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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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走?” “殺了他,用刀戳碎他的心臟?!?/br> “現(xiàn)在你的模樣好看多了。” 牛淼拽了拽她的手:“你在想什么?小妮子面帶春情,一看就知道要發(fā)sao了。不過話說起來,咱們兩個這姓都不好,一個牛一個馬……都是被人騎的?!?/br> “討厭!” 馬麗蓮白了牛淼一樣,下意識的看向后山。 “我就說你發(fā)春了?!?/br> 牛淼笑道:“英雄救美啊……多浪漫的事?!?/br> “我就想知道,他現(xiàn)在好不好?!?/br> 馬麗蓮喃喃了一句,眼神飄忽。 …… 方解不好。 非常不好! 就在馬麗蓮和牛淼兩個人攜手而行的時候,他趴在石室冷硬的地板上狗一樣喘息著。身上早已經(jīng)被汗水濕透,所有的力氣似乎都從身體里被抽走。他想掙扎著再爬起來,手臂卻只能勉強支撐起上半身。 額頭上黃豆大小的汗珠一顆一顆的落下,很快就打濕了一片青石板。 “這就不行了?” 抱著肩膀站在不遠處的女教授丘余冷冷地說了一句,語氣中滿是譏諷。為了測試方解體力的極限,她已經(jīng)整整兩天兩夜沒有讓方解停下來。這間很寬敞的石室成了修煉場,石鎖,兵器一應俱全。而墻壁上的刑具已經(jīng)被統(tǒng)統(tǒng)摘掉,換成了四幅巨大的地圖。石床上,地上,堆積著很多兵書戰(zhàn)策。為了讓他看得仔細,石室里那盞昏黃的油燈被幾十根火把取代。 她就這樣站了兩天兩夜,看著那個少年逐漸變得虛弱無力。 “再去舉三百斤的石鎖?!?/br> 發(fā)號施令的聲音清冷無情,那雙白色的眸子一刻都不曾離開方解的身體。白眼似乎能穿透方解的皮膚,看到他肌rou和內(nèi)府的變化。這樣聚精會神的盯著看,需要消耗巨大的精神力和修為之力,兩天兩夜,方解累的好像死狗一樣,而她怎么可能輕松?汗水早已經(jīng)濕透了她的衣服,以至于寬大的教授院服都緊貼在了身上。 “男人最不愿意聽到的……就是女人說自己不行??!” 倔強的少年看著丘余玲瓏有致的身材抿了抿嘴唇,眼神里甚至有一絲不加掩飾的貪婪。丘余算不上一個美女,但她的身材卻足夠惹火。藏在寬大院服里的軀體現(xiàn)在幾乎毫無保留的呈現(xiàn)出來,在火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迷人。 而對于方解這樣討厭的眼神,丘余根本就懶得理會。她似乎不在意方解眼睛在自己身上的索取,或許如她這樣強大的女人早就已經(jīng)忽略了性別的差異。 方解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后站起來搖搖晃晃的走到三百斤的石鎖前面。他彎腰,嘗試著將這個三百斤的以往能輕易舉起的石鎖提起來。但是早已經(jīng)被抽空了力氣連行走都變得極艱難的他,又怎么可能輕易提的起來。 “果然還是不行的?!?/br> 丘余冷冷地說了一句:“以你現(xiàn)在的體力,莫說和羅耀相比,便是我也能輕易把你打成一攤碎渣,就這點本事,還有什么值得你自傲?” 不遠處的少年沉默了一會兒,忽然低呼了一聲將石鎖提了起來:“女人的激將,果然是男人逞能的最大動力啊?!?/br> 他感慨著,然后咬牙將石鎖緩緩的舉到胸前。因為太勉強,他臉上的表情顯得格外猙獰。脖子上的肌rou繃得很緊,嘴唇都幾乎被咬破。而就在他看起來絕對沒有可能將石鎖再提高一寸的時候,他的眼睛里有一縷紅芒閃現(xiàn)。 “起!” 少年怒吼一聲,緩緩地將石鎖舉過頭頂! 他回頭看向丘余,狼狽卻得意的笑了笑道:“美女,你看我行不行?” 丘余嘴角挑了挑,像是不屑一顧。 可就在這時候,過度消耗了體力的方解再也支撐不住胳膊,三百斤的石鎖從頭頂落下,直直的砸向他的頭頂。方解甚至沒有力氣再閃躲,只是盡力偏了偏頭,可那微小的躲避,根本就無濟于事。 石鎖從落下到砸中他的頭頂,絕對用不了一秒鐘的時間。 然而一秒鐘之后,那石鎖已經(jīng)砰地一聲被鑲嵌進了一邊的墻壁中,碎屑紛飛。本來還在不遠處站著的丘余出現(xiàn)在方解面前,袍袖揮灑間將石鎖拂走疾飛而去撞進了墻里。她的另一只手抱住方解的腰,阻止了方解摔倒的勢頭。 她微微俯身看著已經(jīng)快要昏厥的少年,而少年則靠著她的手臂才勉強支撐住身體。 “不對?!?/br> 過了一會兒,方解氣喘吁吁地說道。 “不對?” 丘余問:“什么不對?” 方解嘴角邪惡的挑了挑,瞇著眼睛看著丘余的白眼認真地說道:“姿勢錯了……應該你躺在我強有力的臂彎里才對啊?!?/br> 嘭! 丘余松手。 某人重重摔倒,疼的呲牙咧嘴。 第0174章 一百二十八 教授寧言看了看面前的少年,然后指著身后墻壁上的地圖說道:“將平滅商國之戰(zhàn)的行軍路線在地圖上標注出來,自渡過黃河開始。若是標錯了一條,今天我不會再多給你講一個字?!?/br> 少年點頭,抓起炭筆舉著火把走到墻壁前面仔細認真的標注路線。 寧言曾經(jīng)是羅耀的幕僚,在平滅商國的戰(zhàn)爭中功不可沒。只是他祖上犯過大罪,先帝旨意永世不得錄用為官。所以他雖然功高,但他卻沒有得到太多他應得的東西。當然,最大的收獲是去掉了奴籍重新成為可以挺胸抬頭的普通人。 平滅商國的戰(zhàn)役中,羅耀的軍隊一直沖在最前面。神擋殺神,佛擋殺佛。號稱百萬的商國軍隊,擋不住羅耀的左前衛(wèi)。許多策略,都出自寧言的建議。羅耀對他極為推崇,三次上書請求陛下封他爵位,但都被皇帝駁回。大隋推崇孝道,先帝遺命,皇帝自然不能輕易推翻。 但皇帝自然有他賞賜的辦法,先帝不許他們寧家子孫為官?;实郾惆褜幯詮淖笄靶l(wèi)調(diào)了回來,送進了演武院。演武院的教授們身上都沒有官職品級更沒有爵位,但他們依然受人尊敬。 羅耀當時很不愿意放寧言離開,可圣意難違。出雍州的時候,羅耀親自送行三十里才依依惜別。 到了演武院,寧言一直是兵法主講。他的課,經(jīng)常有軍方級別很高的將領來聽。其中不乏如大將軍許孝恭和虞滿樓這樣的軍中權貴,而虞滿樓更是下令,左武衛(wèi)軍中諸將在閑暇時候就要到演武院來蹭課聽。當然,僅限于寧言的兵法課程。 而現(xiàn)在,這位大家卻成了方解的私人教師一般,每隔一段日子,他就要悄悄離開演武院進入這間位于大內(nèi)侍衛(wèi)處的密牢,為一個囚徒講課。 開始的時候,寧言很不滿意。在他看來,既然是囚徒就自然有囚徒應得的待遇,而不是勞動演武院的教授專程跑過來講課。但他走進石室看到這位特殊的學生竟然是方解的時候忍不住吃了一驚。他之前也知道方解是在后山修行,沒想到這位大隋百年一遇的天才竟然成了囚徒。 只教了一堂課之后,他就沒有了之前的不滿。這個看起來很狼狽的少年,確實有著不俗的天賦。 許多事,他只講了一點方解就能融會貫通。甚至能根據(jù)他講的東西,引申出許多匪夷所思但極有見地的東西。對于這種不拘一格學習的學生,寧言十分喜歡。他從來不覺得一個學生,能照搬先生教授的東西就是好學生。 “先生。” 方解一邊標注一邊說道:“當初大軍分作四路開往西南,一過江陵,一過宋州,一過東郡,一過嶺南……但學生覺著,若是走嶺南的人馬再分兵一路出去攻打羅口倉,商國軍隊布置的防線就會被撕開一個口子,這樣大將軍羅耀的先鋒軍就能從撕開的口子直插進去,威脅雍州。” 寧言沒有否定,只是淡淡地說道:“將你的想法,也標出來?!?/br> 方解點了點頭,將自己認為合理的路線也標了出來。全都標注完之后,他回身恭敬地說道:“先生,已經(jīng)畫完了?!?/br> “你可知當初為何不分兵攻打羅口倉?” 寧言站起來,走到地圖前面問道。 方解看著地圖仔細想了想,然后試探著問道:“莫非有伏兵?” 寧言點頭道:“不要以為自己很聰明,當初南下大軍中集結了多少精英?領兵的將軍,誰的見識都比你要高的多!羅口倉是商國最大的糧倉,一倉存糧,足夠百萬大軍三十年所需。攻克羅口倉,商國軍隊必然大亂……但,當時的幾位大將軍一致認為不打羅口倉,正是因為看穿了商國的詭計?!?/br> “羅口倉興建在邢羅山,湞水自山下經(jīng)過。這湞水,本來就是商國運送糧草的河道。你沒見過邢羅山的地形,自然認為羅口倉并不難打……羅口倉建于邢羅山南側(cè),而北側(cè)大山多為懸崖峭壁。要想攻打羅口倉,大軍就必須先渡過湞水,繞到大山南側(cè)去。這樣一來,最少要耗費半個月的時間?!?/br> “攻打敵軍糧倉要地,最重一個快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方可成事。十五天……且不說半路上有沒伏兵,只說這行程如此之長,商國軍隊早就已經(jīng)做好了防范,只需以五千人馬守住險要所在,便是十萬大軍短日內(nèi)也不能攻克。那是商國最大的糧倉,才不會怕什么圍而不攻。圍山的軍隊全都餓死,守山的商軍一天吃八頓飯也夠吃幾百年。” “商國軍隊故意露出破綻,引大軍去攻打邢羅山羅口倉,就是為了拖住大軍行程……若是走嶺南的大軍被邢羅山擋住,大將軍羅耀的先鋒軍就成了一支孤軍,即便大將軍再善戰(zhàn),以區(qū)區(qū)三四萬人馬,若是被商國數(shù)十萬大軍圍住也一樣在劫難逃。不得不說,商國軍隊當初制定這個策略,就是為了除掉羅大將軍的左前衛(wèi)?!?/br> “只要一戰(zhàn)屠掉左前衛(wèi),商國必然軍心大振,這一戰(zhàn)打好了,商國人未必不能挽回頹勢。” “是學生淺薄了。” 寧言道:“你要謹記,為將者,只看地圖是不夠的。地圖上只標著那里是一座山,你可知是什么樣的山?地有六勢,如何用兵切不可想當然。” “學生記住了。” 寧言嗯了一聲,看了看地圖道:“我只說了一遍,你卻能將路線畫的一絲不差,不錯……我這里有一份當年親筆寫下的行軍記錄,你閑來無事就翻翻,或許有所益處?!?/br> “多謝先生!” 方解鄭重施禮,雙手接過這寧言當年親筆寫下的行軍筆記。平滅商國那一戰(zhàn),是大隋最近的一次大戰(zhàn),在這之后超過二十年大隋沒有對外用兵了,可以說,這場戰(zhàn)爭對于現(xiàn)在的隋人來說無疑有太多可以借鑒的東西。 …… 方解現(xiàn)在的生活疲勞但充實,除了丘余教授之外,演武院不定時還會派其他教授來指點他的學習,比如寧言教授,甚至還有那日在半月山上間接殺了劉爽他們?nèi)齻€的墨萬物。對于這個男人,方解心中其實沒有多少恨意。他知道劉爽等人的死是意料之外的事,月牙潭是半月山上最大的水源,地勢也險要,有許多可以藏身的地方,塵涯他們極有可能藏匿在那里。 即便智慧和塵涯沒有藏身在那里,但墨萬物帶著方解和張狂先進的山,他們才是吸引智慧和塵涯之人。 但即便如此,墨萬物的責任不可推卸。 方解沒有罵,也沒有吵,只是一言不發(fā)。墨萬物在石室里坐了小半個時辰后起身離開,臨出門的時候只說了一句話。 “人命是債,我暫時沒辦法還。但你幫他們記著,不要忘了。” 說完這句話他就走出了鐵門,背影蕭索。 方解差不多都要面對丘余魔鬼一般的訓練,這種強度若是換作別人早就已經(jīng)累成了一攤泥。但方解的恢復速度遠比一般人要快的多,往往睡一覺之后就能恢復大半。用丘余的話說,我不知道如何讓你最快的成長起來,但我卻知道一個笨辦法。 所謂的笨辦法,就是不斷的壓榨方解的潛能。他的肌rou強度遠超常人,那么就不間斷的來開發(fā)方解肌rou的強度。只有在不斷的壓榨中,方解才能讓他的身體變得更加強大。作為一個純粹的武者,他沒有辦法調(diào)用天地元氣化為己用。想要與修行者戰(zhàn)斗且取得勝利,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身體。 再次癱軟在地之后,丘余將方解拎起來隨手丟在石床上。 “我還是無法看透你的身體?!?/br> 丘余在椅子上坐下來,看著方解認真地說道:“你的氣xue比被關進來之前,又多開了六處,但沒有氣海,我不知道你的氣xue有什么用處。這幾天我發(fā)現(xiàn),越是強度大的訓練,你的氣xue開竅的速度越快。三處是你前兩個月開的,三處這七天開的……如果這樣堅持下去,或許用不了多久就能打開三十六處氣xue?!?/br> “按照常理,一個人能開三十六處氣xue,勉強能夠修行……拭目以待吧,說不定到你三十六處氣xue打開的時候,氣海也會突然冒出來呢?!?/br> 方解趴在石床上一邊喘息一邊說道:“先生……您難道不覺得這是一種很不負責的說法?” 丘余攤了攤手:“我只不過是給你希望而已,你應該很清楚,沒有氣海,就算一百二十八處氣xue全開又能怎么樣?” “那有氣海的話,一百二十八處氣xue全開會怎么樣?” 丘余想了想回答道:“這樣的人,修行一天,相當于別人修行十天。修行一年,比別人修行十年或許還要強大?!?/br> “媽的!” 方解忍不住罵道:“不公平!” “這世界哪里來的那么多公平?” 丘余淡然道:“不過……這樣的人極為罕見,我在演武院多年,只見過一個?!?/br> “誰?” 方解好奇的問。 “你問那么多有用處?無論是誰和你都沒有任何關系,而正因為有這樣的人存在,你這樣的廢物就更要努力才行,起步就被人甩開幾條街,不跑快一些追的上?” “我明白了……” 方解點頭:“再來吧!” …… 長安城中最大的道觀。 盤膝坐在蒲團上的絕美女子緩緩的睜開眼,看著面前三米外桌案上一字排開點著的二十根蠟燭。她的眸子很明亮,仿似能說話一般。她的容貌很難用語言來形容出來,如果非要嘗試,或許只有完美無瑕這四個字最為恰當。 她身上的道袍是淺灰色,由此可見在道觀中身份并不很高。但她卻是蕭真人的第五個弟子,她的四位師兄,如今都已經(jīng)是道宗的紅袍大神官。 她叫沫凝脂。 本來她只是一個傀儡,一個替死鬼。但是命運總是這樣讓人難以折磨,方解自從離開樊固就沒有順利過,而她,卻得到了上天的寵愛。 能成為蕭真人的弟子,是多少人夢寐以求而不得的事? 隨著她緩緩地睜開眼,忽然之間,那燃燒著的二十根蠟燭幾乎同時熄滅,也沒有看到她有任何動作,蠟燭就全都詭異的滅掉。 沫凝脂微微皺眉,眼神忽然一凜。 屋子里的氣息驟然亂了起來,猶如幾十柄狹小但鋒利的小刀在屋子里不斷的盤旋,一陣噼噼啪啪的響動之后,那二十根蠟燭都被切斷。比起之前蠟燭熄滅來說,看起來好像自己折斷了的蠟燭更詭異了些。 沫凝脂將視線看向墻壁,空氣再次被攪亂,墻壁上接連傳出輕響,幾十道淺淺的印痕出現(xiàn)在墻壁上。 距離她的房間百米外,涼亭中。 蕭真人下意識的看想沫凝脂的房間,隨即微微一嘆道:“她是我道宗無數(shù)弟子中,第一個眸刃小成的人。一百二十八處氣xue全開……果然非同凡響?!?/br> 第0175章 寧言說 方解放下手里的行軍筆記,腦子里滿滿都是當初大隋滅商那場戰(zhàn)爭的恢弘畫面。千軍萬馬過大江,滌蕩西南。有著數(shù)百年歷史的商國王朝在大隋雄師的鐵蹄下顫抖,山河裂,皇族滅。 寧言的筆記很詳盡,某某日到了什么地方,做了些什么事,幾時開戰(zhàn),幾時結束。 尤其是攻入雍州那一戰(zhàn),記載的尤為詳盡。大將軍羅耀的左前衛(wèi)率先攻破了雍州城門,大軍潮水一樣往城里灌。商國人在這個時候其實已經(jīng)完全崩潰,守城的士兵毫無斗志可言。雖然有熱血將軍組織殘兵抵抗,可又怎么擋得住大隋戰(zhàn)兵的碾壓?殺過人的大隋戰(zhàn)兵,變成了一柄鋒利之極的橫刀,無人可擋。 羅耀在雍州皇宮門外,一拳震死八品符師的事筆記上也有記載,但不知道為什么只是一筆帶過,并沒有詳細的描寫。 方解合上筆記,忍不住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你似乎是在擔心什么?” 寧言坐在一邊,看著方解的眼睛問。 方解嗯了一聲道:“不敢隱瞞先生,學生知道大隋的戰(zhàn)兵百多年來未嘗一敗,中原天下所向披靡。但……學生擔心的是,這次西征,大軍已經(jīng)二十年沒有經(jīng)歷過戰(zhàn)事,軍中士兵皆是新人,當初滅商時候的老兵應該已經(jīng)都卸甲歸田了。這樣的軍隊不缺銳氣,但缺乏經(jīng)驗……我不認為大隋會輸?shù)暨@場戰(zhàn)爭,我只是擔心戰(zhàn)爭初期是不是不會如人們預料的那樣順利?!?/br> “一旦遇挫……會不會失了銳意?” 方解問。 “大隋滅商國的時候,士兵們也已經(jīng)十年沒有打過仗了?!?/br> 寧言淡然道:“你是邊軍出身,自然知道大隋軍人的特性。一旦走上戰(zhàn)場,他們就不再是一群人,而是一群狼?!?/br> “給你看一樣東西?!?/br> 寧言從袖口里取出一張薄紙,方解雙手接過來仔細認真的看了一遍。上面的字并不多,但絕對夠分量。這是大隋此次西征皇帝頒布的十二條軍規(guī),雖然還沒有公示,但演武院的教授們得到它并不是什么難事。 “臨陣脫逃者,殺!” “救援不力者,殺!” “不聽號令者,殺!” “輕敵冒進者,殺!” 共十二條十二殺,觸犯了其中任何一條皆是死罪。不得不說,這份軍令極為肅穆嚴苛。但方解看完了之后忍不住微微皺眉,然后又從頭至尾看了一遍。 “覺得有什么不對?” 寧言問。 “十二軍規(guī)中……似乎都是在戰(zhàn)術和戰(zhàn)事上對士兵們的約束,并沒有對戰(zhàn)爭中有些必然發(fā)生的事的約束。比如……士兵們搶奪蒙元百姓的財物,霸占蒙元女子,焚燒百姓房屋,這些事,一件都沒提?!?/br> 方解詫異道:“這些事都沒有約束,會不會引發(fā)什么不妥的事?” 寧言笑道:“你覺得是陛下疏漏?” 方解沉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不是……陛下怎么會想不到這一層。先生,我想我明白陛下此舉的用意了。大隋與蒙元雖然百年和平,陛下甚至還和蒙元大汗蒙哥簽訂了貿(mào)易條約,但毫無疑問的是,兩國之間是絕對沒有任何友誼的。一旦戰(zhàn)爭開始,雙方都會如紅了眼的惡狼一樣互相撕咬,絕不會給對方喘息的余地?!?/br> “正因為有這樣的仇恨,那些民風強悍的蒙元百姓就不再是百姓,他們拿起彎刀也是士兵,哪怕是婦人如果有機會也會用牙齒咬死大隋的士兵。寬仁是換不來勝利的,所以陛下根本就沒想過要去對蒙元人寬仁。同樣的道理,若是蒙元帝國的騎兵沖進大隋的領土,百姓們只怕會一樣的反應。所以……與其寬仁,還不如索性放開來殺,讓那些蒙元的百姓感到害怕,只有害怕,才能讓一個彪悍的民族最終屈服?!?/br> 寧言道:“寬仁是以后的事,但絕不是戰(zhàn)爭中的事?!?/br>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xù)說道:“就像你剛才說的,大隋和蒙元都有著各自的驕傲,這種驕傲不允許另一方來褻瀆,所以戰(zhàn)爭從開始就會很慘烈。士兵們沖進草原上的時候,是無法控制自己的。他們會如入魔一樣瘋狂殺人,瘋狂搶掠,這種事根本就制止不了,軍律在士兵們的瘋狂面前蒼白無力。所以……陛下索性放任士兵們?nèi)⑷??!?/br> 寧言微笑道:“多年之前,我與大將軍羅耀閑來無事聊天的時候有過相似的討論。當時大將軍問我,若朝廷對蒙元開戰(zhàn),大軍直入草原且最后取得勝利,如何穩(wěn)固妥善的去控制那數(shù)萬萬里江山?如何讓數(shù)以億計的蒙元百姓臣服?” “先生如何作答?” 方解問。 寧言淡淡道:“我當時回答大將軍說……蒙元百姓若是臣服,就沒有必要在去說如何穩(wěn)固萬萬里江山的事。而最簡單實效的讓蒙元百姓臣服的辦法,就是把不臣服的都殺掉。十去其五六,其心必懼。” “殺掉一半……” 方解喃喃的重復了一遍,心里有些發(fā)寒。 寧言微笑道:“現(xiàn)在江南百姓以隋人自居且引以為傲……要知道百年前那位姓李的大將軍,在江南屠掉的人口雖然沒有一半那樣多,但去了三成還是有的。先殺后撫,殺到人們膽寒,然后再施仁政,活著的人得了好處,會有劫后余生的慶幸滿足。只需要一百年的時間他們就只記得好而不記得壞了。而雍州百姓,現(xiàn)在穿隋衣,花五銖錢,十四歲以下的孩子進大隋的學堂,六十歲以上的老人拿朝廷發(fā)的銀子。才二十年……他們已經(jīng)適應了現(xiàn)在的生活。你看,時間并不長,不是么?” …… 監(jiān)牢可以改變一個人,這說法終究是不錯的。 雖然方解坐的牢獄有些特殊,但這種生活對他思想上的改變還是有著極大的影響。而正是因為在這種環(huán)境下,寧言所說的殺一半才能理解的更加透徹。若是在以往時候,方解肯定會不以為然。 他甚至會據(jù)理力爭,告訴寧言只有待百姓寬仁百姓才會待你寬仁??墒乾F(xiàn)在的方解,絕不會說出這樣的話。掌國家神器的皇帝陛下,要考慮的事情遠比百姓們要多得多。而這些事,很難用簡單的善惡來界定。你可以有自己的好惡,但無法強制性的在皇帝的決定上打上一個暴君的標簽。 寧言和方解沒有過多的討論軍律的事,畢竟私底下議論這個若是被人知道了,說不得會被戴上一頂叫做大不敬的帽子。 在皇權至上的世界,有多少人被這頂帽子壓死不可估量。 地上凌亂的都是書籍,墻壁上的地圖也被勾畫的有些面目全非。地上的石鎖少了一個,鑲嵌在墻壁中。石床上是寧言的行軍筆記,門口的飛魚袍似乎正在呼喊著什么。方解從沉思中緩過神來的時候,才聽到那飛魚袍是在呼喊自己把飯菜接過去。 兩個人的飯菜,有rou有酒。 “這地方不錯?!?/br> 寧言之前沒打擾陷入沉思的方解,他知道之前那點到即止的話需要給方解時間去消化。雖然這個少年深陷囚牢,但既然他坐在這里講課,就誰也不能堅定的認為這少年沒有重見天日的那天。說起來陛下對方解的處置很矛盾,關他入牢,卻讓演武院的教授們跑幾條街來單獨給他講課。 他不得自由,可在禁錮中又顯得很自由。 “安靜,沒人打擾,可以悟到很多事?!?/br> 寧言為自己倒了一杯酒,也不用筷子,捏了一片熟牛rou放進嘴里慢慢的咀嚼:“這有酒有rou有書讀的清凈日子,若是有機會我倒是也想享受一番?!?/br> 方解無奈的笑了笑道:“好像不只是您說這是一種享受,或許是學生的境界還不夠,所以到了現(xiàn)在也認為這是煎熬,沒發(fā)現(xiàn)有什么舒服的地方。” “與境界無關?!?/br> 寧言喝了一口酒后舒服的出了口氣:“武學有境界,文人哪里有什么境界。說幾句看似道理很深的話,寫幾篇繁華錦繡的文章就是境界?說出來的境界,寫出來的境界,甚至被人看出來的境界都不算境界。而是在裝,越是身份高的人越會裝。世人皆有思想,誰都有偶然感悟真諦的時候,這便是境界?那么所有人的境界豈不是全都一樣?” “有些人尋一處風景秀美的所在居住,寫什么南山采菊北山種桃的詞句,就是境界?那山中獵戶田中老農(nóng),誰的境界都比他高?!?/br> “是心態(tài)。” 寧言淡淡道。 “心態(tài)?!?/br> 方解怔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 “這監(jiān)牢四壁牢固不可破,哪怕墻壁上的刑具換做了地圖,你身邊多了書籍多了教授,但這監(jiān)牢還是監(jiān)牢,未曾改變。監(jiān)牢不可變,那么只能你自己來變。屈時頭腳對折做孫子,直時昂首挺胸大丈夫,都干得了,才是梟雄?!?/br> “大隋不需要梟雄?!?/br> 方解認真地說道。 “大隋不需要的是做梟雄的人,而不是不需要這樣的心。” 寧言道:“手握重權者,誰無梟雄心?” “先生這話,若是被人聽了去便是大不敬之罪。” “這算的什么大不敬?且我本就是戴罪之身,還怕再多些?陛下也知道我的秉性,直言說這些的未必是賊子,滿口阿諛奉承的未必是忠臣。你將來若是能走出這里,必然從軍。我只是在告訴你一件為將者必須明白的事?!?/br> “只要最后能打贏,你何必在意什么手段?現(xiàn)在的日子雖然看起來有些凄苦,讓你不甘,可你若是連這點都不能忍受,如何在心里裝進一場戰(zhàn)爭?一場勝負?若是連一場勝負都裝不下,還有什么資格談未來成敗?懦夫白癡一個,死不足惜?!?/br> “你心里是學堂,這里便不是牢獄。你心里是牢獄,何處都是牢獄。心里不甘,即便行走與光天化日,也終究滿心隱晦森寒。心里平靜寬闊,何止能跑得千軍萬馬?你現(xiàn)在學,不是心甘情愿舒舒服服的學,而是逼著自己在學。雖然兩者都是學習,但得到的東西天差地別一去千萬里?!?/br> 方解喃喃地說了幾個字:“心態(tài)……學生懂了?!?/br> 第0176章 來了 方解在大內(nèi)侍衛(wèi)處的密牢里到底關了多少日子,他自己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概念。這樣一個黑白混淆日夜不分的地方,想要把握住時間是一件很難很難的事。但是幸好,從卓布衣來訪離去之后,他就不再孤單。 丘余是每日都會來的,或是因為對這少年的歉意,或是因為她對這副身體的好奇,但無論是因為哪一種,方解對她都必須生出敬意。寧言教授說,方解被扣下押入大牢的當天,丘余一怒砸了周院長的桌子,拆了周院長的屋子,這可是需要大魄力才能干得出來的事。方解確定在演武院敢這么干絕對不多,說不得就丘教授一人而已。 只言片語已是恩,何況是野蠻強拆了周院長的房。 方解曾經(jīng)問過丘余,砸了周院長的桌子拆了他的房子有什么感覺。恰是丘余要離開返回演武院的時候,這女人負手而行,走到門口的時候腳步微微一頓,然后頭也不回的說了一個字。 “爽?!?/br> 所以方解確定這個女人絕對不能惹。 他閑下來的時候忍不住會想,自己還要被關多久?這樣關著不放,殺也不殺,赦也不赦,最是熬人心境。幸好寧言教授一番話讓他想明白了許多事,所以也就漸漸平靜下來。雖然還做不到享受,但勉強做到心平氣和讀書,安靜踏實修煉。 他不知道的是,這段日子皇帝陛下其實已經(jīng)把他給忘了。 西北的戰(zhàn)事已經(jīng)到了一觸即發(fā)的時候,數(shù)十萬從其他各道調(diào)往西北的大軍已經(jīng)就位,足夠供給百萬大軍的物資也已經(jīng)到位,再加上西北各道駐軍,邊軍,如今在山東道境內(nèi)云集的人馬已經(jīng)不下七十萬。到了這個時候,已經(jīng)沒必要再隱瞞什么了。 而樊固城,就變得更加重要起來。 長安城已經(jīng)入冬,樊固這邊自然更加冷的讓人不適應。不過這里本來就沒有四季之分,反而是再往西行,到了蒙元帝國深處氣候又逐漸變暖。據(jù)說金帳所在一年四季如春,但大隋沒人見識過。 樊固再往西,越過狼乳山脈是蒙元帝國滿都旗的領地。這里基本上與樊固沒有差異,只是風似乎更大一些。滿都旗旗主滿都拉圖是個強硬的主戰(zhàn)派,他歷來主張對大隋兵戎相見。這些年來大隋西北邊軍與蒙元邊軍之間的摩擦,多出自這個滿都拉圖的授意。 狼乳山對面有涅槃城,是蒙元最東方的邊城。涅槃城中有兩千蒙元騎兵,為將者是滿都家族的后起之秀滿都狼。 大隋數(shù)十萬雄兵云集山東道,滿都狼自然早已經(jīng)知曉。他在得到消息的當天,就連夜派人趕回滿都旗治城云臺城。滿都旗是蒙元諸旗領地比較小的一個,但也有數(shù)千里規(guī)模。滿都拉圖多多少少和黃金家族有些血緣關系,雖然極偏遠,但這種血緣關系讓他也能名正言順的以貴族自居。 統(tǒng)治蒙元的黃金家族,姓闊克臺蒙,蒙元語言的意思是有翅膀的狼,現(xiàn)任大汗的名字叫做闊克臺蒙哥,大隋人習慣稱其為蒙哥。黃金家族已經(jīng)統(tǒng)治這片巨大遼闊的草原上千年,自從初代大輪明王在大雪山為黃金家族加冕始,歷數(shù)十代。 闊克臺蒙家族興起與草原極西之處,據(jù)說千年之前草原上被黑暗的魔鬼統(tǒng)治,牧民們每年都要敬獻活人做祭祀,還要獻出近乎所有的牛羊,民不聊生。后來,當黑暗的魔鬼使者到達闊克臺蒙家族領地的時候,年輕的部族首領闊克臺蒙擴用彎刀殺死了魔鬼的使者,站在大雪山上向整個草原發(fā)出號令,推翻惡魔的統(tǒng)治。 被壓迫了太久的各部族牧民紛紛響應,起兵追隨蒙擴,歷經(jīng)大大小小數(shù)百戰(zhàn),終于擊敗了惡魔的軍隊。在佛宗初代大輪明王的幫助下,殺死了法力高強的惡魔,建立了強大的一統(tǒng)的蒙元帝國。 蒙,代表著闊克臺蒙家族。元,代表著開始和周而復始無窮無盡的意思。據(jù)說這個帝國的名字,也是大輪明王賜下。 當然,這只是傳說。但毫無疑問的是,當年闊克臺蒙家族統(tǒng)一草原的戰(zhàn)爭中,佛宗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每一任蒙元大汗,都是佛宗的摯誠信徒且拜在大輪明王門下為弟子,雖然這只是一個虛名,大汗并不會真的在大雪山潛修,但這個虛名,卻正是幫助闊克臺蒙家族統(tǒng)治草原的最有效的手段。 黃金家族闊克臺蒙的權威毋庸置疑,如果誰敢冒犯黃金家族,就會受到最嚴厲的懲罰,株連滅族。 蒙元雖然不似中原帝國那樣有著極明確的朝廷分工,但歷經(jīng)千年也已經(jīng)有了很完善的機制。與中原國家最大的不同之處在于,蒙元歷來信奉武力,在他們看來,中原那些會寫詩詞的文人,就好像他們國家表演雜技的小丑一樣,他們很難理解,中原的皇帝會讓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主掌朝權。 在蒙元人眼中,只有武士才值得人們?nèi)プ鹁础?/br> 滿都拉圖已經(jīng)五十幾歲,他一直希望在有生之年可以率領彪悍的草原騎兵與隋人決一死戰(zhàn),他本以為自己已經(jīng)活不到那一天,但上天眷顧,戰(zhàn)爭突兀的毫無征兆的降臨了。 當?shù)玫綕M都狼急報的時候,已經(jīng)花白了胡子的滿都拉圖沉默了許久。他忽然有些惶恐,不知道自己是該憤怒還是該高興。 對于戰(zhàn)爭,五十幾歲的人,其實早就明白了一個道理。 戰(zhàn)爭……從來都不是美好的。 滿都家族對大隋強硬的態(tài)度,只是出于一種習慣。而當戰(zhàn)爭真的來臨,滿都拉圖才發(fā)現(xiàn),自己叫囂了幾十年,卻依然沒有做好準備。 …… 何大壯是個入伍七年的老兵了,隸屬于右驍衛(wèi)。當初他剛剛加入軍隊的時候,總是幻想有朝一日自己如父輩那樣,揮舞著橫刀踏上敵國的土地,將所有敢反抗大隋軍隊的人割下頭顱,拎在手里換軍功。 他的父親也是大隋右驍衛(wèi)的戰(zhàn)兵,曾經(jīng)參加過滅商的戰(zhàn)爭。他的整個童年,都是在父親的回憶中度過。他喜歡那樣的故事,喜歡看父親每每講到激動時那如喝醉了酒般酡紅的臉色,和眼睛里抑制不住的火熱。 雖然他的父親一直到年老退役,也沒有混到一個什長的位子,但依然無法阻擋老頭幾十年戎馬的驕傲感,在他父親的故事中,充滿了殺戮,掠奪,也少不了對敵國女子的jianyin,但他父親并不認為這是對他娘親的背叛,相反,連他的娘親都沒有覺得這樣做有什么錯。 何大壯少年時候,最喜歡做的游戲就是揮舞著父親為他削的木刀,和村子里的伙伴們玩對戰(zhàn)。最弱小的孩子們總是被逼迫著扮作商兵,而身強體壯的孩子們總是會爭得扮演隋軍的機會。 何大壯很無奈的是,他小時候個子很矮小??偸鞘苋似圬摰哪且粋€,他從小到大都愛玩的游戲中他也總是扮演者大隋的敵人。然后死在別人的木刀之下,這雖然讓他不爽,但并不妨礙他喜歡這個游戲的熱情。 他覺得總會有一天,他會長得很高大魁梧。從父親的手里接過大隋戰(zhàn)兵的號衣,接過鋒利無匹的橫刀。成為戰(zhàn)場上的主角,將所有的敵人踩在腳下。 他憧憬了許多年,直到他真的成為了一個軍人。 在入伍的前兩年,他還保持著對戰(zhàn)爭的渴望。但是隨著年紀越來越大,思想越來越成熟,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有些畏懼戰(zhàn)爭,他沒敢對任何人提起這樣的憂慮,因為他害怕被別人恥笑,身為大隋戰(zhàn)兵一員,怎么能害怕廝殺? 雖然他現(xiàn)在真的很魁梧高大,雖然他手里拿著的已經(jīng)不再是木刀而是真正的橫刀。 他以父親為傲,他的父親同樣因為他而自豪。父親一生也沒有做過什長,而何大壯參軍五年就已經(jīng)升為隊正了。手下帶著足足五十名精銳的士兵,每每提起,他的父親都會得意的笑著合不攏嘴。 就在一年多前,再次升遷的幸運眷顧了他,何大壯被升為了旅率,手下有一百名士兵。 可這升職,他并不開心。 一年多前的那場殺戮,到現(xiàn)在依然讓他無法安睡。他和許多右驍衛(wèi)的同袍一起開拔,離開了駐地,到了這個叫做樊固的地方。那天夜里,他們奉命沖進了小城中,將所有人殺了個干干凈凈。 上面的命令說,那些樊固的百姓已經(jīng)被蒙元人收買。他們可恥的出賣著國家的情報,已經(jīng)不再屬于驕傲的隋人。憤怒的士兵們沖進去,殺死每一個陌生的面孔。那些還在熟睡中的百姓們?nèi)汲闪说断鹿恚ɡ先藡D女和孩子。 那天夜里,何大壯也殺了不少人。 憤怒蒙住了他的眼睛,殺戮染紅了他的雙手。當他終于停下來的時候,冷靜下來他忽然感覺到后背一陣發(fā)寒。 那些被屠殺的百姓,真的都是蒙元的jian細? 他無法確定,也不敢去求證。 他聽說,原來樊固的守軍都已經(jīng)被殺掉了。就在他們沖進樊固城之前半天,那八百邊軍被大將軍麾下的重騎碾成了rou泥。 這些事,成了他永遠也甩不開的噩夢。也不知道有多少個夜晚,他渾身被汗水濕透著從夢中驚醒。腦海里依然還有那些婦女和孩子的面容,揮之不去。 他開始酗酒,酒量越來越大,卻越來越不容易醉倒。 …… 何大壯回頭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的士兵,他把手往下壓了壓示意士兵們伏低身子。一百名武裝到牙齒的士兵緊緊跟在他身后,兩名隊正一左一右始終護著他的兩翼。他們在入夜的時候從樊固出發(fā),然后在狼乳山上潛伏了整整一個晚上。 隋軍知道蒙元人在狼乳山上設置了不少暗哨,但從來沒有在意過。那些暗哨的存在,恰恰正是蒙元人對隋軍害怕的證明。他們害怕隋人會越過狼乳山,所以才會鬼鬼祟祟的在山上派駐了不少斥候。 何大壯的任務,就是用一夜的時間將山上的蒙元斥候清掃干凈。 這一夜,何大壯他們悄無聲息的殺死了至少二十個蒙元斥候。天亮之前,還剩下最后一個地方?jīng)]有趕到。那是狼乳山的最高處,至少有三十名蒙元士兵長期駐守在這里。當看到帶著皮盔身穿灰色皮甲的蒙元斥候出現(xiàn)在百米外的時候,何大壯揉了揉發(fā)皺的眉頭,將腦海里亂紛紛的思緒甩開。 “分兩隊包抄,一隊繞到山另一側(cè)去,以防有人逃走,另一隊跟我,往上走?!?/br> 他低低的吩咐了一句,然后緩緩地將連弩端平瞄準了巡視著走進三十米內(nèi)蒙元斥候。 “殺!” 一聲低沉的咆哮從他的喉嚨里擠了出來,幾支弩箭同時激射而出將蒙元人放翻在地。他站起來,抽出橫刀:“大隋!” “向前!” 士兵們呼喊了一聲,沖向狼乳山上那最后一個蒙元人的據(jù)點。 戰(zhàn)爭。 來了。 第0177章 初鋒(上) 狼乳山上的蒙元暗哨被隋軍清理干凈,大隋的軍隊隨即從樊固出發(fā)。而之所以狼乳山脈西邊有一座涅槃城,東邊有一座樊固城。就是因為綿延千里的狼乳山只有一道峽谷可以通行,所以,蒙元和大隋不約而同的在這峽谷兩邊建造了邊城。 當初蒙元大汗闊克臺蒙哥和大隋天佑皇帝楊易,就是在這峽谷中間最寬闊的地方相見。這里的地勢極適合埋伏,當初皇帝和蒙哥將會談的地方定在這里的時候,朝臣都反對,唯恐蒙元人設伏。 當時大隋的皇帝陛下只是淡淡一笑道:“你們在擔心蒙元人設伏,蒙元人何嘗不會擔心咱們派兵?既然都擔心都害怕都提防,反而最安全。朕偏是要在這樣的地方見蒙哥,看看蒙哥有沒有膽子赴約?!?/br> 大隋的皇帝敢來,蒙元的大汗怎么可能不敢來。雖然當時蒙元的埃斤,特勤等高官紛紛勸阻蒙哥,但他用和大隋皇帝回絕朝臣幾乎一樣的話語回絕了自己臣子的好意。 百多年來,這是兩國至尊第二次會面。第一次,是蒙元大汗和大隋太祖皇帝簽訂停戰(zhàn)合約,劃定疆域的時候。 所以,這次會談雙方都極為重視。誰也不想失了尊嚴,自然也不想失了禮數(shù)。雖然蒙元之人對禮節(jié)上沒有那么多繁瑣的東西,但千年帝國自然有一套他們特殊的禮教。說簡單直接些就是面子,不能在對方面前顯得小家子氣了。 那日,雙方至尊皆只帶百余隨從在青峽會面。跟隨著大隋皇帝的是大內(nèi)侍衛(wèi)處指揮使羅蔚然和情衙鎮(zhèn)撫使候文極,大將軍虞滿樓帶八十甲士相隨,文官則以禮部尚書懷秋公為首,還有文淵閣和舒華閣的兩位大學士。 蒙元這邊,護衛(wèi)蒙哥的是八十名金帳武士。蒙哥的弟弟特勤闊克臺蒙烈親自為蒙哥擎?zhèn)?,兩位不知姓名的侍從,一位身穿灰布僧衣披紅色袈裟的僧人,還有滿都旗旗主滿都拉圖緊隨其后。 雙方接連三日在青峽會談,到后來兩位帝王竟然把手同游狼乳山,談笑風生,哪里能看到什么敵意,后面兩國的隨從都看的目瞪口呆。說起來,這兩位至尊竟然有著極為相似的性格,蒙哥熟讀漢人典故,楊易同樣對蒙元的事情知之甚詳。兩位帝王談古論今,戴著斗笠并坐在湖邊垂釣,甚至起了騎馬比試射藝的念頭,若不是兩邊的臣子攔著,只怕他們兩個說不得還要搞出一場會獵來。 只是也不知道這獵的,到底會是什么。 會談之前,誰也不曾想到這兩位生來就注定了是敵人的至尊,竟然能如此和諧如此圓滿的相處。沒有一句爭吵,就好像兩位久別重逢的老友一般。在極輕松的氛圍下,簽訂了貿(mào)易條約,指定樊固為兩國百姓交易物品的所在。地方定了下來,兩位至尊便放手不管,交給下面臣子們?nèi)幍妹婕t耳赤,不停的討價還價。 他們兩位,該游山游山,該玩水玩水,索性做了甩手掌柜,看起來格外的輕松愜意。 但,三天會談之后兩位帝王回去之后,同樣不約而同的下達了一項旨意。天佑皇帝楊易下令駐軍西北的右驍衛(wèi)大將軍李遠山向西提兵一百五十里,又命山東道總督增加了郡兵的人數(shù)。大汗蒙哥下令滿都旗旗主滿都拉圖必須時刻保持可以調(diào)用五萬精兵,又讓滿都拉圖選了最善戰(zhàn)的滿都旗將領接替原來的涅槃城將軍戍衛(wèi)青峽。 正因為他們兩個發(fā)現(xiàn),對方竟然和自己有那么多相似之處,惺惺相惜在所難免,但更多的是對敵人的忌憚。 狼乳山上的蒙元暗哨,時時監(jiān)視著青峽,只要有大隋的軍隊進入青峽,他們會立刻點起狼煙。 右驍衛(wèi)旅率何大壯帶人一夜之間掃平了蒙元人的斥候,百人精兵下山的時候只剩下六十七人。 在山上,他們掩埋了蒙元斥候的尸體,然后背負著同袍的尸身下山。這是大隋軍人歷來的規(guī)矩,雖然不成文,但百多年不曾改變。除非逼不得已,否則他們不會丟下任何一個同伴,哪怕是冰冷的尸體。 浩浩蕩蕩的大軍在清晨的時候如巨龍一樣進入青峽,五千名右驍衛(wèi)精兵在重新啟用的五品牙將李孝宗的帶領下朝著西方前進。走進青峽的這一刻,李孝宗忍不住勒住戰(zhàn)馬回望樊固,他知道,僅僅是帶兵走進這一道青峽,自己的名字也會寫進史書。 一百多年來,這是東方帝國的軍隊第一次穿過狼乳山,第一次躍過樊固一線,再走一個時辰大軍就能穿過青峽,漢人的雙腳將第一次踏在草原上。 李孝宗的臉色看起來很平靜,誰又知道他心中此時早已經(jīng)波濤洶涌。 這一刻,他盼了十年。這一刻,大隋盼了一百年。 …… 狼乳山脈雖然很高但遠遠地看起來并不巍峨,山勢很緩。然而事實上想要翻越狼乳山幾乎沒有一點可能,看起來很緩的山勢其實是綠木成蔭,rufang一樣平緩溫柔的弧度下藏著的是無窮無盡的殺機。 切不說山中多豺狼虎豹這樣的兇獸,進了山之后才會發(fā)現(xiàn),綠木后面看不到的是一道道雖然不是非常高但很陡峭的懸崖。這山,形狀很怪,山腰以下甚至可以打馬而行。到了半山腰之后,一道一道的懸崖便會出現(xiàn)在眼前,大軍若想翻越,就必須在峭壁上鑲嵌天梯,其功甚巨。耗費極大的人力物力造出天梯,士兵們一個一個爬過去耗時多久? 這狼乳山半腰以上的峭壁,就好像老天為了防止他最喜愛的兩個兒子不和而造出來的壁壘。而為了讓這兩個最強大的帝國不會失去聯(lián)系,那青峽就成了唯一的紐帶。 大隋和蒙元,就好像在各自的地盤上已經(jīng)無法再成長的巨人。他們在各自的地域已經(jīng)將能發(fā)展的東西發(fā)展到了極致,若是不走出去,誰也不會再增高一米。蒙元的騎兵,縱橫大草原,各部族早就已經(jīng)臣服且不敢生出一絲一毫的不敬之心。飛狼旗飄過的地方,牧民們俯首參拜。 而大隋的步兵,已經(jīng)強大到在中原找不到任何敵人。從大隋太祖皇帝起兵開始,大隋的步兵就沿著一條輝煌的大道不斷前行。無論是曾經(jīng)獨霸江南號稱水師無敵的南陳,還是國居西南擁兵百萬的大商,這些巍峨的巨人全都被新崛起的巨人一拳打倒,再也站不起來。而到了現(xiàn)在,大隋這個巨人孤獨無敵,沒有了敵人尸體的鋪墊,他也無法再站高一層。 或許,這兩個國家之間的戰(zhàn)爭是不可避免的。 大隋皇帝楊易曾經(jīng)就說過,即便朕不對蒙元動兵,誰能保證蒙元不會對朕的大隋動兵?朕雖然只見過蒙哥一次,但朕從他的眼睛里就看出了他對中原天下的覬覦之心。只要時機成熟,他會毫不猶豫的帶著蒙元狼騎翻過狼乳山。難道要等到蒙哥飲馬黃河的時候,朕再打回去? 從來都只有大隋站在敵人的領土上暢笑,沒有敵人能踏進大隋的土地一步。 李孝宗,區(qū)區(qū)五品軍職的李孝宗。 曾經(jīng)犯下了血債的李孝宗。 回望樊固的那一眼中意味何其復雜。他曾經(jīng)不止一次的想過,帶著那八百邊軍踏上西方的大草原。那些邊軍,他多希望都是自己的手臂,揮舞著大隋的制式橫刀,與他一同建功立業(yè)。 但,這一切都隨著那一次血洗而煙消云散。 當初那一夜,要殺的人其實是吳培勝,方解……只是一個在合適的時候該死的人而已。從一開始,李遠山讓吳培勝帶人到樊固殺方解,就是一個針對吳培勝設下的圈套。即便沒有方解,還會有李解,孫解,陳解這樣的人做借口,引誘吳培勝進入樊固城。而在吳培勝進入樊固的那一刻,這城里的兩千百姓八百邊軍就注定成了陪葬。 方解,只是一條微不足道的漏網(wǎng)之魚罷了。而到了后來,這條漏網(wǎng)之魚也成了別人的手段。 看起來,所有針對方解設下的陰謀和圈套,其實針對的都是吳培勝,那個已經(jīng)失去了秉筆太監(jiān)大部分權勢的老閹人,不該到西北來。如果僅僅是要殺一個方解,又何必屠城?滿城死絕,只不過是為了吳培勝的死而灑下的煙塵,迷住了許多人的眼睛。 沒幾個人知道,方解能活著到達帝都長安背后的真相,又豈是他身邊有大犬他們保護,他自己又運氣不錯那樣簡單? 只有方解不死,帝都城里的視線才會都盯在他身上,恰恰最重要的吳培勝,反而成了讓人忽視的那個。方解活著走進長安城,那些試圖查找到樊固血案真相的人們,都下意識的將注意力放在方解身上,樊固城中那近三千條人命是一層迷霧,方解……是另外一層。 李孝宗自離開長安城之后,第一次帶領這么多的人馬。但他沒有惶恐不安,除了對樊固回望那一眼的時候眼神復雜之外,其余的時候,他的眼睛里都是自信。他將紛亂的思緒甩開,將那個忽然在腦海里冒出來的清秀少年的影子抹殺。 “再快些!” 他聲音清冷的下令道:“半個時辰之內(nèi)必須穿過青峽,在峽谷對面設置防線,架設拒馬鹿角,為大軍守住這扇門!” “喏!” 他手下應了一聲,隨即吹響了加快進軍的號角聲。五千精兵聽到這號角聲立刻加速,士兵們朝著峽谷對面的那片未知的天地奔跑起來。 每個人的眼神,都是那么的炙熱。 …… 青峽以西,十幾騎滿都旗的騎兵朝著青峽方向疾馳而來。為首的騎兵十夫長大聲喊道:“每天太陽升起之前,山上的斥候都會發(fā)回來平安無事的消息,但是今天消息還沒有送回來,也不知道那些兄弟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山那邊隋人的軍隊已經(jīng)在集結,不能大意。再快些,趕到青峽查看!狼乳山東邊是長生天都拋棄了的妖魔之地,那些該死的隋人什么事都能做得出來!” “呼哈!” 他身后的騎兵整齊的應了一聲,緊緊跟在那十夫長的身后。 就在他們能看到峽谷的時候,忽然一面烈紅色的大旗從峽谷中如一片火燒云一樣卷了出來。緊跟著,激蕩的塵煙從峽谷中噴薄而出。塵煙中,數(shù)不清的身穿黑甲的隋軍步兵大步而出。 “隋人!” 一個滿都旗騎兵難掩驚恐的打呼了一聲,聲音有些發(fā)顫。 “你們?nèi)齻€回去報信,就說隋人已經(jīng)穿過了青峽!我們斷后掩護你們?nèi)齻€,快走!” 十夫長大聲喊了一句,然后抽出了腰畔的彎刀。 對面,同樣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隋軍人馬中,為數(shù)不多的騎兵中分出數(shù)十騎,朝著這邊迅疾而來。 “大雪山賜予了我們無窮的力量,明王的法力讓我們戰(zhàn)無不勝!” 十夫長摯誠的高呼了一聲,帶著七八個手下義無反顧的迎向了他們宿命中的敵人。隋人是驕傲的,蒙元人,何嘗不是? 第0178章 初鋒(中) 五千名大隋右驍衛(wèi)的精兵穿過狼乳山峽谷,出峽谷之后又向西突進五里后停了下來,列成防御陣型,迅速的在最外圍布置好拒馬鹿角,弓箭手有秩序的向前,站在了鹿角里面成密集陣型。 之前那七八名滿都旗的騎兵用自己的生命為同伴爭取了撤退的時間,李孝宗手下只有二百名騎兵,珍貴之極。他沒有命令騎兵繼續(xù)追擊那三名逃走的蒙元騎兵,大軍出青峽是瞞不住的,若是因為追擊那三名斥候再損失幾十名騎兵,得不償失。 即便不放走那三名斥候,滿都旗的游騎也會很快發(fā)現(xiàn)大隋的軍隊。 五千大隋步兵,成扇形陣勢,橫排多列,組成了一道堅實的壁壘。他們的任務是為后續(xù)的大隊人馬守住狼乳山峽谷西口,這是東西方相連至關重要的通道,絕不能被蒙元人再奪回去。一旦滿都拉圖調(diào)集重兵防守峽谷的話,即便在狼乳山東面有七十萬大隋精兵,想要沖過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滿都旗的治城云臺城距離狼乳山脈不下一千五百里,即便滿都拉圖獲知了大隋重兵云集的消息,調(diào)集人馬趕赴青峽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而在涅槃城里,只有兩千滿都旗騎兵。如果涅槃城守將滿都狼夠聰明的話,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穩(wěn)守城池,等待滿都拉圖派來的援兵。 所以,看起來李孝宗的任務似乎并不艱巨。 訓練有素的右驍衛(wèi)精兵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組成了陣勢,三十輛弩車被安排在了弓箭手前面。大隋武功坊精工打造的重弩能夠?qū)⒕扌湾蠹p易的送出去六百步,三百步之外能射穿披著甲胄的戰(zhàn)馬,兩百步之內(nèi),能連人帶馬撕成兩片,一百步之內(nèi),要想讓重弩停下來,除非像串糖葫蘆一樣穿上六七具尸體。 為了這次戰(zhàn)爭,大隋的天佑皇帝從登基之初就在準備。十一年多來,大隋的各工坊都在秘密的趕制著用于戰(zhàn)爭的武器裝備。這些裝備由貨通天下行運走,藏于西北幾處行宮中。所以,當皇帝下決心開戰(zhàn)的時候,足夠裝備一百萬大軍的甲胄器械已經(jīng)躺在庫房里了。 按照大隋軍制,每五十人為一隊,首領稱隊正。每一百人為一旅,首領稱旅率。每三百人為一團,首領稱校尉。每一千二百人為折沖營,首領為牙將。一萬兩千人為一軍,首領為將軍。四萬八千人為一衛(wèi),首領為大將軍。 李孝宗只是牙將,授命統(tǒng)領四個折沖營的兵力。這四個折沖營的指揮官與他等級,但要受他節(jié)制。 牙將潘美奉命監(jiān)督士兵布置防御,這是他第一次參加對外戰(zhàn)爭,所以難免有些激動,布置完了防御之后,他便轉(zhuǎn)身去向李孝宗復命??粗媲斑@位與自己一樣年輕的將軍,他雖然心里有些不服氣,但大隋嚴肅的軍紀還是讓他選擇服從和對上司保持一定的尊敬。 “將軍!” 潘美叫了一聲,抱拳道:“弓箭手已經(jīng)布置好,滿都狼的人馬只要敢來,絕對沖不過來箭陣?!?/br> “別自大?!?/br> 李孝宗搖了搖頭:“你沒有和蒙元人的騎兵交過手,不知道他們的輕騎速度有多快。我問你,按照以往你帶兵訓練時候的實踐,步兵從進入弓箭手射程,到?jīng)_到跟前,弓箭手可以射出幾箭?” “一個合格的弓箭手,最少可以射出八箭。如果是精銳,可以射出十箭?!?/br> 潘美對李孝宗的語氣有些不適應,但還是認真的給出了答案。 李孝宗點了點頭:“那么,我來告訴你……如果敵人是蒙元的輕騎,從他們進入射程到?jīng)_到陣前,即便是精銳的弓箭手也就勉強射完四箭。而且還要為弓箭手預留出迅速撤退到槊陣后面的時間,也就是說……精銳的弓箭手最多可以射出三箭,就要立刻轉(zhuǎn)身撤退?!?/br> 潘美的臉色一變,忍不住問道:“將軍和蒙元人交過手?” “沒有?!?/br> 李孝宗搖了搖頭后認真地說道:“但我用了十年的時間來熟悉蒙元騎兵,在進演武院之前,我就曾經(jīng)扮作行商的孩子,偷偷出關在大草原邊緣一帶行走。雖然沒有深入蒙元之地,但對他們的騎兵也算親眼見識過。在樊固為將三年,我無數(shù)次派人偵查滿都旗騎兵的動靜,為了積累更多的對敵人的了解,我損失了超過十五名最好的斥候?!?/br> “不用去說蒙元人的正規(guī)騎兵,只說他們的牧民。男孩四歲就敢爬上馬背,六七歲已經(jīng)可以縱馬狂奔。十二三歲的孩子就能做到弓馬嫻熟,在奔馬上能射中三十步外的野兔!即便是蒙元的女人,她們爬上馬背拿起彎刀也是戰(zhàn)士!” 潘美有些不滿道:“將軍,你這話怎么都像是長他人志氣?!?/br> “不?!?/br> 李孝宗道:“是對敵人最基本的了解,咱們大隋的軍人從來沒有被人擊敗過,所以驕傲……但驕傲,不等于自大?!?/br> 另一員牙將趙森見兩人之間的話頭有些不對勁,連忙湊過來緩和氣氛:“其實說這些只是將軍的準備而已,如果滿都狼沒傻的話就應該老老實實的縮在涅槃城里,而不是帶著兩千騎兵來發(fā)動進攻。” “誰知道?” 李孝宗微微嘆息了一聲,沉默了一會兒問道:“若換做是你們,哪怕明知道敵人的數(shù)量遠比己方的軍隊多,但敵人已經(jīng)踏進了家門,會不會出來迎戰(zhàn)?” “我自然是會的!” 潘美傲然道:“但將軍莫非覺得,蒙元人與咱們隋人一樣有血性?” 這話還沒說完的時候,忽然遠處響起了示警的號角聲。 “敵襲!” …… 潘美的臉微微一紅,忍不住看了李孝宗一眼。他發(fā)現(xiàn)李孝宗的注意力全在敵人身