。我也不恨周院長,如果換我坐在他那個位子上,只怕會做的更加直接。我甚至不恨陛下,還是同樣的理由,站在他們的角度來思考,我好像真的很可疑……可疑,就該死?!?/br> “那你恨什么?” 丘余問。 “恨我自己啊。” 方解認(rèn)真地說道:“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聰明的家伙,見過的所有人也都會說,方解,你是個聰明人。聽的多了,連我自己都有些飄飄然。若沒有這事,我真沒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這么白癡。在一個安逸的環(huán)境里時間久了,我就忘記了應(yīng)該對外界保持最起碼的戒心。我的恨在于自己的白癡,就是這樣?!?/br> “就在您來之前,有個叫孟無敵的人和我談了很久。我很感謝他沒有用刑,雖然我知道不動刑絕不是他有資格能下令的。他告訴我,我現(xiàn)在的罪名是疑似佛宗的佛子……我也很感謝他說的很真誠,沒有隱瞞什么。唯一不爽的是,這個罪名聽起來很嚴(yán)重可偏偏我一點(diǎn)兒也不明白?!?/br> “方解……這不是你的錯?!?/br> 丘余的鼻子一酸,心里堵的有些難受。 方解道:“不對,就是我的錯。” 他掃了一眼那些刑具,語氣平和地說道:“如果我的閱歷再深一些,我就會知道輕易的表現(xiàn)出自己的與眾不同是多么危險的事,而不是一件值得吹噓顯擺的事。在演武院的考試中我得了個九門優(yōu)異,這不是犯傻的開始。但卻是引出現(xiàn)在情況的根源,如果我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個學(xué)生,周院長就不會對我的體質(zhì)感興趣,那么……我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坐在演武院明亮的教室里,聽著您講課?!?/br> “而不是這里……如此陰暗森寒?!?/br> 方解指了指四周,最后手指定格在那盞油燈上:“那是唯一的光明,卻沒有任何溫暖。” “我信你!” 丘余看著方解,語氣篤定地說道:“如果你是佛宗的人,那你萬里迢迢來長安就是來自殺的。我不認(rèn)為你是這樣的白癡,也不認(rèn)為佛宗的佛子是這樣的白癡,所以我信你,從開始到現(xiàn)在都信你?!?/br> “謝謝您?!?/br> 方解從石床上下來,對丘余深深的鞠了一躬。 “除了謝謝,沒別的了?!?/br> 他說。 語氣淡漠的讓丘余心里一疼。他說謝謝,可話語里哪有謝謝的意思?他看起來很淡然,可任何人在這樣的場合如果平靜下來,那才是最讓人擔(dān)憂的,因?yàn)樵诶为z中的平靜,往往意味著心死。 方解是個很開朗的少年,有時候雖然喋喋不休的很討厭??伤偸呛芸鞓?,這是丘余從方解眼睛里看到的東西。但是現(xiàn)在,這種東西沒有了。所以丘余有些害怕,她不知道如果方解這次僥幸不死,以后還會是她記憶中那個方解嗎? “我?guī)愠鋈?!?/br> 丘余咬了咬牙:“去見陛下!” 撲哧! 方解忍不住笑了笑,看著丘余認(rèn)真地問道:“先生,您能別犯白癡了嗎?” 第0163章 小人物的小心思 丘余被方解這一句白癡說的一怔,隨即懊惱的抬起手要拍那張椅子。方解搖頭道:“可別拍壞了,這是公家的東西。萬一因?yàn)橄壬@一時之怒,再給我加一條罪責(zé)我找誰哭去?” 丘余怔怔的看著自己伸出去的手,默然了一會兒問道:“你就這樣認(rèn)命?” 方解在石床上躺下來,看著屋頂語氣平淡地說道:“或許您不了解我,我從來就不是一個任命的人……但,到了現(xiàn)在我還能做什么?哭鬧?吵嚷?叫罵?砸東西?” “呵呵?!?/br> 方解笑:“先生,我初醒來的時候心里確實(shí)很憤怒,與在半月山上剛剛想通了這件事的緣由時候一樣的憤怒??吹矫媲白粋€穿飛魚袍的家伙,第一反應(yīng)就是掐死他??赊D(zhuǎn)瞬之后我便平靜下來,放棄了掐死他的念頭?!?/br> 丘余問:“因?yàn)槟阈乃懒???/br> 方解搖頭:“因?yàn)槲掖_定自己打不過他,雖然那是個獨(dú)臂的家伙,但我肯定不是他的對手,說不得還會被他掐死?!?/br> 他將視線從屋頂上收回來,看著丘余道:“在半月山上我藏身于大樹上,看著那個佛宗的年輕僧人動手殺了劉爽他們的時候,您猜我當(dāng)時最想做的是什么?” “是逃走。” 方解沒等丘余回答:“在那時候,其實(shí)我就已經(jīng)猜出來七八分了。我想逃走,因?yàn)槲抑雷约簾o力抵抗。以前我所面對的敵人只是那些看我不順眼的家伙,他們背景深厚但我卻并沒有放在眼里。但這次不同,站在我面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大隋朝廷……我拿什么去抗?fàn)??拿什么去不甘??/br> “于是我想逃走,但這個念頭才冒出來就被我甩開。因?yàn)槲抑牢姨硬蛔摺业呐笥堰€在散金候府,也正是那一刻我才明白為什么散金候吳一道對我這個小人物刮目相看,為什么他會那么好心讓我的朋友住進(jìn)去。原來他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我的朋友住在散金候府里……那就是一座監(jiān)牢?!?/br> “最可笑的是,還是我自己跑去求他……” 方解笑了笑道:“我現(xiàn)在才知道自己有多幼稚,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聰明人,就如同先生你們一直在說的那樣,躺在這個冷硬的石床上我思考了很久,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從進(jìn)入長安城之后的每一天,走出去的每一步,都是在別人制定好的路線上行走,在別人安排好的生活里生活。” “很傻逼的以為一切都在按照自己的意愿和計劃發(fā)展,其實(shí)就好像一個提線木偶,別人怎么去抖動那線,我就怎么動,還得意于自己表現(xiàn)出來的各種精彩動作,自娛自樂。” 方解一直很平靜,平靜的讓丘余心里越發(fā)的酸楚。 “先生,剛才你問我是不是已經(jīng)認(rèn)命……這個問題我想的時間最長,然后確定自己除了像現(xiàn)在這樣老老實(shí)實(shí)的等著該來的命運(yùn)降臨之外,我什么都不能做。我沒有高絕的修為,破不開這石室。我也不會分身,沒辦法去救我在長安城里所有的朋友。您知道,有一個對我很重要的女人現(xiàn)在就在大內(nèi)侍衛(wèi)處里任職,她就是我露在身體外面的一個內(nèi)臟。隨時隨地,都能被人捅穿?!?/br> “我曾經(jīng)也一直以為,卓先生那么迫切的想讓小腰姐進(jìn)入大內(nèi)侍衛(wèi)處,是真的為她好,是真的看中了她的潛質(zhì)。原來從那會兒開始,朝廷就已經(jīng)在布置如何制住我了。為了我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勞動這么多大人物費(fèi)心費(fèi)力,真是難為他們了?!?/br> 方解微笑道:“等著吧,這里一日三餐都有rou,如果我想喝酒的話和外面那些看守說一聲,用不了多久就會送來神泉山莊釀造的美酒。我試過,早晨的時候我說想吃我那鋪?zhàn)娱T口的熱湯面和小籠包,他們居然跑了四條街真的去給我買了來……這日子挺好,這里雖然簡陋陰暗,但……最起碼我什么都不必?fù)?dān)心,我不必想著自己吃飯的時候會不會被毒死,不必?fù)?dān)心有人再暗中下手殺我,因?yàn)橐呀?jīng)到了現(xiàn)在,他們想要?dú)⑽业脑捒隙〞苷J(rèn)真的通知我一聲,你該死了?!?/br> “謝謝你?!?/br> 方解溫和道:“謝謝你來看我,這就夠了。這里什么都好,唯獨(dú)就是我想和那些看守聊天的時候,他們總會看白癡一樣看我?;蛟S他們還會在心里罵我傻逼,死到臨頭了居然還想找人聊天?!?/br> “但我真的想不停的說話,只有不停的說話才讓我覺著自己很安寧。” 方解道:“我現(xiàn)在需要安寧?!?/br> 丘余鼻子很酸,她轉(zhuǎn)身離開,沒有再說一句話。方解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那道鐵門后面,收回視線,繼續(xù)看向屋頂。 屋頂很黑,沒有星光月光。 他沒有閉上眼,一直盯著那黑暗處。就這樣盯了很久,方解忽然笑了笑。沒有人看到他的微笑與之前面對丘余時候的微笑截然不同,陰冷,甚至帶著些殘忍。 …… 暢春園。 穹廬。 兵部尚書謀良弼躬身將兵部制定的作戰(zhàn)方案放在皇帝面前的桌子上,然后后退了一步垂首道:“兵部發(fā)往各道的文書已經(jīng)派人送了出去,按照路程的遠(yuǎn)近計算好了時間派的人,保證各道官員接到文書的時間相差不會超過兩天。而規(guī)定的日期也是按照路程算計好了時間的,所以各道官員除了立刻著手準(zhǔn)備之外再沒時間去做別的?!?/br> 皇帝似乎不急著去看那作戰(zhàn)方案,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這件事一旦朕宣布了,朝廷里反對的聲音就會如大河之浪一樣洶涌。朕應(yīng)付這些人還來不及,哪里還有時間去再跟地方上那些家伙再講道理?他們寫好了奏折派人送到長安,朕還要耐著性子解釋,一來一回耽誤的時間就有幾個月,朕索性不給他們這個時間,只讓他們按照規(guī)定的日期將糧草補(bǔ)給和兵員全都如數(shù)送到西北去,若是遲了,朕就打他們的板子?!?/br>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將那作戰(zhàn)方案拿過來一邊翻看一邊說道:“這個東西只是一個計劃,但任何一場戰(zhàn)爭哪里是能按照計劃一成不變的進(jìn)行的?一旦開戰(zhàn),戰(zhàn)局瞬息萬變,如果朝廷官員一味的按照計劃去指手畫腳,到最后吃虧的還是在前線的大隋兒郎?!?/br> “臣明白?!?/br> 謀良弼恭敬地說道:“一旦開戰(zhàn),兵部絕不會對前方的戰(zhàn)局指手畫腳。大將軍們該怎么打就怎么打,臣不會去參與。長安城距離西北邊陲遙遙萬里,等消息到了長安之后早就已經(jīng)過時了,若是再按照這個消息去指揮什么,必然不是一件好事。” “你能明白,很好。” 皇帝道:“不過,朕沒打算讓你在長安城閑著?!?/br> 他看了謀良弼一眼道:“兵部的事交給宗良虎盯著,你過兩日就起行往山東道。算算日子,朕提前安排的人馬和糧草都已經(jīng)到了山東道了。雖然朕已經(jīng)派了旭郡王楊開去坐鎮(zhèn),但他對軍務(wù)上的事熟悉,對后勤上那些瑣碎的事并不擅長。山東道總督楊善臣是個干吏,不過他是文人,打仗嘛……自然不能指望著文人能做什么。緊挨著山東道的河西道是重要的后方,袁崇武那個人性子高傲,如果沒個有分量的人調(diào)和,他和楊善臣未必和和氣氣?!?/br> 皇帝說完這句自嘲的笑了笑道:“若是讓懷秋功聽到朕說這句話,只怕他又要吹胡子瞪眼睛了。” 謀良弼道:“臣遵旨,過兩日就起行?!?/br> “嗯?!?/br> 皇帝嗯了一聲道:“昨日……黃門侍郎裴衍建議,讓朕征調(diào)各王府封地的廂兵,你覺著如何?” “???” 謀良弼愣了一下,心里一震。 他早就聽說過這個黃門侍郎裴衍是個陰狠的,心機(jī)深沉。只是他從沒有與此人共過事,對裴衍的行事并不了解??芍宦牭竭@個建議,他立刻就對裴衍這個人有了一個大致的印象。這個人,能做到黃門侍郎這個位子上果然還是有些本事的。這個提議,太陰狠了些。 皇帝要西征,正值戰(zhàn)事,國家必然會多多少少有些不安穩(wěn),而如今能威脅到朝廷的也就只有那些分封在各地的王爺了。他們有自己的封地,百姓的賦稅交給他們而不是朝廷。他們手里有自己的軍隊,雖然人數(shù)不多但裝備精良訓(xùn)練有素。萬一……萬一要是戰(zhàn)局對大隋不利,這些王爺聯(lián)合起來就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 這個時候黃門侍郎裴衍提議讓那些王爺們的私兵參戰(zhàn),其實(shí)是為了除去后患。而且謀良弼堅信,一旦那些廂兵上了戰(zhàn)場,最先死的肯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